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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7章

广陵潮 (晚清民国小说研究丛书)作者:李涵秋-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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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氏道:“父亲面前,竟一句话插不进去,口口声声说我没有这个儿子。后来只得疏通母亲,说兄弟做人,实在尚无大坏,因心地过于老实,所以一出来就迷信了什么新学,和父母都是平等,其实在那文化初开通的时候,不就是他,还有那第一等大名鼎鼎的人物,还逼着他四五十岁的娘上学堂哩。这事也还可恕,不过后头专相信了这姓明的女子,回家要钱,做出不成人的事来,面子上固属可恼,暗地里仍旧受人挟制,并不是自己的作为。现在既然和姓明的离了婚,他一个人回家,必定没有什么大碍。好歹是你老人家的儿子,又何苦一定不收留呢。母亲被我说不过,说这得和父亲商量,我们已经这大的年纪了,回顾后头,还空空似的。春儿果然不好,但是我们如果不止一个儿子,我也随他去了。无如你我总只有他一个,这顾流荡在外,也不是事。现在是他自己想到回来,又是一个人了,我们何妨试他一试,如果好呢,就叫他住在这里。倘再不好,仍旧赶他出去,也不迟。父亲听到只有他一个儿子几句话,也不觉老泪横流,立起身来,把脚一蹬,说:“随你们罢。就出去了,这事已经可算成功。在我看起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此后也该收收心了。”

  柳春道:“我知道了,这次回去,不但安分,还要代父亲做些事业哩。”云麟说:“今天已经迟了。明天我和你一起回去罢。”柳春见云麟肯和他同去,心里甚是欢喜,就在云家住了一夜。到了次日,云麟就送他回家去了。从此柳春就在店里帮同父亲照料,过了许多时候,忽然邮政局里送了一封信来,拆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克堂先生大鉴:上期游民券头奖,知系先生得彩,财气临门,恭喜恭喜。现在大本营因缺少军饷,正在筹款,乞借银元三万元,以资应用。一俟本军功成之后,定有重酬。如有顽抗不从,当有相当手段对付,毋自后悔。款寄上海某某,下署民军大本营主任谨启字样。柳春堂看了这封信,笑起来说:“现在的事,愈闹愈奇了。一面不识的人,都要来借钱,信上还写得硬硬的,看他有什么手段,我这是不睬,看他怎样。”

  柳春见了,心里暗暗着急说:“这必定明似珠他们的事发作了。”要想说明,又恐他老子惹起疑心,到反为不美,只得藏在心里,看有什么变动,再行设法。哪知过了七八日后,又接到上海一封信说:“我前回寄你一信,你竟音信全无,现在限你将三万元于五日以内汇到上海某处,尚可宽宥,倘若逾期。当即派实行委员,亲赴扬州,实行处置,并请尝卫生丸滋味了。”柳春堂看了,已将胡子翘得高高的,将信一搁说:这是怎么说起,他这信竟是强盗写来的,硬和我要钱,我吃颗把卫生丸有什么稀罕,你要想我的钱,却万万不能。柳春和老子面前说不进话,只得走进来私下和他娘说。龚氏听了,非常着急,说:“好儿子,你既知道这事要紧,还有没有法子可想呢?”

  柳春道:“他的信虽则从上海寄来,但是这一班人却随处皆有,正不必由上海派来。别的不打紧,只要他们到来抢劫一次,已经受累不浅,还由得你肯不肯拿出银子来呢。为今之计,只有请父亲把家里所存的现洋,都拿出去存在银行或钱庄里,既可生点利息,又可免了危险。父亲自己把店里的货色盘点盘点,自己常在里面坐坐,不要出去,如若有事,我去抵挡,究竟我年纪轻,手头也还来得,不至白吃了人家的亏。龚氏听了柳春的话,很为有理,因说:“你且在外面走走,你老子我自来劝他。”

