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宣 by 五月(虐心+经典+悲文~)-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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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拆洗晾晒过。九宣左右看看,觉得倒不如连夜赶路的强。只是
刚才太过劳神,现在身上一点气力也没有。把被褥踢到一边,勉强在板床上躺倒,枕着自己的包袱,迷迷糊糊只欲睡去时,有隐隐的笛声传入耳中。这笛声九宣阔别已久,却始终不忘。
是孟管云。
九宣凝神听那曲调。曲子他极熟,小四会吹这曲便是他教会的,一个音一个音,一点一点的曲调指法。现在听那曲中缠绵入骨的相思意味,心里微微一震。
映雪叫他不要再练,他便不练。可是一颗心整天在喜怒哀乐里打滚的滋味便好过无心无欲么?沁心便是一万个不好,也有一个好。小四和他那样冷落收场时,他可也只难过了一刹那,便抛却了。现在却是百般滋味兜上心来,微微的悔意落了一点籽,便要发芽生长吐叶开花……
翻一个身,身下的板床硌得他睡不着。习惯了绫罗软香的身子,再来这样吃苦,自然是不惯。只是……严烈阳那贮玉阁,与装雀儿的金丝笼子,也没有两样。
他一夜翻腾反复,直到那笛声不响了,才算真闭了一会儿眼。耳听得人声马声响起又低下,渐渐远走不闻了。才爬起来洗漱。他本是要打马回去找映雪,在岔道儿处却犹豫了一下,心里想着,只看一看,看一看,扭转马头,走的是官道方向。他知道孟管云这样一个人脱身出来不易,不能久留,必是要回孟家去。这一路果然没有走错,中午停下来打尖歇息时,便又遇到了孟四。
孟四的样子,与两年前大不相同。九宣在心里苦笑,除了他,人人都在变,只有他是一成不变……就算现在开始不练沁心诀,他的相貌,只怕也不会大变了。
永远的美貌的少年,说来无限凄艳,可这美丽下面污秽日增。
他的易容早上洗脱了去,重又画上,终是觉得不自在。下午便买了一顶帷帽戴上,远远的缀在孟四后面,看他吃饭,他也去。看他投宿,他便也去。这一晚孟四却没有再吹笛。
九宣自从出得北狼来,这几日自己调些药来服,身子回复的十之八九。只是沁心却不再拾起来修练。许多以前不会有的想头儿,这时便一一的浮上来。以前那风流薄幸的少年,负人良多,却也受苦极多。九宣想来觉得一阵恍惚,沁心原来令他一颗心极少七情六欲,容颜不改,本是保命延寿的绝顶功夫。只是忘情……忘情丹,两相叠加,便有了江湖中叫得响的淫医朱九宣……
是让人忘情,还是忘情于人……九宣迷迷糊糊,辗转半宿,自然又不得睡好。
第三日上,孟四便走得慢了,九宣打马在后面,慢慢的跟着。他既知他去向,便不用跟得紧,以免被他觉察。前面远远的一人一马转过了密林,九宣催马前行跟上,道旁一株古树参天,浓荫庶遮天蔽地,九宣转过那弯,忽然头顶寒气凛冽,利器破空之声大作。九宣纵跃躲避已是不及,身子忽然向急下缩,躲到了马腹之下。那马长嘶声中,热血溅了九宣一身。他双腿发力,身子如离弦箭般平掠向一侧,耳后风声又至。九宣拔剑回身格挡,那人攻势顿弱,剑向后缩了几分,冷声问:“你是何人?”
九宣知道功夫和他差得远,索性不再闪躲。孟四一剑挑落他的帷帽,整个人便怔在原处,长剑脱手,铮然声响中,落到了地上。
九宣微微苦笑:“小四,是我。”
孟管云双手微微而抖,看这在梦中相见了无数回的人儿俏生生站在了身前,胸口一阵胀又一阵缩,竟然说不出话来。
忽然眼前白影一闪,九宣的手指摸到了他的面颊边,些微凉意沾湿了他的指。
九宣说道:“傻孩子,哭什么呢?我没有死,你不开心么?”
