檀香引+番外 作者:雎瓷(晋江2013-12-28完结)-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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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为什么还能活着？！你不也是魂魄吗？！”
晋宁虚弱的询问，他努力摇摇头，想要驱散眼前层层弥漫上来的幻影，可是思维却不受控制一般的渐渐滑向黑暗，耳边是那个白衣男子仿佛叹息般的语声：“你觉得，我还是完整的魂魄吗？”
那男子抬起手来，纤细指尖那一只蝴蝶扑打着翅膀，带着缭绕的香味。他的声音散落在这样飘渺的香气中，带着琢磨不透的悲凉气息：“呵呵，你以为。。。。。。我是活着的吗？如果离开了这些蝴蝶，离开了这些寄居在我尸体之上的蝴蝶蛊，我恐怕就会立刻烟消云散吧。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是我毕竟已经。。。。。。死了啊。”
这一句话里到底有多少悲哀多少伤感，在悠久漫长的时光里，最初的执念深刻到骨髓深处。他放不下，选择了拿起来握紧在掌心。可是却依旧只能无望等待。过得百年，喜欢的女子恐怕早已经在年华岁月中老去，斑白了发鬓，对垒了皱纹，而后只留下一座虚无的荒坟。再过百年，那座荒坟也坍塌了碑角，长满了枯草。再过得百年，恐怕就连深埋在地下的那具尸骨，恐怕也已经荡然无存了。
奈何桥上，她已经不知道走了几个来回，不知道在这个尘世中转生了几次，每一次，都离他远去一分。
于是在那些一个人孤寂的荒山冷月中，他吹奏着笛子，看着周围蝴蝶飞舞翩跹。日复一日，夜复一夜，转瞬，仿佛便是永远。
他爱的那个少女，永远只能是鲜活在记忆的一角。伴着凄清月光一寸寸翻找出来默默回想，没有了死亡，这样的记忆反而更加让人觉得彷徨无助。
晋宁听着自己血液一寸寸消失的声音，一滴一滴，缓慢而持续。生命已经所剩无几了，但是他已经做出了抉择：“好，我答应你，我把我的身体交给你，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白衣的男子看着他，一双暗红色的眸子透着淡淡的光泽，耳边是晋宁断断续续的嗓音：“我死后，请让这场战争赢得胜利吧，我已经无法归乡，请让这些跟随我的兵卒能重新见到亲人吧。还有，请把这个护身符交给她，告诉她，我其实一直。。。。。。”
垂死的少年苍白着毫无血色和生机的一张俊秀容颜，突然间就叹息了一声：“算了，还是。。。。。。什么都不要说了吧。”
白衣的男子默默点首，眼看着少年闭上了双眸，魂魄四散飞扬溢出身体，他将手中的蝴蝶放到少年身体的眉心正中，身体仿佛晨风吹拂中的雾气一般，缓缓消散在空气中。随即，死去的少年睁开了双眸，一瞬间，那双眸子流露出摄人心魄的酒红色泽，妖异非常。
此后，伤愈的晋宁将军战无不胜攻无不取，谈笑间轻易破去敌人攻防守卫，仅仅三月，竟然就班师回朝，官拜虎贲将军，荣宠一时无二。加上容颜脱俗，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含着浅浅的笑意，引来无数闺阁少女仰慕，朝中意图结亲者众。加之本身晋安就是当朝重臣，虽然退隐，但是依旧有很多旧友。一时间虎贲将军在朝风光一时无限，这也是传遍京城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 修改了这一段~
☆、第十五序
雎瓷第一次见到封锦的时候，不是后来重重烟雨中的佛殿偶遇，而是在更早的时候，那个时候，雎瓷还是小小的梦妖，会对着潺潺溪水顾影自怜，会在人的梦境中肆意恶作剧把人吓醒，会。。。。。。偷偷跑出妖界，从一户看起来就锦绣富贵的人家偷出来一个小小白白嫩嫩的婴儿。
