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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宁玛的红辉-第9章

小说: 宁玛的红辉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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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巴比麻雀长一些,模样挺可爱。法王在大经堂讲经时,几千喇嘛坐在地上,也常有一群群叫不出名儿的鸟儿飞来,降落在人群的空隙中找吃食。

    要说起动物的灵性,我又不能不想起我在香根活佛家里遇见的那只长毛狗了。我到色达找到香根活佛的家以后,门一开,便有一只黑色的长毛狗赶在主人前面来迎接客人。这狗的毛色乌黑油亮,只有四只脚是白色的,走起路来像是穿了双浅色的靴子。当香根活佛跟我们说话时,这只狗在我脚旁蹭来蹭去,我用手在它头上轻轻抚摸了几下,它显得十分高兴,四脚朝天,在地上接连打了几个滚,然后在我脚旁趴下了。

    我对香根活佛说:“这只狗好象认识我似的。”

    活佛笑着说:“是呀,它跟你前世有缘。”

    “它叫什么名字?”

    “叫托巴。”

    托巴托巴。我叫了几声托巴,托巴果然摇摇脑袋,站了起来,两眼盯着我,大概在想,我会给它点什么东西吃吃吧?可我没东西给它吃,只好再摸摸它的头,表示一点亲热。

    当香根活佛吩咐智耀拖一辆小车帮我们去车站招待所搬行李时,我们还没出门,托巴已经赶在我们前头冲出去,为它远道而来的客人打前站去了……

    主人家吃饭时,它会跑到你跟前,站起来,两眼直巴巴的望着你,直到你给它吃点东西。糌粑它也吃,当然不比吃肉骨头那么对它的口胃。你若把一小块糌粑或肉骨头抛向空中,它会在食物落下来的一刹那,往上一跳,在空中张嘴把食物衔住。

    我在香根活佛家的第二天,整天没看到托巴的影子,到晚上,我问香根活佛十多岁的大女儿拉拉,托巴跑哪去啦?

    没关系的。她说。托巴一整天不回家,肯定被谁抓去了,不过它会想办法逃回来的。拉拉还告诉我,托巴因为长得漂亮,曾经被别人捉去过好几次,最长一次,有一个多月没回家呢,但最终它还是逃回来了。

    过了这一夜,早晨我起身后,打开房门,只见托巴正趴在我的门口呢!我发现它的脖子上系着一根电线,电线上有个被扯断的绳头。果然,它被人捉去又逃回来了!它回来后居然会趴在一个刚认识的外来者的门口过夜,这真叫我感动。我赶紧帮它解开系在脖子上的电线,又从旅行包里找出一颗巧克力,扔它跟前,算是对它的慰劳。可惜它不领我的这份情,不吃,连闻都不闻一下。走过来活佛家养的一只大公鸡,哚哚哚,三下两下,把这块巧克力糖给报销了。

    在上海,要给狗报户口很难,否则,我真想把托巴带回上海去玩上几天,一定买好多好多它喜欢吃的东西,让它吃个够!

 十三、将门之女

    十三、将门之女

    来佛学院不久,就听说在这儿修行的汉地僧尼中,不少人大有来历,出自将门者亦不乏其人。有个部队军长的公子,家中条件极好,可这位公子哥儿放着现成的福不享,硬是光着两爿脚丫子,一路乞食,整整走了三个月,走到这高原上的佛学院里来了!还有个某大军区副司令员的女儿,长得亭亭玉立,才貌双全,不愿在父辈的庇泽下过现代人的舒适日子,也跑到色达的群山中来当尼姑了!

    我对张敏说,能把将军的女儿找来谈谈吗?

