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盖真相-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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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媒体公布井东市检监察部门要给公款吃喝的人曝光,客人骤然减少,酒店显得有点冷清,冷清中的日子显得庸常而无聊。
玉萍弄来一只猫,喂食、饲养很是精心,她还给它缝制了两件小红褂子。起初猫不爱穿,她心肝宝贝似的哄,穿上红衣服的小猫,是那样惹人喜爱。这只小猫是波斯猫的后裔,一只眼珠是蓝色,一只眼珠是黑色,但蓝也没那么蓝,它是一只混血猫。玉萍想拥有一只宠物,开始,她想养一条狗,随便养狗本市是禁止的,如果养要有关部门的批准,领取一个狗照,交纳一笔数额照费。养狗不成,她在农贸市场买到一只金钱龟,这小家伙很乖巧,又不需喂太多的东西,金钱龟时常爬到窗台上,一双泪光迷蒙的眼茫然朝南望,玉萍说南的方向是大海,是它的故乡,它想家、想亲人……她望着龟,一脸的困惑。
金钱龟爬丢了,玉萍落了泪,喃喃地说:大海那么远,能爬回去吗?丢龟的日子,玉萍失魂落魄,闲着没事时望着装龟的玻璃缸子发呆,叨念些谁听了都伤感的话,海啦,家啦的。
小猫是只无主的猫,流浪街头,睡在一个垃圾桶旁边,玉萍倒酒店的垃圾发现它,她便弄些剩菜喂它,小猫开始警惕她,吃她送的东西,又和她保持着距离。她想摸一摸它的头,它迅速躲开,日复一日地喂。忽一日,她前脚迈进酒店,小猫后脚跟进来,她停下等它,它慢慢靠近,脸贴在她的鞋上,撒娇、亲昵。她蹲下来抱起它……它成了她的新伙伴,睡觉搂在被窝里,形影不离,生死相随。
我原本也很喜欢猫,在上小学时,我从邻居宋村长家要来一只小花猫。黑白毛相间,乡下人称它为狸猫,历史上那个“狸猫换太子”的故事中说的猫,一般说狸猫长得比较大。强悍而凶猛,抓耗子是把好手。我养小猫不是抓耗子而是为了玩,它的确很乖,也很顽皮,我做作业,它咬铅笔啃橡皮,总是捣乱,有时它不愿让我去上学,嘴咬住我的书包带,我走它悬吊着一直到大门口,它才松口,独自跑回家去。晚上,它钻进被窝儿,蜷曲在我的胸前……然而,它出事了,顽皮过了头。一头老母猪在太阳下面躺着,它便爬到它的身上,在粗粗的嘴巴前停留,惨祸骤然发生了,它掉进猪嘴里,尖利的牙齿将它咬扁,我回来见到它已面目皆非,血肉模糊,它死了。没有猫打搅的日子是那样空落而寂寞,伶俐、可爱的它常勾起我无限的回忆,生命竟如此脆弱,转瞬间一个鲜活的生命化作尘土。痛失爱猫,我已无法承受再有一个鲜活的生命消逝,所以我不敢再养猫,发誓今生今世不养猫。
猫是有灵性的动物,玉萍开工去,它趴在她的床上等她,回来晚时,它显得烦躁不安,她归来,它才安稳入睡。猫这动物容易让人爱上它,与它终生为伴不至于让人后悔,因为它除乖巧外,还能善解人意、听你对它倾诉心曲。我们金兔村有个老姜太太,孤身一人在村西头那低矮的小土房里,没儿没女,老伴也故去了,她养了猫,应该说是一群猫,黑的白的黄的花的……她整日和猫厮守在一起。她的身世有点神秘,满洲国时她在长春一家妓院当雏妓,解放了,她随一个木匠来金兔村种地,没有生育儿女,唯一的亲人——木匠死了,她便养起猫,村里人说,猫给老姜太太做伴呢!老姜太太死去,猫也散了,那间长满杂草的小土屋里,经常有猫出出入入。