孟管云张开臂将他紧紧抱住,用力之大,几乎要勒断了九宣的骨头。论年纪他小九宣几岁,可是九宣的样貌一如从前,那永不老去的绝色少年,在他怀中轻轻喘息。
虽然抱得那样紧,鼻端还嗅到他身上特有的淡香,可是一颗心却吊在半天。
相逢犹恐是梦中。
“以前你也没有这样爱哭……”九宣轻轻推开他手,把帷帽捡起来戴上。孟管云看他衣上点点斑斑,胸口殷红一片,全是那马血溅了上来,心里有些惶恐。九宣知他心思,说道:“我没受伤,你别担心。”把外衫除了下来,在包裹中拿了一件青布衣服穿了,孟管云在一旁痴痴看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九宣看看他,说道:“小四,你长大了许多。”
他却说:“你仍然是以前的样子。”
九宣笑笑,两个人并肩坐在那树根上,孟管云早发觉有人缀在身后,却一直隐忍到密林这里才动手,刚才那几下出剑变招兔起鹘落,当真是势如奔雷。现在握着心上人的手,却后怕无比。倘若他没闪得开,倘若刚才那一剑不是刺到了马而是刺死了他……九宣觉得他手指冰凉,手心里湿湿的全是冷汗,心念一转,明白他在怕些什么,心里有些酸,又有些疼惜,说道:“我知道你的剑路,你不会伤到我的。”
孟管云摇了摇头,忽然张臂又把他抱进了怀中。九宣任他抱住。红尘茫茫,这个少年却遇见了他……是劫是缘?他也讲不上来。
九宣的座骑已毙,与孟管云合乘一骑,缓缓向前。管云有一声没一声,只是轻唤他的名字。若换到两年前,九宣早已让痴缠的烦了。现在听得那声声低唤,却觉得心里止不住的酸楚和歉疚,他唤一声,他便低低应一声。
到得城边,又到了落日时分。管云摸着他身上那粗糙的布料,说道:“这等衣服你怎么穿得惯?”
九宣笑笑,那笑意象是从心底里一点点泛出来,双眸如星,从容自若,布衣难掩倾城之姿,便是隔着帷帽,管云仍然看得一清二楚,这是以前的朱九宣绝不会有的笑容,以前那眼中,也绝无这样醉人的真情流露。
找了一家精致干净的客栈投宿,管云便即找了一家成衣店铺,买了数件精致衣装。九宣说了一句,见他充耳不闻,便笑着由他去。管云又挑又拣,让他换了一件淡青的长衫,那衣料如水丝滑,却不失挺括,边上有淡淡的水墨字迹。九宣看那字淡淡的,写作“春来春去尽无绪,花开花落原有因”,不由得吃吃笑起来。管云道:“你不喜欢么?再换一件。”九宣忙道:“我很喜欢。”
管云便眉开眼笑,要了许多精致好菜来,看他吃了些,又要了好茶来与他喝。拉着他出了客栈,说道:“今晚说是有灯会,文人雅集,九宣你定然喜欢。”
九宣看他面上欢容尽展,便说:“嗯,倒是有好久没有赶过这热闹。”两人在小街上走了一段,转上一条大道。道上果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九宣仍然戴着那帷帽,夜色中两人挽着手,倒也无人留心。九宣原不在乎人言流非,现在却不想管云的名声受他带累。只说是不想引人注目,管云也深以为是。
街上花灯甚多,不独小门小户家家悬挂,酒肆茶坊中更是流花溢彩,处处霓虹。两个人看看走走,堪堪走到一栋牌坊下面,忽然四周人声喧哗起来,只嚷道:“放烟花了,放烟花了。”
住脚看时,果然一点流星疾升,在半空中爆了开来,各色纷呈,便似一朵彩菊,急急的绽开,四下里尽力延伸出去。又一点朵开在先一朵之旁,扯出万道金丝,迷绚艳丽。下一朵,再下一朵,越来越繁疾,越来越精致耀眼。管云却不再看,因为九宣把帷帽拿了下来,流溢的彩色霞光映在他的脸上,他从没有这般美过,一丝丝的眉眼都在那耀眼的光华下面纤毫毕现,粉雪的肌肤晶莹生辉,红唇轻扬,齿若碎玉。四周的人尽在抬头看天,管云看他露出一个非常淡然的微笑来,心跳得很快,握紧他手,说道:“九宣,我不是做梦么?”
