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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医界镜-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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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兴致勃勃,如鱼得水矣。先服煮好羊肉,男女各三四两,再用好酒,过服没药各五分,稍停一会,然后上牀,用末药,以烧酒调半分,先涂玉茎头上,再捻圆,送进阴户花心,俟兴发,用软纸拭去。
  末药方:上沉香一钱公丁香一钱吴茱萸一钱上肉挂一钱白艾一钱蛇牀子二钱木龟子二钱杏仁二钱细辛二钱砂仁二钱共十味,研细末,或男人不用,单女人用,用蜜丸绿豆大三粒。此二法,和平中正,极灵极验,与市上所卖诸春药,暴烈伤身,但图一时快乐者,有天渊之别,切勿轻视。正是:鸳鸯绣出凭君看,麟凤育成福汝多。再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    内廷请脉医士受惊 外国本经大方贻笑


  且说贝祖荫原籍常州,他有一个同乡冯植斋,与他医学齐名。植斋的祖上,不知何处人氏,因他父亲初到常州时候,有似定方郎中模样,时常手摇铜铃,骑一匹白马出去看病,凡一切外科疑难杂症,无名肿毒,到也手到病除,因他时常骑马出诊,人便呼他为马郎中冯先生。这冯先生虽似走方的,着实有些本领,后来植斋得了父亲传授,亦以外科著名,他更时时研究内科,遂以内外科行世,始则名动一方,渐渐的远近皆知,到后来竟做到名动公卿的地位。
  当时北京老佛爷有病,大医未能治愈,因征召外省名医,外省的督抚,各有表荐,江苏大宪,特地表荐植斋于二月中旬,动身进京。到得京城,植斋于那一般京官,少有熟识的,惟有陆侍郎是同乡,即到陆待郎处拜谒。因陆侍郎深明医理,传受家法,凡内廷有病,时常召进去诊脉,一切法度,最为谂熟,乃备好一副乡晚生帖,去拜望陆侍郎。那陆侍郎官虽尊贵,人极谦和,于同乡中来拜谒的,无不以礼相待。当时植斋来到侍郎府第,请门上通报进去,少顷,侍郎出堂迎接,慰劳有加分宾主坐定,植斋谦让了几句,不卑不亢,从容清教道:“乡晚生初次应征,圣上召晚生进京,诊老佛爷的病,晚生内廷一切模范,全属茫然,总求大人指教。”侍郎道:“内廷规矩,诚然不可不先晓得的,向来外省征召来的医生,到得京来,未进大内,必须先飞仪注,用些使费,向内监探听消息,病情若何,太医院用的甚么方法,断不可显与太医院相背,脉案中如有连类而及的病症,初案必一齐指出,以防日后倘再添病,医生可以卸责地步,否则草莽行事,运气好的时候,尚不要紧,运气不好的时候,或有不测,罪在不赦。曾记得先朝文宗显皇帝的生母,患病甚重,太医都进温剂,愈眼病愈加剧,文宗着急,发了一道上谕,征召天下的名医,有江苏潘公蔚应诏进诊,潘公医道极高,因靠着自己的本领,于一切规矩,未曾先用使费探听,太医院亦不曾联络,到得进了内殿,突有太监,拿了一只柳条巴斗拦头罩下,这是内廷诊病的常规,防人私窥宫禁的,潘公不知,当时吃惊不小,假如医生先向太监用过使费的,伊等便照应,等医生走近,离皇上数尺地方,将巴斗好好戴下,潘公不曾用过,太监怀恨,所以离皇上尚远,即突然套下。幸潘公凝定神气,不慌不忙,将眼朝下望去,见远远地上首露出黄袍角,晓得是皇上,下首露一缘裙角,晓得是皇后来到,太后御牀前侍疾的,知离皇上尚远,乃走进数步,太监大声叱道:『跪下。”知已近牀前了。当时宫嫔将太后的手请出,潘公仔细将寸关尺诊毕,觉得弦疾乖常,知是热邪内陷,即开直清营热大剂,也是应该潘公的运气,药未煎好,太后已晏驾了。
