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玛的红辉-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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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了强烈的依止心。堪布对这位十八九岁的小伙子也很有好感,对他讲了大圆满的一些道理,并为他灌了文殊菩萨智慧顶。为了能真正依止堪布,时时在堪布跟前闻听佛法,他心中已生起要去色达五明佛学院学法的念头。父母对他想离家出走的念头似有所察觉,有时泪水汪汪地婉言相劝,有时则态度坚决地表示反对。他是个重感情的人,不怕别人来硬的,可最见不得妈妈掉泪,妈妈一掉泪,他的心就软下来了。他时常自己问自己:我该出家吗?我不该出家吗?
九月,索达吉堪布一行去绵阳、五台山等处弘法回来再次在成都停留。他又和智开见了面,并听他谈起在五台山亲身经历或亲眼所见的不少奇异景象。他印象最深者,是听智开说到索达吉堪布一行到了五台山后,一天去朝拜东台,车子开到一半,突然熄火,直往后倒,刹也刹不住,下面就是百丈深渊,乘客们都吓慌了,有人想跳车逃命了,可堪布镇静自若,端坐不动,众人见堪布这样,也多少安定下来。车子退到尽头,似乎马上要坠下山崖了,却突然停住,原来被横在地上的一根木头拦住了,谁也不知这根木头是从哪里跑出来的。众人下车,只见公路对面坐着一个小伙子,右手执釜,左手拿着一朵花。堪布问他从哪里来,答从山上来,问他去哪里,答去山下砍柴。小伙子将手中的花送给了堪布,堪布便拿到鼻子前嗅了嗅香味。一出家人见了就说:这花有毒,不可闻!小伙子问乘客讨了一盒火柴,转身走下山去,一霎眼就不知去向。索达吉堪布很平静地对那位出家人说:这是文殊花,法王八七年到五台山来过。到了善财洞,管理员拿钥匙开了门,只见供台上的蜡烛已自动燃起了火苗。有人这才联想到刚才那小伙子,会不会是文殊菩萨的化身?问索达吉堪布,堪布笑而不答。到了夜里两点钟,大白塔和文殊发塔突然放出一闪一闪的白光,附近寺庙上空还滚下大火球来。闪闪白光足足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一人看见叫醒大家,众人都看到了这一异像。只有那个出家人没看到,那晚他正好在闭关,门前的帘子又正好挡住了他的视线。等天亮听别人说起,他懊恼至极
出家人不打诳语。对智开所说,智诚是坚信不移的。他的出离心也坚定起来。他又去见索达吉堪布,问堪布明年他能否出家?堪布回答说当然可以,可那口气、眼神分明是在说:要等那么久么?
果然,不出一个月,有一天智开突然又来成都找智诚,告诉他法王将举办一个极殊胜的大法会,这种机会百年不遇,叫他马上把东西理好,第二天一早就走。他担心钱不够,想把自己的一部变速自行车卖掉再走。智开要他不必为钱的事担心,但行期不宜拖延。
当天晚上,他回家去拿东西。那段时候他住单位宿舍里,为了回家时不被家长看到,很晚才去。可那晚他父亲有点反常,很晚还没睡觉。见他回家拿东西,便问:你还回来么?目光里充满了疑惑。他说是来拿智开放这儿的经书,当然还要回来的。当他不得不编出这几句话来哄父亲时,心里一阵酸楚,父母对他的养育之恩毕竟难以割舍……
