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的车站(猫狗一家亲后续)by星炀 神界传说 - powered by phpwind_net-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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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想知道些什么呢?”
“说说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喜欢什么,或者,是如何相爱的,他们的生活……随便什么都好,我只是想多少了解一点罢了。”
沈妈妈只好开始讲了。像讲一个跟他们都无关的故事。故事的男主人公是怎样的人,女主人公又是怎样的出身,他们如何相识,又是怎样相爱……
讲述时,她看着沈雨浓不知是听得入神,还是其实自己在想什么想得出神的凝固的表情,眼光清幽地专注着那个杯子,但只要她稍微有些要迟疑地停下来询问的意思,他就会立刻在间隙插上句“哦,是这样。”或是“原来她是孤儿。”再或是“波兰吗?也是个美丽的国家啊。我还真的算混血儿呢……”诸如此类,偶尔她有意讲起他们的一些有趣的事情,他也会配合地轻笑一下,虽然那个笑意根本到不了无神的眼里。
沈妈妈心痛如绞,终于恳求:“小雨,你哭一次吧,你这样……我看着难受。”
他转过头,像是想安慰她地微微笑笑,却不知不觉地泛着倦意:“妈,如果我说我正在哭,你会不会不相信?可是真的很奇怪,自从那晚之后,我就再也流不出眼泪来了,好像被一次都用光了一样。所以虽然我在哭,你却看不出来,是不是?……妈,你过几天也要回去了吧?其实我只是想多听听你的声音。我们也不总有机会这样聊天,你的声音还跟小女孩似的清清脆脆,很好听。你以前就老不在家,以后我要是想听就更听不到了。你走了,哥也不回来,家里就剩我一个人……好像我真的该到挪威去,否则总是一个人,多冷清,对不对?……妈,我不说了,你别这样。”
沈妈妈捂着嘴哭得泣不成声。反而是他空茫的眼睛像平静得仿佛漂浮着死亡气息的海面,透明地绿着,却缺乏生气。
七月二十五日,广州,白云机场国际候机室。
沈雨浓把一直拖在手里的大行李箱交给沈妈妈,露出个让她放心的微笑,示意她该进关了。
沈妈妈虽然也微笑着,眼里却泛着泪光,不舍地摸摸他的脸,转身往海关入口走。
沈雨浓注视着她的背影,看到她正要把机票和护照交给入口工作人员的时候,忽然迟疑了一下,对那位小姐低低说了声什么,匆匆走了回来。他赶紧迎上去。
“怎么了?是不是忘了什么?”
“对不起,”沈妈妈只是在他面前微低了头,平视他胸前的扣子,用颤抖的声音轻轻说,“小雨,是妈妈对不……”
他一把抱住她,把她的话截断在胸口:“别傻了,妈。你是我们的妈妈,当然做任何事都不需要对我们说对不起。”
一片暖暖的湿意在他的肩头化开,沈妈妈说不出话来,颤抖着啜泣。
他拍拍她的背,看到机场工作人员在频频投来询问的目光,于是放柔了声音:“海关快关了。你不是最讨厌法航这个死板的提前一个小时check
in么?还不赶紧去,省得又去跟他们那讨厌的投诉处打交道。”
“小雨,我之所以那样做……不是因为同性恋或者道德、社会什么的,而是……爱情太容易伤人了,你们爱得太死太危险了,明白么?这条路走起来又那么难……伤心,比伤身要难治得多。你们没有经历过那些,也不那么清楚,只看到眼前的快乐就以为都是开心的,但妈妈知道。所以我才举棋不定,主意改了又改……”沈妈妈摸着他的脸,艰难地想说下去,“但是你那么聪明,知道跟妈妈说那些话,让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妈妈总以为能为你们做点事,让你们将来不要后悔,或是受太大的伤害。我是想着长痛不如短痛,想着也许分开一段时间对你们还是有好处的。可是我明明自己都吃过这种苦头……对不起,是妈妈糊涂。”
沈雨浓用手给她擦着眼泪,像哄孩子地安抚着:“妈,你看你……你真的不用解释,我都明白。我们又没有怪你。好了好了,你再哭下去妆都糊了。”
沈妈妈安慰地笑笑,下了决心地凑近他的耳边,像是怕给谁听到地悄声说:“莱特要签我的文件,我故意拖了几天,最后那份我还没给他。剩下的需要你的签名,你……”
人来人往的国际候机厅里,很多人都不由地看着这对相拥饮泣的男女,浮想联翩。直到海关最后一次广播通知发出,美貌的东方女士才在英俊的西方少年耳边把话说完,依依不舍地亲了亲他的颊,转身再次往海关走去。工作人员检查了证件和机票,女士按照规定把行李放上检测仪的传送带,再由工作人员检查了周身,安然过关,继续往里面的check
in处走。少年忽然跑向海关,站在隔离带外面,对她大喊了声:“你到了记得打个电话回来。还有,我们都爱你,妈!”
