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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女大兵的青春谜底 作者:惟诚-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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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菜地,见没了别人,于是肖文汇便勾肩搭背地伏在我的肩膀上。
  “不像,你什么眼神啊,那是一块完整石头没跟本不是两块,我看那石头像头狮子。”肖文汇说。
  “不对,两块。”我说。
  “那是一大块,你看清楚了”肖文汇说。
  其实,一块或两块大石头只有到了山顶上才看得清楚,我很气愤的也是肖文汇故意气我,睁着眼睛说瞎话。
  那时候肖文汇当新兵时候那个“熄灯号”的雅称早就被人忘到了脖子后面,她在我们的女兵里有了个响亮的绰号,是比我们晚来一年的河北兵马玛给她起的,叫做变色龙,第一是因为她属龙,第二是因为她的身边总围着几个给她献殷勤的男兵,而她只能变换着不同的面孔和嘴脸对待她的追随者。现在,肖文汇被传闻包围着,周遭议论最多的话题便是她和男兵的关系。
  像肖文汇这类女兵,一阵银铃般的笑就能在那些男兵的脑海里荡起久久回响的余波,最近,我忽然发现新换的指导员魏明看着肖文汇的眼神不太对劲儿。
  无论温度计显示什么,春天已经来临,夏季快要上路,黑暗的冬日销声匿迹了,漫漫冬季之后,我们迎来了新的渴望,白天会变得越来越长久,越来越明亮,越来越丰富,直到下一个金色秋天。
  大地露出清新的泥土,早晨一场下雨过后,树上的枝丫显得更加绿意融融。我和肖文汇走到半山腰的时候,金霞和胡明媚跟了上来,胡明媚虽说比肖文汇个子矮了点,还是垫着脚尖蒙上了她的双眼。
  “肖文汇,下去吧,指导员找你呢,找你谈话。”她说话的时候故意朝我挤挤眼睛。
  “去!胡扯,你们也拿我找乐啊。”肖文汇有点假装生气。
  “是真得,指导员跟连长从饭堂里出来的时候,很严肃地把我俩叫到一块说的。金霞说话的时候胡明媚坚定地点点头。
  夜色阑珊,我们站在山坡上看着山下的点点灯火,看着一路小跑的肖文汇下山去的背影,猜测着指导员为什么找她。金霞还不由自主地说了句“变色龙”。
  我们很清楚地知道现在还没有发展她入党的迹像,如果可能的话也许叫她当个班长吧,其实这比入党更厉害,班长当上了,组织问题会很快解决。我心里这么想着的同时,金霞就把这句话已经说出了口:“哼,准是叫她当班长。”看得出来,她的神情是沮丧的,一边说话一边拿眼睛瞟着已经走下山去的肖文汇。
  金霞实在是看中或者叫痴迷总机班长这个芝麻官儿,当兵以来有目共睹,她的表现要比肖文汇更好、更努力,而且她的家人来探望她,早在去年就跟雷淑梅谈过这个话题。金霞的大姐是单位里的支部书记,她一眼便看出早晚有个班长的位子应该让她妹妹像争取上。她和雷淑梅的谈话还碰巧被胡明媚听见,胡明媚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很快就给金霞嚷嚷开来,肖文汇知道后,更是给金霞到处扩散。
  记得我们第一次探家回来的时候,一屋子人围坐在雷淑梅的床边,包括姚新燕和杨绒儿还有两三个老女兵,大家正在说说笑笑的节骨眼儿上,谁也没有想到,偏偏这个时候金霞在门口突然出现了,她抱着一个大尼龙网兜儿,里面装的全是午餐肉和桃仁罐头,金霞这回可有点失算,她正要送给雷技师,见到满屋子的人在聊天,来不及躲闪,一时间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尴尬。真丢丑,我心里也在替她难为情。没有别的选择,反正也被大家看见了,索性,她只好硬着头皮冲进屋子,她把那兜子罐头“咣当”放在雷淑梅的桌子上,撒腿就跑。
