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魔森林-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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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巨人一出现，山美就在韵纹鹂的安排下躲入了身后的树林里，眼看战局瞬息万变，只恨自己人小力单，法力薄弱，帮不上忙。　
　　而那暗灰色的精灵石燕，也是一开始就退出了黑泽的范围。一会儿在山美身边结界外面转转，一会儿飘上枝头，将稀疏的枝叶舞得作响。开始还有些刻板老实的样子，转眼间却像个调皮的孩子，好不容易溜出家门，快乐得手舞足蹈；但他那隐约的谨慎，又好像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充满好奇，又充满了警惕。　
　　看到索伦剑若蛟龙，山美欢呼；看到索伦的魔法无功，山美叹息；看到韵纹鹂箭出如风，山美不由微微一笑又暗自有些凛然——天已经很暗了，她居然还射得这么准，看来上次对箭的时候，她并没有使出什么真功夫呢。　
　　然而精灵石燕却似对此根本就无动于衷，只在索伦施展出升龙剑法一阵狂攻的时候，才稍微留意了一下，却又泛起一个隐约的笑意，继续他自在的玩耍。　
　　“你别折腾了！”山美似乎是因为自己无法帮忙，又似乎是因为那精灵石燕飞来飞去确实让人头疼，不由有些烦了。　
　　“你生气了？”倏地一下，那精灵从树梢掉落在山美面前，一张模糊的胖脸上隐约有些笑意。“为什么？”　
　　山美稍微愣了一下，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对，不由得缩了下脖子，“对不起。”　
　　但他心中又希望自己能给朋友们一些帮助，抿着嘴充满期望地问，“你不能帮帮我的朋友们吗？”　
　　“为什么？”精灵的身影摇晃着，“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好人啊！”　
　　“什么是好人？为什么要帮好人？”精灵的身形漂移着，在空气中荡起一丝丝涟漪。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如果他们受伤了，死了，我会伤心的！”山美想了想却觉得一时也说不清楚。　
　　“伤心么，那是种什么样的感觉呢？”精灵的面容模糊了，那凝聚着的灰绿色身影瞬间化作人生缕缕轻烟消散。隐约有着轻声的呢喃，“什么叫朋友？什么又是伤心呢？！”　
　　感觉一时跟这么阴阳怪气的家伙说不清楚，山美顾不得再跟他纠缠，顺手拾起韵纹鹂方才用来画魔法阵的那根碧梦箭，一步迈出了魔法阵！　
　　韵纹鹂方才画的魔法阵极其简单却相当实用。它并没有借用多少天地元气五行星象之类的威力，仅仅是以略具有风属性的一支碧梦箭作为驱动，借用绘阵时的法力运转和简单的符法咒语引起小范围的元素异动。几种属性各异的元素相互牵制影响下达到一种激发态的平衡，就可以造成一个小范围的结界。这种小型的魔法阵，就算法力远远不如索伦、韵纹鹂的魔法师也可以轻易地破去。但若是完全没有魔法底子的人却几乎拿这种法术完全没有办法；而一般的物理性攻击或者是林间山野的小型野兽更是很难越过这种结界。　
　　因为是一种简单的元素平衡结界，根本上来说是没有什么内外的，外面的东西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很难出去。若没有人解除结界，就只有等构成结界的各种元素慢慢从激发状态自行恢复平静，然后结界才会自行消除。这个时间从两三个时辰到几年几十年不等。　