第二天一早,六点钟他就赶到单位,把自己写的一张条子留在收发室,接着赶到新南门长途汽车站去买车票。不料,经马尔康去色达的车票没买到,父母却追来了。奇怪的是,他看到父母就站在离他三米多处四处张望,却没发现近在眼前的宝贝儿子!他抑制住心头涌出的对父母的歉意,不敢再多看家长一眼,侧转身走开了。在成都武侯祠那儿,也有一个长途汽车站,可去康定再转色达,他赶到武候寺,买了一张次日去康定的车票……
他离家出走时,带着他的全部积蓄:二百二十块人民币。到色达时,全部家当还剩一百六十块。他在佛学院山坡上的一间草皮屋子里安顿下来,借了个热水瓶,连炉子、锅子也没一只,每天靠吃一点青稞和盐巴过日子。高原十月就下雪了,雪花透过草皮屋的窟窿掉进来,睡觉的被子上洒落厚厚一层雪……他的一个小伙伴智龙不久也来了,跟他睡一个草皮屋,跟他一起靠吃青稞盐巴过日子。那一年智龙才十六岁,过去在家里时何曾受过这种苦,差点掉下泪来,但并无一句怨言……几个月后,他们买了个炉子和高压锅,可烧点热的东西吃了,因为吃不起大米,就天天煮点土豆吃,水冻住了,土豆洗也不洗就扔锅里,加点盐和辣酱,煮出的汤里尽是泥巴。
他到佛学院没几天就剃度出家了。先听索达吉堪布讲授《入中论》,听不懂。接着听《佛之戒》,稍可听懂些。直到听堪布讲授了《大圆满龙钦心髓前行引导文》,他感到自己对佛法才真正入了门。眼前豁然开朗,他由此感到对人生意义的认识有了一个升华。堪布为给汉人传法而翻译了很多密宗经论,牺牲了很多时间和精力,他由此对堪布生起更大的信仰之心和感激之情。
到学院不久,正赶上龙多活佛教授修炼气脉明点的“札龙”密法,上下午一天两次。零下十八度的高原冬天,天寒地冻,滴水成冰。大经堂里,四百多个学员坐在露天场地上,个个脱光上衣,依法修持。他也赤膊坐在这批人的中间。空中雪花飞舞,纷纷扬扬的雪花飘落在他们的身体上……他不能不惊叹佛教密宗法力的不可思议,那么多人光着身子在零下十八度的严寒中盘坐练功,整整十天,居然没一个感冒、没一个咳嗽的!
九二年春,他和智龙等几人在现在的这个山坡上开出一块平地,自己动手搭起一幢板房,因为缺钱买足够的木料,利用一面山石当了后墙。但总算不用再住尽是窟窿的草皮屋了。后来有了点钱,又将房子朝外扩大了点,成为今天这个样子。
这一年,在法王倡议之下,他们二十个汉僧自己动手建造起能容几百人的“汉僧显密经堂”。挖地基,挑石头,扛木材,上大梁,全部力气活全由这二十个汉僧包了,每每干到天黑才停下。第二年三月,法王为新落成的汉经堂开了光。当他们为建造这所藏地历史上开创性的建筑物累得精疲力尽时,满以为这所给自己上课用的经堂造得够大的了,谁会想到,当初几十个学员坐在里头显得空荡荡的大教室,不过两三年就会挤得坐都坐不下了呢!
来五明佛学院四年,他听堪布讲授了十多部密宗经论,并依法进行了认真的修持。四年来,他的感受太深了,觉得自己的收获太大了。可以说,在当今末法时代,这里确确实实是世界上最殊胜的一块佛教净土,能来这儿在法王和堪布的直接传承下修学密宗大法,实在是今生今世最大的福报。
…………
晚饭做好了,一大锅大米饭,一大盆炒土豆丝。
香喷喷的大米饭,是到这儿来过的一批成都居士捐赠给佛学院的供养,前几天刚刚送上山,听说有满满一卡车。法王说,汉人不远千里万里到这儿来学法,生活上受苦了,这批大米全部发给他们。于是按人头计,凡目前正在佛学院学法的汉人,每人发给二十斤。我去正在建造的新汉经堂大殿里领大米时,只见手拿各种各样米袋的和尚居士尼姑个个兴高采烈,像过节一样高兴。问旁人,过去也常有这种“外快”么?过去哪有这种美事呦!一个和尚告诉我,多年来,这可是头一次呢!
