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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风满楼-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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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文镜眼皮一翻,“为何?” 
  “原因我已经说过好几次了。”谢天大声道,“我舍不得爹,舍不得三婶,还舍不得……” 
  “还舍不得谁?”方文镜摇晃着身子,“我知道,你还舍不得那个丫头是不是?只可惜,她马上就要嫁给敖子书,当敖家的少奶奶,你小子是没戏了!正好了无牵挂,这便跟我远走高飞去也!” 
  谢天听了心头剧震,眼睛瞪得滚圆,猛地抓住方文镜的肩膀,使劲地摇晃,“师傅你说什么,茹月怎么要嫁给子书了?” 
  方文镜酒劲上来本就有些头重脚轻,哪禁得起他这么摇晃,登时天旋地转,一屁股坐到地上,谢天将师傅的手慢慢松开,心中便像煮开了锅一般,怪不得她总不露面,怪不得三婶那天表情古怪,原来其中瞒着事。只惜自己还蒙在鼓里,还有闲心在此吟诗配句!他身子哆嗦着,拳头不由得攥紧了,猛地像只受伤的野兽般发出大叫一声,风卷似的朝山下奔去。 
  方文镜见状,脑子里倏地清醒了些,悔道:“我怎么把这事给提前捅出来了!”想爬起追时,怎奈腿脚发软,转念一想,这件事谢天早晚要面对,索性便任他去闹腾吧! 
  谢天发疯一般地在山林穿行,专抄近路跑,胳膊腿脚上被荆棘刮出了道道血痕,却是浑然不觉。他的脸色苍白,眼中充满悲愤,牙齿咬得嘴唇都渗出血来,心里一个劲地在喊,为何都要瞒着我,爹,三婶,你们为什么也站到了敖子书那边?还嫌他们欺负我不够吗?敖子书啊敖子书,你哪怕还有一丁点良心,就不该跟我抢茹月,你有了风满楼,有了家业,却如何还这般贪得无厌?谢天啊谢天,你也真是笨,上次月儿来神情就不对,那般凄苦,若非受了敖子书的欺辱,又怎会那样反常。   
  5、伤别离(2)   
  他边想边跑,怒火在胸中烧得越来越旺,待钻进那片竹海时,想起了茹月唱的那首歌,心下更是隐隐作痛,眼前仿佛看到了茹月哀求无助的眼神,朝他伸出了手臂,颤巍巍的,却又迅速地向后飞去,很快就没入了黑暗中。谢天冲出了竹海,绝望地大叫一声,已是泪流满面。 
  他很快就转到了山脚,迎头正碰上敖少秋拎着酒坛子上山,瞧见谢天旋风般冲过来,忙喊道:“谢天!你去哪儿谢天!” 
  谢天像没听见一样,向前飞奔着,他伸袖子擦了把眼泪,一口气跑到河边,看到父亲的小船儿正泊在岸边,一个箭步跳上去,解了缰绳就朝前划。身后传来敖少秋的叫唤声,他亦不转头,只是死死地瞪着前方,双手拼命地摇橹,小船像箭矢般向前射去,几乎是擦着水面而行。 
  船一旦驶进临街河,河道变窄,船只变多,谢天左右抢了会儿,终是缓慢,索性抛下船只不顾,踩着一条条船顶,蜻蜓点水一般向前飞奔。两旁的人几曾见过这等手段,都惊呼起来,还没看清面容,谢天早一晃而过。 
  敖家大门就在眼前,他深吸一口气,身子从船篷上拔起,在空中迈开双腿,凌空朝台阶扑去。门前的家丁见状吃了一惊,上前要拦时,早被他推倒一边。谢天吼道:“让开!” 
  院里的家丁呼啦一下都围了上来,谢天大喝一声,如一个陀螺般旋转起来,所到之处,家丁们都像落叶般被打倒在地,哭嚎呻吟,满地乱滚。 
  转眼间,谢天就闯到了花园,如入无人之境,正要冲进天井,直闯正堂时,呼啦一下,一群仗弓搭箭的护楼兵潮水般逼了过来。敖少广一身劲装短打,从天井里走出,喝道:“谢天,你疯了?” 
  谢天站在院子中间怒吼着,“茹月在哪儿?我要见她,她在哪儿?” 
