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草鸟事-第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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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虫同志又要上唇,——这——这什么事撒!我们伟大的舵手同志肯定不知道眼前这个他疼爱有加的故人之女怎么他一对宝贝儿子了!——
别说庄虫,在场的小爷们哪个不是心情乱糟糟,搞不清到底啥状况撒!
郑显,郑翡更是糊里糊涂点点头,照顾她——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她了,还要怎样照顾?——
人间纷纷乱!飘在云端的启草草——她管谁?
郑允庭走后,站在那里,眼睛湿润润,脸蛋红扑扑,一会哭一会笑的劫数同志,突然,
“这最近的饭馆在哪?”
你鬼晓得她咋突然冒出这一句,不过,还是要应上她撒,锦意忙说,
“你肚子饿了?就在这吃,这里有餐厅,”
草草一听,笑开了,她眼睛鼻子因为刚辞哭还红彤彤的,这一笑,却说不出的憨美——
“我请你们大家吃饭就现在!庄虫也来,”
庄虫站一旁,这次,真正不憋着了,大大叹了口气:咳,嘎巴子,显然,很兴奋。
可,她的兴奋,怎么这样让人心疼?
坐在餐桌旁的草草,一直也没说话,浅浅笑着,真心的。
有时候,你看启草草,她身上完美共生着美少年的冷傲与美少女的冷艳。“这不关你的事”,你常常从她的脸上读出这样的意思,冷傲的招摇。可,同时,寄生在一起的,冷艳孤独的神情里又有我见犹怜的气质,一旦她温暖起来,真心起来,那让你情不自己的想为她疯狂,为她倾注一切——
她浅浅笑着,眼神深处——你心神一颤,仿佛能看到神性与凡俗的交汇的光芒——
一大桌子菜,点了些什么她无所谓,她就坚持要了一瓶二锅头,
庄虫抓住她的手腕,“草草!”瞪她!
她刚才那小的声音在自己耳旁说怀上了,这些男人肯定是不知道,可,她庄虫清清楚楚撒,怀上了还能喝酒?!!
草草却安抚般浅笑拍了拍她的手,“我知道,我不喝,就是有些话——要伴着酒说,”
庄虫还握着她的手,望着她,突然觉得,其实——草草很清醒!她一直都很明白——
庄虫慢慢松了手,望见草草坦荡的给她自己的杯子斟上满满一杯酒,然后,站了起来,
“郑显,小翡,苏漾,锦意,爱兵,中铭,”
很认真的喊了他们每一个的名字——男人们心一紧!草草这是——没想到,她接下来的话,那样惊心动魄!
“这杯酒,是我敬你们的,应该敬你们,我让你们——费心了,”草草把酒杯稍稍放下,“我来北京,你们也知道缘由,面上,确实是因为小翡和郑显,可是,”她停了下,“我有私心,”抬头看向他们,眼睛里,全是坦白,“我的母亲叫启明艳,我的父亲叫启小早,他们是亲生姐弟。启明艳十八岁,启小早十四岁时,他们有了我,同时,也被拆散。启小早被我外公打成了自闭,脑袋严重受创,却依然坚持送到了日本浅草寺出家,启明艳呢,开始了她浪荡无度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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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这是在活生生剖自己的心呐!
男人们已经震惊的不知作何反应!庄虫更是站了起来,“草草!”
谁人有勇气说出自己是乱lun下的产物?!!
草草,她在坦白!对关心她的人坦白!
草草摆摆手,微笑,“没事,庄虫,让我说完,应该的,”
看向郑显和郑翡,“我为什么认识郑叔叔——那张照片,是启明艳,”
可想,两个男人该多——
又看向苏漾,“启明艳和苏微寒是旧识,我一度还以为他们——”她自己无奈的笑起来,轻摇摇头,
放下酒杯,双手撑在桌沿,低下头,像在自言自语,“我不值得你们——说实话,这是真跟你们说实话,我是个乱lun下的杂zhong,对此,我真的并不介意——可是,你们应该介意,我差点就真毁了你们——”
庄虫觉得,嘎巴子坦白的真叫人心疼!
