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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母仪天下 by 宁江尘-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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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灿若明白,父亲的计划已经开始实行。从这一刻起,他已没有回头路了。他略定神,道:“清笙,你去唤尉青前来。” 
 
“公子唤那莽夫作甚?”清笙一百个不愿意,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看重那个职位低下的士兵。 
 
寒烟斥道:“公子叫你去就去,哪那麽多废话?难道每一件事公子都得向你解释不成?” 
 
“寒烟,不得无礼。”沈灿若沈声道。 
 
寒烟慌忙收声退立一侧。 
 
清笙赶紧道:“是小的唐突了,请公子见谅。” 
 
沈灿若道:“不妨。我是要他帮我取回订作的铁器,都是些粗重的东西,我想由他做比较好。” 
 
清笙依言唤来尉青,沈灿若当众交给他一个地址,道:“那些都是没经过试用的暗器,本是为军事而做,眼下看来是多此一举了,但既是做了你就扛了回来,有的器具锋利得紧,你且小心些。” 
 
尉青愣头愣脑地点头,拿著纸条带了几个人走了。清笙悄悄使个眼色,手脚麻利的小兵马上会心地跟了出去。不久,他回报一切都很正常。 
 
清笙放下心来,本不想告诉康王,因为毕竟没有查到什麽。寒烟回来後,他便专职服侍康王,无意中说起此事,李鉴微眯起双眼,道声“是吗”,脸上似乎是笑,偏偏叫人由骨子里透著凉。 
 
原本以为要维持数年的战争,在几个月之後,以永康大军接受朝廷降书,顺利开进京城作为结束。皇四子身著布衣跪地献上降书,宣告著先帝马上打下的江山在二十年後被人用同样的手段取得。 
 
那时,沈灿若看著那群遗臣,其中还包括他的父亲和弟弟,恍惚间好像看到了二十年前的情景。 
 
李鉴接受著百姓的夹道欢呼,他一回头,发现一侧马上的人似乎与周围的喧闹隔在两个世界。他高声唤道:“灿若!” 
 
沈灿若偏头,“……李兄?” 
 
“好好看看吧,他们也是你的子民。”李鉴朗声道。 
 
沈灿若怔住,李鉴再次向人群中挥手,他心里想:灿若,你以为你逃得掉吗?休想! 
 
 
 
 
 
(四十四) 
 
天未亮,沈灿若梦到母亲面容哀凄受尽痛苦地呼唤他,可他怎麽也靠近不了,最後惊醒过来,他抓紧胸前的衣物,看一眼身旁熟睡的人,披衣下床。 
 
他与李鉴暂居以前的永康王府,三日之後即会举行登基大典,所有的人都在忙碌著。 
 
沈重方仍带著丞相的名号,他手中握手二十万降兵与五万御林军的权力,李鉴还无法动他。而他也没有异常的举动。 
 
沈灿若立於庭中,夜色中花坛内枝叶摇曳楚楚动人,不由低声吟道:“聚散苦匆匆,此恨无穷。今年花胜去年红。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他将末句复吟数遍,声音隐约哽咽难辨。 
 
“灿若。”李鉴亦著衣走出,他手拿长袍给沈灿若披上。 
 
沈灿若偏头,平缓心情,以免让他看出什麽。“你先去睡吧,都累了一天了。我没有事,只是梦到母亲,想到些往事而已。” 
 
李鉴没动,“灿若,你是不是有事情瞒著我?” 
 
“没有,是你想太多了……” 
 
“可惜明年花更好,知与谁同?”李鉴重复著他吟过的词,问道:“难道你想离开我吗?” 
 
“我……”他知他误会,索性顺其言道,“李兄成了皇帝,就可以实现昔日夙愿,灿若心愿已了也是时候该走了。” 
 
“走?走去哪里?”李鉴抓紧他的双臂,“你不和我一起共享江山吗?” 
 
“李兄,你会有三宫六院,会有你的皇後,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 
 
“那我不要他们,我只要你,灿若,留下来当我的皇後!” 
 