  文宗哀悼之余,细细将潘公的方子阅看,再取从前太医院所开的方比较,不禁长叹数声道:『潘蔚的方子若能早服,这病可以无妨,可知从前开温药的误事了。』即刻发下上谕,将从前的医生通统收下刑部治罪,潘蔚着赏给四品卿衔。这个真是潘公的大运,假使迟延数刻,服了潘公的方药,太后方崩,其罪必加在潘公一人身上矣。可不谨慎么?”植斋听了传郎一席话,如拨云雾而见青天,于一切情形,已了然于心,拜谢而出。停了一日,乃到管领医学大臣处,用了银子,考取过了,那般太医院内的官员,从前只要熟读《御篡医宗金鉴》一书,内经有病,照金鉴上开了方子,无论吃得好吃不好,便不担干系,若做医员者,果能熟读此书,徐灵胎说过的,要算天下第一等医生了。无如近来的医员,于那部书,不过略略涉猎,通些声气,便也滥竽其间,由医士而升左右院判,由院判而升院使,便掌握了医界之权,只要常常奉承管领医学的大臣,便可常享俸禄,做个奉朝请了。若遇外省荐来的医生,他落得受些贿赂,卖些情面,也不论好歹,统通总取的。植斋取过之后,又用银子,托人到内务府总管处,探取老佛爷的病情,及太医院的方法,在外先拟好脉案方于,然后随同管领医学大臣,进内廷去请脉,及至到了内殿,所有太监,都得了好处的,比从前潘公请脉的时候,照顾大不相同。请过脉后,照预先拟好的方案开出,至于老佛爷服他的方药,与不服他的方药,横竖张王李赵去看的也不知多少,也记不清是那一个开的方子,总之都算御医便了。
  植斋得了御医衔名,在京盘桓月余,仍回常州去了。
  再说贝祖荫在上海日久,此时的医名,竟闹动到数省皆知。
  五月内,有一个吴观察,名元彬,家住扬州,在湖北张香师处当文案,患了病,到上海来求医,寓在大马路亿鑫里,所请的上海名医,祖荫以外,如章莲修,及松江的袁铁翁,不一而足。
  那吴元彬,年纪三十多岁,因新娶了两个如夫人,体质淘虚,又感了时气,那毛病很不易治,调理一月,松了好些,便回扬州,到平山堂去养病,时好时歹。又请了兴化的名医赵海仙。
  常住在彼,也医不好。到了七月初头,病更加沉重,乃又分别差人,拿了重金,到上海邀请章莲修、贝祖荫,又请了松江的弓起龙、袁铁翁一般名医,齐到扬州去看玻那时章莲修带了门生文慨时,包了长江招商轮船大餐间住下,到了镇江,是黄昏时候,上岸到大洋房客栈,住了十夜,明早雇了一只邵伯划子,进瓜州口,到了扬州小南门,付过船钱,又换了一只小船,沿河绕西门而行。此日幸喜凉爽,天阴阴的,没有太阳。文慨时在船上看那一湾绿水,萍叶参差,两岸习习清风,吹得罗衫晃漾,甚是有趣。莲修自在舱内吸洋烟,文慨时独立船头,看玩景致,见来来往往的游船,也不知多少。行了数里,见一个园,围墙半倒,楼屋全欹,古木啼鸦,绿阴蝉噪,正是朱楼青琐笙歌地,蔓草荒榛瓦砾常问起摇橹的老舟子,说是从前的一个甚么名园,老汉在此摇船四十余年,未遭寇乱以前,许多琳宫梵宇,瑶草琪花,老汉幼年尚见过的。今成了这个模样,令人可叹。走了一会,又过了一座石桥,上面题署虹桥两字,那边岸上又有个花园,尚未倒败,但见洞房曲槛,当年涂泽的想必是些青绿朱丹,如今都成了一样,是白惨惨的颜色。望见园中高处,楼上窗子十余扇的,只有七八扇,还脱了半边,斜挂在上面的,惟有树木森茂,密层层的望不见天。那些鸡蝉嘶得聒耳,过了好一会,才过完。便又过了一座石桥,三面皆通,署名为莲花桥,甚是完整,河面略宽了些,两岸绿柳阴中,露出几处红墙梵剎来,俨然图画。