第二部 死者对生者的叙述
十一
×月×日
在大街上偶遇一个乡下打扮的老太太,她推辆婴儿车,一个胖胖的小孩子坐在里边。晴朗的天空,飘着几片白云,清风习习。看来这家的主人很会育儿;让他多在户外活动,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享受一下阳光浴,显然有益健康。
“小孩小孩你别哭,过了腊八就杀猪。”老太太叨咕已经久远、今人听来陌生的歌谣。我虽非是生活在那个年代的人,但土生土长在金兔村,老一辈人,还时时念叨起的。
杀猪,现今农村不仅仅是在腊月进行。过去生活困难,家家养猪卖钱,一年的油水全出在猪身上,咋穷也力争杀口猪,当然有大有小,日子紧巴的,要自家留一半肉,卖掉一半,还有卖掉1/4(农村称一角子),猪肉肥的要油,即荤油,装进坛子,这坛油要省吃掂量着吃,吃到来年杀猪。
杀猪的日子最令孩子们兴奋,谁家杀猪谁荣耀,见了村中伙伴,会自豪地说,今儿个俺家杀猪。伙伴会在投出羡慕眼光的同时,咽下口水。杀猪,一般都要请村中的专门杀猪、或者杀得好的人。金兔村有个大李文义,身材魁梧,摆弄头300来斤猪像玩似的,他杀猪村子人评价是:煞楞、干净。煞楞说他做事麻利、快。干净指杀得好不呛血、肠子摘得净。大李文义一进腊月门,成为全村最忙的人,请他杀猪要排号,到了年根儿,他一天要杀两头到三头。按我们村规矩,杀猪是不收钱的,辛辛苦苦的实在让人过意不去,临走时给大李文义包块肉,这样送给他家的肉足够他家人吃的啦,他是金兔村唯一一户不养猪,又有猪肉吃的人家。
杀猪那天,一家人早早起来,烧一锅开水,准备煺猪毛用,头一天或头两天,已为这次杀猪做了充分的准备,杀猪用的桌子、捆绑猪的线麻绳、搅猪血的箭杆(没有箭杆、筷子也行),最重要的是杀猪请客,亲朋好友、左邻右舍,欠人家人情的必须请来吃血肠。杀猪主要大菜是烩酸菜,要多切酸菜,一般要切半缸酸菜,烩菜时放大骨头、放五花三层肉、放血筋血肠,烩的菜特好吃,请客端上桌的还有大片白肉,常大香的父亲常老尿子全村属他能吃肉,一顿一木头水瓢(勺水用木制瓢),血肠一般都由杀猪的师傅来灌,同是葱花、姜、油、肉的料,灌出的血肠味道不相同,终归于手艺高低。杀猪后还有一个使全家人都兴奋的日子,油。出“油缩子”洒上些擀碎的盐面(当时还没有精盐),吃着很香,“油缩子”用来包酸菜馅儿饺子,更是风味独特。
腊月飘着年味——杀猪烩菜、熇油的香味,一年的耕田耙垄劳作的辛苦,被这香味冲淡,这都是过去岁月的故事,农村的今天,平素也杀猪,吃肉也不仅是年节。“老母猪肚子小银行”的日子已经变得十分遥远,我们这代人还能从父辈的言谈中或多或少的知道些,但像常大香怀的孩子,他们长大后杀猪只是屠宰场里的事儿,浓浓的乡情已被喧哗嘈杂的商业社会撕碎,也不会再听到有关杀猪的趣事和童谣了。
×月×日
女人是老虎,抑或是没进化好的动物,我听一个客人这样说的。今天,黄总的妻子领着两个女的,是她的两个妹妹,气势汹汹冲进酒店,黄总的妻子突然变了个人似的,粗野、撒泼,她三步并两步冲到一楼吧台前,猫抓耗子似的一把将安姐从椅子上掀下,狠抽一个嘴巴,骂她婊子,臊B!
鼻口蹿血的安姐一声都没吭,也没还手,只顾擦血,擦从鼻孔涌出的鲜血。黄总的妻子喊道:给我打,废了臊狐狸!
