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断欲海-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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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到茶几前笑嘻嘻地对丈夫说:“这钱——十万,我收起来了,明儿个我就存上。”说着就把钱送到保险柜里锁了起来。
席春芝比陆方尧小两岁,今年四十三了。她原是一个中等药店的副经理,因为身上有点小病,常年干拿工资不上班。她呆在家里主要就是忙活两件事儿:一是找人打麻将消磨时光,二是帮助丈夫收钱、存钱和给儿子寄钱。
因此对席春芝经管钱的事儿陆方尧也习以为常了。不管是谁到家里送钱送物,这钱和物就必然要由席春芝亲自收管。前些年,陆方尧刚开始收人钱物的时候,席春芝经管起来就不撒手,陆方尧因为用钱不方便,还经常与席春芝闹唧唧呢。近一两年,陆方尧来钱的道儿越来越多,送到家里的那些钱他根本就用不着,因此他也就不与席春芝计较了。他甚至还与席春芝达成某种默契:他当“搂钱的耙子”,席春芝当“装钱的匣子”。夫妻两个分工合作,关系倒也和顺起来。所以今晚陆方尧对计涪送来的贿金连看都不看一眼,彻底放权,任凭夫人处置。
计涪走后,陆方尧打开客厅里的电视机,想要看一会儿电视再睡觉。席春芝放好了钱,也回到客厅与丈夫一起看电视。陆方尧问席春芝道:“今晚电视上有什么重要新闻?《焦点访谈》谈了些什么?”
“没啥重要新闻,《焦点访谈》上说的好像是批地的事儿。”席春芝轻描淡写地说。
“什么‘好像’,‘好像’!你肯定又边看电视边睡觉了。”陆方尧不满意地训斥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晚上外边活动多,经常看不到电视新闻,特别是看不着《焦点访谈》,叫你给留点神,别露了重要消息,你就知道睡觉,像猪一样地睡!睡!”
“我一看那玩意儿就犯困,你总不能用棍儿把我眼皮支起来吧!”席春芝对丈夫对她的呵斥显然很不服气。
夫妻俩正在拌嘴,忽听电话铃响。陆方尧拿起话筒一听,原是贾兰姿打来的。她在电话里说道:“陆市长啊,我是兰姿。华美理容中心曲老板的老头,就是市统计局的那个副局长付光明,要去看看你。这人挺好的,挺能干的,特别是对你忠心耿耿。他有些想法要跟你汇报汇报,你可要热情接待、多多帮忙啊!”
这是贾兰姿在继续兑现她向曲美妮索要胡建兰时所许下的诺言。初夏时节,贾兰姿到曲美妮的理容中心染发时,一眼看中了“美若天仙”的胡建兰,为了大搞“美女经济”,她生生将胡建兰从曲美妮手里要了过来,并答应以后帮助曲美妮办些大事儿。她已经帮助曲美妮捞了个区政协委员的头衔,现在又帮助她丈夫谋求官职了。
那面贾兰姿的话音刚落,陆方尧家电子门的门铃就嘀铃——嘀铃——响了起来。
本已犯困的席春芝,突然又来了精神,说道:“我还忘了,咱市里统计局的副局长付光明头会儿来电话,说要过来看看你。”
陆方尧看了妻子一眼说:“方才贾兰姿来电话说的也是这事儿,你就开门去吧。”自己却把电视声音放小,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候。
门开处,进来的果然是付光明。
陆方尧略略欠了欠身子,指指侧面的沙发,意思叫付光明坐下。
付光明个子较矮,胖墩墩的。他过去从未来过陆方尧的家,初次登门,略显局促,并且首先客客气气地问了问陆方尧及其夫人身体情况如何。
陆方尧倒是来得干脆:“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我爱人——就是曲美妮,在您的帮助下,已经当上了区政协委员,她叫我来向您表示谢意。”说着便从一个拎兜里拿出沉甸甸的“四条烟”,放到陆方尧面前的茶几上。又说:“这是我们的一点心意。”
席春芝未等陆方尧表态,首先乐得满脸开花,抢先说道:“这回你家大妹子,不光能赚钱,还有了政治地位。”
倒是陆方尧更有涵养,他用眼略略瞄了瞄那“四条烟”,估计那里的票子至少也有两个大数,但他不说这礼金是收啊还是不收,只是居高临下地又教诲了两句:“既然当上了政协委员,就叫她好好干,真正发挥一个政协委员的作用。”
“那是,那是!一定,一定!”付光明鸡啄米似的连忙点头。
收人重礼必得给人办重事儿,陆方尧是非常精通时下这个官场上的潜规则的。因又问道:“光明啊,你的岁数也不小了吧?”
