掩盖真相-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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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离月亮不远,过了金兔村就是金乌村。九花初恋的人二臣子,他杀死的妻子沈玉叶家住在这个村子,青春小鸟来找的人正是沈玉叶的爷爷,与任何案子没关系,甚至不知道沈玉叶被杀死这件事。
沈玉叶的爷爷是木把,旧时代以伐木为生的人。
“我是江驴子。”沈玉叶的爷爷说,“木把苦啊!”
青春小鸟走进一个木把的讲述,听到那首《木把苦》的歌谣:
操他妈,日他娘,
是谁留下这一行?
冰天雪地把活干,
到死光腚见阎王。
作家搜集到他所需要的创作素材,临走,沈玉叶的爷爷叫住他:“求你一件事。”
“您讲。”
“把咱们村的事朝上面反映反映。”
“什么事?”
“你看看村里大部分人住在窝棚里。”沈玉叶的爷爷说。
青春小鸟进村时的确见到许多窝棚,沈家是大水中的幸运者,房子受损程度不严重,修缮一下可以住人,作家以为村里那些窝棚不是住人的。
“金乌村的事登报,才有人重视,中央领导才能看见,才能管咱们镇的官。”
“您要说什么?”青春小鸟惑然。
最后,青春小鸟听懂了,金乌村和金兔村一样,大水过去两年多,国家拨的救灾盖房款至今未到灾民手中,冬天住在简易窝棚里,有人冻死。
青春小鸟走访金乌村,验证沈玉叶爷爷说的是真实的。作家沿着大水肆虐的路线调查下去,十几天走遍带金字的村子,弄清了多少户人家住夏不遮雨,冬天透雪的窝棚。
青春小鸟回市里准备向有关部门反映情况,路过世纪广场时,正遇到歌声集团的赈灾义演,他驻足观看。马市长登台吟诗,激起作家的愤怒,大声吼让马市长下台去。
青春小鸟得罪权重人物,他倒一吐为快,有人盯上他,而且在他夜晚回家时给陌生人堵在僻静的胡同里。
“你再胡嘞嘞,整死你。”陌生人恐吓道。
青春小鸟写过侦破小说,故事中有这样的细节,不听的话被恐吓者的结局是悲惨的。作家知道来者不善,陌生人的来头也不难猜出。于是,青春小鸟成为我们这个故事中的一个人物,角色是装疯卖傻的作家。
“他疯啦。”王彪向指使他的人说,“胡言乱语的,谁给他喝口矿泉水,他就给谁唱民谣。”
“你亲眼所见?”黄局长信不实,问。
“亲眼。”王彪说。
黄局长叮嘱:疯了也要看他一段时间。
那天,刑警李帅去找青春小鸟,王彪就在隐蔽处盯梢,好在他不认得李帅,加之青春小鸟疯得逼真,表演得活灵活现,没引起什么怀疑。
青春小鸟感觉到有双眼睛盯着自己,一刻都没放松警惕。与其说给市民表演,不如说表演给王彪看。
“青春小鸟疯就成(定型)了。”王彪说。
“肯定不会乱叫唤?”黄局长问。
“肯定。”
“那你撤回来吧。”黄局长说。
鹞鹰从身边飞走,青春小鸟立马觉察到了,这是一个逃离的好机会。他趁夜深人静,坐火车去了省城……后来的省纪检委进入井东,采信了青春小鸟写的举报材料。
马市长信了黄局长的话,作家成了只疯掉的鸟、小瘟鸟,也就不再在乎他了。
“热线联系。”马市长又叮嘱一句。
第三部 手机里的谋杀拼图
二十六
姚剑等待一个重要人物的来访,从事态发展上来看,马市长要粉墨登场了。密捕了柳雪飞和江子,幕后的人坐不住了,找人不到,必然来探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变相找人。
“一号嫌疑人已到案,我们正组织人突审。”姚剑向市委书记汇报。
“老姚,”康书记听完姚剑的汇报,简单地翻看那份材料,说,“我再仔细看一下,省纪检组很快就到井东来了……你抓紧搞清凌厉被暗杀的原因,查明命案的真相。”
“我们正对重要嫌疑人进行审讯。”
“是那个刑警副支队长?”
