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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英儿-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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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处删去300字)

  这一刹那近了,已经近了,已经过了。我知道马上。但是也就在这一刹那,忽然看清楚了一切:你在等我死,你们都在等我死。

  原来如此。

  失踪

  失踪

  影子碰我

  影子说·你和别人在黑暗里吹笛子

  电话铃不断响,本来就睡不着,但还是跳起来把衣服穿上一半,你们说话就知道是近处的朋友。

  顾城死不死她不管,她想知道他现在哪儿。

  有时候竟然是乡伊,她语气匆匆地在地球那边说:“英儿说了……其实她不是这个意思,她是说……你知道她一直在哭,她后来一直在哭,跟我一起看你们的信,手发抖根本打不开,她说过跟你是命里的事,没有办法分,她心里只有你、没办法,正因为这样她才离开你。”

  显然好多话是她自己加的,因为她知道我要做点什么是轻而易举的。

  时间一点点过去的时候,我一直在想这些话是怎么说出来的。

  听说我想回去,她一下就急了。这时候她会说:顾城死不死我不管,(中国)那边我已经准备好了,他白去。这话不是别人编出来的。

  英呵,她就没有想一想吗,我终于知道了:对于她,这个时候,最重要的是什么,我知道了,在最后一刹那我才彻彻底底的知道了。

  乡伊还在替她说话,她说:“英子还是爱你的,你就是她的生命,正因为如此。她要离开你。”

  我只想知道她到底说了什么。

  “顾城的东西她不要再看;也不要再寄来了。”这是真的。

  我默然了,“托尼也急了,托尼肯定说,她是和老头一起走的。去了沙特阿拉伯。”是老玛丽透出来的…

  老玛丽不是刚和老头结婚吗!

  我知道我在浑身颤抖。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犯病,我不疯。

  我对自己说。我不犯病,我不犯病,我不犯病。我知道我必须坚持住。我的精神和我的身体都要坚持住,但是我周身涌动,必须坚持到那一刻。、

  “英儿现在什么都不想了、她现在只是在为她的父母活着。”

  我继续在浑身颤抖。

  但是过了好久,天知道是几天,那些日子对我来说是短而漫长的。我说。订票,马上最快地离开。如果她是为她的父母活着,她早该回去了。她呆在新西兰干什么,我真想告诉她。她早该回到她父母那儿去了。

  她不会回去的,她不敢爱,也不敢死,在这个空间里有一个没说出来的事情,她要骗自己,用一些东西骗自己,维护她心里那个保留下来的世界,那个布尔乔亚的世界,是不是真像她自己说的那样,从她母亲那里传下来的,我不知道,那些未能实现的幻想给她的。出国,找一个外国人,生一个混血儿,一个蓝眼睛的洋娃娃。

  对于她父亲来说,女儿最好永远不要出嫁。

  最早的时候,他们告诉我,她好像是出去旅游了,谁也不知道她上哪儿了,谁都以为她本来就喜欢自行其事。也许是澳大利亚。

  没有人知道她是不是一个人走的,只有你不信她会跟别人走掉。

  放下电话就知道这件事已经发生了,而且己经发生了好久了。从九月的那种不安袭来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了。这种不安使我对来人莫明其妙他说:真想一抬腿就回去。

  她的信少了,我好像鬼使神差地在回避着什么。你准备了那么多明信片,信却总是写一半搁着忘记了发。最后你还是给她寄了《你叫小木耳》,你相信英儿会喜欢它。她也真的来了信,她说看见这些,心就往下沉。

  这是最后一封信,十一月二十四日,她那么温和地说:“顾城也别灰心,只要有心才有好不好呢。”信里还有一句话说,“孤寂真可怕。”

  在后来的时间里,这句话发着魔鬼的光芒。你知道在那后边,在夜里到底发生着什么,白天她和谁在一起?