“可不是咋的,今年已经四十九了,还是个副职,再说了,我所在的那个部门也不咋样。”付光明说。
“你自己有什么想法没有?”陆方尧问。
“你有啥想法赶快说呀,方尧问你呢。”席春芝赶紧从旁帮腔。
“你不要跟着乱掺和!”陆方尧与别人谈官场上的事儿的时候,非常讨厌席春芝跟着乱炝汤,可她忍不住还是要掺和几句,所以又一次遭到陆方尧的呲打。
付光明自知花钱买官不是太光明的事儿,紧张得额头已是汗水涔涔。他掏出手绢擦了擦汗说:“我听说市税务局的刘局长马上就要退了,我过去曾做过税务工作,如果陆市长能帮助把我安排到税务局任个正职,我保证能叫市里的税收年年大幅增长,支持市里的经济和社会事业发展。”
“嗯,那里倒是缺少一个合适的人选。”陆方尧略作沉吟,而后说,“那样吧,我与有关领导和有关部门商量商量,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那就谢谢陆市长了,事成之后还有重谢。”付光明自是欣喜,心里大放光明。
半天没有说话的席春芝,听付光明说“事成之后还有重谢”,又来了情绪,赶紧插话说:“光明啊,你就回去等着吧,那税务局长的班儿肯定是你接了。事成之后……”席春芝见陆方尧直用眼睛瞪她,便将后面的话咽回去了。
付光明看看事情已经谈妥,再呆下去就会影响陆市长休息,反而令人生厌,便知趣地说道:“时间已挺晚了,陆市长每天工作那么劳累,也该休息了,若是陆市长没有别的指示,我就走了。”
“好吧,我也确实累了,该休息了,以后有事电话联系。”陆方尧伸伸胳膊,又开始打起了哈欠。
付光明拿起提兜,起身告退。
这一次陆方尧不像对待计涪那样,显然客气了不少,他起身一直将付光明送到房门口,并且说了声“再见”,才关上了房门。他一回身,见席春芝早已将那“四条烟”打开,一沓一沓地在查着数呢。
席春芝眉开眼笑地说:“整整两个大数,二十万。”
“行了,行了,你快收起来吧。”陆方尧摆摆手,厌恶地说。
不过,在席春芝看来,丈夫能够搂钱就好,态度是次要的,所以她也不管陆方尧对她态度如何,再一次喜滋滋地将钱送到保险柜里去了。
陆方尧一看时间,已是晚上十点多钟了。他到卫生间简单地洗漱了一下,闭了电视,便与夫人上床睡觉了。可是今晚他怎么也睡不着,他的脑子里一会儿浮现出付光明、计涪送钱买官的情形,一会儿闪现着前天晚上奕子强闯宴闹事的场面,一会儿又闯进来记者栗天的倩影。特别是那栗天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深深印在他的脑海里,怎么赶也赶不出去。想着想着他突然来了那种欲望,想爬到夫人身上借体发泄一下。可是一想到夫人身上那堆令人讨厌的赘肉和那平淡冷漠的情绪,他那坚挺起来的东西旋又疲软了下来。实际上,陆方尧与夫人之间,早已很少有性生活了。准确点说,三年以前,他俩就同床异梦了。陆方尧起初在外面拈花惹草的时候,他的夫人席春芝为此还真大闹特闹了一阵子,可是闹的结果却是陆方尧的心离她越来越远,感情越来越淡。想与陆方尧彻底闹翻甚至离婚吧,她又舍不得这个“首长夫人”的位置,何况还有孩子、财产等诸多问题难以处理。席春芝又观察了一下左邻右舍的情况,她发现一些男人一有权或者一有钱,基本都是这个德行,不是穷吃胀喝,就是寻花问柳,仿佛不这么干他们就不是男人似的。她再想想自己只不过是一个中等药店的副经理,文化水平也不高,这都决定了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与官气正旺的丈夫较真了。人生是个大课堂,经常能使人参透许多道理。