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曲 第三部幻光曲-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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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可现在跟了凝那么久，她也学会了很多礼仪和人情。眼前少年的狂妄让她心头燃起一把无名怒火，尤其是看到少年拉扯多多时的粗暴，对一个巴掌大的孩子，居然如此不懂怜惜！
“谢？”少年一脸轻蔑好像亚雅说了多么无聊笑话，一张冷峻的脸上写满瞧不起人的高傲：“我有让你救吗？”
“你……”亚雅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气得小脸通红：“你自己丢下弟弟不管，还那么理所当然？有你这么当哥哥的吗？”
“我的弟弟，你管不着！”
“你这个人……”
“亚雅！够了！”一直没出声的凝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突然爆出的声音吓得店主从内堂跑出来查看，看到桌子安然无事才小小松口气，收回手中的账本，免去一笔赔偿。
“凝哥哥……”亚雅委屈无比，根本不觉得自己哪里错了，为什么她是被训的那个？抬头对上凝苍白可怕的脸色，识相的坐回原位，不甘心的看着少年和孩子远去。
直到那一大一小看不见，亚雅才抱怨出来：“凝哥哥，干吗由着他撒野？好心救了人却平白受股怨气，我咽不下去！”
“亚雅……”苍白无力的声音没了刚才那声呵斥的气势，凝扶着桌角的手把颤动传达到桌面，毫无血色的脸上流出几近磨灭的心碎，抖动着嘴唇却发不出声音。
“凝哥哥！你该不是又发作了吧？”亚雅惊道，急忙站起来扶住那摇摇欲坠的身体：“我送你回去休息！”
————
“那是凝凝啊！你干吗不认？”在巷子的角落，多多跳脚的叫唤着，一只小腿狠狠的往那少年身上踢过去：“你那么辛苦，天南地北的走不就是找他？找到了，你干吗当不认识？”
“闭嘴！你皮痒了是不是？”反了，居然敢踢他？
“捷！”情急之下，多多顾不得眼前人是多么可怕，一个劲儿气他刚才的态度。
“你以为我不想认？”一巴掌捞起还在地上跳脚的多多：“你给我闭嘴，让我安静会！”随手一丢，把他直接丢出几米外：“自己找乐子去，别烦我！”
多多委屈的揉着屁股，不敢喊疼，气呼呼瞪过捷一眼后，垂头丧气的一个人离开。惹不起难道他还躲不起吗？
捷随即坐回地上，一脸丧气，没了刚才那股子高贵气质。双手插入发中，揉乱一头黑发，叹着气回忆刚才的一幕。
他寻着多多的气息一路找过来，越近就越明显的感受到另一股熟悉的气息。当他看到那道纤白的背影后，那陌生中带有的熟悉感让他心跳一阵狂乱。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几乎想一路直接飞扑上去。可对上那道注视着自己的目光后，狂乱的心平息了，加速的跳动也慢慢减缓。他——居然回过头去，居然好像不认识自己那样，低着头坐在那里。
或者说，他希望不认识他，故意不愿认出他！
这个认知让捷心灰意冷，一股刺痛让他咬碎牙根。
捷在等凝开口，殊不知凝也在等捷开口。就在这种希望对方先打破局面的僵持下，他们错过了最好的时机，错过了……也就找不到再开口的理由。
凝消极的态度让捷心冷，当初抛弃他的事实让他心中的伤痕禁不起挫折。
所以他才赌气似的有了刚才那种行为，好像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在听到凝那声呵斥后，他迅速逃开，深怕再留下去，自己会忍不住回头，扑入那日思夜想的怀抱。
※※※※※※
他已经不记得他了……
