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贩子在唐朝-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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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作盆景也是少不得石屑四飞,泥土满地的,因此卢鸿也不能就在正房里做这个。何况只是玩闹的事,也不想多让人知道。卢鸿找了个小偏房,将搜寻来的石块等物堆在一起,又让人备了几个小凿子之类的家伙式,便就开工了。
卢鸿准备做个大点的盆景,因为唐时这房间都是满高大的,做小的也显不出意思来。后世一般都用大理石做盆景托盘,卢鸿别出心裁,要奚老大用易水当地挖出来的一种深青色花岗岩做了一个随形的大盘子出来,又嘱咐他去给自己找个合适做底座的大树桩子来。然后比照着盘子,在心里构思出了预想的样式。
麦秆石属于软质石料,表面软硬不是很一致。卢鸿先以竹签子,将浮土都剔净了,又用小尖嘴凿子,按照思路,将选出的石材一一刨成型。然后再将刨下的碎屑粉碎后,混在油灰中,将散碎的石块一一堆砌后粘合在一起。
虽然山水盆景主要是以石为原料,但植被是不能少的。还好此时种植花草的风气也颇胜,卢氏族中有专门的暖房,其中也有数种名贵花草。过了几天,待诸项都已经准备完毕,卢鸿在诸女的催促声中,亲自跑了一趟暖房去选材。管那暖房的老头子见卢九公子亲自光临,又惊又喜。领了九公子进了暖房,将那名花名草好一通吹嘘。待见九公子视名贵花木于不顾,只从花下挖了数大块青苔,又小心翼翼地启了几棵因偷懒未锄去的野生小灌木,最后才选了一丛角落里没人要的云松后心满意足而去时,老头子不由呆住。着看一屋的美蒽佳英,半天没想明白这是唱的哪一出。
郑柔、红袖等也跟着参观了卢鸿的制作过程。只是看来看去,除了刨石头,就是粘油灰,实在看不出其中奥妙来。今日卢鸿去选花草,众女翘首等了半天,见卢鸿选回这一堆宝贝来,一个个都是杏眼圆睁。
“少爷你选的这是什么啊,这不是地衣么?脏乎乎的,这是要做什么啊?”
“傻丫头知道什么。老实一边等着,等会看少爷给你们变戏法。”
卢鸿指挥众下人,将奚老大给做好的大木桩子底座搬进来。这木桩子是一个大松树根,乃是当年制松烟墨时留下的,也有些年头了。这次按卢鸿的指点,剥去杂皮,将上下锯平,打磨后又上了腊,摆在堂上,作为盆景的底座,自然高古,别有风味。
之后将石盘设于其上,卢鸿一点点将事先准备的山石堆叠起来。这盆景形制颇大,足有半人高,乃是分成东西两峰,前方又有平台短崖,水中危石。两座山峰一高一低,互相呼应,其上石纹斑驳,石沟罅隙遍布。远远看来,只见危峰伫立,虽然只是方寸之地,气势竟如万仞峻岭一般。
卢鸿又在其中几处备好的石缝中,铺下泥土,将寻来的几株矮小灌木略为修剪后,植于其中。这几株小木形状并无特出之处,但衬着其后的山崖,便觉得林木高致,本来光秃秃的山石一下子就充满了生机。
之后又择其岭背山顶等处,将青苔一一贴于其上。那麦秆石上全是孔洞,吸水性极佳,因青苔有水则生,不至于枯死。青苔这一点衬,更觉得山石郁郁苍苍,大有情趣。
最后卢鸿才把云松植于崖顶之上,将那枝条,披拂下来,散落在崖头石壁之间。又取过几个前两天加工的石制小塔、小亭、小桥等物,一一以树胶,粘于合适的位置之上。
等一切收拾完毕,才命人取来清水,注入石盘。
在制作之初,红袖等人还偶尔说笑几句。待盆景形态初具,便再无一人出声,只是默默看着眼前的山形水色一点点的生动鲜活起来。待卢鸿完工,起身请大家观赏时,诸人看着眼前这一片盆中山水,都不由陶醉其中,神为之夺。
第六卷 故园风月
第十六章 隐士与名士
柔看着眼前这一派山水,黑亮亮的眼睛里全是掩饰不整个下午,她拉着卢鸿,指点着这盘中的微缩大千景象,忽然变得絮絮叨叨起来。
这里适合观景,那里可供垂钓;山头可以起楼,坡上最宜筑居;这一处石壁应加题字,那一处平台似堪野炊……
盆景本来就是小中见大,可供神游。郑柔此时便大有神游之意,半天好象还没有回过神来。
“柔妹你这般喜爱山水丘壑,不若为夫便与你购园深山之中,隐居其间,陶情自乐如何?”