其实只是想引人注意而已。
众所周知，梦妖是一种奇特的妖类，以梦境为食，容色美丽——只不过注定无法让人记住而已。而雎瓷就是其中一个。不过是人类抑或是妖类，都无法将目光长久的关注在雎瓷的身上，尽管她小小年纪容色出众，但是梦妖天生就会让人过目即忘。
于是不服气的雎瓷便偷偷从妖界跑出来，试图引起人们的关注。不管是责骂还是关爱，对于雎瓷来说都是一种崭新的体验。
而关注的方法便是，她偷出来一个婴儿。
小小的梦妖抱着同样小小的婴儿孤单的站在街角，人来人往，居然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踪影，她有些泄气的伸出手来捅捅婴儿肥肥的脸颊，手感意外的好。自顾自的嘟囔：“还是没有人发现我啊。。。。。。”
雎瓷低下头去，正好看见婴儿睁开乌黑的眼瞳，张开嘴朝着她笑起来，嘴里还吐出一个亮晶晶的口水泡泡，伸出胖乎乎的小手去扯雎瓷的头发，看起来乖巧可爱的不得了。雎瓷愣了一下：“难道，你，你能看见我？”
她伸出手指在婴儿眼前晃了晃，婴儿果真伸出手去抓，雎瓷怔愣间被婴儿抓个正着，她看着小婴儿，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或许。。。。。。自己也是在梦中吧。梦妖这一生都很少能被人看见，只有那些法力高强的才能有被看见的能力。她想要伸出手去掐一下自己来证实一下，结果还没等着伸出手，就觉得被婴儿握在手中的手指传来一阵剧痛。
“啊啊啊啊~~疼疼疼。”
小婴儿用刚长出来的两颗大门牙像啃萝卜一样啃着雎瓷的手指，口水流了出来，脸上是个纯真的表情。
唔。。。。。。好疼！！
最终的结果是，雎瓷还是选择抱着哭闹不止的婴儿回到了婴儿的家，其实婴儿哭闹的原因也很简单，只是要进食了而已。但是显然不能指望一只小小的梦妖会知道怎么样给婴儿喂奶换尿布，所以雎瓷还是把婴儿送了回去，奶妈首先发现了失踪的小姐，顿时欣喜的叫起来。顿时很多人围拢过来，说着菩萨保佑和关心的话语，小梦妖第一感觉到，原来被人看见是一件极其幸福的事情。
后来在她趁着人群散去的时候，伸出手来捅了捅婴儿白白嫩嫩的脸颊，婴儿伸出小手不满的想要去拨开雎瓷的手。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叫声，猜不分明这是要表达一种什么样子的情绪。乌黑纯澈的眼瞳里映出小梦妖稚气的脸庞，似乎是对这位半夜还能陪伴在自己身边的女孩感到好奇。婴儿向梦妖小心翼翼的展露了一个友善的笑容。
当然这个友善只是婴儿自己感觉的，雎瓷的目光却全集中在婴儿两颗孤零零的门牙同晶莹的口水上，认命的扯过一边的锦帕给婴儿擦了擦，喃喃道：“真丑，可是谁让你能看见我呢。。。。。”
后来雎瓷居然真的就在这家住下来，刚开始是对这个能看见自己的婴儿好奇，后来居然成为了一种习惯，小婴儿也慢慢长大。雎瓷也慢慢的看着婴儿的变化，看着婴儿学会叫父亲，学会吐出单音，每次婴儿都会被父母抱起来赞赏，后来雎瓷也蹲在床边，看着婴儿认真的开口：“我叫雎瓷，雎——瓷——”
婴儿咯咯笑起来，手舞足蹈，红色的肚兜上绣着胖胖的娃娃睡在荷叶上。她眨着大大的眼眸看着雎瓷，却就是不说话。
雎瓷继续引诱：“乖，跟着我学，雎——瓷——”
婴儿侧着头看雎瓷，神情无比纯洁。终于在雎瓷期盼的目光中开口：“饿。。。。。”
雎瓷顺着婴儿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梨花木桌案上放着她刚刚从妖界摘回来的青果，看起来光华闪闪很好吃的样子，只要认命的把果子递过去，看着婴儿双手捧起来，端详端详便顺着边啃起来。
雎瓷在一边捂着额头叹气，再看向婴儿父母的眼神就无比佩服。后来在婴儿两岁的时候，婴儿的父母将婴儿抱着来到宗氏祠堂中，看着德高望重的长辈为婴儿取名字，根据抓周礼上婴儿抓的锦缎，便取名一个锦字，全名叫做封锦。