    “你想找多吉措哇,都说这人有点傲,”张敏说,“试试看吧。”邀了两次。一开始不肯,说是对记者一律不接待。后对她说明,是一位来佛学院学法的居士,想跟她见个面,她这才答应了。

    一天下午,将军的女儿被请到了张敏的屋子里。

    一见到多吉措,我心里便不由得打了个格楞,好象在哪里见到过她,但我又明白,我过去不大可能跟她见过面。

    一张挺标致的脸,细眉,大眼,鼻子、嘴巴小巧玲珑,一开口,牙齿又白又齐。脸色红润,洋溢着青春与健康的光泽。虽然剃着光头,仍不失女性的妩媚。

    身高估计一米六八,身材窈窕,宽大的红色觉母装披在她的身上,飘飘逸逸,别有一番情致。

    坐下后,各自作了自我介绍。她说一口又好听又标准的普通话。北京人嘛,国语说得好倒也不奇怪。

    来这儿出家已三年了。她告诉我。

    我说我来到五明佛学院后,对学院规模之大感到吃惊,想不到在这远离人群的高原群山之中,会有这么多四众弟子从全国各地赶来学法修行。我有点不明白的是,这所佛学院已办了多年,规模又如此大,为什么在国内至今还默默无闻、鲜为人知?

    “我不同意你的说法。”我刚说完这一句,多吉措就旗帜鲜明地表示了她的反对意见。“五明佛学院在国内外的名气,已经不算小了,各家都承认红教的修法,它的次第是最高的。”

    说着,她把一本她带来的九五年第三期《广东佛教》杂志让我看,第八十一页,在“藏传佛教专栏”的栏目下,刊登着她写的一篇文章《记“五明佛学院”》,一共几百字,占了半页篇幅。

    我匆匆浏览一下,夸奖了她几句。虽说她刚才那两句话说得不大客气,可我并不觉得她有什么“傲”,只能说这位将军的女儿挺有个性的。

    “‘无常’这两个字,可以说是无人不识的,对修行的人来说,你也说‘无常’,他也说‘无常’,更无一人会认为自己不懂‘无常’的吧?”

    她跟我谈起了有关“无常”的佛理,我一下子还没领会她的用意。

    “过去,我也自以为已经懂这个词的意思了。但最近发生的一件事,使我明白过来,我实际上还没真正明白什么是‘无常’,这不仅是对一个佛教名词的理解,从根本上说,这也属于修证上的问题。”

    于是她说起,有一天,她听一个藏地师父说了句“匹查”什么什么的,她不知“匹查”是什么意思,问了别人才知道,“匹查”的意思,就是什么东西“坏了”。正好,她遇到一个觉母,嘴里老是“匹查”、“匹查”地说个没完。她就对那个觉母说:你老是说“匹查”,肯定要死啦。她来佛学院已有几年,跟这个觉母还是比较熟悉的,说这话,是开开玩笑的,说过也就算了。没想到,她说过这话没几天,那觉母真的死了。但她还不知道。那觉母死后第二天,很多觉母为死者念超度经,她根本没想到死的会是她。有个居士告诉多吉措,说是有个年纪很轻的觉母死了,她噢了一声,一点儿也没想要问问死了的到底是谁。第七天,为死者举行天葬,有个死者的同伴动身前来敲过她的门,想叫她一起去,不知咋的,她没马上开门,也不知是谁敲门,等她开了门,门口已没人影。直到天葬结束,送葬的觉母们回来了,她才知道,原来七天前死掉的正是她开过玩笑的那个觉母!

    “这事对我的感触太深了。”多吉措摇摇头说。“死了七天,直到她被老鹰吃掉,我才知道死了的是她!她还那么年轻,平时看上去身体也挺好……好几天,我都无法从被生活玩弄的感觉中摆脱出来。无常,无常。如果她的死是在我意料之中的话,我是不会那么感触的。”

    “好了,”她停了一停说,“对今天的采访,我本没什么兴趣,就到此为止吧。”

    我合上笔记本。

    “好吧。”我说。“采访到此结束,再随便聊聊怎么样?”

    她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我问她,过去对什么最有兴趣?