她说她不介意,也许,真不介意,那是源于她对亲情最真挚最真挚的企盼,怎么样都好,只要有爸爸,有妈妈——她说,你们应该介意,却又显得如此卑微,如此卑微,她又是介意的啊,如果自己真和郑显郑翡或者苏漾有血缘关系——草草,还是颗善良的草草啊,于己的一切,她都能接受;于他人,始终是愧——
这就是启草草至始至终的一个‘真’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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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她,仿佛看到彼岸花,猩红夺目,注目却步,如火如梦,如血如茶——
此时的草草,终有一种绚烂的归于圆满,红得纯正却也安宁,红得大气却也柔滟。
男人们看着她,神魂跌宕,眼前的草草,仿佛一场异常残美得朝圣之途,她红得越饱满,红得越犀利——抓不住,追不上,一瞬,她会在你的掌心里燃烧殆尽——
“生活上,太俭,我受不了。大昭寺的导游说,那个面目古怪的佛像生前是个苦行僧,十三年在一个山洞里修佛,喝水,不动,皮肤上长出绿毛来。颜回说,一箪食,一瓢饮,人不堪其忧,回不该其乐。我不想当绿毛圣人,也不想太早死。太奢,我不敢,畏天怒——”
“我不想住在北京,现在的北京是个伟大的混搭,东城像民国、西城像苏联,宣武像北朝鲜、崇文像新界、朝阳像火星暗面——呵呵,可我又想住在哪里呢——这么大,倒向没有一面能容下我了——”
“很多时候,我都能够想象自己是一只蟑螂,在诺大的北京城里探头探脑,日出而息、日没而坐,仰望着头上的星空的同时也仰望着这座城市,我只希望自己不要被一泡尿憋死,也不要被谁一指头给废了。这就是我的道路,也是我所希翼的平安。”
她在席间状似漫不经意的摸着酒杯说的话,她走后,男人们脑海里还在回旋。草草今天说了许多,她的声音也不大,眼神始终柔柔淡淡的,却仿佛,里面隐藏着极盛的热情,男人们想开口和她说话,说什么都好,却,谁也不知道说什么,该说什么,要说什么——爱兵走到她的跟前,蹲下来,头伏在她交叠翘着的腿上,“草草,别离开我们——”
草草看着她杯里始终没喝一口二锅头,也没看爱兵,谁也没看,静静地浅笑——俨然水红流年,不合时宜的尤物,一场朦胧的惊梦——
庄虫感叹,猖獗的妖孽找着头,要上路了!
启草草家这几天上下翻腾的乱七八糟,陌生人出出进进,可仔细看,不难看出这些人身上典型的土范:潘家园仿佛从古坟堆子里爬出来的精妙双眼;闻一闻,一股子腐朽又精狡的铜臭味——没错,都是盘古董的行家,角角旮旮的,草草把自己跌宝贝悉数亮在他们跟前,卖一件是一件。
“草啊,都卖了不心疼?”
庄虫蹲在地上拎起一件画轴,撩开一看,手都发颤,齐大师的作品。庄虫不懂画,可是对白石老人心敬重,她还常大逆不道的想:这样的老画家,日本人来,他没有饿死。国民dang 来,他没有饿死,怎么——好日子来了,就能把他饿死了咧?
庄虫小心把画搁下,像放下一条重命,听见那边正捧着一尊小玉佛左右端详,怎么看怎么不够样的草草皱着眉头嘟囔,
“怎么不疼,这是在割老子心头一块肉,可是,心头肉割了,老子有功力再长,这人生理想不能实现了——咦,还真没沁,开多少呢——”自言自语了。搞半天,这妖孽在提前估价咧,
庄虫听见她这一说,嗤笑,站起身,拍了拍手,“你还有什么人生理想不能实现,爹找到了,孩子也住肚子里了,现在,又是要咋样折腾撒,”
草草像个老贵妇双手捧着小玉佛捂在自己的肚子上,笑着走过来,
“我在筹一笔钱,”又神秘兮兮的凑到庄虫耳朵更前,“我们家小早根本进不了祖国的大门,他是有案底的,我想找关系给他销案,起码,做和尚也要回家做!”
