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地纪事之异事谈-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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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大早，我回学校拿东西。路过中南公司时，我很自然地往里面瞥了一眼，因为这家公司让我想起了石磊。然后，就在这一瞥之下，我的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

　　　　又是那样凌乱的人群，又是那样模糊的一瞥，我又一次看见一张熟悉的脸。竟然是彭亮！他不是在滨江精神疗养院吗？他什么时候跑出来了？他又想干什么？

　　　　我急忙拔脚追过去。现在正是上班的时间，人来人往。彭亮往人群里一钻，起伏了几下，立刻就不见了踪影。

　　　　我直接冲进了中南公司。

　　　　保安伸手来拦我。我立刻吼了一声：“我来找人！”不知道是被我的气势还是音量震撼住，那个保安愣了一会儿没能反应过来，我就已经冲了进去。然而等我冲到楼梯那儿的时候，却只能看见转弯处空荡荡的，根本没有彭亮的踪影。

　　　　我站在那儿，愣了一会儿突然往右边转了一下头。没有任何理由，纯粹是一种直觉。果然，彭亮的影子在那边闪了一下，拐进了楼梯间。我急忙追了过去。

　　　　这边房间很多，却显得空荡荡的，很安静，应该很少有人来，因此难免带了点阴森森的鬼气。我直接拐上二楼，才发现这里只有两层，最靠里的两间屋子亮着灯，隐隐约约地从里面传出些“悉悉索索”的声音。我想了一会儿，朝那两间屋子走了过去。

　　　　我必须得承认，在这条长长的走廊上，我感觉到了一种彻头彻尾的孤单。走廊里光线很暗，我又不敢走得太大声，声控灯没有一点反应。两边都是齐刷刷一模一样的木头门，唯一不同的只有门上的牌子。墙壁在暗光下衬得黑乎乎，阴森森。

　　　　两间亮着灯的屋子属于门对门的那种。我侧耳听了一会儿，发现那阵“悉悉索索”的谈话声正是从右边那扇门里传出来的。左边那扇门里却没有一点动静，也不像有人在里面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还要开着灯。

　　　　我在门外站了一会儿，发现里面的人说的全是我听不懂的东西。难道我跟错了？我愣了一下，刚想转身离开，门里却突然传出来一阵脚步声。我立刻慌了，不知道该往哪儿躲。就在我慌的时候，门上“嚓”的一响，被打开了，两个中年男人从里面并肩走了出来。

　　　　我立刻愣在那儿。那两个男人也愣住了。

　　　　“你是什么人？在这儿干什么？”靠左的那个男人沉声问我，靠右的那个却没有吱声。我忍不住打量了他们几眼，靠左的那个明显要年轻几岁，长着一张胖乎乎的圆脸；靠右那个还算帅气，而且看起来有几分面熟。

　　　　“你偷听我们讲话。”这时候靠右的那个男人终于吱声了。我愣愣地看着他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处境，急忙转身想跑。但这时候却已经晚了。那个胖乎乎的“圆脸”突然叫了一声：“保安！”就感觉一阵风吹过来似的，好几个膀大腰圆的保安立刻把我堵在了楼道里。

　　　　“我不是故意的。”我说，但明显感觉底气不足，又补充说，“我是来找人的，走错了。”“你来找谁？”圆脸立刻问。我索性决定赌一把了，就说：“我来找石磊。”“石磊？”圆脸突然笑了一声，“你随便说你找张三李四王二麻子我也信吗？”

　　　　“销售部以前好像确实有个石经理……”我后面的一个胖保安刚说了一个开头，立刻被圆脸瞪得闭上了嘴。“你听见了多少？”靠右的那个男人突然问。我愣了一下：“什么多少？”然后立刻醒悟过来，急忙说：“我什么都没有听到。”

　　　　就看见圆脸突然笑了，我愣了一下，也只好跟着笑，却没想到他突然比了个手势，旁边两个保安立刻把我的胳膊按住了。“我真的什么都没听到！”我立刻大声抗议，“我说听到也不行说听不到也不行，你们究竟想让我怎么说？”我嘴上叫得大声，实际上早已经慌了，心想这回是遇上黑社会的了，肯定小命难保。