  我打过一个电话,那边是夜、一个男人的声音,接着电话就断了。

  初夜

  初夜

  小小的风包裹着她

  你不放心

  你的想象力不断地长呵,长呵,可怕地生长着。你甚至看见了晚上她敏感的身体起伏,你知道她的身体有多么敏感。放肆、任性、天然、下贱。

  别把这一切都看成是阿琉精的想象,别老告诉说:才不会呢!

  你能说什么呢。

  事情已经发生了,老头在前边挡着,把他的老情人、新媳妇老玛丽推得更前边,英儿躲在最后边。这件事真恶心,那些夜晚、英儿的身体,太恶心了。你觉得比自己的身体受到污辱还要恶心。

  只有你知道在那一个个夜里她会做什么。在她最反感的时候,最恨的时候,她都会要。这不是想象,那熟悉的一切像酸液一样腐蚀着你的内脏,一种最坏的东西。你像是吞了一口温热的毒气到心里,变成毒药,又变成了蛇。那毒蛇升起颈子,日夜醒着。你的连续不断的白天就这样降临了。你绕来绕去想躲避的,就是那些清清楚楚的夜晚。

  她和老头在一起,第一次老头怎样对她。这是使你特别难受的事情。

  雷,我看着自己,对自己说话,也对你说。你不相信,你总对我说:“才不会呢。”我能说什么呢,我知道她,我知道她什么时候会要。

  女孩是不一样的,她们彼此不会知道。书上有这样或那样的说法,你都不相信,你认为这是一种夸张。可是你知道那种愿望有时是多么危险,又多么诱人,你有多么蔑视它、厌弃,就有多么渴望。

  我真像拜神一样的爱她,在夜晚,在柔和的灯光卞,看她睡去的样子,看她的眉。也轻轻的撩起了最早最早的情欲和幻想。

  雷你真漂亮,超过了所有所有的想象,在淡红的帐幕里你像白银一样。你走了,把木门关好,一直到早晨。你在乡下的帐幕里,轻轻呼吸,那时我真脆弱极了。不知道后来欲望怎么会变得这么强悍,折磨着我。

  也许是因为和英儿在一起,心里有一种凶凶的感觉,她喜欢这种感觉,喜欢有点暴力。这样她更像女孩子,她流泪,但是有点矫揉造作。因为她哭,不是为这件事。

  第一次好像她默然,第二次她哭了。早晨,她对我说:“走开。”我站在边上不知道说什么好,忽然嘶叫一声就倒下去了。

  英儿后来说,那一声叫把她的心都吓灰了。

  英儿跟你不一样,在我发病的时候她会躲开、逃走,而你却抓住我的手说:没事没事。英儿十分惊讶你,她是个过于敏感的女孩,她逃走,就像最后最后她所做的。她不会管你死不死。对于她最重要的是她自己的感觉。

  一个敏感的身体,在被单下裹着(像树一样在风里面)。她睡在沙发上,下午的阳光照耀着她,她好像是另一个被你久已仰慕的女孩。有的时候她很一般,有的时候她是非常非常美丽的。

  我在地下室里钉木头,她干吗去了,我不知道。你总是有事,我要在沉闷的地下室里把木头拼起来,差不多总是晕头转向。后采我还跟英儿说过:我已经累得停不下了。

  那回你跑回来,从我钉的小窗口往里看。

  你说:英儿可能有娃娃了;

  我心里就忽然一亮。也许是因为在灰暗的地下室里才显得那么亮。

  “英儿坐我的车吐了。”你继续说。

  后来很久,我都没有想出来。为什么那次在地下室,我会心里一亮。我真喜欢一个娃娃吗?