“得此神游之趣,妾身就已经心满意足了。夫君身负重望,只怕便是欲要归隐,也有诸多为难之处呢。”
“那依柔妹之意,还是希望为夫出仕庙堂,而非悠游于山水之下吧。”
“哪里,夫君志在何方,是男人家的事,只要夫君定夺便是了,妾身是不懂的。妾身便如那依附于山头的云松一般,能日日伴在夫君身畔,便心满意足了。”
郑柔偎在卢鸿身侧,脸上全是小女人幸福与满足的光芒。
卢鸿一笑,此时世间,俱以成功立业为尚。而如自己这般心远功名的,怕也是世间少有的怪物了。按说郑柔出身世家,功名利禄,应该比较热心才对。不过郑柔的回答,卢鸿觉得也颇为喜悦,轻轻拉着郑柔的手道:“早先曾闻,前朝一位名贤避世草堂,不理世事。为着明志。专做一联为记。”
“哦?”郑柔柔声道:“不知是何联?”
“上联是:两口寄安乐之所,妻太聪明夫太怪;下联是:四界接幽冥之地,人何寥落鬼何多!”
郑柔一听笑了出来:“这位老先生,好似颇为激愤呢。”
一边的红袖却听不明白:“这青天白日地,哪来的鬼。他家住在坟地边上么?”
卢鸿笑着道:“怎么说青天白日便没有鬼呢?这世间,多的是鬼。如那酒鬼、色鬼、馋鬼、懒鬼,贪婪鬼、小气鬼、伶俐鬼、下作鬼,岂在少数。所以那老先生便道:人何寥落鬼何多啊。”
红袖瞪大了眼睛,一时琢磨着说不出话来。郑柔轻轻捅了一下卢鸿:“夫君可不要也这般偏激才好。对着这般美景。说这些杀风景的话做什么。”
众女崇拜的眼神让卢鸿总有些飘飘然,虽然听惯了了夸奖,但郑柔的热情还是让卢鸿感觉惊喜。以至于当天夜里大架子床上,郑柔都比往常主动和积极了很多。让卢鸿在享受之余,大叹想不到盆景还有这般妙用。
卢鸿这件盆景最后被郑柔命名为“秀峰叠翠”,对此红袖大为不满,认为郑柔太偏心——为什么要用小翠的名字。就不能用自己的名字呢?
小翠笑着道:“这里边山是绿的,树是绿地,云松也是绿的,用翠字当然合适。满山一点红色也没有。姐姐的名字好象没办法用呢。”
红袖大为郁闷,要不是卢鸿笑着让她不要急,几乎要缠着郑柔给自己改名了。
结果没几天。也许是卢鸿这房中确实是比较温暖。那云松居然开花了。
那云松又名萝。花形不大,开放时攒堆成片。极为茂盛。远远看来,就如一片怒放的红云也似,挂在下垂地藤条之上,散落在山崖之上。映着其下一湾浅水,衬着苍岩碧苔,缤纷烂漫,当真是美不胜收。
红袖这一下子大喜过望,口口声声这回那花红得如新娘子盖头一般,再不改名,当真对不起这一山红花了。最后卢鸿拗不过她,只好告诉她,以后这盆景就叫“万山红遍”。红袖虽然觉得这名字有些夸张,又看着卢鸿笑得有点奇怪,但也喜孜孜的不再说了。
卢鸿房中这件盆景,自然得到了郑柔等人的精心照顾。尤其是红袖,现在将对家具的热爱与对砚石地投入全都转给了这盆景。每天都要细心的将松木座和青石盘擦拭一遍,然后在给林木和青苔上洒上清水,再将山顶的云松一点点的清洗一遍。看她小心翼翼地料理着云松,唯恐碰落一片花瓣地样子,卢鸿都忍不住有些妒嫉了。
“红袖啊,你要再这么照顾下去,只怕用不了多久,这云松便要如同云林子院中的梧桐一般,让你给照顾死了。”
“怎么会照顾死的,少爷不要吓我了。那云林子院中地梧桐,是怎么一回事?”红袖不以为然。
别说红袖,郑柔也不知这云林子是何方神圣。
很正常,云林子他老人家还得再过几百年地元朝才能出生呢。
卢鸿笑着道:“这云林子本名倪儹,字
号云林子,乃是不出世地一名画家。其所绘山水以萧林远水,淡然高致,人称‘逸品’。只是这位云林子先生有个怪处,便是深有洁癣。不只自己收拾得一尘不染,身边人物器具,见不得一点脏污的。”
红袖听了道:“干净还不好么?总比邋里邋遢地强吧?”