“是他,康书记。”
康书记表情变得异常严肃。
“我没带好队伍……”姚剑自责。
“姚剑同志,这是深刻教训啊……”康书记没太严厉批评公安局长,最后说:“审讯要快。日子一久,消息走漏出去,对取证大为不利。”
姚剑走出市委大院,心铅一样沉重。这个案子特别重大,腐败导致的命案,令人心痛啊!
马市长被秘书送到局长办公室。
“市长,我说我过去汇报,您亲自过来。”姚剑说。
“老同学,你还和我客气。”马市长用老称呼,叫老同学这么些年,始终没改口,现在更不能改了。
“您大驾光临,有事吧?”
“是有点事儿,工作上的事。”马市长说,“有人通过12345市长热线,向我反映你们公安局抓了一名警察。”
“哦?”姚剑表示出惊讶。
“我不相信有这种事,再说,真的有警察犯罪,抓也是正常嘛,老同学你说是不是啊?”马市长口吻不以为然,目光是审视的,看对方的反应。
姚剑心里知道来探风,马市长找的人是柳雪飞,转弯抹角没说破。糊涂语对糊涂语,目前尚不能将柳雪飞拘留的消息说出去,他说:“我倒没听说,抓警察,得经我批准吧?”
“拘留证你签。”马市长说,“打电话的人不知何居心,造这种谣。老同学,这些日子忙,我也抽不出空过问,噢,案子破到什么程度?”
“嗯,没重大进展。”姚剑说,“重要的嫌疑人黄毛始终没抓到,很多疑点难以弄清。”
“黄毛是个什么人物?”马市长明知故问了。
“酒店老板。”姚剑只作这样的回答。
“一个酒店的老板,暗杀市政府副秘书长,真是不可思议。”马市长马上又说,“噢,是凌厉的养子黄毛吧?”
“是他。”
“真是不可思议啊!”
“生活本来就不可思议。”姚剑说。
他们往下谈了双庆的安全保卫问题,马市长说:“庆祝主会设在世纪广场,保卫工作要加强,省领导要来参加,国家部委的领导正在邀请之中,可能要来部长。”
“市长,我亲自抓安全保卫。”
“你亲自了,这个工作我才放心。可是,不能都要你这个局长事必躬亲啊!”
“没问题,我做得过来。”
“不行,你派一个精干的人来做就成。”
“你有人选吗?”
“噢,有人向我推荐一个人,他叫柳,柳什么?”马市长故意没记住名字,表明他不认得柳雪飞。
“柳雪飞吧?”
“对,对,是柳雪飞。”
“好,我尽快安排。”姚剑这样说。
“要快……”马市长说,“除了世纪广场的主会,领导还要到金兔村去看望灾民,参观新宅,你要提前布置一下。”
“只到金兔一个村?”姚剑试探性地问。
“本应该多看几个村,去山里正修什么桥涵,也只好看一个村子啦。”马市长说,“金兔村的情况有些特殊,命案中的两位死者都是他们村的,我怕山民做事不计后果,见到上级领导,就喊冤什么的。”
“我们做做工作。”
“要落实,不能出问题。”马市长说得严肃,上升到一定的高度,说,“关乎井东社会的形象,不能听到不和谐的声音。”
“请市长放心,绝对不会出现上次世纪广场的问题。”姚剑说,他故意提到那件事,想观察一下马市长的反应。
“没什么,文人就是放荡不羁嘛。”
“是我们没做好工作。”姚剑检讨说。
“喔,我后来想和他谈一谈,他突然疯啦。”马市长现出惋惜神情,说,“听说他出过小说集什么的,真令人可惜啊!我们井东还没有全国知名的作家。”
姚剑平静地听一个人说假话,其实能把假话说得天衣无缝,说得逼真,也真是一种本事,马市长游刃官场多年,不缺少这种本事。
“你读不读《收获》?”