“李兄,你疯了?我是男人,怎能为後?”沈灿若惊声道。 
 
“谁说男人就不能当皇後?哪个敢反对我马上斩了他!”李鉴横眉怒目,掷地有声。 
 
“不可!李兄难道忘记了前朝的荒淫无度,滥杀无辜所激起的民怨?”沈灿若道,“再者以男子为後,於情於理於法皆不相合,你若如此,必会引起一场喧然大波,动摇国本啊。” 
 
李鉴神情痛苦,道:“那你要我如何?我本以为战乱平息便可与你长相厮守,你却要在这个时候离开我,我若失去你,实是生不如死啊。” 
 
沈灿若道:“李兄,你的情意灿若心领了。眼下江山甫定,百废待兴。你若以男子为後,上行下效,男风兴起,实在不利於繁衍人口,休养生息。其中或有奸邪之辈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於家於国都是祸害。” 
 
李鉴看著他,“如此,你是非走不可了?” 
 
“灿若的性子李兄是知道的,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若落个宠佞之臣的名声,我亦无颜再对祖先神灵。”沈灿若心道:我此时若真个走了,再请父亲及时离开,也许就不用做出对不起李兄的事情。主意打定,他脸上现出坚决的模样。 
 
李鉴定定看他,突然仰头大笑,“灿若,你太天真了。” 
 
沈灿若一愣。 
 
李鉴道:“我以卿夺得天下,以天下锁卿,此生此世,我绝对不会让你有机会离开我。”他伸出手,抚上他的脸,“就算由此你恨我,我也不在乎。” 
 
“李兄欲软禁我不成?”沈灿若寒声问道。 
 
“只要能留住你,那也未尝不可。” 
 
沈灿若被他的话说得动了真气,冷哼一声,道:“李兄只管试试,看能否看得住在下。”他望一眼远处天空,已泛起鱼肚白的颜色。 
 
“你在等这个讯号吗?”李鉴拿出一支竹管,拔开塞子,数道蓝色的火焰冲天而出。“尉青正在天牢里做梦,没有人会来接应你。” 
 
“你……怎麽会──” 
 
“灿若,你很聪明,可是,你不够经验。我早已对尉青产生怀疑,哼,想陪你去游历各地,他还不配!” 
 
“是吗?”沈灿若轻扯嘴角,似笑非笑。 
 
李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在他做出反应之前,沈灿若先动了。他的身影缥缈如仙子一般,寸息间逼近身前,手指如飞点住他数个|穴道。 
 
“你背叛我?!” 
 
沈灿若扭过头,不去看他脸上震惊的表情。 
 
这个时候,传来一阵得意的笑声,“灿若,做得好!”沈重方慢慢走出来,手里拿著一个黄|色布卷。“诏书我已经帮你写好了,你去将李鉴的印章拿来盖上。明天当众宣读,你就是万人之上的皇帝了。” 
 
沈灿若接过去,走向李鉴,在中间停下了脚步。 
 
一步之遥,脚下却有千斤重量。 
 
他启唇道:“李兄,灿若有一事相问,万请你直言相告。” 
 
李鉴咬牙道:“好。” 
 
“李兄多次用计,可曾在乎过我的感受?” 
 
李鉴沈默良久,道:“灿若,你可听过仙缕羽衣的故事?有个人不小心看到仙女在河中沐浴,他被迷住了。为了留住仙女,他偷走了仙缕羽衣,让仙女无法回到天庭。诸事种种,我不敢在你面前泄露分毫,只怕你就像仙女一样,找到了羽衣就一去不回。” 
 
“灿若,不要再听他胡言乱语,快些拿了印章盖上。”沈重方在一旁催促道。 
 
沈灿若走近一步,岂料这时,李鉴忽然动了。 
 
谁也没想到这个变化,沈重方大惊失色,转眼间,沈灿若被他抓紧,按住几处重|穴。 
 
紧接著,周围冲进来许多士兵,都是李鉴的亲随军。沈重方很快被擒。 
 
“灿若,你以为用尉青掩人耳目,就能引开我的注意力吗?”李鉴面容阴狠,手下力道也不轻。 
 
沈灿若额前冒汗,“李兄凡事皆留一招,是我太自不量力了。” 
 
“知道就好!”李鉴将他往地上一摔,“把他们押下去,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康王,不好了!”一人匆匆忙忙跑进来,禀告道:“沈从辉沈亦煌带兵反了──” 
 
“不是让你们看紧他们吗?” 
 
