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春记-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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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母亲顿时傻了眼,人也矮了一截,哎呀一声道,那我们报警吧?丛碧兀自叹了口气,心想母亲这一辈子,不能说她糊涂,整个就是一个女版的周星驰,不仅说话无厘头,做出的事来,别人都看着滑稽,只她一个人抵死一般的认真,跟一个认真滑稽的人日对夜对,你道是急不急?!所以丛碧不再言语,回了房间,倒在床上越想越觉得窝心,只恨自己不是黑社会的压寨夫人,杀了胡川那个狗日的。
这时母亲推门进来,忧心忡忡地坐在她的床前,道,不如你赶紧去找庄世博,叫他拿个主意。丛碧翻身面壁道,就是不想让他知道,胡川这个无赖,肯定会糟践我,说我跟他睡过觉都不一定,要不我为什么会给他做鱼香肉丝的代言人,我现在浑身是嘴也说不清了。
母亲道,那你打算怎么办?丛碧无精打采道,有什么怎么办的,我也被胡川搅得乏了,随他编排去,横竖我跟谁也不好,还落个大家清静。母亲道,可你不是说挺喜欢庄世博的,还真的爱上他了吗。丛碧叹道,就是爱上他了,才麻烦呢。母亲道,是啊,是啊,有钱人都是讲体面的。如此一说,母亲倒把自己的气给激起来了,又道,我去找胡川算账,我跟他拼了。丛碧烦道,妈,你就少说一句吧,睡觉。
事实上,叶丛碧的这一晚,怎么可能睡得着觉呢?好几次,她从床上翻身坐起,抓过手机想给庄世博打电话,有一次号码都按好了,还是没有勇气按发出键,她想,她能跟庄世博说什么呢?这种越描越黑的事,她又怎么说得清呢?现在的电视台,说得好听一点是媒体先锋,说得难听一点就是《 红楼梦 》里的荣国府,还有谁相信它是个干净地界?记得上一次,电视台来了一个年事已高的香港商人,是来谈合作项目的。晚上,台里自然叫上几个漂亮的女主持陪他老人家吃饭,散了饭局以后,老港客问他的手下给女孩子们发红包没有?手下说这是台领导专门请来的女主持作陪,表示一种档次,不用给红包。老港客立刻大发脾气,说怎么能不给红包呢?她们是鸡嘛,我知道的,不给红包我怎么有面子呢?
丛碧又想,再说自己和庄世博的关系算什么呢?他从来也没对她承诺过什么,这样一种微妙关系,如果胡川害她,庄世博又凭什么相信她呢?
然而,叶丛碧并不知道,其实她的不眠之夜,也正是庄世博的清夜静思之时,这段时间,世博的夜晚也不太平。在男女私情这件事上,他承认芷言的话虽说刺耳,但是每一句都是对的,有哪一个好官不是六根清静的?还有就是郎乾义的迎头痛击,也让他从红尘万丈的温柔乡里猛醒,他想,他的确不能深陷在儿女情长之中,因为有些时候,甘露就是砒霜,而人生最重要的功课便是取舍。
差不多有两个月的时间,世博都没有给丛碧打电话。本来他并不想做得这么决绝,他也一直在想,要不要跟丛碧面谈一次,做一个正式的了结,否则他们的关系算什么呢?茵雨湖之夜又算什么呢?这也不是他的行事风格啊。但是转念一想,不联络,不见面,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也是一种了结的方式。如果真是面对面地谈,那他说什么?
