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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五月女王-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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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那就是刘全全的坟,因为和袁青山的碑一样,那块碑上也一个字没有,光溜溜的,顶端积着昨天下的雨水——那一瞬间,我的眼睛有些湿润,我知道刘全全最后保卫的仓库就是袁青山住过的那座,袁青山早没了,仓库没了,刘全全也没了,没有人知道该说点什么好,我们镇上的人对他们这样的人,总是那样无言。
    
    
    
    五月女王 第六章
    早自习一下课,袁青山就去体育教研室找钟老师了,他正在跟办公室里另外一个男老师讲昨天发生的事情——“……我们都不信,结果她真的就吃下去了,啤酒泡饭!就为了五十元钱!”——两个老师都笑起来了,他们的中气都很足,笑得袁青山耳朵发痛了,她有些紧张地站在刚刚进门的地方,直到钟老师笑完了,发现了她,招呼她说:“袁青山,进来嘛。”
    她就走了过去,对钟老师说:“钟老师,我跟我爸商量了,我爸说同意我参加排球队,只要不耽误学习。”
    “不耽误!不耽误!”钟老师挥着手说,“你看我们排球队的女娃娃,成绩都好得很,而且以后高考还可以加分嘛!”
    “嗯,我知道。”袁青山说。
    “不过打排球很辛苦,打了就要打好,不能半途而废,你身体条件好,更要努力。”钟老师正色说。
    “嗯,好。”袁青山说。
    “今天下午放学就来训练。”钟老师说完,转头又跟另外那个男老师说上了,“下次我们再赌冯云芬吃火锅油泡饭嘛!一百元看她吃不吃!”
    他们又大笑起来,袁青山在笑声中退出了体育办公室,远远地,她看见器材室那边说说笑笑走出来几个排球队的,他们刚刚结束了晨练,收拾好了东西,准备去上课了——那些人都长得很高,有几个比袁青山还高,她看着他们,想到自己很快就是其中的一员了,她就又站着看了一会。
    她走着回教室。秋天正在慢慢变浓,每年这个时候的平原是最美的,天空呈现出难得的高蓝色,时而吹过来的风都是远方的,静下去听,可以听见整个平原的樟树,桉树,梧桐树都在哗啦啦地响着,从一头响到了另一头——但平乐一中的年轻人们没人懂得欣赏这样的声音,袁青山转上了二楼就差点被一个男生撞到墙上去,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另一群男生又追了过来,一群人大叫着打闹起来——这就是整个初一最可怕的初一二班,这个班聚集了所有穷苦人的,爱打架的,不听课的,搞早恋的孩子。过去一点就是一班,那是一个住校班,班上都是领导的,有钱人的,有关系人的孩子。楼上是袁青山读的四班和三班。这两个班的孩子没有什么大区别,都是老百姓的,低眉顺眼的,便于管理的孩子。
    他们从平乐一小读上来的几个玩得特别好的,张沛在一班,和何斌同班,袁青山和乔梦皎同班,都在四班。岑仲伯被分到了二班,和余飞他们同班。
    袁青山惆怅地看了一眼二楼尽头伸出去的大阳台,那是整个初一一班的孩子专用的,虽然大人们自以为做得很隐蔽,但她却发现了他们已经把他们明确分类了,这个发现让她觉得心灰意冷,前途暗淡。而张沛就是在那个阳台上,从暑假他搬家以后,她既没有去他们家玩过,甚至没有和他怎么说过话,加上读了封闭班,接触得更少了。在袁青山的脑子里,张沛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竟然是:“她才不是我马子!”——她惆怅地想到,他们曾经在一起过吗?在一起上学放学,是算谈恋爱吗?——她这样一想,就能听到满秋天的声音扑面而来了,凉得能催下她的眼泪来,她甩了甩头,把手插进运动裤的口袋里,走上楼去了。
    乔梦皎坐在靠窗户的位子,看见她回来了,探出头来说:“袁青山,你去跟钟老师说了吗?”