“可是他们有您的金牌,我们不得不……” 
 
李鉴低头看向沈灿若,“你──” 
 
“哈哈哈!”沈重方大笑,“李鉴,你不可能掌握所有事的。这个天下就算不是我沈家的,我也绝对不会让你得到!” 
 
李鉴恶狠狠地瞪他,那人见他脸色,话也说不全了,“康……康王,还有……” 
 
“还有什麽,快说!”李鉴怒吼道。 
 
“在距京城不足百里,突然出现一只为数不小的军队,他们打著’赫连’的旗号,说要扶新主登基。” 
 
“为什麽不早禀告?” 
 
“他们是慢慢聚拢的,都是江湖打扮,原来以为只是江湖中的普通聚会……” 
 
李鉴推开他,走到沈灿若面前,“他们是谁?” 
 
“不知道。” 
 
李鉴伸手扼住他的脖子,沈灿若渐感呼吸急促,快要失去意识时,他松开了手。 
 
“好,既然都来了,李某就会你们一会!”李鉴大声道,“召集四旗,准备与敌人血战到底!” 
 
望著他的背影,沈灿若心道:一切已经无可挽回了。 
 
 
 
 
 
(四十五) 
 
阴暗潮湿的天牢里,削瘦的身影靠墙而坐,从高处的气窗泄进来的光洒在旁边,现出他的半边脸庞。而在另一侧,花白胡须的老者正在仰头狂笑。 
 
“父亲,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沈重方看到他冷静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上去就是两巴掌:“都是你的错!如果你一剑结果了他,我怎会到这里来。” 
 
沈灿若仰望著他,“父亲,你错了。这件事情谁都有错,只有我没错。” 
 
“你闭嘴!”沈重方气急败坏地掴过去,他的脸立即肿了起来。 
 
“你和李鉴,嘴里说要还天下以太平,可是却只是想要自己的太平。你们都在利用我,以为我没有看出来吗?”沈灿若站起身来,沈重方不由後退一步。“我没有说破,而且照著你们的剧本走,因为你们一个是我的父亲,一个是我最爱的人,可是,再怎麽争权夺势也要有个限度,天下不是你们的,是天下人的。这场战争必须要停止!” 
 
沈重方呆了一呆,道:“你以为你做得到吗?” 
 
“我做不到,但我知道,父亲有办法。” 
 
“为什麽?” 
 
沈灿若微微一笑,“因为父亲与李兄是一种人,做任何事情都会留下後路。” 
 
沈重方坐下来,沈灿若也跪坐於侧,良久,沈重方问道:“你知道那群江湖人是什麽来历吗?” 
 
沈灿若道:“本来我是不知道的,现在我已经知道了。知道我的身份,同时在江湖中有如此号召力的只有一个人。” 
 
“是谁?” 
 
“武当的仕阳道长,司马世家的主公,司马绪。” 
 
沈重方惊道:“你竟与他相识?” 
 
沈灿若点头,“虽然我不知道他的用意,但我相信,他此举是为帮我。” 
 
“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是不是想混水捞鱼。”沈重方身为朝廷中人,对此类江湖人物自是没什麽好感,更兼此非常时期,凡事皆存三分疑。 
 
沈灿若道:“别人或许如此,但他却不是这样的人。” 
 
“为什麽?”沈重方对他这此笃定的态度感到奇怪。 
 
沈灿若轻启唇,淡淡道:“他不屑。” 
 
这时,牢房里突然响起清脆的掌声,“此言若被我家主人听了,只怕要大笑三声。”从暗色中走出的青年身著绿纱外衣,一脸天真烂漫。他深揖一礼了,“沈公子请了。” 
 
沈灿若道:“阁下莫非就是司马家的衣总管?在下已久仰大名。” 
 
绿衣嘻嘻笑著,“我只不过是个奴才,沈公子真抬举了。绿衣此来,一是替主人向公子问好,二是怕沈公子身边没有合心的下人,沈公子如有杂事,吩咐小的便是。” 
 
沈灿若道:“如此请代我向司马公子带句问候,就说大恩不言谢,沈灿若会记著。” 
 
绿衣道:“主人说过,沈公子一诺千金,此番小小意思,以後一定会还个大大的人情。他这笔生意是稳赚不输的。” 
 
沈灿若笑了一笑,转身面对沈重方,“父亲,事至如今,我也顾不得许多,请您说出阻止这场纷争的方法。” 
 
“即使这会牺牲掉自己,你也要做吗?” 
 