  敖少广心头的怒火噌噌往上蹿,这几天为了茹月的事,他们夫妻险些反目,正自乱糟时,不想老太爷又遇了刺,养着这么看家护院的人却被人视若无物,敖少广本就觉得脸面扫尽,不成想现在谢天这小子也敢进来捣乱,眼里哪还有他这个长辈,暴怒之下也大吼大叫起来,“你个畜生,你要成敖家的罪孽吗?” 
  谢天瞪着通红的眼睛,指着敖少广说:“你们不让我上风满楼,我可以不上,你们不要我留在敖家,我可以走,但把茹月还我!” 
  敖少广冷笑道,“你做梦,茹月要嫁的是子书,岂是你这个偷书贼!” 
  谢天听到这句话,脸色登时煞白,全身不停地哆嗦,拳头握得咯吱咯吱响,众人都防备他暴起伤人,纷纷亮出了兵器。突然,他嘴里发出一阵狂笑,笑到一半时,猛地捂住了胸口,觉得气流上涌,如翻江倒海一般,脸色也变得铁青,眼前一片恍惚,敖少广的身影化作无数个,在跟前晃闪着。 
  谢天甩甩头,竭力使自己保持清醒,说道:“好,好,我走!”果然转身朝外面走去,此举大大出乎众人意料,不觉都舒了一口气。突然,谢天的身子向后翻起,在空中一个筋斗就弹到了他们跟前,在众人的一片惊叫声,伸手各拿住一人,当成了武器抡得呼呼生风,护楼兵投鼠忌器,哪里敢挥动刀枪,当下被他打得鬼哭狼嚎。 
  敖少广大叫道:“天杀的谢天!你造孽啊!”正要冲过来拦挡,谢天大喝一声:“给你!” 
  将手中的两个护楼兵朝他扔过去,敖少广张手来接,哪里能禁得住他的力气,被撞得向后飞去,摔得个七荤八素。 
  谢天杀心既起,眼前登时又一片模糊,狂叫道:“不管啦,挡我者死!”拳脚并用,呼呼生风,只要跟他碰招的,必如遭电击,身子跌出丈远。 
  突然,一个人影挡在了面前。谢天不假思索,一拳打去,那人的身子登时飞了出去,众人惊叫一声:“三奶奶!” 
  谢天眼前的迷雾忽的散去,神智顿时清醒了些,见沈芸卧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来,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举起双手呆呆地站在那里。 
  敖少广这才从地上爬起,挥手道:“还不给我把这孽种拿了!” 
  谢天颤抖着嘴唇,看着三婶说不出话来,沈芸艰难地坐起来,虚弱地说,“不要拿,不要拿他……让他走。” 
  谢天眼里蕴着泪水,“三婶,你为什么不躲?” 
  沈芸强笑着,“这一拳,我该吃你的。茹月嫁给你大哥是……是我的主意,如果这能让你好受点,我……我挨这一拳也就值了。” 
  谢天浑身哆嗦,他不敢相信地摇头,狂叫一声,“不!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沈芸勉强站起身来,咳嗽着,“你们先退出去,我有话跟这孩子说。” 
  敖少广犹豫了下,才挥手叫众人退下。他终究还是不放心沈芸,拾起一把刀拿在手,站到她身边,沈芸笑了笑,“大哥,你也去吧,他不会再伤我的。” 
  敖少广迟疑着,说了句:“你当心点儿!”又狠狠地瞪了谢天一眼,这才退出去。 
  沈芸点点头,待他们都退出门去,才关切地对谢天说:“孩子,你刚才是不是又发作了?记住,以后千万不要妄动无明,那会使你走火入魔的。” 
  谢天凄然一笑,“我就算是成了魔,也是给你们逼的!三婶,我看错了你,你知道吗,谢天是个没娘疼的孩子,从小给人欺负,自从你嫁来,我心里其实就把你当成半个娘啊,在这个家里,除了爹外,只有你疼我亲我,我也敬你重你,你说什么我都信,从未违背过你,你觉得谢天这样做还不够吗,三婶?”他颤声问,泪水在眼眶里打着旋儿,“你知道茹月从小跟我好,我配她最合适,你不是也经常在我面前夸她吗?可为什么偏偏是你跟他们串通一气,把月儿从我身边夺走。三婶,我被赶出去后一无所有,难道连爱月儿的权利也不能有吗,连她你们也要帮着子书抢,三婶啊,你能理解我的感受吗?”说完最后一句话,他的泪终于下来了。   
  5、伤别离(3)   
  一席话说得沈芸泪如雨下,她的声音颤抖着,“谢天,我苦命的孩子,你知道你这番话说得三婶的心都要碎了。有些事现在你不会明白,恨我骗你也罢,说我偏袒子书也罢,将来你就会明白三婶的一片苦心了。听我一句话,茹月她不是你的。你注定要出去漂荡四方,你忍心叫她跟着你去受苦吗孩子?” 