　　韵纹鹂布的这个结界虽然只是非常初级简单的一个小型魔法，但在几分钟之内就消失了作用——这也未免有些过分？！精灵石燕一旁看到大为惊讶，散溢开的身形倏地又重聚起来，绕着那魔法阵飞快地一箍，然后不由怔住了——　
　　魔法阵依然是完整的！　
　　难道——　
　　难道，他就是精灵间传说的魔法之王？操纵天地间一切元素，总括古今万世一切魔法，历经千劫万难，肉身成神入圣的魔法之王，解放懵懂无知亿万精灵的魔法之王？只有它／他／她才能操纵一切元素，摆脱一切魔法束缚！不，不可能！那只是个传说，一个不切实际的希望，一个幻想！那个传说，只是一个不知道以一种什么途径在精灵中流传着，没有人能说得清楚它的来龙去脉，也没有人真正相信的一个传说！　
　　再仔细体会一下留下的结界，影精灵又露出一丝恍然的微笑，原来是这样！“这小子不知道怎么搞的，对魔法元素的吸收能力那么强！竟然在接触结界瞬间能以一种几乎是均衡的比例和速度同时吸收各种相生相克的元素，这样才能在不破坏结界的情况下脱身出来。”　
　　“更有趣的是，他似乎还不知道自己有这种能力呢！”精灵坏坏地想，“是不是考虑跟着他四处走走？应该是很有趣的。”　
　　仿佛一阵轻微的魔法波动，山美走出了那魔法结界，摘下背上的弓箭。山美体内的魔法力相对初次用这弓时充沛多了，搭上碧梦箭（索伦原先的五十支白苗箭在死灵村一战中已经用完，一直就来不及补充），魔法力微一运转轻易地拉弓上箭。　
　　然而，此时正是巨人施展出一种强悍的护体硬功，韵纹鹂的箭和索伦的剑都未见效果，韵追鹰使出“众生幻境”的时候，连索伦和韵纹鹂都攻击无效，自己这么远，这么点力气，又有什么用处？何况巨人又已经被韵追鹰叔叔的法术制住了，周围一片白茫茫，看也看不清楚。山美不由慢慢垂下了弓。　
　　“小伙子连这一招都学会了啊？”耳边是灰精灵那甚少起伏的声音，“可惜自不量力，非要大吃苦头不可！”　
　　“那你帮帮他啊！”山美虽然不信，这么华丽，这么强大的魔法波动，就算不能制住巨人，怎么也不会吃亏吧。但还是随口就那么接了一句。　
　　“嘁，要帮你帮，关我什么事？”　
　　山美忽然有些狡黠地笑了，“哇，说半天，你是不是打不过那个巨人吧？”　
　　“是啊，我是打不过他。怎么了？”　
　　本来想用激将法的山美，因了这么毫无火气的回答，一时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中暗自嘀咕，“这个精灵，还真是成精了呢！”　
　　果然，那巨人只不过怔了片刻，就以一招“流星风暴”将韵追鹰的魔法破了个干干净净。　
　　“啊——”来不及多说，山美又抬起了弓，拉开了弦。　
　　然而，对面四个人鹤起兔伏，斗得个眼花缭乱，怎么能瞄得准目标？　
　　然后就眼睁睁看着巨人随手一掌一拳就将韵追鹰陷入了危地。　
　　“射巨人肩膀上面的家伙！”影精灵一语点醒山美。　
　　不知道那阴纹是怎么做到的，在这么激烈的战斗中居然能够稳稳当当地坐在巨人肩头不动，但这一阵子，显然大家——包括索伦，韵家兄妹和巨人——都忘记了这个人物了。没有人去攻击他，也没有人防卫他，根本只是把他当成了巨人的一个附属品，装饰物？却忘记了他才是一行人追踪的目标，才是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山美箭尖慢慢偏移。慈祥的养父、邻居的大伯、妹妹的笑容，一个个在脑海中闪过，然后全化为略带着痴呆，死寂诡异的死灵。曾经遗忘的痛苦，立刻浸满了胸膛，然后化为熊熊怒火，将他全身烤得热血沸腾。　
　　怒火，催发了山美体内所蕴藏的魔法力，一点点，一滴滴，凝聚在那纤细的碧梦箭上，透出了微弱的荧光。　
　　然后，就在这一刹那，隐约中，索伦修长雄壮的身体却突然泛起隐约的红光来，然后仿佛幻化如虹一般，突然地出现在韵纹鹂身边，然后带着韵纹鹂一起又突然消失！　
　　就在同一瞬间，人影又现，韵纹鹂和韵追鹰同时被抛飞在空中！而索伦一剑就斩在几乎贴到了身上的巨人拳头上！　