又见有几处酒帘飘漾,曲径通幽,行不多时,又过了平湖草堂,然后方到平山堂,上了岸一望,景象真好,山脚上就是青松夹道,清风徐徐,凉袭衣襟,一磴一磴的走到山门,早有吴宅家人接进,到了中间殿上,四面瞻观,宝殿巍峨,曲廊缭绕,一层高似一层,四处灵石层迭,花木繁重,瑶房珠户,不计其数。家人一路引进,过了御书楼,才穿到平山堂来,当有吴元鼎出来迎接叙谈,送出三盏雨前茶,气香而味厚,知是平山堂的第二泉泡的,与镇江的中冷泉,不相上下。元鼎略谈了些病情,茶罢,吃过点心,元鼎同莲修到厢房内炕牀上去吃烟,吃过五六口烟,赵海仙也出来叙谈,谈了好一会,外面报说,贝祖荫到了,于是大家一同走出,来到平山堂中间叙礼。
  文慨时举目看那贝祖荫,面圆耳大,紫棠色脸儿,明炯炯两双眼睛,疏落落两撇髭须,老气横秋,舌转如环,左顾右盼,有时滔滔纵辩,有时呵呵大笑,莲修向祖荫拱一拱手问道:“素常见荫翁开的大方,惯用那玉蝴蝶、猴枣等一般药味,这些药出在那里书上的?”祖荫答道:“是《本草纲目》上的。”
  莲修道:“纲目上弟已统通翻过,无这等药味。”祖荫道:“想是在纲目补遗上的,老兄不曾看过。”莲修道:“补遗上亦没有的。”祖荫将头一摆,眉一皱,说道:“呸呸,我说错了,是外国本草上的,兄弟前年得了一部外国本草,是英国的大名家海兰得做的,那海兰得还有一部医书,名《儒门医学》,中国早已翻译过了,这本草是他新做的,其中药味,皆是中国本草所无的,我得了此部新书,如获珍宝,因现在中国广兴新学,弟用这等药味,亦要振兴中国医界上的新风潮,所以常常用他的。”莲修道:“如此便算医界的新学,怪不得那般假新党剪了头发,戴上草帽,穿了西衣,踏着皮鞋,碰着人握手脱帽,亲嘴抱腰,装出那新模新样,问起他肚里的新学,他说我已读了哀皮西提衣好几年了,又学会那洋经供的新说话,替洋人执过马鞭子,掌过门房。此不是新界上人么?与荫翁所说的那种新象,是一般的样子了。”说得赵海仙等大家好笑,祖荫的脸上,红不红,白不白,嘴里支吾道:“总之用来有效就是了,有效就是了。”时已渐近黄昏,里面摆出酒席来,大家畅饮,饮完酒后,时已晚了,大家就宿。正是:欧美妄谈讥画虎,峡黄宗法道犹龙。再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平山堂上名医大会 喇叭声中方子错开


  却说到了次日,大家起身,洗漱毕,吃过点心,莲修自在榻上吃烟,吴元鼎先请祖荫进去,看过脉出来,祖荫道:“这病是夹阴症,阴分是虚极了。”元鼎请其开方,祖荫只是摇头不开,莲修吃完烟,元鼎也同进去,将脉息细细诊切,听其声音低微,望其气色黯淡,又详问一切缘由,然后出来,同祖荫斟酌方子,祖荫说:“这病终难救治。”只是摇头,不肯开方。
  正在议论,忽见家人报说:“松江的弓起龙、袁铁翁已到山门外了。”
  这弓起龙,虽然年老龙钟,行步尚健,上了岸,他二爷先搀了进去,到平山堂中与各人相见过了。那袁铁翁是个瘫子,还比不上晋国的郄克与八仙中的铁拐李,他竟一步不可行的,上船下船、上轿下轿,总是由人如抱小孩儿样子,抱来抱去的。
  船到平山堂下,他的二爷即抱了上岸,进得山门,迤逦来到中间殿上,又转到御书楼进去,后面是个大天井,阶限石上有两块西瓜皮,那二爷抱了老爷进来,因路已走多,气力也乏了,不提防一脚踏在西瓜皮上,一跤跌着一个鹞子翻身,正撞在旁边一只大尿缸上,把袁铁翁的额角撞破,鲜血直淋,滚在尿缸旁边挣扎,等到二爷爬起来看时,已见血流满面。堂内请人只听得外面嚷道:“不好了;一个郎中先生跃在尿缸上,额角也打破了。”众人都吃了一惊,只见两个人双双合抱着袁铁翁进来,满脸是血,嘴里哼哼之声。吴元鼎一看,好过意不去,吩咐且抱进厢房内去安歇,先打一盆热水,将脸上的血洗去,用上好的七厘散敷上,服侍他睡在牀上罢。莲修又请祖荫开方子,祖荫道:“且等弓起翁进去看过,出来一同商酌罢。”