有些事,尽在不言中,才是最好的。
这样决定之后,世博虽然有些失落,但同时又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那段时间,他甚至都挺害怕叶丛碧给他打电话的,他已经决定,如果是叶丛碧的电话就不由分说地挂断。但是很奇怪,叶丛碧一直都没有给他打电话,时间一长,两个人倒有点像情人赌气了,仿佛他们都在考验着自己的意志,又都在苦苦期待着什么。
一天,庄世博独自驾车外出办事,在一个路口等红灯的时候,他随意地一偏头,路边便是一家大型的电器商店,透过巨大的玻璃橱窗,差不多有十几台不同尺寸的电视机同时开着,播放出来的频道却是一个,那就是叶丛碧主持的“都市写真”,丛碧穿着一件白衬衣,下身是蓝色的牛仔裤,这套招牌打扮让她看上去人淡如菊,她一直在说着什么,但是马路嘈杂什么也听不见,但是她的音容笑貌都是他万分熟悉的。
节目的现场好像是在国道上,有一个连环的三车追尾事件,叶丛碧显然是在报道这一事件,美女严肃的样子总是很动人。
要分手,就决不要见面,这是一个真理。
世博也知道,见面会让一个人的钢铁意志化作万缕柔情,但是没办法,他们就是这样不期而遇了。就在那一瞬间,世博希望能够立刻见到叶丛碧。
他看了一下手表,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这时,庄世博已经打了右行灯,但是他的车却左转弯离去了。庄世博去了电视台的大门口,他把车静静地停在路边,他想,如果能碰上叶丛碧,就跟她见一面,当面做个了断。如果碰不上她,那就一切随风而去,男人一生的插曲想必很多,华彩乐章却永远只能是事业。
芷言冷冷地回道,结婚?你跟谁结婚?世博道,你知道了还问。芷言没有说话,心想,你难道没结过婚吗?孩子都多大了?那种呆头呆脑的仪式还要反复体验吗?当然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在心里暗自吃惊。
三十七
那天的庄世博,很顺利地在电视台门口遇见了叶丛碧,叶丛碧见到他的时候,竟然有一点点漠然。
丛碧上了车,用手机推掉一个饭局。世博把车开到一座年久失修的公园里,公园里是一些不太出名的抗日英烈,大部分还是国民党的,不知是不是这个原因,所谓的园陵才破败成这个样子。才3块钱的门票,人们也还是不来了。世博的车开了进去,停稳,两个人却都没有下车,似乎也清楚要谈什么。
为了让情绪缓冲一下,世博道,你怎么也不跟我联系啊?丛碧道,你不是也没联系我吗?世博道,怎么样,最近过得好吗?丛碧道,不好。世博道,怎么不好了?丛碧不再说话,只看着窗外,世博再一探头,发现她满脸是泪。
世博惊道,你怎么了?我可没有欺侮你的意思。丛碧道,我也没说你欺侮我了,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听着呢。
这样一来,世博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了。
见他不说话,丛碧便推门下车,走了。
庄世博想不明白,眼前的这个叶丛碧跟以前的那个叶丛碧是一个人吗?他下了车,追上她道,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我妹妹找你去了?她跟你说什么了?丛碧不解道,你妹妹找我干什么?世博道,那你这是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你就说出来,不要这样哭天抹泪的,这样又能解决什么问题?
叶丛碧忍不住又哭起来,一边跟庄世博讲了胡川的事。
世博当即就火了,道,真有这样的事?丛碧小声埋怨道,就知道你不信。世博道,你怎么知道我不信?我是不信你还是不信他?我就这么没有分辨能力?
丛碧不再说话,自顾独自垂泪,看得世博心也碎了,便道,你只管放心,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会娶你的。话一出口,连自己都吓了一跳,本来准备要说的分手道白竟成了海誓山盟?正不知这话是怎么说出来的,丛碧已经抱住了他,哭得更凶了,世博搂住她软软的腰身,心想,我又不是得陇望蜀之人,既然和宛丹的缘分已经尽了,找个人结婚别人总说不出什么来吧,而且叶丛碧的处境也逼得他没了退路,这种时候说分手,自己无论是自私还是先输给了胡川,总之都不算什么圆满的收场。
再说他们为什么还会见面?无非是割舍不下,现代人可能怀疑感情,但不会怀疑意念,在利害关系的压迫下仍然不想放弃的东西,那可能就没法放弃了。就像郎乾义,他难道不知道女人是祸水?还是没有办法超越嘛。自己也一样,内心深处还是喜欢丛碧的,要不然怎么会跑到电视台的大门口去等她?太不像他庄世博干的事了,可他还不是就那么做了?
