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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睛天 作者:沈星妤-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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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巴掌,我觉得痛快极了。
  我敢打赌,沧吾心里也和我有着同样的感觉。
  可是,这同样也引发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邻里大战。
  结果,以洛家被所有的人同时孤立作为收场。
  我觉得这不公平,并因此对成年人之间近乎残酷的现实而感到寒心。
  他们怎么可以因为孩子的问题而将洛家这十几年来对石库门家家户户无私
  的付出全部抹杀得一干二净呢?
  我恨她们,从骨子里恨。
  但更让我痛恨的是洛善和沧吾。
  他们那不争气的、好没出息的“早恋”关系让我们三个从此被隔离在了大人们铜墙铁壁的囚笼里。
  从此,我只能远远地望着几乎一天二十四小时被监视着的洛善和沧吾,再也不能随便靠近他们了。
  这让我原本就压力重重的日子变得更加黑暗无光。
  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沧吾的命运会因为这场风波而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
  直到现在,我还清楚地记得沧吾的父亲接到录取通知书时,那一脸瞠目结舌的表情有多么滑稽。
  14
  洛善和沧吾被迫成为了陌生人。
  我很担心沧吾会沉不住气,做出什么过激吓人的举动来。
  结果,连续一个多月都没有动静。
  我暗自琢磨,这次,恐怕他是真的不行了。
  然而,就在离会考还有两个月的一个星期天,他突然偷偷地把我叫了出来,说是有事情要和我商量。
  为了避人耳目,沧吾和我约在另一个他哥们儿的学校里见面。
  那是他和洛善经常秘密约会的地方。
  可是,我到的时候,只看见他一个人坐在操场的花坛上。
  “洛善呢?”
  我有些心虚地环顾四周。
  “我等会儿去找她。”
  他挪了挪屁股,腾出一个干净的位置给我。
  “你找我来干什么?”
  我轻声问道,心里很不安。
  “有话想当面跟你说。”
  “要说就快点,我还要回去复习功课,三个人都在外面他们肯定会怀疑,我倒是无所谓,你们俩被逮着就糟糕了……”
  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沧吾直愣愣的目光噎回去了。
  “蓝荻,你相信我么?”
  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
  “那还用说。”
  我相当认真地回答他。
  “我和洛善真的没什么,我们什么坏事也没做。”
  我有些呆愣,没想到他指的是这个。
  “我就是喜欢她,喜欢听她唱歌,喜欢和她在一起,其他的什么也没有。”
  “手总归拉过吧?”
  我不知道自己干嘛要问这个,心脏好象插了起搏器似地乱跳起来。
  “没有。”
  “那……那个呢?”
  我的脸颊又异常地滚起了热浪。
  “哪个?”
  “你……有没有咬过她?”
  沧吾脖根隐蔽了很久的那一抹红哧溜一下就窜到脑门上去了。
  “没有,真的没有。”
  奇怪,他说完这句,我一秒钟前还在砰砰乱跳的心立即就平静下来了。
  “蓝荻,不管你还当不当我是你朋友……”
  “你当然是我朋友。”
  我毫不犹豫地打断他。
  “不仅你,还有洛善,你们都是我的朋友,永远都是。”
  “只不过现在,我……”
  “我知道。”
  他忽然缓和的语气第一次让我感觉到他内心深处的不自信。
  “你和我不一样。”
  “你有志气,有魄力,有思想,有目标。说实话,我挺羡慕你的,一个人活着总得为自己做点什么,我们俩是一起长大的,可是你瞧,我总是糊里糊涂地过日子,直到现在都没做过一件让自己骄傲的事。”
  “也没那么差劲,至少,在洛善这件事上你做得够朋友。”
  我说的是实话,沧吾从一开始就把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当着老师、父母、所有人的面都说是自己先去招惹洛善的,而洛善根本就不想跟他在一起,是他一直在勉强人家,可惜,还是没能将洛善从人言可畏中解救出来。
  “你为什么要撒谎呢?”