　　　　靠右的那个男人却一直看着我，突然眉毛挑了一下。“曾总。”圆脸立刻凑了过去。就见那个男人突然说：“你有没有觉得她很像一个人？”“像谁？”圆脸盯着我看了很久，突然倒抽了一口气，“你是说……不会，怎么可能！”我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们。

　　　　这时候，靠右的那个男人一点一点朝我走了过来。完了，要动手了。是直接灭口还是割舌头啊？我这样想着，就开始不停地挣扎。两个保安立刻把我死死地按住。

　　　　“喂，你别过来，我要报警了！”我大叫着，跳起来拿脚去踹那男人。那男人没有丝毫表情变化。于是，那张看起来很面熟的脸近了，近了。

　　　　我突然抬起胳膊，狠狠地照着旁边的保安的手一口咬了下去，一股腥甜的味道立刻涌进我的嘴里。那个保安疼得“嗷嗷”直叫，我直接一脚把另一个踹到一边，朝楼下跑了。其余的保安还没有反应过来，都直愣愣地盯着我。

　　　　那个胖乎乎的“圆脸”作势要追，那个被叫做“曾总”的男人却挥了一下手，说：“算了，不用追了。”

　　　　就在跑出中南公司大门的时候，我终于想起，那张脸，正是老照片里的一个。

　　　　我的心一下就乱了。这一切事情来得实在太快，根本不给我适应的时间。死而复生的肖东，从精神病院出逃的彭亮，还有那张老照片上的人居然在现实中出现。我感觉我的脑子现在乱得就像一团乱麻，只希望曾毅晖他们那边能有一点线索，不然我就要疯了。

　　　　在街上乱逛了一大圈，我最终还是没回学校，直接回了家。楼上静悄悄的，冷冰冰的，大白天都很少见到熟人。现在大家都住进了楼房，门对门，交流却少得可怜，往往住了一辈子，却连隔壁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我站在门边，刚想开门，突然听见里面传出激烈的争吵声。我愣了一下，把耳朵贴在了门上。小姨在说：“你说这些也没有用。”立刻就有一个男人的声音接道：“你仔细想想，这样对我们对他们都好。”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小姨闷闷地说：“不行。”

　　　　接下来的声音小得可怜，我屏息凝神地贴在门上却还是没能挺清楚。这时候，对面的大门却“哐”的一响，打开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站在门口冷冷地打量着我。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她的眼睛里满是戒备的神色。

　　　　我尴尬地笑了一下，急忙拿出钥匙。那女人才总算关门回屋去了。这时候，门内的谈话已经又进行了一段。小姨说：“这些事和小陌无关。”“真的无关吗？”男人的声音咄咄逼人。我“轰”的一下把门推开，走了进去：“什么和我有关无关的？”

　　　　小姨的脸立刻白了。沙发上，那个被称作“曾总”的男人正深沉地看着我。

第二卷　朝山　第八章　那片湖下的世界

　　　　我直接走进客厅，俯视那个“曾总”：“你是怎么找到我家的？”“小陌，别这么没礼貌。”小姨皱了皱眉，“这是你曾叔叔，是我……”“大学同学是吧？”我接道，立刻摇了摇头，“我不信。”我直接转向那个所谓的曾叔叔：“你刚才说的和我有关的事，究竟是什么？”

　　　　“曾伟。”小姨叫了一声，冲我摇了摇头，“我们没说什么。”我固执地看着他，说：“你说吧，我想知道。”曾伟看看我，又看看小姨，突然问：“有烟吗？”“没有！”小姨条件反射地说。我没有答话，直接在电视柜下方的抽屉里翻了一个烟灰缸和一包软云拍在他面前，问：“现在可以说了吧？”

　　　　曾伟也不吭声，慢慢地抽出一支烟点上，红光一名一灭间，厌恶缭绕着包住了他的大半个头，他的脸也在烟雾中变得飘渺起来。半晌，他终于开口说：“二十二年前……”

