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衡全译-第1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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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名多生于知谢,毁多失于众意。
【注释】
庭:通“廷”。选举:汉代由皇帝下诏书规定中央和地方的主要官吏选拔、举荐人才。归善:称赞。
见:同“现”。这里指出头露面。
幽:不著名。隐:潜藏,指不出头露面。
虞舜是也:据《尚书·尧典》和《史记·五帝本纪》记载,舜是尧登位七十年后才有人推荐给尧的,又经过二十年的考察和试用,然后才让位给他。
咨:商议,这里指推荐。鲧:参见7·3注。共工:参见58·15注。岳:四岳。传说是尧时东、南、西、北四方诸侯的首领。按:以上三句疑有脱误。据《尚书·尧典》记载,尧征求贤人,。。兜推荐共工,众人推荐鲧,尧不同意。四岳说“试可乃已”。最后尧采纳了四岳的意见,用鲧去治水。这里的意思却是:尧曾经寻求贤人,大家就推荐鲧和共工,而四岳阻止尧的意见,致使尧没有得到像舜这样的贤人。
非徒:指和自己志向不同的人。
谢:拜赐,笼络。
【译文】
把朝廷选拔和举荐官吏时大家都称赞的人称为贤人吗?那么那些经常出头露面为人们所熟知的举荐的人就多,不经常出头露面为人们所不知的举荐的人就少,虞舜就是这样的人。尧曾经寻求贤人,大家就推荐鲧和共工,而由于四岳的制止,致使尧没有得到像舜这样的贤人。由此说来,举荐的人的多少,不能用来作为识别被举荐者贤与不贤的依据。有的人道德高尚而举荐他的人少,有的人才能低下而举荐他的人多。圣明的君王在举荐人的多少之间求善察恶,有时是可以得到善恶的真实情况的。况且广泛结交各种人物,会笼络众心的人,人们喜欢他就称赞他;清廉正直与乡里关系不融洽,志向高洁不结交志向不同之徒,失去了众心的人,人们怨恨他就会毁谤他。所以一个人的好名声多半是由于懂得笼络人心而得来的,坏名声多半是不会讨好众人造成的。
【原文】
80·5齐威王以毁封即墨大夫,以誉烹阿大夫,即墨有功而无誉,阿无效而有名也。子贡问曰:“乡人皆好之,何如?”孔子曰:“未可也。”“乡人皆恶之,何如?”曰:“未可也。不若乡人之善者好之,其不善者恶之。”夫如是,称誉多而小大皆言善者,非贤也。善人称之,恶人毁之,毁誉者半,乃可有贤。以善人所称,恶人所毁,可以知贤乎?夫如是,孔子之言可以知贤,不知誉此人也者贤?毁此人者恶也?或时称者恶而毁者善也!人眩惑无别也。
【注释】
齐威王:战国时齐国国君,公元前356~前320年在位。姓田,名因齐,齐桓公之子。继位后,致力于修政整军,任用邹忌为相,田忌为将,孙膑为军师,又罢黜奸吏,从而国势日强。经桂陵(今河南长垣西北)、马陵(今河南范县四)二役,大败魏军,开始称雄诸侯。他还在临淄稷门外大兴稷下之学,招纳各国学者、游士,开展“百家争鸣”,极一时之盛。封:赐给封地。即墨:齐国邑名,在今山东平度县东南。大夫:治理一邑的地方长官,相当于后来的县令。阿:齐国邑名,在今山东阳谷县东北,以上事参见《史记·田敬仲完世家》、刘向《列女传》。据说,齐威王在很多人毁谤即墨大夫的情况下,派人进行调查,当得知即墨大夫很有治理才能时,便赐给他万家封地。相反,在很多人吹捧阿大夫的情况下,也派人进行调查,当发现阿大夫治理无能,只是通过贿赂得名誉时,便将他烹了。