复杂的事情用最简单的办法处理,这也是庄世博的行事风格。
芷言道,“你这是爱吗?你这是逆反心理,是你内心的寂寞和失落造成的错误的决定。”
世博道,“爱是不需要理由的,无非是一种异性相吸而已。”
芷言道,“别为自己开脱了,你就是说不出来你爱她什么。”
世博道,“她很单纯。”
芷言笑笑,等待着世博的下文。
世博又道,“我好久不见她,真的会挺想她的,这就说明我们还是有感情的。”
芷言道,“你们之间能有什么感情?都是戏中人罢了。当初你连个小科长都不是,在公共汽车上碰见了宛丹,这才叫感情,现在的女孩子把自己变成大红包送给你,你只不过是笑纳罢了。”
世博道,“按照你的说法,男人只要往上走,就谁都不能相信了?”
芷言道,“客观上就是这样。”
三十八
世博道,“我知道叶丛碧不在你眼里,她没你聪明,也没你清高,就算她是一个虚荣心满满的女人,我反而觉得她挺真实,挺贴心的,这个年代还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爱情?各取所需就已经很好了,我愿意满足丛碧的虚荣心,这样总可以了吧?”
芷言突然抬起头来,道,“那宛丹怎么办?她才是最适合跟你在一起的人。”
世博道,“你的问题真是太奇怪了,我现在不想谈她,但我可以告诉你,我已经跟她通过电话了,下个星期二一块去街道办事处。”
芷言道,“你不能离婚,你们还有孩子。”
世博道,“我同意把孩子判给她,但是我是会对庄淘负责的。”
芷言终于有点不耐烦了,道,“你还玩成真的了?世博,你疯了吗?”
世博也提高了嗓音,道,“我告诉你庄芷言,任何对我不忠的女人,无论她有多好,我都不会留恋,在这个问题上,有没有叶丛碧都是一样的。”
芷言踱到窗前,沉默良久才道,“宛丹她并没有对你不忠,她暗恋教练的事是我编出来骗你的。”
庄世博愣住了,他看了芷言老半天,不知她在说什么。
他走了过去,他对她说道,“你刚才说什么?”
芷言把刚才的话又说了一遍,世博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芷言道,“你问得那么紧,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世博道,“照实说很困难吗?”
芷言沉吟片刻,道,“总之因为宛丹她太执著,而我又不能跟她说你心理有问题。”
世博勃然大怒道,“我心理没问题!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心理很健全,一点心理问题也没有,你别觉得自己进修了两天心理课,就看着所有的人都有问题。”
芷言道,“我不想提过去的事。”
世博吼道,“这跟过去的事有什么关系啊?我再说一遍,我很健康,心理素质也非常好,没有任何问题。”
芷言毫不迟疑道,“那爸是怎么死的?”