随来的两个女人,一拥而上,拳脚相加,安姐头发被扯下几绺子,可怜的安姐惨遭一顿毒打。大厅围了全楼层的小姐、服务生、后厨的师傅,还有本店的保安。因是黄总的老婆动手打人,谁敢上前拉架啊?保安也束手无策,到底还有机灵的人,跑到三楼去找黄总,可惜黄总不在。
黄总的妻子蛮横地一手拽下安姐的金耳环,耳轮被拽豁,流血不止。看样子淫威发泄完了,气出完了,率两个女人离去,丢一句像似警告安姐,又像警告我们全体小姐的话:今后再敢和我老公有染,我绝不客气!
我们扶起安姐,她一脸血,旗袍被血染污。她让大家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去,继续做活,唯独把我留下,让我扶她到三楼她的卧室。
我生平头一次见到这样豪华的卧室,家具一色红木,床是几万元一张的那种,沙发却是布艺的,质朴的木地板,整个卧室给人的感觉舒适、亲切、安逸。照她吩咐,我用温水帮她擦干净血,然后换衣服,安姐很讲究穿,又很会穿,她为修饰大腿,穿上一件薄纱小洋装,真太美了。
安姐靠在沙发上,她示意让我坐下,像似要和我谈什么。可许久她都没开口,闭目养了一会儿神,她说我人很勤快、很善良、很漂亮,一楼带班的阿媛到二楼去带班,你从明天起做一楼带班,月薪增加100元。
这个消息对我来说是件喜事,带班,工资高,不用端菜、倒酒、侍奉客人。临离开安姐的房间,她的那句话让我脸红心跳:黄总对你印象一直很好。
×月×日
我有时想二臣子,想他自然想到那次雪地上的失败。
做爱第一次都失败吗?我是说第一次做爱失败是否正常。二臣子的东西怎么那么不争气,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现在的医院办得够灵活的,随着性病患者的增多,不管哪类医院都设了性病专科,不管怎么说,二臣子与性病不是一码事,我注意到电视上介绍过这方面的知识,我为二臣子,也为我自己,悄悄到市妇婴医院咨询。一路上,我几次想从公共汽车上下来,那事太难开口啦。假若遇上男医生,咋样向他说那事?都说人一辈子一不背父母,二不背医生,说是这么说,把隐私说给医生——特别是男医生,我感到勇气不足。
想到二臣子狠打自己的隐秘处的情景,我总是忘不了,他跌到了痛苦的深渊,我有责任把他拉出来。我走进妇婴医院,挂了妇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进诊室,还好,一色的女医生,我向一个年岁较大的医生递过挂号单子和处方,她很热情,让我坐下,问我哪儿不舒服。
我支吾一阵,吞吞吐吐地说出了我和二臣子的事,为不引起误解,我编了个很圆满的故事,说我们新婚,爱人工作忙,加之腼腆,我只好自己来咨询。
医生认真听我讲述,在病历本上记些什么。然后领我到一个里间的病室里,那只古怪的床躺上去真让人不自在,医生让我退下裤子,我有些不情愿。医生态度和蔼地说必须检查一下,才能确定问题出在什么地方。检查什么?医生说当然是那个地方,大白天的让别人看,有些难为情。医生说都是已婚的人,怎么还这样,我最担心医生发现二臣子留下的牙痕,如果问我又如何回答?谢天谢地,医生检查是检查了,没问伤疤的事。
医生给我如下答复:造成这种失败的原因有很多……大多数的伴侣是心理因素所致。像有些人工作压力太大,情绪不佳,或气氛不对,甚至服用某些药物,暴饮暴食、酗酒后或害怕怀孕等,都能造成影响。以你们的情况看,由于都是“新手”,因此你丈夫压力相当大,再加上你也是第一次……若不行,则可请医生帮忙。
医生给我上了一堂新婚床上课。
×月×日
黄总单独请我去老边饺子城吃饭,我受宠若惊,普通的小姐很少有这种特殊待遇的。想到安姐说黄总一直对我印象很好,他约我吃饭不奇怪了,也算自然的事。