    对文学有兴趣。她说。

    于是我跟她谈起了文学。

    她说她以前读过不少中外文学名著。在文化人的圈子里,她也打过不少交道,可以说,她曾经也是很浪漫的。“当然啦,”她略带笑说,“那已是过去的事了。”当她露出笑容的时候,她的脸上显出了她本来想尽力掩饰的女性的温柔。我想,当初她在文化人圈子里浪漫的时候,追求她的公子哥们一定不会少吧。即便是现在,尽管已在青藏高原的恶劣气候中磨练了三年,夏季强烈的日照和冬季骇人的严寒,却没在她肌肤上留下太多的痕迹,她若仍在红尘里浪漫的话,追求她的男人照样不会少吧?我问她现在还读点什么书吗?现在读书比过去读得还多呢。她的回答不无小小得意。过去没时间,心也静不下来,现在时间有了,心也静下来了,当然可以多读点书啦。现在读书,跟过去的感受也不一样了,比如对孔子,重读《论语》,就觉得这人很了不起,不是一般的人,至少是菩萨果位,不然他的见解不会如此深刻。

    你读的书从哪弄来?

    这还不容易,开张单子,书就给我寄来了。

    能说说你的家庭么?

    那有什么好说的呢。她说。

    不过她还是简单地介绍了她的家庭。她是十几岁时全家随老子工作调动从外省来到北京的,已在首都生活了十几年,也可算是个北京人罢。家里姐妹四人,她最小。父母对她这个幼女从小就很疼爱。不过,对她前些年在家里拜菩萨可不赞成,对她要出家更是坚决反对。她来色达后,跟三个姐姐还保持一定的联系。

    她并不想抛弃父母。她觉得父辈过去马背上打天下,杀生太多,自己出家修行,带有一点替父赎罪的味道。她说,若自己这辈子修行有成,能够超度父辈,不让他们堕入下去,那自己的心愿就了了。

    “从藏密的修炼方式来说,”她说这话时望着我,“按气脉明点来修炼,修出一定的功夫,达到一定的境界,这是完全可以做到的,不过,不可满足于此”

    我发觉有一股不小的能量向我涌来。我望望多吉措,她正抿着嘴朝我笑呢。

    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在我心里冒了出来……

 十四、年轻的大管家

    十四、年轻的大管家

    有人向我介绍,佛学院里管理汉人生活事务的管家,年纪很轻,修行很好,来佛学院出家的时间也不短了。

    我想找这位年轻的管家聊聊。

    管家法名智诚。

    一天中午,在大经堂门口跟这位穿藏僧袍的汉族管家打了个照面,他同意接受我对他的采访,约我两天后下午六点半去他屋里谈。

    问他住哪里。

    “我住的地方最好找了,”他举手一指,“瞧,这面山坡上最高的那间屋子就是。”我一看,最高处果然有一间方方正正的小木屋,跟下面的一大片木板房还隔着段距离,如鹤立鸡群,独树一帜。

    两天后我准时登上他住的高坡,却见最高处的那间小屋铁将军把门。

    我等了一刻钟,仍不见智诚回来。高坡上风很大,孤零零的房子外又无遮无挡。傍晚的山风吹在身上,已使人感到一阵寒意。我便往下走,随意走进一栋紧贴着山坡建造的屋子。

    屋里暗暗的,没开灯,有个年纪轻轻戴副眼镜的汉僧正在打坐。

    我想退出,汉僧叫住了我:“您找谁?有事么?”

    “我找智诚师,前天跟他约好的,您可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吗?”

    “噢,智诚一早去色达了,这时候也该回来了,你在这儿坐坐,他回来后要到这儿来吃晚饭的。”

    于是这位汉僧开了灯,跟我随便聊。他叫圆辉,来这儿出家才不久。这屋正是智诚和他的一个师弟智龙合住的。上面那间孤零零的小屋,是智诚的师父智开的,最近智开去外地云游,圆辉来佛学院后还没地方住,智诚就叫圆辉搬这儿跟智龙住一块,他自己住上头去了。