  我是想让英儿留下来。那一亮永远被我记忆住了。

  在后来的日子里,我曾经对她讲过这个下午,讲你怎么样兴奋地猜测她是有娃娃了,讲我心中那一亮。我告诉她你还说:“没关系的,我会帮助她。”

  听了这些,她没说话,也无话可说。另一个时候,她忽然把手举起来,往上一比说:雷,我口服心服。

  第一次住进绿荫谷伊丽沙白家的那个下午,我们站在那个大客厅里,你走了,把我们放在那去办事,过一会儿才回来。

  英儿不知道该做什么。一个新的地方,窗下放着卵石,大陶瓶里插着干了的花,我在自己缓缓升起的欲望中,轻轻把她抱住。她顺从地退在沙发上,在一个新的地方,总会有一种新的感觉。我替她解开衣服,她平声说:一会雷就回来了,还是里边去吧。

  不久,我们在那间明亮的卧室里听见了你的汽车声。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我愉快地站到一边,看她匆匆把衣服穿好,回到那个客厅的桌前。

  你走在前面,身后跟着胖子。

  她那种拘谨的被强暴似的感觉,是在那里消失的。伊丽沙白的家真正改变了她。周围没有人,周围没有人,竹影萧瑟,她的家很大。有烧木柴的铁炉,两间卧室。第一夜我们是一起度过的。

  她洗完澡就坐在床边,我看她自己脱去淡紫的浴衣,然后把手伸给我。我抚摸她洁净光柔的皮肤,她的乳房,心里忽然的有种感动,一种幽深而平常的感动。她和我在一起了,接着逐渐的快乐起来。

  我们彼此感觉着对方的身体,我才知道她有怎样的悸动,她的快乐是怎样的。我从小盒子里拿出避孕套。她轻声问我,你戴上吗。我忙了一会,不好意思地承认,我没怎么用过它。她就笑了,“连这个都不会。”

  她说,“好像很懂的样子,教我:这样,这样撑开。其实她也不会,这不是她的事,她忽然也明白了。

  在那样起伏的时候,我才知道她有多么大胆,她平时的小心。她那么无拘无束地要着,像倾斜的海水一样,每一个波浪都渴望船舶翻覆。她要着,像桅绳被风暴紧紧缠绕。我们一阵阵落入深谷,又升上昏暗的顶峰。我们无言地爱着,不再恐惧,只有这时候才能知道:她,多么合适。

  只要我轻轻跳动,她就叫了。

  你什么事都帮助我,你把那小盒子放在我的卧室,还不无嘲弄地瞪了我一眼,“很贵!”你告诉我。你总是对这一切都太不屑。好像注意的只是它的价格。你的好心是无限的。但它也需要掩饰。英儿有些吃惊了。她开始感到你的奇异和莫测。

  “什么都不会。”她埋怨我。接着她看避孕说明,又说:

  “你用得太快,还不够两个星期的呢。”

  我逐渐习惯了那微小的约束,那种不易察觉的隔膜,使我的欲望更加坚定,它一次次升起而远离我身体内部的毁灭。甚至对她最真切的记忆都是和那安全的束缚连在一起的。

  初夜

  初夜

  雨淋洗着她

  你吐丝

  我在大树上,锯死掉的树杈。

  这些事好像慢慢的,都能想起来,英儿最后说。有五十次吧,都是我愿意的。一年过去了,我知道远远不止。她看着自己微弱的体毛渐渐浓密起来了,说:都是你吧。我都想起来了,从来没有那么甜美,我从来没有那么甜美自如过,那时候我要的那么多,那么强。

  这其实是个意外的事,我们之间本来有一个梦想,一些模糊的渴望,但是从来没有想到我们的身体和欲望是如此的吻合。她的轻巧给了我一种放肆的可能,一种男性的力量的炫耀,这是我在你面前所无法做的,你无言的轻视,使我被羞愧和尊敬所节制。

  我们就像生长在一起的树,在风中不停地摇,度过了整个时光。

  英儿有回低低的问:在那边你敢吗?她是指这样。

  我说:不敢。

  她轻笑而不平地说:你就敢欺负我。

  她第一次那么温和地看我,是在山顶小屋,眼里燃着烛火,她找了她的浪漫气氛,微红的空气,点着灯、我们的手握在一起,她眼神明静,轻柔地仰倒,我抚摸她。心里是梦幻般真切的感觉。