  晚上柳克堂进来,龚氏就将柳春的话说了,又劝了一番。柳克堂说:“这种都是小孩子见识,像我们住在扬州市面上,虽有强盗,那个敢到这里来抢劫呢。你放心,我倒要看看这三头六臂的强盗哩。”过了好多天,一日傍晚,柳克堂、柳春都在店里,只见外面走进五六个人来。首先一人像是和柳克堂认识一般,向他拱一拱手,说:“老板借一步说话。”拉着柳克堂就走。柳春见事不像,忙跑上去用手向中间一隔,将这人隔开,意思是叫柳克堂赶紧向后面逃走,这里几个人拿着手枪,向着两个伙友,几个向账台里搜钱,还有几个要想直冲进去。哪知柳春究竟从小学过体操,手头尚有几斤力气,隔开拉他父亲的那人外,一面就站在走到内室里去的总路口挡住,忽听轰的一声,一手抢往里打来。柳春眼快,望下一避,那枪子望头顶上飞过去了。两个强盗,又赶上来轰轰的两手枪,柳春左手就着了一枪,但是还想和他对敌。说时迟,那时快,街上的行人听见里面枪声,忙喊起来,一时警笛乱鸣,人声四起。警察哩,警备备队哩,一齐赶将拢来,几个强盗哪里还敢逗留,纷纷逃避。等到警察进来查问,强盗已不知去向。店里的银钱,因收拾的早,抢去不多,惟打伤柳春一人,当即送往医院救治。

  柳克堂看见儿子为救着自己受伤,心里已觉不安。龚氏尤其着急,赶到医院去探望。幸亏伤在手臂,弹子取出,到也不甚重要。柳春对龚氏道:“我这次出力,虽则吃了点苦,也可稍释前愆。况且杀敌是我们青年应有的责任,母亲请放心罢。”柳氏父子,因此到也亲密了许多。扬州城里,因为闹的这件案子,是破天荒第一遭。曹知事责任攸关,得知此事,大为愤怒,连夜严饬警备队、巡警和县署通班侦探差役,各处严查,务获究办,一面重悬赏格,专待有功。果然重赏之下,自有勇夫。三四日内,城里城外,获到强盗二名,由县严讯招出了许多同党姓名。随又派人缉捕,居然一网而荆其中有多年积匪,有江湖水寇,都是犯案累累的人物。那些宵小,经此一番严办,大家都吓得惊心吊胆。哪知细查起来,内中却走了两个重要人物,就是常老二和明似珠。原来明似珠和匪人交接,已经好久,只有常老二和她最为亲密。因知柳克堂着了头奖,要想大大的敲他一宗竹杠。无巧不巧的,那饶三已在上海做了党中首领,大家商量好了,嘱饶三先寄函来恐吓。柳克堂一概不应,只得纠众前来抢劫,不在深夜,因为容易出城。不知这一来,却好了一个柳春,从此骨肉团圆,却苦了一个明似珠,自此失踪堕落在匪人之手,正应着灵土地后两句签语,分明春渐转,是说分离了明似珠,柳春才有回头的日子。又说珠玉土中埋,就是似珠后半世竟埋没在土匪中间。列位想这土地灵也不灵。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第九十八回严取缔庸医侥幸办清乡劣董倒霉

  话说秦氏老太太,幼小虽则历尽艰难,但是看看一家人,真是子孝孙慈,夫和妻睦,家庭安乐,老境愈甘。不过年龄已高,身体常常多病,云麟不免时常忧惧。加以柳氏自从产后,身体亏弱,又患了失血之症,故家中大小事件,都是红珠料理,唯有请医服药。因扬州好的医生不多,选择颇难。云麟虽也读过几卷医书,但究非专家,何敢出手为母妻医病,朱成谦虽则和他时常往来,云麟也只知道他是个经验有余而学力不足,所以也不时常请教。这天下午,正和红珠商量请医生的事,忽见人传进来说:“那个朱成谦又来见访。”

  云麟听说,陡然间想起一件事来,说:“阿呀!”话没有说完,红珠忙问道:“怎样怎样?”云麟笑道:“这是他一种患得患失的心思,从前曾托我去代谋一件事,我却不肯替他开口。”红珠道:“你的话说得没头没脑。”云麟道:“转来再谈罢,客人已等了好久呢。”说着,就出来。朱成谦见了,就向云麟拱手说:“我久不来拜望云先生了,实在因为事情太忙。”云麟道:“恭喜恭喜,想必医务发达。”朱成谦道:“还讲医务吗,前时曾经和云先生说过,要请你帮忙,我也知道你云先生是个高尚的人,不肯向县长去说。我只得奔走了许多门路,现在总算寻着了。”云麟道:“我正自愧无以报命,今朱先生已寻得门路,那是好极了。”朱成谦笑道:“如果这样容易,我今天也不来拜你云先生了。我的事情,还只做得一半哩。”云麟道:“还有一半呢?”