我也不客气,接过智诚他们为我盛的一大碗饭,和他们共进晚餐。我来这儿时间虽不长,但已发现这儿到了吃饭时间,不管你走进谁家,不管汉人藏人,不管你跟主人熟不熟悉,保管叫你坐下一起吃饭。二千五百年前释迦牟尼在印度创建僧侣团体托钵乞食时,已立下了有饭大家吃的规矩,但时过境迁,在今日商品经济大潮渗透到社会生活各个角落、无一样东西不要钱的情况下,比内地穷得多的这个高原山沟沟里,还多多少少能保留点有饭大家吃的佛门古风,也真可谓九十年代的一个奇迹了。
饭后闲聊,屋里的气氛比刚才智诚一个人滔滔不绝要轻松多了。
我问智龙:“你十六岁出家,家里知道么?”我以为他也像智诚那样悄悄溜出来的。
“家里知道,而且父母也是同意的。”智龙稍带点得意说。
“那你的父母倒真的很开通啊!”
“我的脾气他们知道,要拦也拦不住,倒不如让我去,再说他们以为让我去庙里吃点苦受点磨练也有好处,过两年自然会回去的。”
“你现在还想回去吗?”
“我才不想回去呢!当今世界,这么殊胜的地方,到哪儿去找啊!”
“你十六岁时,还在学校念书吗?”
“我已考上了高中,但没去读,自己找了份工作,干了五个月。我到这儿来的路费,就是自己挣出来的。不过,我父母当初并不知道我来色达这种地方,他们以为我是去内地哪个寺庙出家的呢。”
“你这个管家当了有多久了?”我又问智诚。
“半年多了。”智诚回答。“当管家实在太忙,耗掉了自己很多时间,我真不想干,可是,这是上师的意思,你不想干也得干。好在管家每届为期一年,到明年三月我就可交班了。”
“当管家可有什么报酬吗?”
“没有,完全是尽义务的。不过,即使给报酬,我也不会拿,为大家做好事,也是积累功德、积累资粮呀,我怎么还能要求回报呢。”
在佛学院,管几百人生活事务的“管家”也可算是一个“官”了吧?在当今世界上,真正为别人不为自己——甚至连最低的薪水也不拿的“官”,除了这里,还能找得到第二处吗?一百多年前马克思在评价巴黎公社的得失时,很欣赏巴黎公社制定的公社领导人收入不得超过熟练工人的规定,可巴黎公社毕竟因为只是一种空想社会主义的尝试而失败了。马克思在天之灵若到今日世界来看看,还不知他老人家会作何感想呢。
“你离家出走后,家里后来怎么了?”
“这几年我给家里写过几封信,但从未收到回信。这样也好,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心,否则,反而容易牵肠挂肚……不过,我还是经常想到父母对我的养育之恩,有时想起当年母亲为我而掉的眼泪,我的心里直到今天还会难受……”
“当年和你一起皈依的那十几个小伙伴呢?”
“除智龙和我来了这里,别人都早已上班去了。”
“你能否说说学院每月给汉僧的八十元钱,是从哪来的吗?”
“我刚来时,每月发三十元,那是从佛学院有时为藏民作法事所得的收入中拿出来的。法王去新加坡等地弘法后,从九二年八月起,新加坡的一批居士定期给佛学院一点供养,这样,每月给汉僧的补贴增加到八十元。其实,佛学院为藏民作法事,如天葬前念念颇瓦法等,汉僧并不参加,却分享了藏僧的法事收入,这真是法王对汉人的一片大慈悲心啊!”