姚剑摇摇头。
马市长说他读《收获》,说它是中国最重要的文学刊物,不在那本杂志上发表作品出不了名,当不了作家,青春小鸟没在《收获》上发小说,因此名气还差一点儿。
姚剑清楚马市长不会轻易说离题千里的话,他也没时间闲聊,如此说的目的是一种转移注意力,最后还要绕回正题。市长没带秘书,亲自到公安局来布置工作破了天荒。
“老同学,12345市长热线电话反映的问题,你过问一下,无风不起浪嘛,这涉及到公安的声望啊!”马市长语重心长,说,“我向全市人民承诺有问必答,有求必应。你说,我怎么回答打热线电话的人呢?”
“市长说的是?”
“你们公安局抓了一名警察的事呀。”
“的确没有。”姚剑说。
“没有就好,你说没有我就好回答了。”马市长起身,说,“国庆长假老同学怎么过?有没有安排呀?”
“我老婆带孙子去参加什么幼儿音乐大赛,我没时间,专案组不放假。”姚剑说。
“要不,咱们两家聚聚。”马市长热情邀请,说,“我弄只羊,咱们吃顿手抓羊肉。”
“呃,你一说我都馋啦。可惜,动不了啊。”
姚剑送马市长到电梯口,马市长还说,现宰现杀的羊吃着新鲜,味道不一样。
第三部 手机里的谋杀拼图
二十七
凤凰岭镇公安分局院内气氛不同往常,通向后院角门有全副武装的警察把守,即使本局干警进出也受到限制。
命案的重要嫌疑人柳雪飞、江子都在这里。黄毛的身份比较特殊,既是重要的证人,又是偷手机的人,偷窃马市长的手机还有些另当别论的意思,而财政局长、人事局长、组织部长那三部,纯属偷窃行为,暂且不放他走也合情合理。
老文没再提审江子,上次的审问只获四个字口供:四菜一汤。马上就审,他恐怕还是四菜一汤。
“文队,”同老文一起审讯江子的刑警问:“什么时候提审江子?”
“不忙,劝性子。”老文说。
“又是土匪黑话,文队?”
“哪来那么多的土匪黑话。劝性子你不懂?”老文说,“你结婚没有?”
“我儿子都上小学二年级啦。”刑警说。
“婚俗嘛,过去新娘乘轿到婆家门口,大门久闭不开,致使新娘不能下轿、进门……”
“文队,你这到底劝谁的性子呀,是江子,还是我们?”
“当然是江子。”老文说。
江子的性子需要劝,需要捺。几天里他孤独在床上,望着拱形的棚顶,视野内白茫茫一片。警察讯问不能因为嫌疑人说四菜一汤而停止,审讯还要持续下去。
“到底能坚持多久?”江子后几天怀疑自己,不是没有意志,而是坚持下去是否有意义。本来是为马市长做事,他能否出面捞出自己是未知数。一旦马市长出事呢?权势人物落马已不是耸人听闻的事情,马市长出了事,谁来管我呀?
“对警方说出真相吗?”江子有些动摇了,开始思考这件事情。
江子是这样举棋不定,柳雪飞则抱着顽抗到底的决心,说与不说,他觉得死路一条,自己罪孽深重。
“马市长你万万别出事啊!”柳雪飞怕所依靠的大树倒下。
张国华负责审问柳雪飞,昔日他们是战友,现在是专案组刑警和犯罪嫌疑人,审讯的情景异乎寻常。
“柳雪飞,我们的谈话从哪儿说起呢?”张国华这样开头。
柳雪飞在明亮的灯光下笑了笑,说:“你们想要问的,我是不会说的,白浪费时间。”
“那你想说什么?”张国华问。
“我会说什么?什么都不会说。”柳雪飞顽固地说。
“过去你审问犯罪嫌疑人时,遇到同你一样态度的人,你怎么办?”