卢鸿道:“问题是这位倪先生太干净了。便是有客来访,走后也要紧着打两桶水来,将客人用过的东西全都擦洗一遍,地面都得冲三回。在他院里有棵梧桐树,树形清古,深得其喜爱。因此天天都要给这树除虫拂尘,清洗干净,将那枯皮干枝黄叶等,一一剔去。结果没过多久,硬把棵梧桐树给干净死了。”
小翠听了不由掩嘴笑道:“原来红袖姐姐乃是效仿那个云林子,倒合了什么‘见贤思齐’。少爷,我这典故用得对不对?”
卢鸿不由称赞:“不错不错,小翠这句成语用得甚是妥当,看来这一年来学得不错。”
小翠喜上眉梢,红袖却道:“学那云林子有什么不可以的,把树料理死了是他不会收拾。我这云松断然不会的。只是那云林子这般样子,只怕没人受得了他吧。”
卢鸿嘿嘿笑着道:“正是如此。只因他洁癣过甚,因此终生未娶,更离那男女之事甚远。只是有一次,不知怎么着,忽然喜欢上了一位名妓,便带了她回到自己的别墅中过夜。”
郑柔不由“啐”了一声,脸红了起来,小翠也是有些不好意思。
倒是那红袖道:“哼,所谓名士总是这般的,不知怎么的总要与那名妓搅和到一起去。”
卢鸿也不理她,自顾讲道:“结果回了家后,又生怕这位名妓不够干净,便命她先沐浴。洗完香喷喷地上了床……”
讲到这,卢鸿偷偷看着三女面色发红的样子,嘿嘿笑着继续说道:“他还是不放心。便从头到脚,边看边嗅,但有觉得还没洗净的地方,便命那名妓再去洗过。”
红袖听了,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郑柔与小翠也都是面带笑意,又不好意思笑出来,只得强自忍住。
“洗完回来,他依然不放心。结果嗅完再洗,洗完再嗅。这般折腾到了天亮,什么事也没做,只得做罢。可怜那名妓洗了一夜,几乎将皮都洗破了、泡肿了,以后再也不敢到他家里来了。”
三女这回都撑不住,全都笑出了声。就连房中伺候的两个小丫头,本来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竖了耳朵偷听少爷讲的故事。这下也都红着小脸,偷偷地笑了起来。
当天晚上,卢鸿上了床,抱着香喷喷的郑柔,不知怎么就下意识地抽动鼻子,嗅了一嗅。
郑柔一时有些羞恼:“鸿哥你嗅什么?不许乱想!妾身可不是那等女人,浑身上下干干净净的!”
卢鸿一脸无辜:“我哪里乱想了,是你多心了嘛。柔妹你香喷喷的,还不许我闻闻么?”
“闻什么,不然妾身再去洗洗?”
“这回可是你说的。过来,让我从头到脚闻一遍再说。”
二人闹成一团,被翻红浪,旖旎无限。
卢鸿房中这件盆景开始制作时,知者不多。后来从丫环口中传扬开来,卢夫人知道了后,特地跑来看了个够。于是第二天,卢鸿便给叫到了卢祖安的书房里。卢大族长高踞于太师椅上,正襟危坐。
“听说这几天你不务正业,搞了个什么盆景,堆在自己房中,惹得家中下人都纷纷传说,可是有的?”