以上事参见《论语·子路》。
小大:年少的和年老的,泛指所有的人。
“也”字疑应在“贤”字下。文句应为:“不知誉此人者,贤也?”方与下二句相应。
【译文】
齐威王因为毁谤而封赐即墨大夫,因为称誉而烹杀阿大夫,是因为即墨大夫有政绩而没有受到称赞,阿大夫没有功绩而获得名誉的缘故。子贡问道:“一乡的人都夸奖他,这个人怎么样?”孔子说:“还不能肯定。”子贡又问:“一乡的人都讨厌他,这个人怎么样?”孔子说:“也还不能肯定。最好是一乡的好人都夸奖他,一乡的坏人都讨厌他。”这样说来,称誉的人多而所有的人都说他好的人,不一定是贤人。好人称赞他,坏人毁谤他,毁谤和称赞的人各占一半,这样的人才可能是贤人。根据好人所称赞的,坏人所毁谤的,就能够识别贤人了吗?如果是这样,孔子的话可以识别贤人,同样不知道称赞这个人的,是不是好人呢?毁谤这个人的,是不是坏人呢?也许称赞这个人的是坏人而毁谤这个人的却是好人呢!人们照样感到迷惑而无法去识别贤人啊。
【原文】
80·6以人众所归附、宾客云合者为贤乎?则夫人众所归附者,或亦广交多徒之人也,众爱而称之,则蚁附而归之矣。或尊贵而为利,或好士下客,折节俟贤。信陵、孟尝、平原、春申,食客数千,称为贤君。大将军卫青及霍去病,门无一客,称为名将。故宾客之会,在好下之君,利害之贤。或不好士,不能为轻重,则众不归而士不附也。
【注释】
云合:像云一样聚合,比喻人极多。
蚁附:像蚂蚁聚集在一起,比喻归附的人很多。
士:指读书人或有才能有胆识的人。下客:以谦逊的态度对待宾客。
折:屈,这里指改变。节:这里指贵族的架子、高傲的态度。俟(sì四):等待。信陵:指信陵君魏无忌。参见16·17注。孟尝:指孟尝君田文。参见1·6注。平原:指平原君赵胜。参见26·17注。春申:指春申君黄歇。参见26·17注。食客:古代贵族和大官门下所养的宾客。
君:封君,有封地的贵族。
卫青:参见11·8注。霍去病:参见50·9注。
好下之君:好士下客的封君。
利害之贤:给人以利或害的人,即有权势的达官贵人。
【译文】
把众人所归附、宾客很多的人称为贤人吗?而那些众人所归附的,也许是广泛结交各种人物的那种人,众人喜欢他而称赞他,就像蚂蚁聚集一样去归附他。有的处于显贵地位而能给人利益,有的喜好士人而对待宾客谦逊,放下架子以等待贤人的光临。信陵君、孟尝君、平原君、春申君,养了几千个食客,被称为贤君。大将军卫青及霍去病,门下没有养一个宾客,仍然被称为名将。所以宾客的聚集,在于有好士下客的封君,给人以利或害的达官贵人。如果不好士下客,不能给人以利或害,那么众人不归附而士人也不会去归附了。
【原文】
80·7以居位治人,得民心歌咏之为贤乎?则夫得民心者,与彼得士意者,无以异也。为虚恩拊循其民,民之欲得,即喜乐矣。何以效之?齐田成子、越王勾践是也。成子欲专齐政,以大斗贷、小斗收而民悦。勾践欲雪会稽之耻,拊循其民,吊死问病而民喜。二者皆自有所欲为于他,而伪诱属其民,诚心不加,而民亦说。孟尝君夜出秦关,鸡未鸣而关不辏В伦凸谋畚γ院椭丶搓',而孟尝得出(11)。以鸡可以奸声感(12),则人亦可以伪恩动也。人可以伪恩动,则天亦可巧诈应也。动致天气(13),宜以精神(14),而人用阳燧取火于天(15),消炼五石(16),五月盛夏,铸以为器(17),乃能得火。今又但取刀、剑、恒铜钩之属(18),切磨以向日,亦得火焉。夫阳燧、刀、剑、钩能取火于日,恒非贤圣亦能动气于天。若董仲舒信土龙之能致云雨(19),盖亦有以也。夫如是,应天之治,尚未可谓贤,况徒得人心,即谓之贤,如何?