同老总一起吃饭,真让人有些紧张和不自在。老边饺子城是井东市一家老字号,历史悠久,名扬关东。我们在一个小餐间,黄总点了几个菜,要一瓶洋酒,给我斟了一杯,今天一点儿酒不喝,看样子是推脱不过去的。
菜上来了,黄总端起酒杯,说:来,我们喝酒。
出于礼貌,我端起酒杯,同黄总撞了一下,小小地呷一口。黄总说,今天没有任何事,只是出来吃饭,小酌。
我表示感谢,但心在想,怎可能只是小酌?黄总忙得很,有时一天呆在办公室里不出来,酒店的事全交给了安姐。哪有闲工夫找他店里的普通员工出来喝酒。
九花,最近活儿累不累。黄总说,看我一天忙忙乎乎,业务、应酬快把我折腾散架了,对你们关心显然不够,我应该检讨。
我说黄总别客气,其实安姐一直关怀大家,亲姐妹一样对待我们,特别是对我,更无微不至地关怀。
黄总说:九花,你说得对,安姐的确是个好人。
黄总直呼我九花已经很长时间啦,真的对他产生好感也是从他亲切地叫我名字开始。一进青苹果,黄总对我比其他姐妹好,小慧悄悄对我说她觉得奇怪。我给他斟了一杯酒,说:黄总,敬你一杯。上次那个络腮胡子……多亏你保护我。
黄总说别提那个人,没意思,至于保护你,凡是有良心的老板,都会那样做的。
加了柠檬、冰块的洋酒并不十分好喝,黄总却喝得顺口,白白的脸颊已出现红润。他说:九花,青苹果40多名小姐中,你是修养最好的,有文化,气质好,还很懂事。我有心里话愿意跟你说说,我一直拿你当朋友、小妹看的,从没把你当成我的雇员、服务员……
他的话说得我心里热乎乎的,总经理给予这么高评价很不容易的,感谢他的话我想说,一时又没想出恰当的词汇,不能准确表达出我此时此刻心情的话,我又不愿说。
唉!黄总长叹一口气,说:你安姐是个难得的女子,善良、漂亮,有才气……都是我耽误了她的前程,她原本有很好前途的。
黄总敞开了心扉,讲述起他与安姐的故事:安姐从吉林省西部,紧靠内蒙古叫大壕甲的小村子,考入本市的师范学院中文系读书。大一的最后几天,乡里来了一名民政助理,给她带了噩耗:与她相依为命的寡母,因烧炕炉子煤烟子中毒而死……她成了特困学生。当时,市电视台播了安姐的事,黄总从电视节目中,从播音员那极富感染力的语调中,坚定了资助这个特困生的决心,承担她大学四年的全部费用。
在人生最艰难的时期,孤独无援的安姐,见到黄总握手时,怦然心动,她所见到的不是她猜测的那种大腹便便、言谈没有个人思想、极其浅薄的私营老板,而是一表人才。他为面前这位女大学生天生美丽、聪颖、快乐的性格、矜持的气质所吸引,他觉得拥有她,才真正拥有爱情和拥有了整个世界。
四年大学时间里,他们成为知己,成为爱与被爱。他们的爱是自然的,不是勉强的。大学毕业,她被分配到另一个城市,但她毅然留下来,完全为了爱。黄总希望她留下来,又不能不为她的前途着想,何况因种种原因,与老婆离不了婚,与其苦苦相恋而没果、俩人备受折磨,不如早忍痛割爱。他劝她走:让我们的这段情爱留在生命中,刻在爱的玫瑰花上。
安姐终没走,放弃了进机关的机会,来青苹果……蓦然,我见黄总眼里含满泪水。他十分伤感又十分动情,凝注的眼神向我诉说着一段段难忘时光。我想说点什么,说不出来,喉鲠着、心堵着。
一瓶洋酒喝光了,我只喝了一点点,黄总许久才从痛苦的境地中回到现实,他买了单。打的回青苹果的路上他一句话都没说,到了青苹果我下了车,他没下车,直接回家。
我想起谁说过的一句话:爱情是生命中的诗歌和太阳。
第二部 死者对生者的叙述
十二
×月×日
阿琴的女儿是一个老乡带来的,女儿叫甜甜,她进屋一下扑入母亲的怀里,哭着喊:妈,我好想你呀!妈,你怎么不回家啊?
甜甜!阿琴紧紧把女儿揽在怀里,脸贴在女儿的头发上,泣不成声。这一幕,我们都看见了,都落了泪,最先哭出声的是玉萍,她抱着小猫哭,阿佳显得刚强些,狠抹一下眼泪,挨着嫂子坐下,手搭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