后来奶妈将封锦送回到房间中，雎瓷也跟了进来，看见窗户打开着，便想起来前几日封锦因为着凉发烧的事情来，急忙转身关窗。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间听到身后封锦奶声奶气的喊了一声：“鸡。。。。。。鸡翅。”
“鸡翅？”雎瓷愣了半天，转头找找看看，没看到哪里有鸡翅。便又转回头关窗，却听见身后封锦用小手拍打着床沿，奶声奶气的喊：“鸡翅，鸡翅！”
小梦妖顿了半天，正想要去厨房拿一些过来，不成想却被封锦伸出小手扯住衣角：“鸡，鸡翅，鸡翅！”
雎瓷安慰的揉了揉封锦头上软软的头发，刚转身要走，突然间顿住，慢慢回身蹲下：“你，你说什么？”
“鸡、鸡翅。”封锦笑起来，柔软的像是一朵刚刚盛开的花。雎瓷愣了半晌，才不可置信的说：“你该不会。。。。。。说的是雎瓷吧？”
作者有话要说： 自己回顾了一下剧情，发现后面的某些设定和前面的设定有些不符合，于是修改了一下~给看文的亲带来麻烦请原谅~谢谢~~
☆、第十六序
事实证明雎瓷猜测的果然没有错误，那是身为梦妖的雎瓷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名字从封锦口中说出来，奶声奶气带着不曾褪去的童音，软软糯糯。虽然发音同鸡翅极其相似。不过封锦眨着一双乌黑的眼瞳看过来，面颊上带着明显的婴儿肥，长长的睫毛黑亮卷曲，看起来极其乖巧可爱。
然而还没有等到雎瓷欣喜片刻，只见封锦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扯住雎瓷的衣袖，两颗孤零零的门牙露出来，眼眸一弯：“饿、饿。。。。。”
“。。。。。。。”
妖和人类的感情可以维持多久？
雎瓷曾经听说过一个故事，故事中有活过千年岁月的白蛇同人间的男子相恋，相夫教子。但凡是人间女子需要做得事情她都会做到最好最好，然而后来的结局却是惨淡，白蛇端午节现了原形，立刻被自家夫君找来大师降妖。由此可见妖类同人类的感情毕竟隔了一层天性，雎瓷也曾经想过如果封锦长大了，自然会发现她的与众不同。这个朋友恐怕就不能维持的长久。。。。。但是这都是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最起码现在封锦还是对雎瓷很是依赖。
冬雪初溶，春光渐暖。庭院中扫去了洁白，树木都吐出了嫩芽。那是一种有些脆弱的浅绿，在微寒的风中怯怯的颤抖着。木质的回廊曲折，女子的裙裾在上面滑过，漾出一圈清丽的波纹。
分别那一年，封释请来的夫子教习封锦诗词，书房内夫子摇头晃脑的讲着一部微微陈旧书页泛黄的三字经。树枝上百灵鸟轻声啾啭，羽翼边缘有着小小嫩黄的绒毛，看起来极是可爱。雎瓷持着一卷书端坐在庭院中的石桌上，青花瓷盏上描绘着牡丹纹路，里面茶叶舒展，茶汤明澈。
“雎瓷。”
熟悉的语声响在耳边，是稚童特有的清脆绵软。当初那个会把雎瓷叫成鸡翅的孩童已经长大，圆圆的包子脸也已经开始显现出日后秀美的轮廓。雎瓷抬眸看着眼前白色衣衫的女孩子，顺手将茶盏推过去：“下学了？”
不同于往日的活泼，封锦却是偏着头有些为难的样子，女孩的眼瞳里是纯澈的黑色，点点疑惑一览无遗：“。。。。。。雎瓷，为什么别人都看不见你呢？阿妈看不见，小兰也看不见。。。。。。今天我同隔壁的阿雪说起你，可是，可是她说。。。。。。”
——
阳光透过榆树投下浅浅的碎金同淡色的阴影，比封锦年长的少女扬起倨傲的下颌不屑的看过来，语音拖的很长：“是吗？朋友？我怎么没有看见呢？怕不是再说胡话吧？让我来告诉你吧，要不然就是这个人完全是你臆想出来的。要不然，这个人就是鬼！否则怎么会除了你，别人都看不见？”
——
封锦有些忐忑的低着头，看着雎瓷端着茶盏，氤氲的雾气萦绕在小梦妖长长的眼睫。封禁突然间发现，雎瓷明明长的很好看，可是，可是为什么。。。。。。