　　索伦身上那种光芒和山美以前所见道的那种电系魔法的闪亮的银色不同，也不同于韵追鹰、韵纹鹂魔法施展时反映的光辉，甚至之前那无数禁制冲突时的万千色彩变幻中也没有！　
　　那是一种温暖的红色——没有任何魔法气息的红色，却出奇地给人一种奇特的感觉：一种自信的力量，一种觉悟的震撼，一种温馨的感动——是的，感动。一丝甜蜜，一丝苦涩的感动。　
　　那种色彩，几乎是从索伦浑身肌肤中渗出来，形成一种艳丽的光晕——虽然对一个男儿用“艳丽”这个词有些怪异，却实实在在是石燕瞬间的感觉。　
　　而那红色在索伦的剑上就更为明显，整个剑身都沐浴在一种红光下，却没有一点炽热、凶暴、血光的印象。剑身轻微地战抖着，发出低沉地嗡嗡声，坚决地挡击在巨人的拳头上！　
　　奇怪的是，直到这个时候，巨人的拳头离索伦之间还有大约一尺的距离！　
　　也就是说，从韵纹鹂在那依鲁的魔法结界保护下被巨人的掌风击飞，到索伦救走韵纹鹂和韵追鹰，到索伦一剑击在那巨人的拳头上几乎是同时发生的！　
　　索伦怎么可能有这么好的轻功？又或者那巨人的速度怎么可能这么慢？　
　　就算索伦速度真的很快，却怎么可能每一个动作都那么清晰？！若说巨人速度太慢？看那风卷残云罡风四溢就知道那绝不是真的！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来不及想那些！　
　　山美的眼中只有巨人那如山的身影，全副精神都集中在巨人肩膀上暗淡的人形。　
　　就在索伦长剑击在巨人拳头上的瞬间，红光突然一盛，映得周围数丈方圆如沐朝霞，连巨人那空蒙的眼中也似乎映出红光闪烁！　
　　然后，一道强烈的闪电突然炸开，映亮了天地！随之一阵低沉的雷震之声滚滚散开，间杂着刺耳艰涩的金石交鸣声绵绵不绝。　
　　这一瞬间，索伦的身体突然僵直起来，而那巨人不由也略有些踉跄。　
　　“好机会！”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山美轻轻一松弦——　
　　一道碧绿色的光芒仿佛一道长虹，从山美手上弓弦发出，跨越低垂的夜幕，穿越闪电的光晕，仿佛神魔的诅咒般——　
　　钉在——阴纹——心口！　
　　箭一出手，山美就有一种奇特的感觉——这一箭一定能中！　
　　眼角一瞟见那碧绿的箭光，阴纹就知道这次躲不过去了！　
　　想不到自己聪明半世，怎么这次这么糊涂？既然复活了巨人，躲起来偷偷地干就是了，竟然还明目张胆地坐在了巨人肩膀上，看热闹吗？　
　　其实刚刚开打，自己就觉得后悔了。亏得刚才那个剑手和妖精弓箭手没有想起来，否则可能还撑不到现在呢。　
　　却又奇怪，传说中这巨人多么多么厉害，怎么现在不过对付三个小辈，怎么却还拖泥带水的？失算啊，失算。　
　　巨人一拳被挡住，另外一掌却击到空处，身形一侧，一个踉跄。此时的阴纹正在还为着自己绑得挺紧，坐得稳当而暗自窃笑，眼角却瞟见了一碧箭光。　
　　瞄准了自己心脏的利箭尖啸破空！　
　　“完了！”　
　　绝望、不甘、愤怒、悔恨——聚成一句邪异的嘶叫！一句半途戛然而止的嘶叫！　
　　拳剑对撞！　
　　那一刹那，两个人都仿佛突然定住了一般！　
　　只不过是刹那，但那种由极动转为极静的极端的变化，使得索伦觉得时间都停滞了一般！　
　　然后——巨人前冲的势头终于停住，硕大的拳头一颤，然后向回荡起，带动整个身形也不由得晃了一下！　
　　而索伦的剑，却在这一撞之下，倏地荡开——那一拳所带起的拳风还是正中索伦胸膛！　
　　整个胸腔中的空气仿佛瞬间被压空；心脏剧烈地一缩，仿佛被那巨灵之掌一把握住一般抽痛；腰杆仿佛要被折断，双腿在那巨大的压力下如同风中的麻秆一般瑟瑟发抖！然而，毕竟挡住了巨人的拳掌，毕竟救下了韵家兄妹！　
　　雷鸣声仿佛还在耳边回旋，那艰涩的金石摩擦声似乎还苦涩着全身的骨骼，却听一箭破空，和着一声邪异地嘶叫！　
　　抬头看时，巨人肩膀上的人影已颓然软倒。　