  我忍不住问他。
  “洛善明明也是喜欢你的,她从小就一直跟着你的不是么?”
  沧吾低头不语。
  我觉得他心里烦恼的远不止这些。
  还有更沉重的东西正压在他尚未成年的肩膀上。
  他在承受着什么,独自一人,孤独地承受着。
  “怎么了?洛善真的对你没意思么?我不相信。”
  我试图安慰他,可是语气又笨拙又勉强。
  沧吾摇摇头,对我露出温和的笑容。
  “她不喜欢我。”
  “她喜欢的是‘肖邦’。”
  “肖邦?肖邦是谁?哪个学校的,多大岁数?念几年级?”
  沧吾扑哧一声笑出来,然后急刹车似地忍了忍,紧接着一发不可收拾地对着我狂笑。
  我感到莫名其妙。
  他笑得放肆极了,同时,还散播出一些我以前从未注意过的很引人注目的讯息,让我好紧张。
  “干什么,别笑了,我说你别笑了!”
  他好不容易接上一口气。
  “见鬼,居然连肖邦都不知道,你那些狗屁书都念到哪里去了?”
  我愣了半天,依旧一头雾水。
  就在这时,宁静的校园深处忽然传来一阵轻柔的叮咚声。
  好奇心促使我凝神屏气、仔细聆听。
  15
  它越来越近,越来越明亮了。
  是钢琴,有人在弹钢琴。
  那声音美极了,但好象又不是从校园里传出来的,而是从蓝天的高处、缕缕白云间穿梭而来的。
  这样的音律我从未听过,因此根本辨别不出这里面还有着人的气息,更无法想象那些声音是经由人手的敲击而发出来的。
  “是洛善。”
  沧吾抬起头,静谧地眺望操场的另一头,某间教室的窗户。
  “洛善?是洛善?!”
  我无法相信。
  “是她。”
  他坚定的口吻完全不容我质疑。
  “她在弹肖邦的降E大调第2号夜曲。”
  “不止第2号,肖邦所有的作品她都会弹。”
  原来肖邦是个作曲家。
  怪我自己不好,老在音乐课上睡觉,居然连肖邦都不知道,可是,洛善怎么会和肖邦扯上关系呢?
  “洛善什么时候学会弹钢琴的?”
  我惊奇地问道。
  “她没学。”
  沧吾见怪不怪地对我耸耸肩。
  “还记不记得她小时候第一次唱英文歌的事?”
  “记得。”
  “她的音乐老师告诉我,有一回上名曲鉴赏课,刚好放肖邦的钢琴曲。”
  “结果,下课的时候,洛善居然独自跑到钢琴前面把其中的一段小步舞曲完整地弹了出来,当时,所有的人都被她吓着了,就像那天在馄饨店里一样。”
  “老师问她,学几年了?她说,没学过,只是喜欢看人家弹。”
  “那是她第一次摸钢琴。”
  “老师又问,那么你很熟悉肖邦的曲子咯?”
  “她还是说没有,不过因为觉得好听就把旋律给记住了。”
  “这怎么可能?简直不可思议!”
  “洛善的记忆力你我都是亲眼见识过的,你说可能不可能?”
  我顿时哑口无言。
  “后来呢?后来怎么样?”
  激动的好奇心促使我抓住了沧吾的手。
  “后来,那位音乐老师看见我常和洛善在一起,就问我是不是她哥哥。我说我是她的邻居,于是,就询问了一些有关洛善家里的事。后来,她拜托我,能不能陪她到洛善家里去跟她父亲谈一谈,我就把她带去了。”
  “那天,我亲耳听见洛善的音乐老师激动地对洛善的父亲说,你女儿是个音乐奇才,教了这么多年书,我还从来没碰到过像她这样,对音符和乐器如此敏感的孩子,你一定要想办法让她上音乐学院。”
  “洛善的父亲怎么说?”