  屋子里的新老女兵们先是大眼瞪着小眼,安静了好几秒钟,你看看我,我瞅瞅你,吐吐舌头,后来便是一阵哄堂大笑。
  雷淑梅的脸上挂不住那么多人投来疑问的目光,她立刻抱起那包子罐头,面带愠怒,大步流星地闯进了金霞的宿舍。金霞没有在房间里,如果她在场,肯定会被雷淑梅着实地数落一番。
  送罐头这件事情本来应该给金霞带来不良情绪,可第二天她遇到昨儿在雷淑梅屋子里看见她送罐头的那帮人却表现出脸不变色心不跳的样子,无所谓。金霞这人有点凡事窜皮不入内,很会举重若轻,但逮住理就绝不撒手。
  现在,我和胡明媚看出金霞心不在焉的神态,知道她的心思这会儿惦记着班长的位子,早就飞到了山下,于是就拾趣儿地向后转,往山下走。
  我们刚走到通信楼的二楼,果然就听见连部里传出的指导员跟雷淑梅的吵嚷声:“肖文汇能当班长那总机班谁都能当,您这样做明显就是偏向。”
  啪!拍桌子的声音,接着,听到指导员怒声说:“雷淑梅,这是命令,执行吧,不存在偏向。”
  指导员的话音刚落,肖文汇已经从三楼下到了二楼,她的眼睛红肿着,哭得很无辜。
  3
  因为精简整编,通信连跟汽车排、警卫排合并成警通连,合并后我们就有了广泛地接触到男兵的机会。这一年,部队的老兵全部复员了,仅仅留下了雷淑梅和自动班那个技师方剑兰。她们每个技师手下都有几个女兵,俩班长,雷淑梅有我们四个,还有比我们晚到一年的两个河北兵,而自动班的方剑兰手下是四个北京籍的女兵,跟我们几乎同年,她们刚来部队就被派到了电话设备厂去学习。肖文汇在指导员的力挺下,总算当了我们的班长。
  肖文汇当上班长并没有比从前多干点什么,每天早晨依然是金霞擦楼道,她天生就是一个勤快人,谁都知道她对肖文汇当上班长耿耿于怀,但表面上她一点没有抵触情绪。胡明媚仍旧乐此不疲地以电话聊天为精神寄托,她似乎对上进不是那么热衷,但,不管开什么会,她都会在口头上表示她的思想进步,她对军队的热爱,她以服从命令为军人的天职。
  金霞的细微变化是她不像从前那么爱炫耀,爱说笑,她变得有些心事重重。平时找她的男兵不少,她在大院里办什么事情也不比肖文汇费劲,有那么多男兵讨好她,到底哪个是她心仪的人还不得而知。
  魏指导员对肖文汇赏识和提携已经是不成其为秘密的秘密,除此之外,指导员见到胡明媚时候的话也相对我和金霞比较多,这跟那回肖文汇和胡明媚一同随指导员到市里出差制造小小的“流血事件”肯定有关系。
  魏明魏指导员是标准的军人身形,清瘦的脸,清秀的五官,他的面部表情很多时候集中在嘴边,他的唇线棱角分明,唇色略带点黑紫,难怪那时候胡明媚不止一次地夸奖说,指导员的嘴好看,牙齿也齐,他家莹莹长得像爹。我说,男人要脸上有棱角,嘴长好看有什么用,说不清指导员哪儿带点娘儿气。金霞立刻表示同意,这时候只有肖文汇从不搭腔,她对指导员的好印像当然不言而喻。我们那时候想不起来性感这词儿,如果想起来,胡明媚在夸赞指导员嘴好看的节骨眼儿上不如叫做性感。看得出来,指导员魏明喜欢漂亮女人,尤其喜欢肖文汇和胡明媚。再说,魏明是安徽人,安徽口音里有很多地方跟天津话相似,指导员开口讲话既不像天津人话那样生硬,又有南方人讲话的词语规范和机智,加上与天津口音那种天然的契合,使得他在两个天津女兵眼里平添了不少魅力。
  热风卷着绿浪送来我们当兵的第二个伏天,管理处把淋浴室翻修了,弄得亮亮堂堂,白瓷砖,白衣柜,白昼般的吸顶灯替代了原先昏黄的电灯泡,把女人们湿淋淋的身体照得一览无余,女澡房来洗澡的人多起来。