我忽然发觉,除了智诚,智龙、圆珲和朝辉三人都是戴眼镜的。
“我在家时也是戴眼镜的,”智诚笑着说,“到这儿来了后,因为书看得少,眼镜就不常戴了。这并不奇怪,来五明佛学院的人,戴眼镜的知识分子可多着呢,像朝辉就是个大学生嘛,”他指着广东居士说,“当然啦,我可不是知识分子。”
十五、观天葬思无常
十五、观天葬思无常
索达吉堪布在汉经堂讲课时,几次说起“无常”:你们别看今天佛学院有这么多人,这是暂时的,世事无常,如幻如梦,哪一天法王走了,这儿马上就会冷落下来。堪布和活佛都有自己的庙子,都可回去,到时候汉人一个也不会留下……你们要经常想想无常的道理……他说这话的一个意思是要学员们珍惜目前能来此学法的机缘,抓紧时间,认真修行。
多吉措跟我虽然谈得不多,谈的也是无常。
无常,这是佛法义理中最基本的道理之一。
被称为佛法之精义的“三法印”,法印之一即为“诸行无常”,其意思是说世上任何事物,生住异灭,刹那不住,过去有的,现在起了变化,现在有的,将来终归幻灭。以宇宙之大,皆由因缘和合而生,无不处于不断的流迁变化之中,人的生老病死,物的成住坏空,莫不如此,莫不无常。
应该说,佛法中无常的道理,还不太难理解。曹操的《短歌行》中有诗云:“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这是咏叹人生的生灭无常。刘禹锡脍炙人口的两句诗:“旧时王榭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写出了世事繁华冷落的无常。
不过,虽说无常的道理不难理解,要在生活中时时保持无常之心却也并不容易。你看有多少人不择手段巧取豪夺为的就是抑制不住对生不到来死不带去的财富的贪得无厌……
来五明佛学院后,如果你有机会看看人尸被鹰鹫啄食的天葬场面,再结合索达吉上师的讲课,你也许会对什么叫无常生起一点新的体会。
从佛学院往下走,快到洛若山脚时,折向北,往上爬,翻过两座山,在一座山的顶上,有一大块平坦的草地,草地中间有一小块方圆几百米的寸草不生之地,堆着些大大小小的乱石,乱石旁砌着一座石塔,石塔四周堆着一圈石墙——这就是从古印度起就被称为“尸陀林”的天葬之地。
天葬多在中午进行。我头一次去看天葬,是在佛学院里吃过午饭后去的,因为去得太迟,等我翻过两座山赶到那里,人尸已不见踪影,只有乱石旁还剩几件撕烂的衣衫,一块砧板状的大石上留着些骨屑残血,一大群灰色的秃顶鹫鸟正一动不动地站在远处的山坡上晒太阳,大概这是它们餐后小酣。
据说,在释迦牟尼时代,鹫鸟头顶上原来也长满羽毛。释迦牟尼成道之后,一群鹫鸟经常在佛陀讲经的精舍上空盘旋,遇到佛陀一个人外出散步,鹫鸟们常常在他后面跟着走,有时还争着用头碰佛陀的手。佛陀问鹫鸟,莫非你们也想皈依佛门吗?鹫鸟们点头作答。佛陀便用手抚摸鹫鸟,经其摸过之后,鹫鸟头上的羽毛纷纷脱落,成了秃顶。后来,人们将佛陀精舍旁的一座山峰称为“灵鹫峰”。秃顶鹫鸟也就成了专门执行佛教“天葬”任务的豪勇之士。
我想,等有机会,我一定要再来一次,看看天葬的全过程。
这种机会并不难得,因为就如一位哲人说过的那样,在人类的队伍里,死人的事是经常发生的。没过多久,又有当地藏民将一具裹得严严实实的死尸送到佛学院来,临近中午,等院里的喇嘛为死者念过颇瓦经,这具死尸就被乡里开来的一部老掉牙的二吨卡车载走了。
有几个喇嘛正往山下走,我想他们可能是去尸陀林的,便急急忙忙追上了他们。果然,那几个喇嘛跟死者有点沾亲带故,是去参加天葬的。我就跟着他们一起走。有个喇嘛见我拿照相机拍路上的风景,对我说:这里有规矩,等会儿到了尸陀林,你可不能拍天葬的照片哇。
我说:我不拍死人照片,我打算拍几张老鹰的镜头,这总可以吧?
“噢,老鹰。”这个喇嘛点点头。“拍老鹰可以。还有,最好不要跟天葬师说话,我们也不跟他说话。”
赶到尸陀林,只见有一具尸体已放在石滩上。同去的喇嘛告诉我,这不是他们刚才念过颇瓦经的那具尸体,二吨卡车要绕个大圈子才能上来,还没开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