【注释】
拊:保护,扶养。拊循:抚慰,安抚。
田成子:即田常。参见29·8注。越王勾践:参见8·8注。
会稽:山名。参见10·7注。勾践为吴国打败后曾被困在这里。
吊死:慰问死者的亲属。
诱属:诱致,引诱招致。
加:施加。
说:通“悦”。
孟尝君夜出秦关:参见1·6注“鸡鸣之客”条。
辏В╧āi开):开。
下坐:地位低下的人的席位。贱客:指食客。鼓臂为鸡鸣:据十五卷本应作“鼓掌伪鸣”。鼓掌伪鸣:在嘴边运动手掌学鸡叫。
(11)以上事见《史记·孟尝君列传》。
(12)又:据《乱龙篇》47·2“夫鸡可以奸声感”应作“夫”。奸声:伪装的声音。(13)天气:指气象的变化。
(14)精神:指精诚,诚心诚意。按:王充反对精神可以感动天,这里是指鼓吹“天人感应”者的说法。
(15)阳燧:古代向日取火用的凹面铜镜。
(16)五石:参见8·5注。
(17)器:指阳燧。
(18)恒:一般的。铜钩:有弯曲锋刃的铜兵器。
(19)董仲舒:参见13·7注。
【译文】
把居官在位统治人民,得民心受人民歌颂的人称为贤人吗?而这些得民心的人,和那些得士子欢心的人,并没有什么不同。用虚伪的恩惠安抚老百姓,老百姓的欲望得到满足,于是就高兴而乐意归附他了。用什么来证明这一点呢?齐国的田成子和越王勾践就是这样的人。田成子想掌握齐国的政权,用大斗借出,小斗收进而使老百姓喜欢。勾践想洗去被困在会稽山的耻辱,就安抚他的老百姓,慰问死者的亲属和病人而使老百姓高兴。这两个人都各自另有要想达到的目的,而虚伪地引诱招致他们的老百姓,并没有给老百姓以诚心,但老百姓也很高兴。孟尝君半夜要逃出秦关,鸡没有叫关门就不开,一个地位很低的食客用手掌放在嘴边学鸡叫,附近的鸡都应和叫了起来,关门立即打开,孟尝君得以逃出秦关。鸡能够用伪装的声音去感动它,那么人也可以被虚假的恩惠所感动。人可以被虚假的恩惠所感动,那么上天也可以用巧妙的欺诈手段去感动。感动招致天气变化,应当用精诚之心,而人却使用阳燧从天上取到火,用来熔炼五石,在盛夏的五月,浇铸成阳燧,就能取得火。现在又只要把刃、剑和普通的曲刃铜兵器这类东西拿来,向着太阳磨擦,也能从天上取到火。这些刀、剑、钩能从太阳那里取火,那么普通的人,即使不是圣贤,也能够感动天上的气象变化了。就像董仲舒相信用土龙能招来云雨一样,大约也是有他的理由的。如果是这样,应和上天的统治,尚且不能说是贤人,何况仅仅是获得民心,就说他是贤人,怎么样呢?