  我们每回看到大院里哪个参谋、干事、连干部老婆的裸体都要回来议论一番,评出裸体身材最好的军人妻子。指导员的爱人别看是村姑,身材却很修长,玲珑有致,细腰丰臀,刚刚喂过奶的两个乳房虽然有点微微下垂还是比一般人丰满,典型的两个大水滴。这让我无意中立刻联想到肖文汇那瘪得实在没形的扁平胸脯,不知道她以后生了小孩会不会能鼓起来点。
  另外一个身材最美丽的女人就是军务处江参谋的爱人,某部医院的李护士,她的乳房高高地耸起,皮肤白皙如玉,连我们女孩子看了都赞不绝口,可是,天有不测风云啊,就在今天中午,我和肖文汇一起去洗澡的时候,我俩同时惊异地发现,她的一侧乳房被一片疤痕替代了。
  李护士的表情很安然,看样子她的手术做了至少半年以上,伤疤的颜色不怎么新鲜,已经呈现出浅粉。她一直垂着眼睑,不愿意跟人们的目光对视,但她的从容和沉默肯定让浴室里所有的女人心生恻隐。她洗得匆忙,却动作缓慢地穿上军装,有一只胳膊略微吃力。李护士端着脸盆出去的时候不仔细看很难看出已经失去了一只乳房的。
  “这小李,真倒霉,你刚才瞅见了吧,她是晚期。”
  “说得是呢。这女人家不能长太俊,红颜命薄,红颜祸水儿。”两个洗澡家属对话的时候说到长太俊三个字还瞥了我和肖文汇一眼。言外之意我们俩也是漂亮女人啊,不用说,那两个洗澡的阿姨当然属于中等偏下的丑老太太,年轻时候也没长出过好模样儿,其中有个管理处长的老婆我还在无意中偷听过她的电话,她跟自己男人刚要撒个娇就会被那管理处长倔出二里地。
  我跟肖文汇一路上都在谈论着李护士,我们说到了她的丈夫,她的女儿,我说,如果这李护士病情恶化,撒手人寰,那江参谋肯定会再给孩子找后妈。肖文汇立即说,这还用琢磨吗,理所当然的呀。于是,我越想越觉得那李护士太可怜了。
  洗完澡回到宿舍,我和肖文汇还有时间睡个午觉,放下脸盆,各自上床。
  “哎呀!肖文汇,你摸摸,我这儿怎么也长了个东西?”我的脑子里老是闪现着澡房李护士那片伤疤,不由自主地把手伸到自己胸前,摸了几下就摸出一个蚕豆大小的东西。
  肖文汇懒哼哼地快要睡着了,她嘴里咕哝着:“瞎嘀咕,人有嘛病你就有嘛病,小神经。”
  我急眼,只好跳下床,走到她的身边。拿过她的手,叫她摸摸我那个小疙瘩。
  “哎呦!不对!你还真有事儿,这儿,这里,就是有个东西。”肖文汇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面带惊慌地说。
  金霞跟胡明媚交了班上楼,走到隔壁的房间还没推开门,就被肖文汇喊了过来,她让金霞也到这儿摸摸那个肿块,金霞一进屋子就冒出一句:“别诈唬了,人有嘛病她有嘛病,小,胆小鬼。”我知道金霞刚要说小神经就把那两个字眼儿吞掉了,她知道我母亲得过精神病
  “不,你来摸摸。这回好像没诈唬。”肖文汇说。
  “呦,坏了,林玫,你真长东西啦,像黄豆,不像花生那么大,你得去看看”金霞摸着我的胸,跟肖文汇一样惊慌起来。
  “走吧林玫,甭想睡了,我跟金霞陪你去卫生所先看看。”
  我有点恶心,忽然间就觉得没有了力气,被她俩搀扶着下了楼,如同踩着棉花被肖文汇和金霞左右驾着胳膊到了卫生所。
  卫生所胡医生皱着眉头,反复摸着我乳房上的那个小疙瘩,轻轻地摇摇头。她给我开了介绍信,叫我务必去军区总医院看看。
  我才18岁呀,还没有过19岁的生日,怎么就遇到这等倒霉事儿。倏然间,我的脑子里变得一片空白,接着,洗澡房里江参谋爱人胸前的那片伤口反复在我的眼前放大、缩小、放大、缩小,还哗哗地流着鲜血。
  我要等到周三去总医院,因为只有周三才能有班车。当天晚上的后半夜值班我一夜都没敢合眼。有男兵找我聊天全都让我下了逐客令。
  肖文汇那么轻易地就当上了班长。上任后,她比从前表现积极了,金霞干的面子活儿她也一件不拉地身体力行。她管起人来还是得过且过,不难为大家,这一点可能比金霞当班长更人性化,因为金霞在工作上爱教条,假正经。这次我去看病,肖文汇还特意替班,叫金霞陪我一起去。