庄世博二话没说,飞起一掌,打在芷言脸上。芷言只觉得半边脸先是麻木,接着是整个脑袋有一种泰山压顶般的沉重,人都快站不住了,耳朵里传出的是铁马金戈,气势如虹的轰鸣。她一动不动地站着,直到听到一声门响,知道暴怒中的世博已经离去,这才缓缓地倒了下去。
下午,芷言一直觉得偏头痛,便到医院去做了检查,医生说她是左耳耳膜穿孔,也没有什么具体的治疗,只开了一些止痛片。
芷言在医院的小卖部买了一瓶矿泉水,吃了药,自己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感觉好一点以后,她开车去了她的导师潘思介的家中。是潘师母开的门,见到芷言,她高兴道,你来得正好,就在家里吃饭吧,有人送了螃蟹过来,思介说菊黄蟹肥,要围坐在一起凑个趣才好,自己吃很没有意思。芷言道,需要我帮忙打下手吗?潘师母道,不用,我已经把螃蟹刷好了,只是蒸一下,方便得很。
潘老师在阳台看书,一边抽着烟斗。他招呼芷言坐,也不是特别客气,这样反而让芷言比较轻松。
芷言是非常信任潘老师的,因为她一直跟其他同学一样,轮流跟着导师在临床坐诊,有些病人再正常不过了,也只说了不多的话,潘老师就建议他留医,后来的事实证明,病人还真的病得不轻。但是芷言认识潘老师以来,从来没有提过哥哥的事,这一天她觉得有必要求助于潘老师。
尽管潘老师还是坚持医不上门,但是在心理疾患频密滋扰的今天,许多病人的家属繁稠地往医院跑,请求正确的帮助,潘老师也会提出相应的措施。
芷言把一直埋藏在心底的童年家事告诉了潘老师。
三十九
潘老师听后,又问了一些庄世博的现状,以及起居,饮食,情绪等方面的情况,最终他对芷言说道,你哥哥他没有病啊。这个结论很让芷言感到意外,潘老师又道,虽然童年的经历极有可能起到人在成长之后不断强化的潜意识中的暗示作用,但绝不是说有冲撞性格的人就一定会有心理疾病,或者最终导致忧郁症。因为许多人的冲撞性格反而帮助他们释放掉了一部分压抑的情绪,而且你有一个很好的母亲,她并没有积极配合你父亲,对于你哥哥的教育始终是疏导的,所以我觉得你哥哥后来的发展很健康啊。芷言仍感疑惑道,可是无意识也是一种令人恐惧的威胁啊。潘老师道,是啊,的确是有些无法治疗的疾病来源于人性深处,人类到底是自我主宰,还是被一种看不到的无法控制的力量所驱使,这个话题将永远地争论下去,但这并非心理学的要义,弗洛伊德留给我们的最大遗产是他打开了人类认识自身的一个隐秘而宏大的世界。不过我们从结果论出发,生病是一个事实的客观存在,它绝不是想象和推理啊。
吃螃蟹的时候,潘老师看了看芷言,有点欲言又止,芷言道,潘老师,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潘老师道,芷言,我倒是有点替你担心,你没事吧?芷言道,我没事。
这时,芷言的手机响了,芷言打开一看,是世博打过来的,她没有接听,只是顺手把信号掐断了,并且关了机。
而此时,世博就坐在芷言的房间里,夜色降临,芷言的房间很静,而且一如既往的整洁干净。墙上是父亲柔韧却难掩苍劲的字,不动心。世博自知,这一回自己是大动凡心,准备改弦更张了,但是他一点也不后悔,他觉得一个男人既是面对感情上的事,只要是想定之后有所承诺,那就必须担当起全部的责任。问题是他该如何面对宛丹呢?现在看来宛丹并没有错,也许她只是对芷言有成见,但是她毕竟离家出走了呀,这至少说明她已经厌倦了现在的生活。
世博看着自己的右手,他也十分懊恼自己今天的举动,无论芷言对他说了什么,多少年来,也正是芷言始终不离他的左右,承担了母亲、妹妹、情人的角色,分担了他身上一半的担子,她聪明、漂亮,但是过着几近幽闭的生活,更为难得的是,正如郎乾义所说,芷言就是他的另外一个自己,他们之间的心领神会有着难以名状的魔力。
他也曾经试着与宛丹沟通过,但是宛丹的劝诫却不是他要听的,如果一个男人真的淡泊名利,有着出世般的超脱,那还有这个世界吗?还有奋斗带给人的亢奋和荣耀吗?什么不是云烟?什么不会四散?但也正因为这一切消失的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