  谢天痛声道:“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 
  沈芸含着泪说,“谢天,你必须活下去,只有跟着你师傅走,才可能参透《落花诀》的更高境界,方能避免那一劫。敖庄这地儿,你不能再呆下去了。” 
  谢天无力地摇晃了一下,“就算能参透,没了月儿,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他惨笑一声,“三婶,我现在就觉得生不如死了。” 
  “孩子,你怎么能这样说呢?”沈芸低声斥责着,“你就算不信三婶的话,总得相信你爹吧,他总不会害你,他也是认为茹月该嫁给子书的啊!” 
  “我不相信!”谢天痛苦地摇头,“凭什么你们都认为我不能给月儿带来幸福?你们知道吗,月儿要是跟了子书,这辈子就毁了!” 
  沈芸眼泪婆娑的,心说孩子,你又怎知道这里边的内情?她伸出手去,抓住谢天的肩膀,说:“孩子!你在听三婶说吗?你要想在将来成就一番大事业,就必须活下去,你不光是敖家的希望,也是你爹的命根子。你可千万不要自暴自弃啊!” 
  谢天呆呆地瞧着沈芸,不言不动,像是灵魂已经出壳一般,沈芸害怕了,用手掌给他擦去眼角的泪水,“孩子,你别这样,我让你见茹月,马上就见,你也听听她的意思。要是你们真的分不开,三婶也不再拦你。” 
  “三婶?”谢天终于再次哭出声来,像个孩子似的,任沈芸牵了他的手,恍恍惚惚地朝院外走,一直走出敖庄大门,踩着石阶下了船,坐进舱里。 
  四周的声响都似从另一个世界飘过来的,挤不进他的耳朵里,转个圈子又溜走了。他好像睡着了,留在梦中,周围的一切都是虚幻的,不真实的。许多人影在他面前闪晃,爷爷的,大伯的,大奶奶的,爹的,三婶的,师傅的,子书子轩的……怎么就是不见茹月?他焦急起来,想去找寻,可是腿软软的好像不是自己的,他想大声喊她的名字,可就是发不出一个音来。 
  他焦急万分,伸手使劲地抓着喉咙,可是无济于事。眼前突然换了场景,那些人都挤作一堆,围住了一口井,吆喝着什么,过了会儿,有人从井里被拉出来,全身水淋淋,那张脸惨白,没一点血色,居然便是茹月。他心头剧震,终于喊了出来,茹——月! 
  谢天激灵打了寒战,清醒过来,眼前果然是茹月一张满是泪水的脸,她颤声道:“二少爷,月儿在这里。” 
  谢天一把抓住茹月,惊喜地将她紧紧抱住,“月儿,原来你没投井……”这才发现小船已经驶出了临街河,正在湖上漂着,原来适才真是一个梦,可是,它便似真的发生过,因为他的心现在还能感到丝丝的疼痛。 
  茹月哽咽着说:“二少爷,月儿不是好端端地在你跟前吗?” 
  谢天扳正她的身子,打量着她,“你瘦多了,他们是不是逼你了,吃了很多苦?” 
  茹月含泪摇头,痛苦地说不出一个字来,谢天问:“他动你了?” 
  茹月摇头。谢天又问:“你想嫁他吗?”茹月还是含泪摇头。谢天放心了,欢喜地道,“那就好,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人,我要带你离开这个鬼地方!” 
  茹月抽泣起来,“二少爷,可是我不能跟着你去……” 
  “为什么?”谢天急声道,“你说过的,一辈子只跟我好,难道现在就忘了不成?” 