  我认识她的时候,她穿海蓝的裙子,像小女孩似的在风中飞跑。也许我从来没有见过她跑步的样子,上学的样子,但她蓝色的裙子确实像海水一样,在风中飘动。

  我在她身后说话,看她一步步走着,裙衣不知怎么在飘动中变成白色。我们在山间看见那片水了,是好几个人一起去的,石头在溪水中间交错,鱼躲在石头下。你对我说有人把你的鞋藏起来了。

  我从来不担心她的思辩,有时她清晰之极,神经锐利。她谁也看不上,我担心她的身体,她的身体是敏感的,盲目的。在她身体起伏的时候,一切都停止了。我似乎利用过这件事,为此感到恐怖。

  最担心的事情就是这个,我们创造的那种生活、谈笑、相互的戏谑,对我的嘲笑,各种妙语的珠连,是一种永远不可替代的和谐的趣味。是我们喜欢的,不可能有任何人能够代替的。但是她的身体却是盲目而脆弱的,像是一个篮子谁都能把它提走。

  她好像可以从任何一个地方开始,渐渐地变得隐秘而丰润。当我的手沿着她的身体慢慢下滑的时候,心里就升起一种难以言状的爱怜。

  那个柔和甜美的身体,好像一直在幽暗中蜷曲着,到处都是飘动的触觉。我应当守护她。

  雷,你不知道,你永远不知道,女孩和女孩有多么不同。

  你不知道我担心的究竟是什么。我告诉你,你就笑。可是英儿以为这是自然的事情。她有些当真地说:她需要一个星期至少一次。

  你不知道那种敏感,在她那么恼恨伤心的时候、她的身体都会背叛她,自行其事。只要手游移下去、只要她不马上把你推开,那波动就会开始,哪怕是在睡眠中,那波动都会开始,扩展到全身。有时候我并无激情,只是试探性的想缓和某种情绪。或者只是想克服沉睡中的那种陌生的知觉,试探一下。

  英儿更喜欢的一种情调,在有音乐的时候慢慢走来。

  她一直在幻想着那种情调,时而沉浸在幻想中,时而又跌落下来,抱怨道:就知道脱姑娘家衣服,什么也不会。她会忽然把我推开、使我心里生出对自己的嫌弃,我狂暴起来她倒屈从了,而且热烈地回应着。她喜欢想象自己被捆绑,被抢到山上,她被更强大的身体所支配、摧毁,无望地哀吟着,更显出小女孩的柔弱。

  她的身体不能安宁下来。不是山里青幽幽的草木。

  初夜

  初夜

  英子手上有一个苹果

  我的所有记忆都围绕着她,英儿就是因为这个,才游离开来。在所有我看得见的夜里,她都不得安宁,她离开了我。但我知道这是我的,日日夜夜我忍受着可怕的感觉,那直接的感触和影象不断出现,可怕极了,当她抛弃了我的时候,我可以死,但是她的身体活着,我死不安宁。

  英儿甜极了,她最能引起我早年清晰的愿望。她留给我的,就像她从我这里拿走的一样多。

  我们太像了,我们是两条毒蛇,出卖了彼此的宝贝,我们的牙相互咬着,鳞光闪闪发亮。我们如此相象,以至于彼此咬一口的时候,就是自己咬了自己。她怎么能把我的动作给了别人呢。

  英儿我不对你说,我隐约觉得你的身体有一个历史。有一些事情,但我不去问它,我知道你很照顾自己的心,我的自尊心更强,也更脆弱。我回避这件事,只会隐隐约约地想,就是有也请你不要告诉我,因为那清晰的刺会刺伤我,以至终生。可是疑惑总是淡淡的,在第一个夜晚你给我,她像并不陌生。你一下就开放了,这不是我准备好的事情。

  我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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