　　　　“曾伟，请你马上出去！”小姨激动地打断了他的话，“我们家不欢迎你，你马上走！你究竟要干什么？你忘了当年玫姐……”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小姨的话戛然而止。玫姐？难道是指我母亲李玫？她不是因为难产去世了吗？这又和她又什么关系？我惊诧地看向小姨，她却干脆把脸转向了一边，不再看我。我转过头，曾伟也沉默了。

　　　　我叹了口气，在曾伟对面坐了下来：“你告诉我。”“不能说！”小姨依旧坚持。“好了小姨，你不要管我行吗？我的事我想自己做决定。我说了我想知道，你为什么干涉？”大概因为我从没用这样的方式和音量跟她说过话，小姨有点愣住了。

　　　　我索性把一切都说了出来：“你不是问我这几天到哪儿去了吗？我也不瞒你了，我去朝山村了。”听到“朝山村”这三个字，小姨和曾伟同时一震。“还有这个。”我从包里摸出那块木牌往桌上一拍，“我已经见过四块这样的木牌了。我不知道它代表的是什么，如果是厄运，那我已经逃不掉了。”

　　　　“这个，这是……”曾伟提起木牌，颤抖得连烟都掉在了地上。“一个叫肖东的人和一个叫蒋宇涵的人各有一块。”我根本不给他们放松的机会，索性像竹筒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全说了出来，“还有我和曾毅晖，我们也各有一块。我甚至还找到了这些东西。”我从包里掏出那几张老照片狠狠地拍在桌上。

　　　　我注意到，在我提到曾毅晖的名字时，曾伟很明显地震了一下。而当看到这些照片时，小姨突然长叹一口气，颓然地坐倒在沙发上。这至少能证明一件事，我们的方向是对的。

　　　　半晌，小姨终于说：“你知道他是谁吗？”我愣了一下，心里有种模模糊糊的猜想，却又感觉太过难以置信。这时候，曾伟说话了。“其实我是曾毅晖的父亲。”曾伟伸手指了一下照片上左边那个只照到侧面的男人，又指了指右边那个，“这个是赵子易的父亲。”“而这个。”曾伟最后指向那个只有一个背影的女人，“她就是你的母亲。”我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立刻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不知多久之后，我看向曾伟：“你不是在曾毅晖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吗？”曾伟默默地点上一支烟，猛吸了几口之后说：“这都是有原因的。当年我本以为离开他们母子就会万事大吉，可没想到，该来的早晚还是逃不过去。”

　　　　见我愣愣地看着他。曾伟伸手指了一下照片：“其实所有事情都发生在那片湖下面。”“湖下面？”我一怔。“当时真正下去的只有七个人。”曾伟在照片上指了一阵，说，“我，赵廷，李玫，蒋渊，刘铭，颜俊平，彭思雨。”

　　　　当时李玫，曾伟，赵廷三个人正坐在一边的大石头上说话，旁边颜俊平正在拍照，其他的人也都在玩儿，根本没有人注意到湖下面的动静。

　　　　等彭思雨一声尖叫发出来时，所有人都看见水里面像吹泡一样地泛起一连串白乎乎的泡沫。湖水“咕噜咕噜”的响个不停，就像底下正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地要破水而出。一种奇特的腐臭气息从湖水里蔓延上来。所有人都忍不住捂住了鼻子。

　　　　湖水还在翻滚个不停。终于，从湖水里慢慢泛上来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一点一点朝他们漂了过来。那是一颗头颅，生满了乌黑的长发，裹住了自己的五官，缠绕在汩汩的水流中。所有人的眼睛都瞪大了。就在这时候，那颗头颅却突然一顿，没进了水里。“啊！”彭思雨突然尖叫了一声。众人转过头，就看见颜俊平已经纵身跳进湖里，一路游到那个头颅消失的地方，一头扎了进去。

　　　　所有人都在岸上焦急地等待着。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就在众人即将慌神的那一刻，颜俊平“轰”的一声从水里冒了出来，大口地喘着气说：“我在底下发现了一样非常奇怪的东西。”“是什么？”曾伟立即问。颜俊平想了一阵，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们自己下来看吧。”