  朱成谦道:“我的话尚没有说完全,难怪云先生要问。原来我自和云先生分别之后,又去托人向县里说话。却好那人声气甚通,知道这事极详,说考试的权柄,不在县里,因为省长为慎重人道起见,深恨那种没有学识的医生,草菅人命,特命令全省各县,对于各医生严加取缔。又恐各县知事,不知医学者多,必定视为具文,特在省里选择精通医学人才,驰赴各县考试。云先生,你道派到我们扬州来考试医生的委员是谁?就是从前在真都督衙门里当收发的游老头儿游龙基的儿子。我探听着了,就赶到上海,好容易寻着了游老头,仗着了从前的交情,又送了他一百块洋钱,才买到了两个题目。”说着,就从衣袋内摸出一张纸来,送给云麟说:“请看这不是考试医生的题目吗!”

  云麟接来看了一遍,也不过是内经灵素中几个题目,平常也会读过各书,觉得不甚为难。因说:“这种算考试医生的题目吗?做医生的,像这种题目,也不能做,果然也难做医生了。”朱成谦听了,也觉脸上一红,说:请你云先生不要骂人了,你要知道我们做医生的,不知这题目出处的多着呢。我们所读的书,无非是药性赋,汤头歌诀,脉诀歌几种,哪里知道这题目上有这许多讲究呢。好云先生,我是很知道你是个多材多艺无书不读的,所以专诚来恳求你云先生,请你替我捉一捉刀罢。”云麟笑道:“我连平常的文字,也有许久不做了,昔人所谓许久不弹此调,手生荆棘,何况这医书上的题目,我能读得几种医书,能妄自下笔。倘做得不对,岂不连你现现成成好做的医生,给我送掉吗。朱先生,我还请你另寻别人,免劳下顾罢。”

  朱成谦见云麟推托,忙向袖内拿出一个对套,送给云麟说:“我素来知道云先生是个很高尚的人,不敢拿这市井俗套来扰云先生,这是九章绸缎局的五十元绸票,送给云先生的世兄妹等,做几件衣裳,这是我朱成谦很诚心的一点敬意,云先生务请不要推却。”云麟道:“这样更不成话了,你当面托我,我不承认。送了我物品之后,就答应了,那真是像我希望你的赠品哩。我姓云的,若收了你的物品,我还成了什么人呢。你且将这票子仍旧收了回去,我们再商量罢。”

  朱成谦见他决意不肯,只得收了回去,说:“你云先生不收,我心里如何得安呢?”云麟道:“送物是送物,做文章是做文章,两件事情不能并为一谈。如今我答应是答应你了,但是我在医学上面,不甚精深,做起来恐怕没有把握。如果名落孙山,你须怪不得我。”朱成谦道:“这是你云先生太谦虚了,无论如何,只要你云先生肯替我做,总比我自己做起来,要高万倍哩。就是不取,也只能怪我的命,哪里敢怪云先生呢。”云麟笑道:“这也罢了。但是这题目果然靠得住吗?”