  到总医院给我看病的是名女军医,她除了一双手纤细漂亮,几乎没有让人夸赞的优势,撅嘴、呲牙、平板胸,这是也能给人留下深刻印像的女人。她跟卫生所胡医生一样,例行检查后,严肃地跟我和金霞说:“用手摸着不像恶性肿瘤,但是要做病理切片才能确诊,你本周五再来一趟。”她说话的时候爱用手比划,身上的来苏味儿很重。
  “如果是恶性肿瘤该怎么办呢?”我诚惶诚恐地问。
  “那就要切下你的右侧乳房。”女军医似乎用了一点同情心都没有的口气说。
  果然,我必须接受一个悬在空中的极其可怕的坏消息。
  跟金霞回去的路上我很少说话,总是愣愣地看着窗外,盯住马路上过往的女人们上身那两个颠颠颤颤的大小乳房,少女们隐在薄衣服里的两只小兔子。我呢,想到自己疑似乳腺癌,很可能要被切掉一个还从来没被使用过,没被异性摸一下、碰一下的姑娘乳房,多么可怕,多么可惜,自己还没有谈过一次恋爱呀就把乳房割掉了,多不幸。想着想着,我的心里一阵莫名的烦躁,要是能哭出来还好,偏偏却掉不出一滴眼泪,这个时刻,我想起了老女兵绒儿,她要是在肯定帮我。
  好在金霞是个善解人意的姑娘,她一路上不停地在安慰着我,说我的乳房长得太好看了,胸口的皮肤白如玉,医生故意吓唬吓唬我。
  回去又是夜班,那个雷雨交加的晚上对我来说,一个小时就像一年,每一道闪电都很刺眼地让我打个寒战,每一道闪电都更换了一个狰狞的脸谱。几个钟头就像度过了几年那么漫长。我突然有了想找人说说话的冲动,而且一定要找个男人说话。于是我就故意跟东西门卫找点闲话聊聊。
  自从警卫连通信连合并,那些平日里没机会跟女兵说话的农村兵自以为跟我们进了一个战壕,言谈举止流露出一个屋檐下的亲近或不见外。可是,我跟那两个男兵话不投机,东西门卫的小兵子比我还幼稚。
  快到2 点了,一个电话打进来,这声音很快能调动我情绪,一听便知道是政治部图书室的管理员小范,四川兵范春播。认识他还不到半年,他是从野战军调上来的,据说他会写诗,在小报上发表过,有个参谋便把他当人才调到了机关。范春播是我愿意偶尔聊上一阵子的唯一男兵,我还经常找他借几本世界名著看看。跟他打交道我有安全感,别人也不会说什么闲话。他属于男人堆里面个子矮小瘦弱的那种,留着利索的板寸头,身高不过一米六五,我跟他站在一起,穿着部队发的平底子解放鞋还要比他高出半头。他的名字也好记。也许是因为在书堆里熏了三年,范春播似乎比别的男兵稍微斯文了一点,所以在他的话语间喜欢咬文嚼字,爱带些成语古训,他还专门爱跟大个子男兵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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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春播比我早两年兵,他在电话里的声音挺有磁性,抑扬顿挫,咬文嚼字,带着个别齿音透着儒雅和厚重。我爱听南方人讲普通话,他跟我打电话熟了,就老爱哼唱一句电影《冰山上的来客插曲》:白杨树下住着我心上的姑娘,当我和她分别后,就像那肚它尔悬挂在墙上……
  我问他为什么就会唱这两句,他说,这两句最有人情味儿。
  他喜欢看小说到深夜,我值班的时候,范春播经常把他正读到的地方大声念给我听。我问他是不是给别的女兵也念,他说别人听不懂,不跟他们费劲。第一次听他读的小说是司各特的《艾凡赫》,英国18到19世纪的小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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