  沧吾的脸色立刻就变暗了。
  “他不说话,没反应。”
  “一直抽烟,好象很不高兴的样子。”
  “等老师把话说完了,他连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了人家。还说什么永远都不让洛善碰音乐的混账话,我觉得他真是脑筋搭错老糊涂了,他不是最喜欢洛善的吗?为什么每次一谈到音乐他就变得那么冷酷无情呢?我说什么也想不通!”
  我很理解沧吾的心情,但同样,也了解到一些洛善父亲的隐忧。
  我不想把藏在心里的实话说出来,怕会伤到沧吾的自尊心。
  “估计还是为了钱。”
  我找到一个比较现实的理由搪塞了他。
  “所以我才找你来商量。”
  “我?我能帮什么忙?”
  “你跟我来!”
  沧吾抓住我的手,飞快地向教学楼跑去。
  16
  走进音乐教室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吃了一惊。
  真的是洛善。
  她就坐在钢琴前面,一双手眼花缭乱地飞舞在黑白相间的琴键上。
  时而低沉,时而激昂,时而疯狂。
  “她每天放学都会到这里来弹琴,一直弹到天黑。是我哥们儿偷偷帮她配的钥匙,我负责把风,一旦发现有人过来就赶紧躲起来。”
  我有些迷惑地望着洛善的背影,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挪开。
  我看到一团烈火,汹涌地燃烧在洛善连绵起伏的背影之上。
  她周身全是光亮的火苗,一波过去了,另一波又跟着涌上来,惊涛骇浪似地将她包围,将她焚烧……
  一直烧,一直烧,一刻也不肯停息……
  顿时,一种近乎致命的、难以名状的恐惧席卷了我。
  “洛善说,音乐是上帝赐给我们最至高无上的财富,它可以超越一切苦难,让人们热爱生活,珍惜生命,领略美好的真谛,甚至,不再惧怕死亡,它所产生的可以控制一切的影响力,是没有人能够诠释的。可是,我觉得,如果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什么人可以诠释的话,那个人一定就是洛善。”
  沧吾持续着刚才的热情,激动地自言自语。
  我忧心忡忡地凝望他的双眸。
  果然,他眼底那跃跃欲试的火光和洛善相映成辉地合成了一体。
  “她还有两年才毕业,我想让她上音乐学院,你觉得怎样?”
  我被沧吾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住了。
  “你让她上?怎么个上法?你有这个能力么?”
  “你愿不愿意帮我?算我求你了,我知道你将来一定会有出息的,我们一起努力,想想办法,让她上学好不好?”
  沧吾的神情有些失控了,我忽然觉得似曾相识,不久以前的某一天,我似乎也和他一样,冲动激烈地对着什么人滔滔不绝来着,可当时,并没有人愿意听我的话,而是把我独个儿晾在一边。
  “对不起,我没那么大本事。”
  我冷冰冰地回绝他,然后,一个转身往楼下走去。
  “蓝荻!蓝荻!你听我说……”
  他从后面追上来。
  “贺蓝荻!”
  他恼火地大叫一声。
  我猛地停下脚步。
  “你到底怎么回事?哪里出毛病了?”
  “我很正常,是你有毛病。”
  我依旧理智地保持着先前的态度。
  “我曾经问过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开创未来,不光是你,还有洛善。但是,你们并没有把我当回事,不是么?好朋友?哼,是啊,我们是好朋友。可你到底有没有在乎过我?有没有真正关心过我到底在想些什么?有没有问过我今天过得开不开心?有没有烦恼?除了小时候嘻嘻哈哈,偶尔占占我的便宜,就是借我的功课抄一抄,许沧吾,你到底为我做过什么?现在,居然说要我帮助你、和你共同奋斗?凭什么?”