  朱成谦道:“这决不会错的。那尤老头儿还亲自写过一张一百元的收据给我哩。不过时候已经急促,我刚才去县里探听,据说尤委员不日就到,考试的日期,约在一星期之后,还请云先生就替我预备罢。”云麟却不过情面,也只得答应,乘便就问问秦老太太和柳氏的病源。朱成谦经验却很不错,说起来到也有头有绪,和这病情不相上下,就要替秦老太太和秦氏诊脉,云麟也不客气,就同进去,先诊了老太太的脉。老太太说:“我是年老的人了,有气无力,常觉得胃口不好,这也是老年人常有的病,所以我也不愿多吃药。”

  朱成谦道:“老太太精神甚好,些须小病,要吃药呢,开个方子。不然,多进些补品,如燕窝白木耳之类,再静心颐养起来,病就会好了。”连下去又诊了柳氏的脉,原来自个产后失调血亏之症,若不医治,倒很危险,因开了一个方子,递给云麟。云麟谢了,和朱成谦出来,说:“尊夫人的病,一时尚不妨。老太太倒须要留意,不可过于操心才是。”云麟道:“说起老太太的病,我也很愁烦,屡次劝她静养,不要管事,无如老年人的性情,样样都是不放心。一天到晚,不肯一息安闲,叫我怎样呢?”

  两人又谈了一回,朱成谦方告辞。过了几天,果然省里的尤委员下来了,就由县里定了日期,饬各区巡警,传知各医来城考试。这时县衙门里前清办县考,考童生的一切用具,早已毁坏净尽,就借了县教育会做试场,到了日期,县知事陪着委员,坐了大轿,警备队护卫着,一径到教育会来。这时全县的医生已都在那里侍候,并有许多巡士,拿着棍子弹压,到也显得威风。不一时由县知事点名结卷,那书记提高了喉咙,一声一声的唱着姓名。见来接卷子的医生,有的穿着很为阔绰,有的极为朴素,还有那乡下来的,身穿一件蓝布旧长衫,一条辫子,曲的像蚯蚓似的,也来应试。等到卷子给完,倒也有一百余人,出题考试,笑话百出。

  朱成谦接题到手,果然与从前抄来的题目无异,幸亏早有预备,云麟已将文字做就交他带在身边,居然一字不易,抄在卷子上,早早出了试常这天扬州街上,茶坊酒肆,充满了许多赴考的医生。那上一等的,自有朋友相请筵晏。中等以下的,只得在茶馆内,吃几个火烧卷子。事后调查,各店的生意,要增进几百千文哩。云麟知道这天热闹,正闲着无事,就跑到教场里去闲逛。时将晌午,只见朱成谦兴冲冲的走来,一眼看见云麟,忙跑过来拖住说:“我们到酒馆里去再谈。”

  云麟正要探询考试的题目如何,也就和他同走,就到醉春园坐下,叫了许多菜,极力恭维云麟说:“今日的卷子,准是云先生替我做的两篇最好。因为我看见坐在我旁边的一个,外貌非常漂亮,他所做的文字上说,肾者,生子之要物也。人而无肾,即不能生子,试观上古,凡在皇帝宫中充当太监者,能生子否乎,我知其必不能也。我故曰人不能无肾,而肾实为生子之要物。昔者吕不韦,号称毒,厥生秦始皇,可知肾愈大者,生子愈贵,而子之愈贵者,多为大贤之所生也。又有一人,云先生想也知道,就是扬州城里陈医生,我因为和他很熟,缴卷之后,他也来缴卷,我顺便望了一眼,他做说胃的一篇文字,写着什么脾属土者也,色如黄金之黄,山中之黄土,可以比其颜色也。语曰土生金,人之粪便。色如黄金者,莫不由于胃中积食所化耳。云先生你听我记得他们这几句文字,你看做得好么?”

  云麟听了,第一个说肾,已经笑得喘不过气来。等到听他说胃中黄金,不觉把嘴里含得一口酒菜都喷了出来,弄得桌子上淋淋漓漓,口里还不绝的说:“妙文妙文,真正妙文,能彀做得这个文章,若再落第,真所谓盲主试了。”朱成谦听了这话,不觉纳罕,说:“云先生你还说他做得好么?”云麟笑道:“这个就叫做仁者见之谓之仁,智者见之谓之智。”这两句话,说得朱成谦愣愣的,摸不着头脑。云麟笑道:“你怎样呆,我不过取笑罢了。这种话还可以算得文字么!”朱成谦才醒悟过来,知道云麟说的,全是反话,把桌子一拍说:“愚人愚人,我真愚极了,云先生你莫笑我罢。”正说着,忽听得又有人进来说:“可怜可怜,像这老先生,不做医生也罢了,何苦还要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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