【原文】
80·8以居职有成功见效为贤乎?夫居职何以为功效?以人民附之,则人民可以伪恩说也。阴阳和,百姓安者,时也。时和,不肖遭其安;不和,虽圣逢其危。如以阴阳和而效贤不肖,则尧以洪水得黜,汤以大旱为殿下矣。如功效谓事也,身为之者,功著可见;以道为计者,效没不章。鼓无当于五音,五音非鼓不和。师无当于五服,五服非师不亲。水无当于五采,五采非水不章,道为功本,功为道效,据功谓之贤,是则道人之不肖也。高祖得天下,赏群臣之功,萧何为赏首(11)。何则?高祖论功,比猎者之纵狗也(12)。狗身获禽,功归于人。群臣手战(13),其犹狗也;萧何持重(14),其犹人也。必据成功谓之贤,是则萧何无功。功赏不可以效贤(15),一也。
【注释】
说:通“悦”。取悦,讨好。
阴阳和:阴阳之气调和,指风调雨顺等。王充认为国家的治乱是由自然条件决定的。时:时势,时运。参见53·4注。
不肖:这里指不成材的统治者。
殿:古代对官吏进行考核,不称职的称为“殿”。《后汉书·百官志》注:“课第长吏不称职者为殿。”殿下:最下等的。
道:这里指“先王之道”。关于道和事的关系,王充有专门的论述。参见本书《非韩篇》、《程材篇》。
章:同“彰”。明显,众所周知。
五服:指五种不同名称的丧服,这里泛指各种亲属关系。《礼记·学记》郑注:“五服,斩衰至缌麻之亲。”
五采:青、赤、黄、白、黑五种颜色。
以上六句参见《礼记·学记》。
(11)萧何:参见36·12注。
(12)比猎者之纵狗:参见37·12注。
(13)手:据递修本当作“力”。
(14)持重:《效力篇》37·12作“安坐”。
(15)“赏”字疑为衍文,“功”字上脱一“是”字。本作“是功不可以效贤,一也。”与下文“此功不可以效贤,二也”,“是功不可以效贤,三也”,文法一致。
【译文】
把任职做官有成就成效显著的人称为贤人吗?用什么来检验任职做官的功绩和成效呢?如果是根据老百姓归附他来检验,然而老百姓是可以用虚假的恩惠来讨好的啊。阴阳之气调和,老百姓安居乐业,是决定于时运。风调雨顺,老百姓安定,即使是不成材的统治者也会碰上太平治世;时运不和,即使是圣王也会遇上乱世。如果根据阴阳之气是否调和来检验贤与不贤,那么尧就会由于洪水成灾而被贬斥,汤就会由于当时的旱灾而被认为统治才能是最下等的了。如果功效指的是具体的事情,那么亲身干这些事的人,功效就会显著可见;运用先王之道来出谋画策的人,功绩就会被埋没而不为人所知。鼓声不合于宫、商、角、徵、羽五音,然而五音没有鼓声配合就不和谐。老师不属于“五服”之亲,然而“五服”之亲没有老师的教导就不懂得互相亲爱。水不属于青、赤、黄、白、黑五种颜色,然而五种颜色没有水来调和就不鲜明。“道”是具体攻效的根本,具体功效是“道”的表现,根据有具体功效的人称为贤人这条原则,这就是说掌握“道”的人反而被当作不成材的人了。汉高祖得到天下,赏赐群臣的功劳,萧何是受赏赐的群臣中的第一名。为什么呢?汉高祖论功劳的大小,用猎人驱使猎狗来作比喻。猎狗本身捕获了禽兽,功劳却归于猎人。群臣奋力战斗,他们好比是猎狗;萧何沉着稳重,他好比是猎人。一定要根据成绩来称之为贤人,这就是说萧何毫无功绩了。这是根据功效不可以检验贤人的第一点。
【原文】
80·9夫圣贤之治世也有术,得其术则功成,失其术则事废。譬犹医之治病也,有方,笃剧犹治;无方,才微不愈。夫方犹术,病犹乱,医犹吏,药犹教也。方施而药行,术设而教从,教从而乱止,药行而病愈。治病之医,未必惠于不为医者。然而治国之吏,未必贤于不能治国者,偶得其方,遭晓其术也。治国须术以立功,亦有时当自乱,虽用术,功终不立者;亦有时当自安,虽无术,功犹成者。故夫治国之人,或得时而功成,或失时而无效。术人能因时以立功,不能逆时以致安。良医能治未当死之人命,如命穷寿尽,方用无验矣。故时当乱也,尧、舜用术不能立功;命当死矣,扁鹊行方不能愈病。
【注释】
笃(dǔ堵)剧:病情严重。
惠:通“慧”。高明。
【译文】
圣贤治理国家也有一定的方法,掌握了统治术就功业成就,治理国家不得法事业就要失败。譬如医生治病,有了良方,病情再严重也能治好;没有良方,仅仅是一点轻微的病也治不好。良方就像治理国家的方法,疾病好比国家的祸乱,医生如同官吏,用药好比教化。采用良方药力就发生作用,制定了有效的治国方略教化就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