凝靠在床上，一手捏住心口的衣服，想靠按压来阻止那一阵强过一阵的酸痛：“亚雅，我很累，想睡会儿，我不起来你别进来打扰我。”摸了把钱丢给她，示意亚雅自己找些什么打发时间。
亚雅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不安的看了眼凝后默默离去。
被独自留下的凝在亚雅关上门的那刻卸下伪装，一头扎在被褥中，全身抽动。排山倒海的异样感淹没过顶，让他找不到浮出水面的途径，无法呼吸，无法哭泣，连呐喊都没有勇气。这是他料想过的，却最害怕的事情。他一再骗自己，不敢面对将会摆在面前的事实，这么多年来他在哪里都不敢过多停留，生怕遇上捷，怕迎上一张熟悉却陌生的脸。他消极的选择不去接触不去了解，以为这样的逃避可以保护自己，却陷入深层的思念漩涡，不可自拔。想他想得发狂，却还是不敢打听一点他的信息，怕知道他过的不好，心痛不已，却更怕知道他过的很好，没有他——他依然惬意。
然而躲得再勤，该面对的还是面对，该发生的终究还是发生了。一百年啊……十年就够让两人亲密的挚友层层隔阂失去友谊，何况是百年之久，久到足以让一个人从另一个人的记忆里彻底失去踪影。何况他离开时，他还只是个孩子……童年可以难忘，却其实是最容易遗忘的一段记忆。
捷也许是真的不认识他了，又或者是不想认他，两种对于凝的打击都很大，前者是他不愿面对的，后者则是对他伤害最大的。他明白自己已经失去资格，早在百年前的那句抛弃出口之后，他已经失去了站在他身边的资格。捷身边将会有第二个凝、第三个凝来代替，直到他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那个终点。凝比谁都清楚，退出了就没有再进入的理由，他只是抱着渺茫的希望，给自己编织一个美梦罢了。梦——始终是梦，越美的梦清醒的时面对的失落和伤感越浓烈。
而他，尝到了！
缩在床边，纷乱的思绪渐渐平静，均匀的呼吸替代原本的急促，凝在不断的自我催眠下入睡：
睡吧！睡一觉，醒了就知道，其实刚才的一切——都是梦……
————
多多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街上走，早餐没吃饱，肚子咕咕叫，口袋掏一掏，钱币忘拿好……呜……饿啊！
亚雅独自捧着一大堆零食也在街上走，早饭吃一半，被人气到饱，出来才知道，吃饭最重要……嗯……香哦！
“咚！”两人在街角拐弯口撞上，同时翻倒呼痛。
“谁啊！走路不看路！”亚雅哀嚎着，万分心疼撒了一地的零食。呜……都没吃几口啊！若不是凝一再命令不准拣地上的东西吃，她真想马上拾起来看看还有没有得救。
“好疼啊～～！”多多再次揉上他可怜的小屁股，今天真倒霉，连着两次受创伤。还好肉多，不然都不知道会不会裂成四片！
“多多？”亚雅觉得那声哀鸣似乎哪里听过，再看看地上的小人，不就是那被哥哥劫走的小奶娃吗？
“嗯？啊——亚雅姐姐！”一见是认识的人，多多也顾不上许多，一下子扑入亚雅怀中先哭开来再说。他一整天那个委屈啊！先是没和凝凝认上委屈，然后是早饭吃不饱委屈，最后还要当捷的出气筒更委屈。好容易遇上个对他好的熟人，替他申冤是不指望了，还不许他哭哭？
随着多多干打雷不下雨的哭叫，硬是折磨了亚雅半天耳朵才舒服。心中那口冤屈算是缓过来了，呼！有个人哄哄的感觉真好，怨气都没了。难怪捷老念念不忘当初凝哄他的日子，原来习惯了会上瘾啊！
“多多，你怎么又一个人了？你那个‘哥哥’呢？”想到捷，亚雅就一阵磨牙，气不打一处来，那人真是……虽说长得帅，但真不像样！
“哥哥不要多多了！”想着又委屈上了，嫌他烦就一脚踢开他？料准了他们之间有契约，他多多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哼！他这回有人撑腰了，他偏要出走一次给捷看看。他要……他要……他要投奔凝凝去，量捷就是再本事也不敢在凝凝跟前为难他，哼！他要夺回他的尊严来，让捷知道他多多也不是好欺负的。