　　　　曾伟，赵廷，李玫，蒋渊，刘铭，彭思雨六个水性较好的全都跳了下去。

　　　　颜俊平发现的的确是一样让人非常不可思议的东西。在水底，他们竟然看见了一条通道。那条通道就和外面的湖水以一种奇妙的形态处在了同一个空间，看起来竟然丝毫不矛盾。所有人都被这样的景象震撼了。曾伟朝其他人使了个眼色，领先钻了进去。

　　　　通道很长很直，与他们原先的设想差距很大，一路平安无事，竟然就这么一马平川地走了下去。只是通道里有种形容不出的奇怪味道，甚至说不出香臭，只是让人感觉闷闷的，很烦躁。“看来这地方通风不太好啊，有股味儿。”曾伟试着开了句玩笑，却发现大家都心情沉重，懒得吭声。

　　　　通道很长，而且越往里走光线越暗，渐渐的伸手不见五指。他们走得心里一阵一阵发慌，就看见前面有光一闪，赵廷手里居然多了个防水手电筒。看见大家疑惑的表情，他却只是笑了笑，把手电筒交给曾伟。曾伟往前照了照，还是黑乎乎的一片，看样子要走到头还远得很。

　　　　曾伟回头看了一眼，后面很安静，没有一点异常，黑乎乎的长长地延伸了出去。又不急着赶路，大家索性一起坐下喝了点儿水，都靠在土壁上打瞌睡。为了省电，曾伟把手电筒给关了。地道里一点光线也没有，大家也不知究竟是太累了还是太紧张，呼吸都很急促。

　　　　大概也是完全黑暗的环境实在太容易让人感觉恐惧，才过不到十分钟时间，彭思雨就开始大声抗议。曾伟只好再把手电筒打亮，圆圆的一组光束射出去，反而将周围衬托得更加黑暗。而这点微弱的光线在地道里忽明忽暗，更把所有人的表情都衬得飘渺起来。李玫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生怕这七个人的队伍里突然多出第八个人。

　　　　曾伟突然转头看向李玫，说：“我们这是一路向西吧？你说我们一直这么走下去，会不会直接走到青藏高原上去吃酥油茶？”

　　　　“你以为你是波音747啊？”李玫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转头去看彭思雨。七个人中属她体质最差，经过刚才这么一阵折腾早已经脸色苍白，不过总算是把气息喘匀了。此时听见两人的对话，忍不住笑了出来。

　　　　曾伟还想说什么，刚一张嘴赵廷就“嘘”了一声，示意所有人仔细听。

　　　　周围立刻安静下来，连呼吸都被他们刻意放缓了。果然，没过多久，就听见一阵隐隐约约的“轧轧”声自远而近，就像一个人浑身的骨骼被什么东西缓缓压碎的声音。

　　　　就在这时候，彭思雨突然尖叫了一声，一把抓住李玫，手心里全是冷汗。李玫的胳膊差点被她给掐断，痛得倒抽了一口冷气。正待气势汹汹地说她几句，结果一抬头先被吓了一跳。不远处的黑暗里居然有一条灰色的影子，正朝他们所在的方向飘过来。

　　　　这时候所有人都已经看见了那条影子。曾伟的手电筒在第一时间“唰”一下扫了过去。那条灰影见了光，却突然一闪就不见了。

　　　　“快把手电筒关了。”赵廷指了指曾伟的手，又指了指前面灰影消失的地方，“那东西看不见光线就发现不了我们。但我们却可以看见它。”曾伟依言立刻将手电筒关掉，递给李玫，四周再一次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充满。

　　　　不知那灰影是不是不想让人看见它，手电筒被关上不到五秒钟时间，它就从一边的土壁冒了出来。

　　　　奇异的是，它的周围居然有点淡淡的光晕，可以迷迷糊糊地分辨出一个大概的人形。有身体有四肢，只是身材看起来有些怪异，腰部打不直，而且脑袋大得出奇。

　　　　没有了手电筒为它引路，那灰影像是真的迷失了方向，站在那儿不再移动，顶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