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衡全译-第72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要去鼓动它呢?”
【原文】
30·9夫或问孟子劝王伐燕,不诚是乎?沈同问“燕可伐与”,此挟私意欲自伐之也。知其意慊于是(1),宜曰:“燕虽可伐,须为天吏乃可以伐之。”沈同意绝,则无伐燕之计矣。不知有此私意而径应之,不省其语,是不知言也(2)。公孙丑问曰(3):“敢问夫子恶乎长?”孟子曰:“我知言。”又问:“何谓知言?”曰:诐辞知其所蔽(4),谣辞知其所陷(5),邪辞知其所离,遁辞知其所穷(6)。生于其心,害于其政;发于其政,害于其事。虽圣人复起,必从吾言矣(7)。”孟子,知言者也,又知言之所起之祸,其极所致之福(8)。见彼之问,则知其措辞所欲之矣,知其所之,则知其极所当害矣。
【注释】
(1)慊(qi8窃):满足,惬意。
(2)知言:这里是善于分析判断别人的言辞。
(3)公孙丑:人名。姓公孙,名丑。战国时齐国人。孟子的学生。
(4)诐(p#坡):通“颇”,不正,偏差。蔽:遮挡,阻碍。这里是压抑的意思。
(5)淫:迷惑。
(6)遁:回避,遁辞:暂时用来应付的话。穷:处境困难。
(7)以上事参见《孟子·公孙丑上》。
(8)福:疑“害”之误。上言“祸”,祸福常连文,故误作“福”。下“知其极所当害”述本句,可证。
【译文】
有人问孟子鼓动齐王讨伐燕国的事情,不确实是这样吗?沈同问“燕国可以讨伐吗”,这是挟带私心想使自己的国家去讨伐燕国。既然知道他的意图在讨伐燕国为满足,就应该说:“燕国即使可以讨伐,也必须是奉天命的周天子才能够去讨伐它。”这样沈同的意图就会断绝,那么也就没有讨伐燕国的计划了。如果不晓得他有这种私心而随便回答他,是没有省悟他话中的含意,这是不善于分析、判断言辞。公孙丑问孟子:“请问老师擅长什么?”孟子说:“我善于分析、判断言辞。”公孙丑又问:“什么叫善于分析、判断言辞呢?”孟子说:“听到不公正的话,知道他要压制谁;蛊惑人心的话,知道他要陷害谁;邪僻的话,知道他要离间谁;吞吞吐吐的话,知道他要为难谁。这些话从他们心里产生,会危害他们的政治;用来处理他们的政务,就会危害他们的事业。即使圣人重新出现,也一定会听从我的这番话。”孟子是善于分析、判断言辞的,并知道言辞可能产生的灾祸,以及它最终会导致的危害。听见沈同的问话,就该知道他说话想表达的东西,知道他要表达东西,那就该知道它最终面临的危害。
【原文】
30·10孟子有云(1):“民举安(2),王庶几改诸(3)!予日望之。”孟子所去之王,岂前所不朝之王哉(4)?而是(5),何其前轻之疾(6),而后重之甚也?如非是,前王则不去,而于后去之(7),是后王不肖甚于前,而去,三日宿(8),于前不甚,不朝而宿于景丑氏(9)。何孟子之操前后不同,所以为王,终始不一也?