  且说这弓起龙,医道很好,可惜有一样重听的毛病,那两只耳朵,着实的聋,每到人家看病,病家说了病源,他的二爷用一个喇叭到他的耳朵内,靡靡乜乜,吹与他听,他便知道了。
  不过有时吹错了,或听错了,开出方来就要将错就错的。更兼年纪大了,眼光亦不甚明亮。当下吴元鼎同他进去诊脉,时天气尚热,因怕蚊虫,病人牀上的帐子垂下,只伸出手来诊看,那元彬的相貌竟如张子房美女一般样子,两只纤纤玉手,病得瘦削,竟如女子一般。弓起龙看不仔细,那喇叭声中吹说欲后感寒,每日到夜发热,起龙听说是产后感寒,元彬困在牀上,将单被盖好,头上扎了一块黑绸纱,起龙将帐子微微揭开,约略将舌苔一看,面孔竟像女人,竟当他是个少奶奶,看罢出来开方,头一行即写着少奶奶三字,开出方来说是脉象虚数,内热骨蒸,想是产后阴虚,未曾复元,加以重感外邪,将成劳瘵重症等话。开完方子,递与众人看了,不觉哄堂大笑。弓起龙只道笑他的方子不好,便竖起面孔,气愤愤的说道:“你们笑我方子开得不好,你们开些好方子把我看看。”莲修道:“昔者木兰从军,那些伙伴们竟拿雌的当他是雄的,你今看病竟把雄的认作雌的了,岂不好笑。”说得众人又复大笑起来,弓起龙又听不清楚,只当他们一味顽笑他,愈觉火冒,立起来也不睬众人,一径跑向外边去,出得山门一步一步的下船去了。吴元鼎同他的跟班连出来,已经下了船,向元鼎拱一拱手道:“再会罢。”元鼎要想替他们分辩分辨,恐起龙听不出,又要缠错,只得由他去罢。跟班也即下船去了。原来吴家的谢金,前日去请的时候,早已统通付过了。
  不说弓起龙回去,且说堂内诸人,见他气愤去了,大家又说笑了一回,莲修又要祖荫开方,祖荫便提起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字道:“上热下寒,本虚标实”便住了,随即递与莲修,莲修道:“下面的文章,再请做下去呢。”祖荫道:“我不做了,请莲翁做罢,我要告辞了。”即别了元鼎,下船去了。元鼎送过他们去后,进来与莲修商议道:“这般名医,倒也实在笑话,一个拿家兄当作女人,一个写了八个通套字,连方子也不开,盘桓了一日,竟自去了,不是都来赚铜钱的么?务求莲翁想个法儿,挽回挽回。”莲修一面想,教文慨一面写,那脉案是一行一行分开的:--久病湿热,化燥生火,而藏气虚微,脉至少神,症属难治。循例告辞者为此。
  --病既沉重,不能袖手,惟有细究其理,勉为调治。
  --口燥苔,黄带灰,时喜凉饮,非胃中热甚,安得有此。
  --谵语,错语,病涉于心,盖阳明胃脉,上通于心,胃热上乘,则心神为之扰乱。
  --胃中燥火原从湿热所化,夫湿热何以致燥?盖津之与液,清浊攸分,生降异致,浊之清者为津,清之浊者为液。液从上而下降,律从下而上升,滋养涵德,悉赖津液敷布。今滋邪抑郁,则津液不布。燥是其标,湿是其本。
  --救阴即是润燥,降火即是清心,无如津不上承,清之养之,』仍苦扬扬止沸。
  --大腹饱满,按之而软,谓之虚膨,虚者何,脾虚也。
  脾有气血,有阴阳,虚膨不适,脾虚其阳,确然可见。
  --胃有燥火,而脾虚其阳,勉欲挽回,动辄矛盾。
  --泻胃热而仍顾虚脾阳,前人有连理汤一方,兹仿其意。
  --连属苦燥,姜属辛燥,似有抱薪救火之弊。但燥从湿化,火从燥化,例得权宜。
  --养阴救津,甘凉之品,有益于胃,即损于脾,再仿前人药露之法,专取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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