席春芝大彻大悟了之后,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她对丈夫在外面风流潇洒之类的事儿,干脆选择了放任不管的态度。不过,这时她发现随着陆方尧的官运亨通,那财运也亨通起来。这钱,可是个好东西。风流潇洒的事儿我可以不问,这钱我可不能不管。于是,她便成了陆方尧的钱匣子,陆方尧拿回来的钱,别人送到家里的钱,统统由她掌管。而且她的管钱方式是“只放进,不放出”,陆方尧拿回去的钱她不让乱花,而别人送到家里的钱,她收下之后,有时也不告诉陆方尧一声。久而久之,一些送钱的人也明白了,这位市长夫人过分爱财,所以要给陆方尧送钱,一是直接送到他的手里——吕二挺上次送美元就是这么送的;若是直接送不太方便,非要送到家里不可,也要赶紧打电话告诉陆方尧一声,不然那钱就白送了。陆方尧知道夫人管钱,也是为了全家能过幸福日子,因此进了她手的钱,她愿意怎么管就让她怎么管去吧,反正自己手里的钱也花不完。只要她不搅和别的事情,我就与她“和平共处”。今晚陆方尧也只能做到“和平共处”了。因此他抑制住了自己的欲望,翻了两个身,稀里糊涂地就睡去了。
第十七章
别看陆方尧的权力很大,财路很宽,其实他也有他的焦虑和烦恼。这几天,就有两件事儿搅得他心神不定、坐卧不安。一是如何处理揭了他们老底的奕子强那个“浑小子”。那天奕子强闯宴骂宴的时候,吕二挺虽然当场就把他打得鼻青眼肿,而后又派两个打手结结实实将他收拾了一顿,可这“浑小子”“宁死不屈”,扬言非要与他们斗个好歹不可。那小子所掌握的虽然仅仅是他们违法事实的很小很小的一部分,但那可是确确凿凿的罪恶证据啊!不把这个人处理妥帖了,早晚是个祸患。吕二挺光说他有办法,可这办法到底是个什么办法,至今也没有落到实处。二是“高知”美女栗天消失得无影无踪了。那天宴会时她当着他的面可是一再说要就着城市建设改造问题好好采访采访他陆市长的。四五天过去了,既见不到栗天的芳踪,电话找也找不到她。越是这样,陆方尧越是觉得栗天更加可爱,非要得之而后快。难道“男人有权就有魅力”的定律在栗天身上也不好使了吗?陆方尧一想起这事儿,就既生栗天的气,又感到心里奇痒难耐,这人想人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啊!
好容易耐到第七天晚上十来点钟,陆方尧回家还没坐稳,就听有人按了门铃。开门一看,门外站着的是吕二挺。他用手比划了一个进的姿势,就将吕二挺让进屋里。吕二挺是陆方尧家里的常客,每逢过年过节或陆方尧家里有个大小事情,甚至陆方尧有个头痛脑热的,吕二挺必定前来问候或送东送西,就那名表、古玩和各种首饰也不知送了多少。至于各种钞票和存折现已投下了数百万元。正因如此,市里要搞个什么大的开发项目,吕二挺肯定会力拔头筹,分得最肥最美的“一杯羹”。不过,今天吕二挺到陆方尧家里来,可不是为了要项目,他是要向陆方尧汇报如何处理奕子强的事儿。
吕二挺坐下以后,见陆方尧卧室的门是紧紧关着的,他估摸着市长夫人一定是安眠了,便抓紧时间对陆方尧说:“我已侦查明白了,那天晚上闹事儿的那混虫叫奕子强,他是交通银行松江支行风险资产管理处核销科的副科长。他原来是管信贷的,古行长看他比较老实可靠,就把他调到了风险资产管理处。谁料,这浑小子吃了豹子胆,竟将咱们那事儿给抖搂了出来。古行长也说这么一整对咱们都不利,弄不好要出大事。我思来想去,这第一方案还是‘做’掉他,干脆灭掉他那张臭嘴算了。”
陆方尧沉吟了半天,最后明确表示:“不能那么办哪,那是一条人命啊!人命可是要用命来换的啊!我们做事儿不能不考虑后果,不能不计后果呀!你懂吗?”