“啊？”这种哥哥！亚雅听完后那个气啊！什么人你说，一下子拉回去一下子又丢出来的，把弟弟当什么了？“那种哥哥不要也罢，走，姐姐带你玩去。”亚雅一气就头脑发热，也不多想，抱起多多就走。完全不觉得自己的行为就算不是拐骗儿童也称得上教唆儿童出走，属于极其恶劣的行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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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独自烦乱了很久，终于让自己平静下来。一静下来，属于凝特有的气息便异常清晰，他骗不了自己。潜意识中他一直注意寻找着，如今遇上了，再一次准确的抓住过了凝的气息后，捷更无法忘怀。越是不愿去在意越是清晰明确。
他无法忽略那一丝微弱，微弱得几乎要抓不住却又能让他清楚感知的气息。独特的，属于凝的唯一。
等捷有所感觉的时候他们只有一门之隔，捷站在门外恍如隔世，犹豫着是否进入，这一想就是半天。偶有路过的住客惊异于他俊魅的外表外，也十分好奇这个直挺挺立在门外的人和里面的人究竟什么关系？不会是小两口吵架他被内人踢出来凉快了吧？可怜……那么个帅哥却怕老婆……
最终，捷还是推门而入，他站不住了——因为门内人的冷漠。他在外面那么久，还刻意放出气来引起凝的注意，然而门内的人却毫无动静。
他真的那么不想认他？好！你不认我认！今天就是铁了心当他是陌生人，也要把话说清楚才行。
他们——还有很大一笔帐没算呢！
4、疑梦
推开门，屋子里异样的寂静让捷心慌，这静得过分的情况不免引出捷长时间训练出来的警觉。提着神，脚下每一步都轻而稳，如一只潜伏中的山猫般一点点接近猎物。站定在床头，目光投注到床上一团隆起的阴影……
大白天的居然睡觉？捷不免冒出一丝火气，想着刚才自己白工般的在门外白等半天的努力，更显得自己像个傻瓜。挫败感让他一阵心火上升。
管你是真睡还是假睡！居然想借此逃避？不许就是不许！
别扭无比的自尊心不容许床上人对他的丝毫忽视，哪怕今天他们真的走上陌路，也要面对面交锋，容不下他消极回避。
一恼火，手快过脑的一把拉开棉被，把里面的人挖了出来，在手揪上凝里衣的同时，捷拧起眉一阵心乱，手下的触感让他顿时失了方寸……
怎么会那么瘦？早上凝穿着衣服还觉不出来，现下却明显感觉到里衣下裹着的基本就是皮包着骨。这层认知让捷心中火焰急速上窜，不自觉加重手中的力道，更明显的确认了掌下人的惨淡削瘦。
“唔！”再嗜睡的人被这么折腾也会清醒，凝只觉得肩头一阵酸痛，两道强劲的压力几乎捏碎他的骨头，无奈下睁开眼，看清那折磨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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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捷？
你终于肯到我梦里来了？
在看到那邪气中包含妖魅的脸，凝完全忘记了双肩的痛楚，因压力而拧扭的脸笑了开来。一种虚幻纯净、柔和到能扣动人心灵最深处脆弱的笑容。伸出手，抚上了近在咫尺的容颜，当手指接触到捷脸颊的刹那，一行泪珠滚落下来……
哭了？
捷好似被人在心上拧了一把，一阵心慌松开手，让凝借着力顺势靠入怀中。原本还在触摸他脸部的手也用来抓住捷的衣服。颤动的双肩、无声的低泣、还有染在怀里那止不住的泪珠……