沈妈妈回头对他挥挥手,泪光闪烁间笑颜灿烂。
沈雨浓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一道道的防护栏后,才慢慢地转了身,却发现周围的人似乎刚从地上纷纷爬起来。
D……E……F座,是这栋了。
攥着那张几乎已经给捏出了水来的小纸条,他抬头看了看。按照格局,501的窗户应该从外墙就能看到。所以他看着那扇虽然夜幕已经渐渐降临,但还没有灯亮起来的窗子,心想大概还没有人回来。不知怎么的,又稍稍松了口气。但,还是满腹紧张。
他退到几栋楼中间空地上的小花园里,找了个合适的位置坐下,惴惴地开始等。
好一会儿,天都慢慢全黑了,进出那扇楼门的人也有,却没一个是他要等的。他就着微弱的路灯看了看表,又抬头看看那扇窗子,却发现窗户里的灯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亮了起来。
他忽地站起来,原本悬着的心一下提到了极限,深呼吸了几次,正巧有人从楼门里出来,他身不由己地快步走了过去,在门关起来前拉住了门。又迟疑了几秒,终于硬着头皮进了去。
楼道里的感应灯随着他沉重的脚步一盏盏地亮起来,虽然楼层不算低,但还是给他很快磨蹭到了五楼。站在501室前,又胆怯了。手举起几次,又不得不颓然地放下,直到把那铁门上挂着的《XX日报》投报箱研究了三遍,才终于下定了决心,按门铃!
机械的音乐响了两次,门里传来脚步声。他的心跳得比第一次亲那个人时还要猛烈。
又等了几秒,似乎是门里的人透过猫眼看了看,立刻就开了里面的门,王烨惊讶的脸出现:“小雨?”铁门也同时打开。
他站在门外,带着紧张的笑正要开口,忽然在目光落到王烨身上时顿住,连笑容也一并敛去。
他已经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懵懂少年,自然光是看到他的样子,那种剧烈运动后特有的慵懒神情,哪怕只是空气中若有似无的气息,也能猜到在一刻钟,或者更短的时间前,这间屋子里发生的事。
他忽然觉得有一种尖锐的冰冷从头顶刺下,像极地的风暴,带着不可抗拒的凶猛的冰寒叫嚣着要将他冻僵在这里。
就连王烨继续带着惊讶又疑惑的表情请他进去的声音也没听到。
王烨望着他,望着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样子,那个眼光,泛着灰蒙蒙的酸楚,整个人像是被定了身,完全呆住了。他不由看了看自己,只一转念,就明白了沈雨浓僵直的涵义,嘴角一弯,露出有点好笑的表情,正要开口,身后传来了另一个声音:“烨,是谁啊?你不是说这个星期天没……呃,这位是?”
沈雨浓听到那个声音,像是忽然被唤醒了一样,眼珠动了动,转向赤着双脚出现在王烨身边的人。待那眼光投来,一时间江漓觉得自己好像听到了某种由急至缓的“怦怦”声,仿佛某颗已经停止了的心脏在重新恢复跳动。
王烨在一旁看着,不出声地笑,再次说:“赶紧进来吧,别光站在门外。”
沈雨浓也没动,只是转向他有点尴尬地低声问:“呃……我哥呢?”
“你哥?”江漓跟所有第一次听到他说话的外人一样,露出的讶异都来不及掩饰。不禁也看向看起来跟他很熟的王烨。
只是目前的焦点所在似乎先沉吟了片刻,才问:“今天不是你生日么?你怎么跑来了?”
沈雨浓苦笑了一下:“是啊。所以……我想他……我想见见他。就算他不愿意见我,让我看他一眼就行。知道他在这儿好好的,就行了。”
王烨看他委屈求全的样子,忍住笑,摇摇头:“可惜他不在这儿。”
“我知道。”他扫了江漓一眼,“他是另外找了地方住么?”
王烨不好再逗他,转脸问江漓:“烟轻是昨天下午6点的火车吧?”
“嗯。”江漓想想,点点头,“5点45。你不是找停车位找了半天,差点没赶上,你忘了?”
“对。”王烨笑,又对沈雨浓扬扬眉:“那估计就是今天中午到的。”
“到……哪儿?”沈雨浓隐约明白了他们的意思,又不敢相信,有些傻愣愣地问。
王烨笑得更厉害了:“你生日,你说他到哪儿?”
沈雨浓转身就往楼下跑,给王烨一把拽住:“哎,你急什么?反正都没碰上,先给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吧。你难道专门为了看他,就跑来了?”
“我妈今天的飞机,我送她过来,顺便就想……来看看他。我以为……我没想到……”
王烨闷笑:“你们俩这么心没灵犀地错过,也太好玩了吧?不过你现在跑下去顶什么用啊?难道又买车票回去?你知道还有车吗就这么赶?”
“那也总得去看看啊。他……”
“他要没见到你,也这么赶回来呢?”