  “我……”
  他怔住了。
  “许沧吾,我告诉你。”
  我马上打断他,并且决定把心里真正的想法说出来。
  “不管你有多喜欢洛善,多想帮助她,那全都是不切实际的事。”
  “你看看她,仔细看清楚,她不是个普通人,她是个疯子,随时都可能被关进精神病院,倘若你想跟她一起疯,我没意见,可是,别把我也拖下水。”
  话音刚落,他就抬手给了我一个耳光。
  琴声戛然而止。
  洛善从教室里走出来,茫然地望着走廊里的我和沧吾。
  “蓝荻,我……”
  沧吾被自己行为吓到了。
  然后,一个箭步冲上来,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
  眼泪狂风骤雨般地奔腾起来,迅速渗透了沧吾胸口的衬衫。
  我闻到一股朦胧的,仿佛渴望了很久的、糅合着汗渍的少年的体味。
  那股独特的味道紧跟着凝聚成一把钢锥,硬生生地刺进了我胸膛。
  我清醒过来,拼命挣扎,紧接着,反手一个耳光扇回到他脸上。
  “许沧吾!我们一刀两断,从今以后,你别想再和我说一句话!”
  然后,踉跄地哭着飞奔而去。
  一路上,我浑浑噩噩。
  完全不明白眼里只有洛善的沧吾为什么要三番五次地招惹我?
  他跟洛善连手都没拉过,却差点吻了我。
  现在,居然还拥抱了我,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许多年以后,当我再度回想起这件事,依旧无法理解沧吾当时的心情。
  那个拥抱代表什么?内疚?了解?怜悯?恳求?还是突如其来的爱情?
  可是,那的确是我和沧吾之间唯一的一次拥抱,在以后漫长的人生旅途中,他再也没有那样拥抱过我。
  也许,那真的是命运隐射给我们最为精确的预兆。
  它预示着我和沧吾之间的爱情,永远都只是一瞬间的。
  17
  就在我和沧吾绝交的第二天,沧吾的母亲风风火火地跑来我家,问我晓不晓得沧吾突然改变志愿的事?
  我说不知道,
  她便叫我去问老师到底是不是真的。
  第二天,我一到学校就直奔办公室。
  沧吾果然改变了志愿,他决定要报考财经大学国际金融系。
  老师们都以为他发了疯,这明明就是鸡蛋碰石头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可是,任凭大家怎么劝,他就是不肯改变主意。
  沧吾的父亲是最吃惊的一个,他又喜又悲,喜的是儿子在一夜之间突然有出息了,悲的是他有出息得未免也太晚了点,而今,怎么可能赶得上呢?
  跟着,沧吾就消失了。
  学校、石库门、乃至城市所有的犄角旮旯全不见了他的踪影,只看见他母亲精神抖擞容光焕发,进进出出手里拎的全是鸡鸭鱼肉,逢人就嚷嚷:“我们家沧吾读书太辛苦啦,给他补补,给他补补。”
  那段日子,我懊恼极了。
  本来,我的脑子是很清楚的,结果因为沧吾的一个拥抱,让我无端地陷入了到底是我改变了他还是洛善改变了他的糊涂中。
  不过,还没等我想明白,高考就已经迫在眉睫了。
  与此同时,改变整个石库门命运的、有史以来声势最为浩大的“延安路高架”市政动迁也全面开始了。
  石库门里无一例外,全都收到了搬迁的通知,个个都象热锅上的蚂蚁乱成一团。我们这些十七八岁的孩子,虽然心里免不了慌张,却还是必须为高考奋战到最后一秒。
  我只知道,我们就快没房子住了,虽然政府已经分别在浦东、江湾、闵行等地破土动工开始建造新房,但是,在就近这一两年内必须自己先找个地方过渡,于是,大人们开始争吵,谁也不想就这么被赶到大街上去,这和打发盲流有什么区别?尤其是那些在石库门住了大半辈子的老人,怎么也舍不得离开,天天摩挲着自家的墙壁以泪洗面,外面住房那么紧张,万一租不到房子,或太小住不下的话,他们就将面临被送到外地子女或远房亲戚的家里,去过那种寄人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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