“是。”沈灿若道,“若由此换得朗朗乾坤,我一己之身何足道哉?” 
 
沈重方凝视著他,喃声道:“你母亲把你教得很好,很好……” 
 
沈灿若低头,“娘是天底下最美丽最善良的女人。” 
 
沈重方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块金色令牌,“从辉与亦煌见到它,就会暂时退兵。灿若,我不能交出兵权向李鉴投降,它是我们的保命符。” 
 
沈灿若接过转交到绿衣手中,“请你速将此物交到我弟弟手中,请他们暂时休兵。” 
 
绿衣侧头,面露疑问,“可是康王应该不会就此罢手吧。” 
 
“我知道,所以我要麻烦你的第二件事就是将他悄悄带到这里来,把事情当面说清楚。” 
 
“我知道了。”绿衣身影一闪,就不见了。 
 
沈灿若背手而立,混乱的思绪越来越清晰,此时此刻,他心中没有儿女之情,只有如何平息这场干戈。 
 
话分两头,再说李鉴领兵与沈氏兄弟相对,忽听对方鸣金休兵,带著满肚子的疑惑回来。到王府後,他本往内室走,想到里面的人现正关在天牢,心情变得更坏,遂转身去了书房。清笙奉上香茶,他接过喝了,脑袋就变得晕晕沈沈著。待清醒过来时,四周黑暗异常,很快他就发现身处的地方是天牢。 
 
“李鉴,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你也进来了吧。”沈重方踱出来,“你不用喊人,守卫的士兵根本听不到,因为他们喝了和你刚才一样的茶,一个时辰之内是醒不过来的。” 
 
“父亲。”沈灿若出声,他不想事情无法再谈下去。他走近几步,“李兄,你不必生气,因为我也被你设计被你利用了很多次。我们最多算是扯平了。” 
 
李鉴道:“我不会生你的气,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得到你,我爱你还来不及。” 
 
沈灿若笑了一笑,“我知道,所以我也不怪你。” 
 
沈重方见他两人你说一句,我说一句,心道:再这样侬我侬下去,天都亮了。 
 
沈灿若道:“现在,我想求李兄一件事。” 
 
“灿若的事,别说一件,就是百件千件我都会为你办到。” 
 
“我想请李兄不再怪罪我的父亲和弟弟,他们是诚心归复,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请你相信。” 
 
李鉴一脸平静,“好,我不怪罪他们,也相信他们。” 
 
沈灿若道:“多谢李兄。还有一件事,我父亲年事已高,天牢里潮湿肮脏,对他老家的身体不太好,请你送他出去,二弟会在城外杏花林中接他老人家。而且父亲与弟弟在京城住久了,想出去走走,请你允许他们去边关居住。至於那二十五万军队,就留在边关镇守如何?” 
 
李鉴於袖中握紧双拳,“怎可劳沈丞相到边关受苦?还是留在京城比较好,还可与灿若时时相见,难道你不想一家人团聚吗?” 
 
“灿若会和我们一起走!”沈重方出声道。 
 
“不许!”李鉴大吼一声,“我什麽事都可以依你,就此事不行。” 
 
沈灿若将手放在他肩上,“李兄请放心,我不会走。” 
 
“灿若!”沈重方惊道,“你不能留下来,他不会饶了你的。” 
 
沈灿若低头浅笑,“父亲说笑了,李兄怎会亏待我呢?你就放心地随弟弟们去边关吧,过些时日,我会过去探望你的。” 
 
他的笑容出现得如此奇怪,沈重方皱起了眉头。 
 
沈灿若复道:“李兄,我的事是不是太多了,让你很为难?”他的手微用力,李鉴吃痛地闷哼一声,他没有留情,下著便是痛到极至的分筋错骨手。 
 
沈灿若放低了声音,“李兄,你别逼我。” 
 
李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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