“当然最终要拿下他的口供。”柳雪飞答。
“你想想我会不会和你做法相同?”
柳雪飞再次笑,流露出一种嘲讽的神情,没答话。
“噢,你以为你能扛得住?柳雪飞我也相信你扛得住,零口供一样认定你有罪。”
“既然如此,还来问我干吗?”柳雪飞态度变得愈加生硬。
“我想你是一个男人,还做过警察,常言道:好汉做事好汉当。你柳雪飞不是贪生怕死的人吧?”
柳雪飞给这话击中,内心一颤,实话是不能说的。然而,这种给人瞧不起的话,尊严受到打击,维护尊严的唯一途径,承认自己所犯的罪行,好汉做事好汉当。但是,他不能说出实质性的东西。
“柳雪飞,哦,应该称呼你另一个名字,夏总。”张国华揭穿说。
“我不是什么夏总。”柳雪飞矢口否认。
“青苹果酒店的九花、小慧你应该记得吧。”
“她们是死者,我当然记得。”
“你对你的情人只是轻描淡写地说记得也太不近人情了吧?”张国华继续揭穿道,“两个人先后为你怀孕,你为什么要对她们下手?”
“我没对她们下毒手……”
“你不是夏总,你不认识她们,也没对她们下毒手,柳雪飞你可以说你什么都没干。”张国华说,“柳雪飞,你不是读过许多古诗吗,黄庭坚有两句诗说:多少长安名利客,机关用尽不如君。然而,机关用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性命。”
“此话用在我身上不合适,我没费尽什么心机。”
“你自称是子虚乌有的某公司的夏总,还有外国绿卡什么的……带着枪去嫖娼,这样能是无懈可击吗?”
“欲加之罪,何……”
“欲加?柳雪飞你疏忽了一个细节,九花写日记,你已经被她详细记述在里边了。”
柳雪飞睁大眼睛,内心有些慌乱。
“你接触酒店的几位小姐与她们上床,想一想,赤身裸体在她们面前,即使你走到天涯海角,她们也能认出你来。在你身上不该犯的低级错误,屡屡发生:命案发生后,你想方设法转移侦查视线,把破案的注意力拉到黄毛身上,利用他与养父的情仇诬陷他是杀父凶手;你怕安姐和常大香认出你就是几年不见踪影的夏总,恐吓她们……”
柳雪飞失去水分的植物一样渐渐蔫萎,头低垂下去。
“柳雪飞,你抬起头来,听我替你说的话。”
柳雪飞微微抬起脸,张国华的话如一颗钉子钉进他的心窝,他快支持不住了。
“你从酒店命案的现场逃离时,被你要杀的人看见,当你再次追他到北山,非但没杀掉他,被他逃脱了,而且还记下了你。”张国华重述犯罪过程,说,“告诉你吧,柳雪飞,安姐、常大香已经都被我们找到,她们都指认了你。”
“给我点水喝。”柳雪飞突然喊道。
张国华让在场的刑警打开一瓶矿泉水,亲自端到柳雪飞的嘴边喂他,说,“慢慢喝。”
“师傅。”柳雪飞喝完水,眼里有了湿润的东西,用了久违的称呼。
师傅,若干年前张国华是柳雪飞的师傅。刑警传帮带是一个传统,无一例外。柳雪飞刚到警队由张国华带他,他亲切地叫他师傅。说不清多少年后,柳雪飞改口叫他张队,大家也叫他柳队。是职务的变化?还是感情的变化?谁也没去想这些。
“雪飞,你还愿意叫我师傅,就勇敢地承认做下的案子。”张国华紧紧抓住这一思想变化的时机,劝说,“没有足够的证据,随便抓一个刑警副支队长?”
“请再给我一瓶水。”柳雪飞要求说。
“给他一瓶。”张国华同意。
这次是一个刑警端水给柳雪飞,他一口气喝下。此情此景令人想到电视剧里的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