    “说了。”袁青山一边走进教室,一边说。
    “那以后你放学要去排球队训练啦?”她问。
    “嗯。”袁青山说,并且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来,她还是坐在最后一排,和乔梦皎一组,中间隔着两个位子。
    “那谁和我放学回家啊?”乔梦皎皱着眉毛,撒娇一样说。
    “余飞啊。”袁青山冷冷淡淡地说,乔梦皎那撒娇的语气让她觉得自己更不像个女的了。
    “我们都不同班了,他哪里有时间陪我。”乔梦皎哀怨地说——就在这时候,上课铃粗暴地响起来了。
    上了初中,袁青山他们开始学英文了,她学得不是很顺,总是用中文把发音标在英文下面,但是每天回家,袁华检查她作业的时候看到了这样的字就会狠狠批评她一顿,袁华说:“当年我们也知道,这样是学不出来英语的,这样学出来的是土英语!”袁青山听从了父亲的话,从那以后她总是用铅笔轻轻地写上注音中文,然后在回家之前擦掉,正当她又在搜肠刮肚地找出适当的中文来标新单词的读音时,前面传来了一张纸条。
    她一看就知道是乔梦皎传的,她总是把纸条折成一颗心的形状。袁青山已经会熟练地拆这种纸条了,而不会像第一次那样把它撕烂。她打开乔梦皎的心,里面写着一句让她顿时停止了心跳的话:
    “我听余飞前几天说,这个星期五要找人打张沛他们,你知道吗?”
    袁青山木着手看帖在文具盒里面的日历,发现今天就是星期五。
    袁青山终于等到了下课,她匆匆忙忙下楼去找岑仲伯。
    到了二班门口,她就远远看见陈倩倩穿着一件桃红色的外套,扎着一个同色系的蝴蝶结,坐在阳台上面,埋着头像女王一样跟几个男生说话,她的表情十分丰富,眼睛转起来,是那么漂亮。
    袁青山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过去,问她:“陈倩倩,看见岑仲伯了吗?”
    顿时,那几个男生都转过头来看了袁青山一样,他们的目光几乎要把她杀死了。她稳住巨大的身体,问她:“帮我找下岑仲伯吧。”
    陈倩倩瞄了她一眼,推了推其中一个男生,说:“去把岑仲伯叫出来嘛。”
    “我不去,”那个男生说,“凭什么帮她去找人。”他指了指袁青山。
    袁青山难堪地站在那里,像一棵被连根拔起的乔木,还好这个时候马一鸣走了出来,他还是戴着同样的大眼镜,手里面拿着几本漫画书准备到隔壁班去还给何斌,他说:“袁青山,你怎么跑下来玩了?”
    “帮我找下岑仲伯嘛。”袁青山说。
    马一鸣倒是很爽快,他把头伸进教室里面,大叫了一声:“岑仲伯,龟儿子滚出来,有人找你!”
    袁青山站在那等了十秒钟,岑仲伯就出来了。
    一个暑假不见,袁青山觉得他好像长高了,以前她能高高地看见他的头顶,现在只能看见额头了。他看见袁青山,有些惊讶,说:“你找我干什么?”
    袁青山好像见了亲人一样,一把把他拉到旁边,压低了声音,问他:“我听说余飞他们要打张沛,是不是真的?”
    岑仲伯面色一凝,问她:“谁告诉你的?”