【注释】
(1)有(y^u又):通“又”。
(2)举:全,都。民举安:以此为句,跟下文无法衔接,故疑引文有脱误。《孟子·公孙丑下》:“王如用予,则岂徒齐民安,天下之民举安。”意思是,齐王如果任用我,那岂只是齐国的百姓得到平安,天下的老百姓也都会得到平安。
(3)庶几:也许可以。
(4)前所不朝之王:即齐宣王。《孟子·公孙丑下》记载,孟子想去见齐宣王,但又要摆架子,装病不去。齐宣王派人来看他,他甚至躲到齐大夫景丑氏家。
(5)而:通“如”。
(6)疾:这里是厉害的意思。
(7)子:根据文意,疑衍文。
(8)三日宿:指孟子舍不得马上离开齐国,在昼(齐国地名,在今山东省淄博市东北)住了三天,希望齐王能回心转意,请他回去。
(9)景丑氏:人名。战国时齐国的大夫。
【译文】
孟子又说:“齐王如果任用我,那岂只是齐国的百姓得到太平,连天下的老百姓也都会得到太平,齐宣王也许可能改变态度吧!我天天都在盼望着。”孟子离开的这个齐王,难道不是以前不肯去朝见的齐王吗?如果是这样,为什么以前极端轻视他,而后来又非常重视他呢?如果不是这样,那就是不肯离开前一个齐王,而离开了后一个齐王,这说明后一个齐王比前一个齐王更不贤明,然而在离开后一个齐王的时候,却舍不得走,在昼住了三天,而对前一个不很贤明的齐王,不肯去朝见却躲在景丑氏家里。为什么孟子的操行前后不一样,对待齐王的态度,先后也这样不一致呢?
【原文】
30·11且孟子在鲁,鲁平公欲见之。劈人臧仓毁孟子(1),止平公。乐正子以告(2)。曰:“行,或使之;止,或尼之(3)。行、止非人所能也。予之不遇鲁侯,天也(4)。”前不遇于鲁,后不遇于齐,无以异也。前归之天,今则归之于王,孟子论称竟何定哉(5)?夫不行于齐,王不用,则若臧仓之徒毁谗之也,此亦“止,或尼之”也。皆天命不遇,非人所能也。去,何以不径行而留三宿乎?天命不当遇于齐,王不用其言,天岂为三日之间易命使之遇乎?在鲁则归之于天,绝意无冀(6);在齐则归之于王,庶几有望。夫如是,不遇之议,一在人也。或曰:“初去,未可以定天命也。冀三日之间,王复追之,天命或时在三日之间,故可也。”夫言如是,齐王初使之去者,非天命乎?如使天命在三日之间,鲁平公比三日,亦时弃臧仓之议,更用乐正子之言往见孟子。孟子归之于天,何其早乎?如三日之间公见孟子,孟子奈前言何乎(7)?
【注释】
(1)嬖(b@闭):宠爱。嬖人臧仓毁孟子:鲁平公要会见孟子,臧仓说:孟子办他后死的母亲的丧事远远超过先死的父亲的丧事,像这种人你还是不见为好。
(2)乐(yu8月)正子:姓乐正,名克。鲁平公的臣子。孟子的学生。
(3)尼:阻止,阻挠。
(4)以上事参见《孟子·梁惠王下》。
(5)定:决定。这里是标准的意思。
(6)冀:希望。
(7)前言:指“予之不遇鲁侯,天也”这句话。
【译文】
再说,孟子在鲁国的时侯,鲁平公想见他。宠臣臧仓毁谤孟子,劝阻了鲁平公。乐正子把这事告诉了孟子。孟子说:“干事,是有力量暗中支配他;不干,也是有力量暗中阻止他。干与不干不是人能决定的。我得不到鲁侯的任用,是天意。”孟子以前在鲁国得不到任用,后来在齐国得不到任用,没有什么两样,把以前得不到任用归咎于天,把如今得不到任用就归咎于王,孟子的论述究竟以什么为标准呢?孟子的主张在齐国得不到实行,齐王不任用他,就像在鲁国有臧仓一类人毁谤他一样,这也是“不干,有力量在暗中阻止他”。这都是由天命决定得不到任用,并非是由人能决定的。既然这样,离开齐国,为什么不直截了当走掉,而要在昼留宿三天呢?天命不该在齐国被任用,齐王不采纳他的主张,天难道会在三天的时间里改变意志使他被任用吗?在鲁国则归咎于天,断绝了念头不存在任何希望;在齐国则归咎于王,就感到也许会有希望。照这样说,有关不被任用的解释,完全在于人怎么说了。有人说:“刚离开时,还不可能确定天命。希望在三天之内,齐王又把他追回去,天命或许在三天之内才能做出决定,所以这样做是可以的。”那么照这样说,齐王最初让他离开,就不是天命了?如果天命在三天之内才能确定,鲁平公等了三天,也许抛弃了臧仓的意见,改用乐正子的建议去见孟子。孟子归咎于天,岂不太早了吗?如果三天之内鲁平公去见了孟子,孟子对前面说过的话又怎么解释呢?