庄虫目瞪口呆的望着她!
启草草这——理想远大!孝心可鉴!可——她,她找什么关系?!
草草朝她摆摆手,“我自己想办法,不麻烦任何人,”
这更大条!她会想什么办法!
“草草,事隔这么久,也许,好弄,你去找找你郑叔叔或者——”
她摇头,怀里还捂着那尊小玉佛,蹲下来又捡起一个陶器仔细端縻,边说,“我自己搞的定,我准备把这些卖了后,钱一分,亲自送到他害过的那三个人家里给人赔罪去,当事人提出销案那才是一劳永逸,”
“那要人家不原谅咧?”
看见草草皱了下眉头,放下陶器,眼一垂,好久,小声说,“人家不原谅也情有可原,我等得起,”
这时,庄虫突然才明白过来:她这哪是想去销案把启小早搞回国当和尚,这孩子——心里存不住疚啊——她这也算是另类的自我扯由头替自己家的冤孽赎罪吧——
所以说,心还是善的啊,就是偏偏,为什么总不擅直接表达?咳,别扭,但,也情有可原吧,这是个什么样的窝里浮出来的崽撒——
庄虫淡笑着不做声了,默默低头准备替她整理东西,这时,突然听见门被敲了几下,抬头,竟然看见苏漾站在门口——他站那多长时间了?
草草也应声看过去,望见是他,好像也愣了下,她以为那天后,他们或许已经——
就见他走过来,瞟了眼她捂在肚子上的小玉佛,“虽然说玉要人养,可你是个有身子的了,还是注意点吧,”淡淡的,明明关怀的话,却清如水,了无痕迹样——
草草知道他一直这样,苏漾话少,心毒,魂精,捂热了的东西搁在他跟前,他一个眼神都能瞟冷了,可是,草草惊诧的是,他怎么知道自己有孩子了?!
就见他递过来一个文件夹,
“这是启小早的卷宗,放心让他回国吧,你的孩子是章衍含的,当然,你想在国外给他落户,没什么问题,但如果想回国给他一个身份——一个章家孩子的身份——再想办法吧,”
草草已经不可置信的拉住了他的胳膊!眼微红,湿润欲滴,
“你怎么知道——你怎么——”
苏漾!
苏漾!
草草曾觉得他们之间是有种莫名其妙的心血相通,那是因为,她曾以为他们是近亲——热乎时,他对自己最冷,最坏;嘈杂时,他从来不出头,不说话,冷眼旁观——
苏漾!
苏漾!
他却仿佛把心都扎进她shen体里——那样明白,那样知晓,那样体贴——
启小早,她当然想他回祖国!
孩子,章衍含的孩子,她当然想让他正大光明姓章!
这是她内心里最秘密最秘密的心思啊,
他知道,
他知道——
突然忆起,他曾给她一本地藏经,那也是那时她最想要——
草草拉着他,不可置信,甚至,惊疑!
她这样,其实,很伤人,
一个人内心最隐秘的思绪诡异的被另一个看透,启草草起码的保护色渐浓,而且,眼前人,是个不择不扣的精毒冷情之人——
只是,骨子里不信情的启草草也许根本就不自知,她自己才是那最冷清的人,她根本就没想到——既然是精毒冷情之人,怎么会如此扒心扒肝去揣摩你的心思?既然冷,既然毒,怎么揣摩上了,还来这里——细想想吧,细想想,他真正害过你吗?
苏漾被她拉着胳膊,任她惊疑的望着自己,只是淡淡的垂下眼,好久,开了口,
这些话,苏漾想,这辈子,他只说一次,就这一次。
“你也知道,你爱惹麻烦,你也知道,很多事,你一个人抗不下来。我做我的,你接受你的,不存在欠与不欠,就是一个心甘与不心甘。每个人身上都有责任,我有,你也有。这些和责任无关。”
这些——和责任无关!那和什么有关!
连一旁的庄虫都听得有种柔肠寸断之感!这是一个男人多么生硬又多么柔软的——表白啊——
草草无心吗?草草真无心吗?!!——那她哭着依然紧拉着他的胳膊做什么!