    正说着,智龙和一位广东居士有说有笑地进来了。智龙才二十来岁,高个子,光头,戴一副挺精巧的眼镜,穿一件锈有金丝花纹的藏僧服,那僧服的料子比一般的布料来得考究,带点光泽,像是绸缎。那位广东居士二十几岁,名叫朝晖,披一件大约是三十年前的老式呢料军大衣,穿一双有点裂口的船形皮鞋,头发蓬乱,边幅不整。他来自广东湛江,在这儿呆的时间也不短了。

    没多久,智诚也回来了。他的脸红扑扑的,额上还冒着热气,一进门就对我打招呼,说他到色达县城为学院办事去了,忙了一天,直到现在才回到学院,怕我久等,刚才是从大经堂那儿一口气奔上来的。

    坐下之后,他便谈起了自己的经历。

    他是九一年来佛学院出家的,那一年他十九岁。

    之前,他在成都市商业部门工作,当过几年售货员。每天上班下班,每月五号发饷,千篇一律的日子一天又一天过去,他觉得生活很枯燥、很无聊。他有一些在一起玩的小伙伴,也常聚在一起吃喝玩乐,但吃喝玩乐只能暂时让人忘掉一些烦恼,过后,依然觉得生活很枯燥、很无聊。他看周围的不少人,活着就是为了钱,为了钱,有的人什么都不顾,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他自己不想当这种人,但他益发觉得生活的枯燥无聊。他问妈妈,为什么有的人这么坏?为什么生活这么没劲?妈妈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他十七岁那年,有个年轻人租了他家的一间房子开诊所。这位年轻人是成都昭觉寺清定上师的在家弟子,也就是今天的智开师父。智开有时也跟他谈谈佛教佛理,他一开始不信,根本听不进去,后来不知怎的,觉得那人讲的佛啊神啊天龙啊也并非没有一点道理。偶尔,他跟一些小伙伴也去昭觉寺烧烧香,但也只是玩儿似的。

    年轻人在他家开诊所时间不长,没几个月就走了,听说到哪出家去了。几个月,对人生只是短短一撇,但几个月结下的因缘,有时却会影响你的整个人生。

    第二年,他接到智开师从色达寄来的信,原来他到色达五明佛学院出家了。信上说,那个地方极为殊胜,历史上曾有十三个佛的弟子在那儿的山凹凹里成就虹身,今天的佛学院已汇集了好几千人,几千人一起在山坡下的草坝子上念经,场面极为壮观……

    在这位年轻人的影响下,他们十几个十七八岁的小伙伴一起去昭觉寺皈依了佛门。

    下半年,晋美彭措大法王访问印度归国时,途经成都,歇脚于昭觉寺。他和伙伴们去昭觉寺拜见了法王。法王亲切而威严的相貌,令他心中顿时生起很大的欢喜心,觉得自己一下子跟佛法亲近了许多。

    可是,几个月后,不知什么缘故,日子的枯燥无聊,使他心中烦恼徒增,哪怕跟小伙伴们拼命胡闹,也无法排解。他坐卧不宁,寝食难安,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在极度的烦恼之中,他忽然看到一本解说佛经的讲义,一拿起来,就不想放下。他受到了震动。他找到了问题的症结。他虽说“皈依”了佛门,可是自己浑浑噩噩的举止行为和生活方式,哪象一个正信的佛教徒啊?至于对佛法的正见正解,更是连谈都谈不上啊!他下了决心,要改掉自己的坏习惯,静下心来,真心学佛。他上理发店把自己头上那一头男不男女不女的长发剪掉了,以此跟自己的过去诀别。他把自己一大批狂歌劲舞的音乐磁带也处理掉了,为的是要使自己的心能真正安静下来。

    从九一年三月起,他开始常去昭觉寺听讲有关佛教的一些入门引导、修法仪规,并经常念诵五字真言和上师会供,心里果然平静了许多。

    六月,智开跟随索达吉堪布来成都,把他找去,跟他谈了不少有关索达吉堪布的事迹,并带他去拜见了堪布。见到索达吉堪布的第一眼,他就对堪布生起了强烈的依止心。堪布对这位十八九岁的小伙子也很有好感,对他讲了大圆满的一些道理,并为他灌了文殊菩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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