“……不会,他不知道我来了广州。”
“哼,说不定他正是以为你已经不在家了,才回广州呢。”
给他这么一说,沈雨浓安静下来,是啊,万一他回到家,发现他不在,以为他跟莱特那些人走了呢?“那我就更得回去了。”
“先打个电话确定一下吧。”半天没出声的江漓终于勉强弄清楚了怎么回事,插嘴提醒,“免得又错过了。”
两个人一起看他,王烨赞赏地笑:“还是我的阿漓有主意。”
江漓顿时满脸通红,幸好沈雨浓心有旁骛,也没多理会,看着王烨去打电话。
听着沈家的电话空响了十几声,王烨放下话筒,冲他摇摇头。他的心一沉。江漓想了一下,又说:“不过我觉得沈先生如果在家里扑了个空,不会是急呼呼地马上赶到另外一个地方的人。”看到两个人都因为这样而看他,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赶紧补充,“我只是这么觉得。呵呵,猜的啦。他至少会在原地停留一下,考虑接下来的打算吧?因为他那个人看起来好像很冷静的样子……不是吗?”怯怯地用探问的目光回视他们俩。
剩下两个跟沈烟轻认识了十几年,号称有绝对发言权的人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起了那个“看起来很冷静的人”在过去的十几年里很不冷静的表现种种……沉默。
“也有道理。”沈雨浓想想,“我还是回去吧。在这里我也等不下去。”
“也好。”王烨想想,“不过直达的火车是肯定没有了,不如坐长途大巴回去吧。阿漓,你知不知道车次?”
“这个倒比火车方便,”轮到江漓想想,“每小时一趟,到晚上10点前都有。”
“长途大巴啊?安全么?”沈雨浓没在外面跑过,第一次要坐这种东西,想起以前的很多关于公路安全的报道,难免有些迟疑。
“我坐过几次,还不错啦。而且晚班的乘务员都是帅哥哦。”江漓笑眯眯地保证,刚说完发现自己嘴快了,赶紧看王烨。
王烨老神在在地靠在放电话的沙发旁,盘手扬眉若有所思地笑看着他对沈雨浓说:“帅哥啊,呵呵,那你就更得去坐坐看了。看完了之后回来告诉我,到底有多帅。”
轻轻的“咔嗒”一声,再慢慢一推,门就开了。沈雨浓摁亮门边的开关,大厅顿时亮堂起来。
现在是凌晨5点多,外面还是一片漆黑。
他在门口换鞋,忽然留意到鞋架上的拖鞋少了一对,眼睛立即在鞋架上来回找了四遍,可都没看到有新的鞋加入。期待了一路的心刚刚扬起又一下沉到了谷底。
显然他哥果然是回来过了,但是……难道真的又走了?
他失望到了极点,进到大厅,疲惫地随手把包往沙发上一放,进了洗手间。可是不到一秒,又猛地从洗手间里冲出来,跑到他们的房门前,深呼吸一下,颤抖地推开了门。
洗手间里扔了双被弄脏了的跑鞋。他哥的。
大厅的光亮从渐渐大开的房门透进去,那床上盖着薄毯的身影静静地躺着,在阴影里勾勒出一道微微起伏着的优美的曲线。
沈雨浓站在门口,一时间心跳如雷,见不到他时一直在想着他,见到了,竟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轻手轻脚地走进去,绕到床的那侧——他们俩挤在一张床上这么多年,睡在哪侧都已经养成了习惯,所以现在这床上虽然只沈烟轻一个人,他还是习惯地往自己那侧靠。于是不自觉地就留出了另一个人的位置。
他哥的呼吸平稳,睡得正熟。沈雨浓看着他平静得一如以往的睡颜,这么多天来的酸楚一下都涌了上来。因为太多了,争先恐后都想冲出来,于是一齐堵在了心口,反而无法释放,挤压成一团,沉闷得要喘不过气来。他有些难过又急促地喘息,微微弯了腰,手贴近却虚空地在那张脸的轮廓上划过,眼神是连自己也没有觉察的痴迷。痴痴地抚摸他的气息,尽管触摸不到他的皮肤,但那温热的气息熟悉的轮廓却是实实在在的。
他不是在做梦。不是。
他弯下了腰,手撑在沈烟轻的两侧,脸压得低低的,颤颤巍巍地靠近他,一直看着他的睡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感觉到那熟悉的鼻息,皮肤上散发出的温度,和细致温软的嘴唇。
沈烟轻的眼睛一下睁开了。迎上他朦胧的目光,冷静而清醒。仿佛他根本没睡着过。
温热的液体滑下来,流过他的脸颊,流过他们四瓣相贴的唇,流到他的领子里,又慢慢渗进了衣服和枕巾。
还有一些泪珠滴进了他的眼睛,让他不由眨了眨眼,又让它们流了出来,仿佛也是他的眼泪。
沈雨浓低低地呜咽着,泪流不止的绿眸和漆黑的瞳仁相互映照,不知哪一个才是倒影。
“我以为……你再也……不要我了……你真的……不要我了……哥……哥……”他贴在他的唇上一直说一直说,哭得稀里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