　　“好糊涂！”索伦马上想到是山美重施故技一箭射倒了阴纹，不由顿足埋怨自己，“怎么就想不起来对付阴纹呢？巨人早已经死去，是阴纹作怪将他起死回生，在幕后操纵。只要击倒了阴纹——”　
　　“呃——啊啊啊——”　
　　仿佛被一根巨棍当头击中一般，那巨人在阴纹被射中的瞬间，那巨大的头颅也骤然地向后一仰。　
　　随着一阵粗旷、暗哑的吼声，巨人缓缓向后仰倒下去！　
　　除了石燕，几乎没有人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么恐怖的巨人，竟然就这样消灭了？　
　　咚！　
　　巨人虽然是跌倒在泥泽中，那种震撼的力量还是使得众人立足不稳。大片的淤泥飞溅出来，成片地扬起，如黑雨一般落下。　
　　“我——们——胜利了？！！”迟疑着，众人忽然欢呼起来。　
　
　
　
　　
　第十五章　小　憩
　
　　巨人刚刚倒下，索伦却也支持不住，勉强用剑支撑着身体，缓缓坐下，就再也不想动弹。每一根骨头都隐隐作痛，每一个关节都涩得咯吱直响，每一块肌肉都紧绷得有些涨痛——和巨人这一战，虽然不过短短一刻钟时间，就算从风精灵那依鲁被困开始也不过半个时辰，其中的紧张、艰苦，却一点不亚于以前任何一场战斗。　
　　幸运的是，大家都没有事，这才是最重要的啊！看着飞跑过来的山美，和相互搀扶着走过来的韵家兄妹，索伦心中安定了许多，也觉得相当的完满。　
　　夜色深沉，篝火正旺。　
　　椰果壳做成的救急大锅里，熬着浓浓的一锅汤。　
　　和两个妖精同伴了这么几天，索伦还真是有点谗肉呢，可是韵纹鹂的手艺那么的好，每次都轻易地将那蠢蠢欲动的谗虫又压了下去。　
　　今天晚上也不例外。　
　　还是老习惯，韵纹鹂做饭，山美帮厨，又多了个灰色的影精灵石燕在一边凑热闹。　
　　山美显然是由于石燕提醒了那声射阴纹，而对石燕大生好感，一边帮着韵纹鹂摘花捡果，一边嘻嘻哈哈地问着石燕什么。　
　　“精灵人数多吗？除了你还有什么呢？你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呢？这里不是黑精灵的势力范围吗，你怎么会在这里的？”手下不停，嘴里也唧唧咕咕地问个不停。一个个的问题又快又急，几乎没有人回答的余地。　
　　石燕似乎对山美也很有好感的样子，四下游荡着，一会儿冲进篝火中打个旋儿，一会凑到锅边吸上口气，咂咂嘴巴叹一口气，一边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着山美的问题。　
　　“我的名字？实在记不得是什么时候，什么人给起的了。”微微眨了下眼睛，石燕飘到山美耳边：“听说过神魔大战吗？那时候，我的名字和风神军先锋是一模一样的！”　
　　“那，你是那个先锋？”　
　　“不记得了——几千、几万年前的事情，谁还记得？”石燕晃着脑袋，哼起一首不知名歌谣。　
　　风欲起而石燕飞，天将雨而商羊舞。　
　　吹羊角兮旋风骑，御雷鞭兮闪电车。　
　　才哼了没有两句，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飘到索伦面前。“你的魔法很奇怪呢！刚才那一招红彤彤的是什么魔法？”　
　　韵追鹰被那魔法反冲整得够呛，虽然有韵纹鹂的帮助理顺了许多，但强行在气息不稳定的情况下再施用魔法，体内的魔法气流一时间甚是混乱。巨人一倒，看到妹妹没事，大家安好，放下心来，乌发无风自卷，如同一个大茧般把自己包在了里面。　
　　索伦虽然浑身酸痛，却其实没有什么大碍，坐下来稍微调息了一阵子就没事了。收起剑来，正要过去看看能帮韵纹鹂些什么，却听见石燕的歌声。　
　　说那是歌，还不如说是低声的吟颂，苍凉却雄壮，高傲却寂寞。　
　　说是吟颂，却其实一个字也听不清楚，只好像是自己在咕哝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