“儿子也是一时糊涂,才弄了这个盆景。今后再也不在这些闲务上耗费光阴,必然要专心事业,更求精进。请父亲大人放心。”卢鸿这一套早练熟了,一脸地沉重肃然。
卢大族长连连点头:“孺子可教,可教。为父对你期许甚高,万不可为这些杂事折了进取之心。当然闲时怡情养性,亦无不可——正好为父这书房中新家具都搬过来了,却少些装饰。明儿你便也给为父做一件吧。”
“……”
“对了,大小不必太过份了。就比照你房中那个的大小,再略大一点就好了。”
“是,儿子这便告退,马上去做。”
“对了,你娘亲也喜欢,顺便给她卧室中也弄一个吧。你娘什么都喜欢大一点的,你就做得再大点,随便给她做个一人高的吧。”卢鸿一个踉跄,差点栽倒。
第六卷 故园风月
第十七章 快乐的人们
袖很快乐。
每天收拾完多宝格,上边摆的石头红袖姑娘已经都认识了,然后就呆呆着凝视着半人高的“秀峰叠翠”——不对,是“万山红遍”,这可是少爷亲自改的名。想到这些,不由红袖心中充满喜悦。那青上的小小露珠,就如红袖透明的心思一般清亮。
卢族长很快乐。
每天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环顾四周全套的新式家具,然后拈须斜视摆在一边那个多半人高的山水盆景——自己亲自起名为“巍峰雄峙”,微笑不语。经常有宾朋来访时,不断的惊讶叹息声,使得卢族长天天在自己的谦虚声中飘然欲飞。
卢夫人很快乐。
每天等儿子与媳妇问了安之后,便斜倚在儿子给自己设计的箱柜上,心中无比踏实。偶尔看看眼前足有一人多高的高大山峰——儿子说了,这叫“无限风光在险峰”。嗯,就是比媳妇房里的高,可不能让这小子娶了媳妇忘了娘。不过话回来,这儿媳妇还是挺懂事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卢夫人每天便这样沉浸在幸福生活的畅想中无法自拔。
卢鸿很苦恼。
连着忙活了几天,总算把老爹老妈打对高兴了、满意了,想要歇歇手、散散心吧,老婆你看咱们是不是该再放松一下了——郑柔微笑不语,手中亮出来的是什么?
“据说是夫君在长安的某位挚友,送给夫君地什么什么珍贵礼物。妾身岂敢轻动。小心收着等夫君拆启呢。”
空气里这是什么味道,怪怪的。
“这有什么不敢轻动的,打开便是。”卢鸿一时没想那么多,伸手便打开了。
里边是一件卷轴,一函书。
谁送的?字还是画?卢鸿顺手先将卷轴打开来。
一块顽石,一丛新兰。看这笔法——眼熟啊。
“并蒂花呈瑞,同心友谊真。一拳顽石下,时得露华新。试写兰石图为浩然兄新婚之贺。玥。”郑柔念着画上题字,眼睛笑眯眯地弯成了月牙。声音柔和得如三月里轻拂的春风:“看来这便是长安有名的才女美女上官玥姑娘的大作了。啧啧,看这画这诗这字,真不负才女之名呀……”
“咳,咳咳。”卢鸿一连串的咳嗽。
“唉哟。夫君怎么呛着了,快让妾身来给你捶捶。”郑柔一边说着,却是纹丝不动,“按说这上官姑娘也是的。怎么光捎幅画来,也不写封信呢。就不知道我夫君朝思暮想,神魂颠倒地么。”
“哪里哪里,夫人说笑了。我与那上官姑娘只是为了出版画谱一事,略有交往罢了。对了,这函中定然便是新出的《芥子园画谱》。还请夫人查阅。”
郑柔手中拿着画谱。一边称赞上官玥文笔清新。诗词雅致。一边从头翻到尾——没找到夹带的东西。
“嗯,也是。写什么信啊,一切,尽在不言中么。这画谱啊画轴啊,还请夫君好好收藏,以作睹物思人之念。”
“夫人说哪里话来,自然应该由夫人保管才是。对了,昨天书院的古大人来寻我,正值为母亲制作盆景错过了,今天为夫却要回访一下才是。夫人稍坐,为夫去去就来……”
卢鸿跑出来,叫了洗砚去书院。那古铁古大人过年回来,才到了范阳,便来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