    “乔梦皎嘛。”袁青山说。
    “我也不清楚,”岑仲伯说,“现在我跟他们关系也不是很好了,但是他们昨天好像是一群人到一班去找张沛了。”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呀?现在怎么办?”袁青山六神无主地问他,她只觉得他是现在在平乐一中唯一可以相信的人,在这个的陌生学校,来来回回都是比他们资格更老的人,袁青山忽然无比想念平乐一小,想念在那里指点江山的熟悉和惬意,那一切都一去不回了,他们又在这里慢慢地把地皮踩热了。
    “管张沛的哦。”岑仲伯懒散地说。
    “不然我们去问下张沛嘛?”袁青山不依不饶。
    岑仲伯看着她着急的样子,掠过了一丝复杂的神情,他终于说:“好嘛,去嘛。”
    他们去找张沛,跨过去的大阳台上只有一班的人在玩。他们在门口站了一会,一班的教室和其他的教室不太一样,因为是住校班,教室后面有个柜子,里面放着每个同学的生活用品,有杯子,饭盒,毛巾,还有别的琳琅满目的东西,像一个小小的博物馆。
    张沛的座位刚好在靠着门的那个小组倒数第三个,岑仲伯轻轻地叫:“张沛!张沛!”张沛埋着头不知道在写什么,好几个其他的学生都回头来看他们了。“张沛!”岑仲伯就抬高声音又叫了,这下张沛终于回头过来了。他看见了他们两个,皱了皱眉毛,还是放下手上的事,推开椅子走了过来。
    张沛也好像长高了,袁青山发现他比岑仲伯矮不了多少了。他穿着一件灰蓝色的毛衣,上面有一只海豚,看起来是那么不一般。
    他看着他们俩,说:“什么事?”
    岑仲伯的动作几乎和刚刚的袁青山如出一辙,他把张沛拉到了一边,压低声音,神秘地说:“余飞要打你啊??”
    “打就打嘛,哪个怕他。”张沛冷冷地说。
    “你知道了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啊。”袁青山着急地问他。
    “他们昨天就来说了喊我今天放学桂花林见,我觉得没什么好说的。”张沛说——桂花林是平乐一中操场尽头的一片林子,靠着新修的主席台,平时没有几个人过去。
    “你不要去嘛。”袁青山说。
    “我自己知道。”张沛说,他转过身,看样子准备进教室了。
    “张沛,”袁青山着急地伸出手,拉着他的袖子,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要不要我们跟你一起去嘛?”
    “不了,”张沛甩了甩袖子,望着教室里面,说,“我们现在又不同班,我自己知道看着办。”
    ——就在这个时候,上课铃又像催魂一样响了起来。
    袁青山和岑仲伯不得不回到自己的教室里面去了,她传纸条跟乔梦皎,问她:“你知道他喊了哪些人打张沛不?”
    “好像是初三的几个人。”乔梦皎说。
    “你去给他们说叫他们别打张沛了嘛。”
    “余飞才不听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袁青山还想说什么,就发现讲台上的地理老师明显地看着她这边咳嗽了几声,她连忙把纸条收起来了。
    她把那张纸随手一团,塞到了书包的一个内包里面,那里皱皱巴巴的都是开学以来她和乔梦皎传的纸条,她望着满班似是而非的同学的脸,还是选择低下头研究地理书上的地球风带图了。
    一个上午袁青山都被这件事情弄得心神不宁,她像个真正的女人那样焦虑着,课间操的时候,她本来想和张沛再说两句话,但是一班和四班隔得太远了,她远远地看见他灰蓝色的毛衣一下,但是一做完操就不见了。
    她反而在操场上看见了汪燕,她在北二仓库看见过她几次,都是骑在自行车上飞快地消失了。她发现她已经长出了一对滚圆的胸,和其他几个女孩一起说说笑笑走了。
    中午,袁青山和乔梦皎一起放学回家,她们在国学巷路口买了两个蛋烘糕,乔梦皎说:“吃奶油果酱的嘛,我觉得那个最好吃了。”她就要了一个奶油果酱的——那是最贵的一种蛋烘糕,要一块钱一个。袁青山说:“不了,我还是喜欢吃大头菜的。”一边说,一边从兜里摸出四毛钱来,买了一个大头菜的。
    两个人在十字口分开了,袁青山一回到家,就闻到父亲炒回锅肉的香味,和以往不同的是,这味道并没有让她急剧地开始分泌口水。
    吃饭的时候,袁华发现她吃得很少,他问她:“你是不是又在路上吃零食了?喊你不要吃零食,多吃饭。”
    “没有,烦得很。”袁青山粗暴地说,埋头吃饭。
    “你跟老师说了参加排球队的事情没?”袁华接着问。
    “嗯。”袁青山说。
    “你跟他说了不要耽误学习没有?”