【原文】
30·12孟子去齐,充虞涂问曰(1):“夫子若不豫色然(2)。前日,虞闻诸夫子曰:‘君子不怨天,不尤人(3)。’”曰:“彼一时也,此一时也。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其间必有名世者矣。由周以来,七百有余岁矣。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乎?如欲平治天下,当今之世,舍我而谁也?吾何为不豫哉(4)!”
【注释】
(1)充虞(y*于):孟子的学生。
(2)豫:愉快,高兴。
(3)引文参见《论语·宪问》。
(4)以上事参见《盂子·公孙丑下》。
【译文】
孟子离开齐国,充虞在路上问他:“看来老师好像有些不高兴的样子。
从前,我听老师说过:‘君子不抱怨天,不责怪人。’”孟子说:“那时是那时,现在是现在。历史上每过五百年一定有圣王出现,这期间肯定不会有著名于世的人物。从周初以来,已有七百多年了。按年数,已经超过了;照时势来考察,是该出现圣王和“名世者”的时候了。难道上天不想使天下治理好吗?如果想使天下治理好,在当今这个时代,除了我还有谁呢,我为什么不高兴呢!”
【原文】
30·13夫孟子言“五百年有王者兴”,何以见乎?帝喾王者(1),而尧又王天下(2);尧传于舜,舜又王天下;舜传于禹,禹又王天下。四圣之王天下也,继踵而兴。禹至汤且千岁(3),汤至周亦然。始于文王,而卒传于武王(4)。武王崩,成王、周公共治天下。由周至孟子之时,又七百岁而无王者。“五百岁必有王者”之验,在何世乎?云“五百岁必有王者”,谁所言乎?论不实事考验,信浮淫之语(5),不遇去齐,有不豫之色,非孟子之贤效,与俗儒无殊之验也。
【注释】
(1)帝喾:传说中的上古帝王,尧的父亲。
(2)王(w4ng忘):当王,做王。
(3)千岁:这是根据古代对经传的解释,夏四百年,商六百年而来的,并非确数。
(4)卒:终于。这里是后来的意思。
(5)浮:虚浮。这里是没有根据的意思。淫:过分,无节制。
【译文】
孟子说“每过五百年一定有圣王出现”,何以见得呢?帝喾是圣王,而尧又做了天下的圣王;尧把王位传给舜,舜又做了天下的圣王;舜把王位传给禹,禹又做了天下的圣王。这四位圣王统一天下,是连接出现的。从夏禹到商汤将近一千年,商汤到周代也大致是这样。从周文王开始,后来传给周武王。周武王死了,周成王和周公旦共同治理天下。从周初到孟子的时候,又经过了七百年而没有圣王出现。“每过五百年一定有圣王出现”的证据,在哪个朝代有过呢?说“每过五百年一定有圣王出现”的话,又是谁说的呢?发表议论不用事实考查验证,而轻信没有根据,过分夸大的话,自己不被任用离开齐国,却有不高兴的神色,这不是孟子贤明的表现,而是跟庸俗儒生没有区别的证明。
【原文】
30·14五百年者(1),以为天出圣期也。又言以“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其意以为天欲平治天下,当以五百年之间生圣王也。如孟子之言,是谓天故生圣人也。然则五百岁者,天生圣人之期乎?如是其期,天何不生圣?圣王非其期故不生,孟子犹信之,孟子不知天也。
【注释】
(1)下文有“又言以‘天未欲平治天下’”,故疑“五”字前夺一“云”字。后文“云‘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又言‘其间必有名世’”,文例相同,可证。
【译文】
孟子说“五百年”作为天生圣王的期限。又说“天不想使天下治理好”,他的意思认为天真想使天下治理好,就应该在五百年之内降生圣王。按孟子的说法,是说天有意识地降生圣人的。那么五百年,是天降生圣人的期限吗?如果是期限,天为什么不降生圣王呢?可见五百年不是圣王降生的期限,所以他不降生,然而孟子还是相信这个说法,这说明孟子不懂得天。
【原文】
30·15自周已来,七百余岁矣。以其数,则过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何谓数过?何谓可乎(1)?数则时,时则数矣。数过,过五百年也。从周到今七百余岁,逾二百岁矣。设或王者生(2),失时矣,又言“时可”,何谓也?