苏漾好像有些不自在,往旁边看了看,被她拉着的胳膊却仿佛不敢动,唇,动了动,好像硬着头皮,又说,
“别怪他们,一个人能陪一个人一辈子,不容易——责任有大小——”
多少多少年后,草草才了悟,一个人能陪一个人一辈子有多么不容易,他为了自己,抛却了多少责任,背弃了多少爱他的人——他不同于霜阳,不同于山山,不同于章衍含呐——
庄虫总说,苏漾的孤注一掷是利剑,孤独而冷硬,一去不回头!
也许,这种“孤注一掷”,天注定。
结章
玉京曾忆昔繁华。万里帝王家。琼林玉殿,朝喧弦管,暮列笙琶。
花城人去今萧索,春梦绕湖沙。家山何处,忍听羌笛,吹彻梅花。
启草草立在醍醐寺前,心里却忽生出亡国气般的悲凉感,也许,里面压着一只孽,气数已尽多年,佛法无边,现在早已是“寂定神归元谷府,功成行满仙班列。玩太虚,稳稳驾祥云,朝金阙”。可,不管咋样,就算进了佛身,入了佛神,她也要把他拉出来,再放进自己祖国的佛身佛神里!咳,嘎巴子是下定决心,要把他们家启小早“搬”回家咯!
苏漾把启小早是“案底”事儿都结了,可,启草草还是坚决卖完了自己的一切收藏,钱,悉数亲着登门诚心求谅给那些“受害者”,人家不要,甚至,至今仍怨恨入心的,————嘎巴子草真说得出做得出哇!结结实实一跪,干干脆脆三个响头!额头都磕红了!————什么也不说了。人家不要的支票,她塞在人家门缝里,————余下的,人家怎么处理,她,也管不着了!嘎巴子就是这么想滴,头要磕,钱要送,仍不得原谅,自己受着,起码,启小早回国,干净一点儿了。
嘎巴子有“勇”有“谋”啊,身上还仅有点儿自个儿的积蓄,她全贴到栖霞寺的“补贴”上去了。现下,在祖国的庙堂里插进一个和尚,还真要办不少手续,草草着实“为父出家”辗转忙了老长时间,终于全办妥了,她您儿心满意足飞醍醐寺来了,————当然,哪又能想到,忙活儿半天,竹篮打水一场空咧————
启草草只在醍醐寺门口站着“感慨”了一会儿,没进去。她要先去看看她的霜阳和山山。
草草边走边想,霜阳和山山————他们搁得好?
草草想,我的霜阳虽然是个棉条性子,可有时候也挑剔地蛮较劲儿,山山是个小嘎巴子,这,一个骄,一个傲———咳,启草草同志还是流于表面了,她的这一对宠儿冤家————那是在她跟前“棉条”“嘎”!!
真正,谁是省油的灯!!
他们可以同为堕落了的路西法,玷污了的加百列,彼此,斗!斗!斗!阴狠的心思,决绝的手段———其实,毕竟深藏于每个男人心底的“争斗”情结被认定是永远不灭的,嗜血的天性潜藏在每个天之骄子的基因里。许多人赞美苏格拉底,不仅因为他在哲学世界里的智慧,更因为他在战场上表现出来的非凡“争斗”!————何况,这两骄子彼此见面的第一刻,就是一个“较量”!
当然,毕竟,他们骨血里共同都融着一个女人,只要涉及启草草,他们又可以这样“含蓄”地解释他们彼此的微妙:微妙都是女人养大的一代,因此,我们不再像父辈那样沉默不语,情感压抑,我们需要找到自己的兄弟。这群孤独冷傲的“动物”交流时,也会给对方一下实在的握手。当然,仅此握手,已有默契。
所以,霜阳和山山,也许,更像草草的一对羽翼,保护着她,忠于着她,挚爱着她,可,同时,暗流涌动时,也会彼此使绊子,争斗个你死我活。这样平和融入着,又极其不相融合地————倒也奇异地走过了一辈子。所以说,糊里糊涂,三个玩乐鬼疯癫一世,到也是掰也掰不开咯——
其实,早商量好了,草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