    “说了说了,烦得很。”袁青山用力戳着一团饭。
    袁华一下子把筷子用力地摔在桌子上:“你这娃娃太不像话了!前几天喊我买自行车不买给你你就每天跟我乱发火!每家有每家的情况,我们家要供你又要供妹妹,你要学会节约嘛!”
    袁青山和袁清江都吓了一跳,袁青山知道父亲又火了,开学一个多星期以来家里的空气总是格外紧张,袁清江也一脸惊恐地看着她。
    袁青山第一反应是给父亲道个歉,但是她已经过了那个能够随时说对不起的年龄了,她骨子里面的骄傲长起来了,扎得她自己生痛,何况还是当着妹妹的面,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把筷子一摔,拿起书包就走了。
    袁清江急了,跑过来一直叫她:“姐姐!姐姐!”袁青山理都不理,一把挥开了妹妹,大踏步下楼去了,筒子楼上其他的人都在关着门吃饭,只听到袁华用一整个楼都能听见的声音大叫着:“袁青山!袁青山!”
    她有些害怕了,但还是走了。
    她直接就到学校去了,路上觉得肚子很饿,她翻了翻口袋,发现还有一块三,她就去买了两个馒头,在路上吃了。
    学校里面还一个人都没有,静悄悄得看起来完全像是另一个地方了。袁青山走到操场的尽头,去看那片桂花林,桂花刚刚开过了,留着残香,那些花是那么小,落到地上就成了泥。她在那呆呆地站着,恨不得就这样死了,就在这时候她听到了脚步声。
    她多么希望是张沛,但她知道绝不会是,她转过身去,发现那是那个傻子刘全全,在第一节体育课上她远远地看见过他一次,听别人讲起来过,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看见他,他看起来和自己差不多年纪,居然也和她差不多高,穿着一件青灰色的西装外套,歪着头看着她笑,脸上露出稚气的笑脸来。
    这笑脸不知道为什么让袁青山想到了自己的妹妹,她也对他笑了笑,他就笑得更欢了,只是还是动也不动,看着她。
    袁青山想试着跟他说话,她说:“刘全全?”
    刘全全还是笑着。
    她说:“我叫袁青山。”
    刘全全还是笑着。
    袁青山忽然觉得自己这样有点蠢,她就转过头走了,她走的时候,心里面其实有点害怕,一直回头来看,怕傻子会忽然发疯,但刘全全一直跟着她,跟到操场的尽头,他看着她往教室走去,不动了。
    袁青山到了教学楼下,看见岑仲伯已经来上学了,她欣喜地走过去,说:“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我中午不回去,自己吃了就回来了。”岑仲伯说。
    “噢,”袁青山随口应了一句,她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上面,她说:“下午的事情你想好怎么办了吗?”
    “打嘛。”岑仲伯轻轻松松地说。
    “他们找了初三的人。”袁青山说,“我听说初三的那些人打架都用钢管。”
    “不怕,我有这个。”岑仲伯神神秘秘地从裤子里面摸出个亮闪闪的东西给袁青山看,袁青山发现那是一把蝴蝶刀,就是余飞曾经在她面前耍过的。
    “你也要去?”袁青山问。
    “去,打我兄弟我怎么不去!我们南门上的人没有那样的!”岑仲伯说。
    “不然我们去告老师嘛?”袁青山灵机一动。
    “你有病啊!”岑仲伯不屑地说。
    “哎呀,你就不要管了,这些都是男人的事情,你又不是张沛的哪个,你管这么多干什么,人家乔梦皎都没说余飞什么。”岑仲伯受不了地拍了拍袁青山的肩膀,准备上去了。
    岑仲伯的这句话把袁青山结结实实地给堵住了,她愣愣地站了一会,用眼睛的余光可以看见自己运动服上的红色条纹,她还看见岑仲伯穿的那条旧西装裤上面补了一个很大的疤,她觉得这千篇一律索然无味的丑陋正在嘲笑着她自己,她终于说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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