她闭上眼睛，想要在脑海中勾勒出好友的面容，居然失败了。是的，明明这个人朝夕相处近在眼前，可是她却无法记住那一张好看精致的脸。仿佛有一只手在脑海中拂过，将所有关于她的记忆固执拂去。像是海浪拍打过沙滩，在深刻的印记都会消散，她所能记住的，只有一个名字。
在这样突如其来让人惊恐的发现中，封锦再也忍耐不住心中的疑问，一句话不假思索冲口而出：“那，那么，雎瓷你到底是什么呢？我听教习诗文的夫子说，人死之后心有夙愿，不愿转生，遂化为鬼。鬼者，喜阴恶阳，常人，常人见之不到。唯有未满六岁的孩童，心思纯澈可以看见。。。。。。”
她一句话说到后来，牙齿已经开始不由自主的打颤。可是还是咬着牙继续说下去：“雎瓷，你，你是不是。。。。。。”
雎瓷突然间觉得这杯茶真是苦涩的厉害，明明是她最喜欢的君山银针，杯子上也描绘了盛开的牡丹纹路。衬着今日好韶光，原是最适合不过的。茶盏在指尖旋转一下：“我。。。。。”
她不说话还好，一个字刚刚打破这死寂的沉默，封锦仿佛被惊醒了一般。急急忙忙摇着手：“没有，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雎瓷你到底是什么。不管是鬼魅也好，妖魔也罢，雎瓷从来没有伤害过我。我和雎瓷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一直都是的。”
她语无伦次的说着，伸出手来扯着雎瓷的袖口，下意识的揉搓。雎瓷今日穿的是一件素色的衣衫，袖口绣了一朵殷红的蔷薇，此刻被揉搓的像是一滩被无意中蹭上的汤汁。雎瓷反手抓住封锦的手放上额头，似笑非笑：“我怎么会是鬼呢？你看，分明是热的啊。”
“咦？真的哎。”封锦摸了摸，顿时笑起来：“那雎瓷是什么呢？”
雎瓷含笑伸出手来，指尖渐渐氤氲出一抹朦胧的雾气。里面光华流转，像是笼罩了一层七彩的云雾。山川大河十里长亭小桥流水塞北荒漠都在那一抹雾气中飞速流转变幻，封锦仿佛看见了采茶女穿着带有叮当作响的银饰的衣物唱着婉转的歌曲，柳树月下青衣的书生吟咏着缠绵的诗篇，洛阳城繁花似锦牡丹奢艳。那是近乎神迹一样的场景，一一在这团雾气中呈现。
在白衣女孩的赞叹声中，雎瓷慢慢开口，带着点得意和自豪：“我啊，是一只梦妖呢。只要人心所在，必有梦境产生，而我便要汲取梦境为生。”
作者有话要说： 唔，赌上我所剩无几的节操，保证填完坑。。。。。【咦，节操这东西不是已经消失很久了吗？】
☆、第十七序
梦者，人心所向。
她在梦境中游离，看着那些在现实中寻觅不到的场景，美好而虚妄。可是那都是人心所向，依托于现实。
梅子黄时雨，对幽窗。窗外栽种的几株翠竹被雨打的微微作响，声音清润仿佛能够滴入到心底去。今日的小丫鬟临走前并没有把窗户关进，顺着窗缝吹进来几许凉风。细细的雨滴正好打在雎瓷的侧脸上，有些冰冷的感觉。她抬手去关上窗户，却不小心碰到了桌案上的铜镜，铜镜咣当一声掉落在地，发出很大一声响。
“怎么了？”显然是睡的朦朦胧胧被吵醒，封锦神情困倦的睁开双眼。雎瓷俯下身子将铜镜拾起放好，转回头来微微笑着：“没事，是我打翻了铜镜而已。”
“哦。。。。。”封锦点点头，自从那日雎瓷坦白了身份之后，两个人再无嫌隙，封锦一如既往的信赖着雎瓷，雎瓷也是如此。此刻雎瓷按照往日习惯很自然的去帮封锦倒水润喉，封锦半梦半醒之间，在昏黄烛火照耀下，总感觉雎瓷有哪里不对劲。。。。。。
雎瓷幻化成人型，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模样，背影生的纤细。可是封锦却感觉雎瓷的背影有一些朦胧，从边缘扩散出模糊的影子。她揉了揉眼睛，再次仔细看过来，那种模糊的感觉还是没有消退，反而越发清晰。雎瓷像是被笼罩在一层薄薄的水雾中一样，她居然有些辨不清晰！
“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