【注释】
(1)上文言“以其数,则可矣;以其时考之,则可矣”,于是本句才发问“何谓数过?何谓时可乎?”故疑“可”前夺一“时”字。下文“数过,过五百年也”,“又言‘时可’,何谓也?”以相应,可证。
(2)或:有。
【译文】
“从周初以来,已经七百多年了。按年数,已经超过了;照时势来考察,是该出现圣王和‘名世者’,的时候了。”什么叫超过了年数?什么叫照时势考察该出现圣王和“名世者”的时候?年数就是时势,时势就是年数。超过年数,指已经超过了五百年。从周初到今天七百多年,已经超过了二百年。假设有圣王降生,已经错过了时间,又说“该是出现圣王和‘名世者’的时候”,这话怎么说呢?
【原文】
30·16云“五百年必有王者兴”,又言“其间必有名世”,与“王者”
同乎?异也?如同,为再言之(1)?如异,“名世者”谓何等也?谓孔子之徒、孟子之辈,教授后生,觉悟顽愚乎?已有孔子,己又以生矣(2)。如谓圣臣乎?当与圣同时(3)。圣王出,圣臣见矣(4)。言“五百年”而已,何为言“其间”?如不谓五百年时,谓其中间乎?是谓二三百年之时也,圣不与五百年时圣王相得(5)。夫如是,孟子言“其间必有名世者”,竟谓谁也?
【注释】
(1)根据文意,疑“为”上夺一“何”字。“何为再言之”与下文“何为言其间”,句例相同,可证。
(2)以:通“已”,已经。
(3)根据文意,疑“圣”下夺一“王”字。下文“圣王出,圣臣见”,可证。
(4)见:同“现”。
(5)上文言“五百年”圣王与圣臣是否会同时出现,故疑“圣”下夺一“臣”字。
【译文】
说“过五百年一定有圣王出现”,又说“这期间一定有著名于世的人物出现”,这里说的著名于世的人物跟圣王是同一回事呢?还是两回事呢?如果是同一回事,为什么要重说一遍呢?如果是两回事,“著名于世的人物”指的是什么人呢?是说孔子、孟子之类人,教诲青年,使愚笨的人觉悟吗?那么已经有了孔子,而你自己却又出生了。如果说的是辅佐圣王的圣臣吗?就该与圣王同时出现。圣王出现,圣臣就该出现。这样,说“五百年”就行了,为什么要说“在这期间”呢?如果不是说五百年时间,是说五百年的中间吗?这是说二三百年时间,那么圣臣就不会跟每五百年时间出现的圣王相遇了。象这样,孟子说“这期间一定有著名于世的人物”,究竟指的是谁呢?
【原文】
30·17“夫天未欲平治天下也。如欲治天下,舍予而谁也?”言若此者,不自谓当为王者,有王者,若为王臣矣(1)。为王者、臣,皆天也。己命不当平治天下,不“浩然”安之于齐(2),怀恨有不豫之色,失之矣!
【注释】
(1)若:则。
(2)浩然:水势浩大,不可阻挡。比喻心胸宽阔、毫无牵挂。这是针对孟子“浩然有归志”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