  “不是的,是月儿配不上二少爷,求你把我忘了吧!你这么好的人,将来一准儿能找到更好的姑娘……”茹月捂着脸哭起来,违心说出了这番话,她心如刀割,天知道她是多么想跟谢天一辈子长相厮守啊! 
  谢天的表情一下子锈住了,木木地道:“月儿,你不是真心想说这番话,对吧?你也不是贪图敖家的家势地位,才要嫁子书的对吧?”他看着茹月,努力做出个笑容,“我还记得你那天在山上唱的歌,真是好听,我现在就唱给你听啊……小妹妹……小妹妹对哥情儿真,一天三遍挂在心……” 
  只唱得两句,他便唱不下去了,泪水夺眶而出。茹月凄声叫道:“谢天哥!”紧紧地抱住了他。 
  他们都没看到,不远处正有一条船迎面而来。船头上站着的人正是敖子书,手里提着壶,醉态可掬,不时地还往嘴里灌着酒,高声吟道:“天子呼来不上船,自称臣是酒中仙……” 
  谢天听到话声,从舱中钻了出去,恨恨地盯着敖子书,牙缝里硬生生地挤出几个字来:“这个卑鄙小人,来得正好!” 
  茹月见他杀气腾腾的模样,吓得小脸儿煞白,慌忙拉住谢天,哀求道:“二少爷!二少爷! 
  您走吧!我求您了……” 
  说话时,敖子书的船已跟他们擦肩而过,子书定睛看到是他们,嘿嘿一笑,一步跨到了茹月的船上,哈哈笑道:“啊,是二弟,来,跟大哥一起……喝!我刚才去了二叔的酒坊了,跟他喝……喝……” 
  谢天攥紧拳头,眼中冒着怒火,敖子书要是清醒的话,他早就对他不客气了。茹月害怕谢天动手,死死地拉住他。敖子书一皱眉,指着茹月道:“月儿……你过来!你是我的人!谢天……以后这……这可就是你大嫂了……”   
  5、伤别离(4)   
  谢天一把打掉他手中的酒壶,大声喝道:“你做梦!” 
  敖子书没听清,蒙眬着眼皮问道,“什么……” 
  茹月恳求谢天道:“二少爷!他喝醉了,你别跟他计较。” 
  谢天指着他的鼻子道:“我说你做梦!你不能娶茹月!她根本就不爱你!她是我的!” 
  敖子书愣愣地瞧着他,突然笑起来,“好兄弟,你又开玩笑,想逗我是不是,现在又不是在闹洞房……刚才二叔说了……”咕地打了声酒嗝,“三叔当年要娶三婶之前,也像我这样,去找他喝酒来着……他还告诉我,人永远比书重要,叫我一心一意地对茹月好……我跟月儿成亲以后,也不会整天呆在楼上了……我……茹月非花非雾,茹月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 
  谢天听着他的话,转头看着茹月,“咱们走!”茹月看看他,又看看子书,不知该如何是好。 
  敖子书瞪大了眼珠子:“你真要带她走……你凭什么?”他伸手指着脸上的伤痕,“看到没有,为了月儿,我娘把我打得鼻青脸肿,关了起来,爷爷威胁我,要我继承不了风满楼。可结果怎样,我顶住了,敖子书懦弱了十几年,就这件事干得还像个男人。嘿嘿,为了茹月,我豁出去了。” 
  谢天的手颤抖着,脸上的表情十分怪异,他做梦也没想到大哥爱茹月也这样深,爱得也这样苦。便见茹月扑通给他跪下,“我求你了二少爷……” 
  谢天呆呆地看着她,敖子书赶忙过来也趴下去,大笑着。茹月含泪说:“二少爷,你不是问我投没投井吗?现在我告诉你,那不是梦,我真的死过,可没死成……”一狠心,又说下去,“我的身子已经是大少爷的了,我这辈子注定是大少爷的人,你就走吧!”痛苦地闭上眼睛。 
  敖子书也在谢天的脚下吆喝着:“好好,今天就拜堂……谢天,你给大哥作证婚……我们磕头……磕……” 
  谢天呆呆地看着他们,猛地大叫一声,转身跳上岸去。茹月睁开眼睛,见他已没了踪影,哇的一声哭出来。敖子书抬起头,醉笑道:“咦,走了。月儿,你哭什么……” 
  他说完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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