他该怎么办？推开还是抱住？捷完全乱了阵脚。记忆中捷从没有正面面对过凝的眼泪，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向来只有他任性而凝边叹气边哄慰的份，凝本身是从不会在人前流泪的个性，他甚至以为这辈子都不用面对和考虑如何安慰这种事情。当然他也曾想过这次一定要让凝哭着认错，好满足他饱受创伤的心。但真的面对时，捷才知道，他除了手足无措外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怜惜和不舍由心头放射开来。
他不想看到这样的凝，这种一反常态的柔弱让他有种会为他不惜一切的冲动。哪怕摘星射月，只要他能笑或者只要不再流泪，他什么都愿意。
捷低头盯着那银白色的头顶发呆，心灵和情感跟随着怀里人的抽动而抽动。他哭的时候原来是没有声音的，连每次抽泣都控制在最小幅度里，那么小心那么谨慎，好像被凝抱着的捷是豆腐雕的一样，一个不注意就会弄坏……凝才是悲伤的那一个吧！为什么他觉得被珍视保护的却是自己？居然有人连哭都要压抑？想到了自己过往一个不顺意就哭闹很久的日子，捷才明白，原来在他们之间，凝连哭的自由都没有……
凝温柔到残忍，对捷是，对自己更是。凝怕自己的软弱悲伤会感染到捷敏感的心，顾虑着他幼小经不起伤害的心灵，一直以来都压抑自己的感情，一而再再而三，直到无法负荷而自我毁灭。
几时开始，他的凝只会用那种柔和的、包容一切的笑容看着自己了呢？
捷抱紧抓着自己的凝，胡思乱想之余再次为怀中人的瘦弱而心疼无比。
他是连饭都不好好吃吧！捷太清楚凝是那种想起来吃，想不起来就完全忘记有吃饭这回事的性格。以前由他照顾时还好，至少捷时刻提醒并把食物送到凝嘴边，十几年下来真的养胖不少，可如今……他多久才吃一顿？一天？两天？还是更久？
该死！别哭了！再下去体内那点仅有的水份不都给哭光了？
……
求你……别哭了好不好？
…………
只要你不哭了……我什么都不计较……
————
捷不知道这样搂着凝多久，久到完全麻木了感觉。窗外日落西山，他终于感觉不到那一阵阵细微的颤动了。小心翼翼的扶凝躺好，可刚躺平下去的凝却下意识抓住捷的衣服，像是怕他会消失一般死拽不放。无奈下捷只有掀开被角和衣潜入，一躺下就感觉到怀中贴上来的温度。
唔……这是久违了的温暖……
捷拥上向往已久的温暖，原本的怒气在看到凝苍白无力的睡颜时削减，在凝伸出手摸上他的脸时瓦解，更在凝泪流满面时灰飞烟灭。如今剩下的除了满满的心疼怜惜外还有就是一种满足，一种找回属于自己所有物的满足……
报复？他曾决定要做的一切复仇都远及不上凝这些年来自己带给自己的一切。最残忍的莫过于虐心，而其中最痛苦的就是自虐。这百年来他自己都不肯放过自己，那他将要带给他的又会对他起到多少作用？何况他早已支离破碎，再加上一层也不过是加速毁灭罢了……
凝……也许会死……
一想到这里捷就一阵刺痛，有什么往心上狠狠扎下去，敲开了很大一个窟窿。
他要做一切只为了争回应该属于自己的，并且让这份属于自己的专利不再失去。他不过是想让凝长点教训，明白他不是招之则来挥之则去，最后他只想一直留在他身边不再离去。
若他所需求的一切的源头消失了，那他做的所有还有什么意义呢？
又或者说，见到如今的他，看到他如此不懂得爱惜自己，捷在心疼和气愤之外无法找到更多情绪，无法分出更多心思来折磨眼前的人……
凝紧紧的偎在捷怀里，十指抓得关节泛白。
那么怕我会消失吗？捷温柔的一点点拉开那握得太紧的手。傻凝凝，这不是梦哦，我在这里，就在你身边。
你好好睡，早早醒！然后你醒了就知道，一切都不是梦……
※※※※※※
亚雅和多多两个在水溪城闲逛了一下午，把小小水溪城能玩的地方都玩过了，在这个几乎没什么娱乐可言的城市里，两个小鬼到也玩得自在，直到天黑才意犹未尽的回到旅店。其实若不是口袋里钱花得一分不剩，他们还可以去夜市再逛游一圈。本来亚雅想跟凝再去讨钱继续玩的，但这个玩疯了的丫头终于在临敲门的时候想起了凝的话，缩回了手。
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