自古就有“杀人偿命”一说,这个道理吕二挺岂能不懂。但他仰仗着背后有“大领导”支持着他,更迷信“金钱能够摆平一切”的歪理,所以办事经常不计后果,实际上他早已有命案在身了。只不过是这次要办的事儿是他和陆方尧两个人的事,他不能不考虑陆方尧的意见。他见第一个方案又被否了,便又拿出第二方案:“不然,就实行我们的第二方案,我和古行长商量商量,给那小子栽点赃,凑点材料,把他送到大狱里算了,叫他到那里呆着去!”吕二挺转动着鹰隼一样的眼睛观察着陆方尧的表情。
陆方尧感到要想保全自己,也只好如此了,因此便略略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这么做。不过他又做了个某些官场人物经常做的脱掉自己干系的圆滑表态:“那你就和古行长商量着办吧,这事儿我就不管了。不管怎么弄,只要不把核销贷款的事儿暴露出去就行。”
吕二挺点了点头:“明白!这事儿就由我和古行长办了。办好办坏由我负责,陆市长不知道这事儿。”
“对!我不知道这事儿。”陆方尧又强调了一句。
“那我就走了,请陆市长放心。”吕二挺说完起身就告辞了。
十天以后的一个下午六点多钟,机关工作人员都下班了,陆方尧仍坐在办公室里等着栗天的到来。今天上午,陆方尧到底用电话把栗天找着了,并约会晚上六点半钟在他的办公室接受栗天的采访。眼见时间就要到了,栗天尚未露面,吕二挺却像幽灵一样闪身走了进来。陆方尧以为是栗天来了,刚要起身欢迎,一看却是吕二挺,便又一屁股坐到老板椅上。吕二挺是在市政部门办完了事儿,远远望见陆方尧办公室还亮着灯,知道他还没走,就乘机溜了过来。他见陆方尧的办公室里没有别人,就汇报起了处理奕子强的事儿。他将他和古行长如何商议做的假材料,诬陷奕子强贪污银行贷款二百万元,又如何花钱在检察院找的人给办的批捕手续等事儿,简明扼要地向陆方尧汇报了一遍。最后吕二挺显然兴奋起来,边往外走边大声说道:“那小子不知深浅,还要来揭我们的短,这回就叫他到大狱里呆着去吧!”
因为吕二挺进来时没有把门关严,而吕二挺说话的声音又大了些,所以这最后几句话被刚要进门的栗天听了个正着。栗天想要回避一下,不巧又被坐在老板椅上的陆方尧一眼看着了。陆方尧赶紧招手喊道:“啊,小栗呀,来,来,赶快进来。”他又转脸掩饰地对吕二挺说:“你那事儿就那么的吧,有事儿来电话。”
陆方尧热情地让栗天坐到沙发上,接着又给她倒了杯茶,然后回到老板椅上坐下。因为自己的茶杯里有水,他就从写字台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中华烟点上,吸了起来。陆方尧也知道吸烟对身体有害,他又感到一个男子汉如果没有点烟酒之类的嗜好,就缺少了点男人味。因此今天在栗天面前他特意点了支烟,并派头十足地与栗天交谈起来:“小栗呀,你最近跑哪去了?找你真是不容易啊。”
“我这几天的事儿忒多,采访的任务很重,我姐姐又来看病,忙活她的事儿又占去许多时间。不巧这几天手机也坏了,今天刚刚修好。”栗天笑着解释道。
“你姐姐的病重吗?她患的什么病?”陆方尧态度和蔼地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