九宣笑得更加绝丽,眉眼生春,轻声道:“是梦,是好梦,你要醒么。”
管云痴痴的摇头,一双眼定定的看他:“我不要醒,我要把这好梦永远做下去。”
九宣咬着下唇,指指天空道:“看。”
管云抬头时,一朵巨大的焰火正在夜空中盛放,包含了人世间所有可能见的颜色,种种变幻一言难述,有深有浅有亮有暗。管云一时迷惘,却隐隐听得身边有一声叹息响起。
及至夜深。街上行人渐渐稀落,花灯也渐渐收了,灭了。
两个人挽着手慢慢回客栈里去。管云看他掩了门,更衣洗漱,坐在床上愣愣的不动。九宣拆开头发,那似水青丝簌籁滑满一肩。他拿着把木梳慢慢梳理,说道:“小四,那曲子你再吹一遍给我听。”
管云应了一声,把笛子取了出来,试了两个音,缓缓吹出那一曲来。九宣抱着膝听着,身子渐渐绻缩了起来。手死死的掩着腰间,管云吹了一半,便觉出不妥,扔下笛子大步过来,急问:“我剑气伤到了你?”一边把他衣服解开来看。九宣说道:“你的武功越发的好了。”一边却仍然蹙着眉,不肯让他看伤处。管云力道大了,那月白里衣嘶一声响,裂作了两半。管云手里攥着那半截布,九宣吃吃笑起来,说道:“小四,你几时变得这样急色?”
管云扔下那布,张臂把他抱进了怀里,轻轻唤了两声,九宣,九宣。
九宣仰起脸来,轻轻在他唇边一吻。管云身子剧震,手从他的衣襟处伸了进去。九宣觉得他手心炽热如火,微微一笑,闭上了眼。可那手并没去寻幽探密,向下到了腰间,覆上了他的伤处。九宣痛得身子一颤,管云给他上了些药膏,九宣觉得一点清凉化开,痛楚减了不少,轻声说:“这倒好象是我配的雪玉膏。”见管云不答,知是猜对了。心里明白得通透,孟四在他所遇见的人中并不是最初也不是最后,却说得上最痴的一个。他心底便要打了一百个结般,靠在他身上。
管云轻轻抱着他。桌上烛光点点,怀中软玉温香,觉得这些年来的梦境中,数这个最最曼妙。九宣吐气如兰,在他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口里低唤着:“小四小四。”管云渐渐情动,有一下没一下轻轻吻他面颊,渐渐吻到了衣襟里。里衣挑开,露出雪一样的肩臂。九宣摸到他身子明明滚烫灼手般热,却不肯再碰他,心里一痛,说道上:“小四,你不要我么?”
管云抱着他,头埋在胸前,声音闷闷的似有鼻音:“九宣……我知道你是不会与我长聚的。今夜是相聚,也是相别罢。”
九宣怔一怔,没有说话。管云说:“你怕什么我也知道,我怕什么你也知道,别拿对别人那一套应付我,我不是只图你生得绝色,你不早已知道了么?”
九宣笑意中带点孤冷:“我早也知道。他们要的我给得起,你要的,我反而是给不起。”管云只是低头不动,两个人这样相羁绊着在床上,九宣只觉得胸前一阵湿凉,心里也隐隐的凉了起来。
“我只给得起这身子……至于心在何处,我也是寻它不至。”九宣捧起他脸来,眼里一抹澄净:“小四,你家里的人对你期许甚高。当日你若没有遇见我,现在意气风发,何等少年英豪。我心里觉得对你不住。可你要的,我实实是给不了。”
一点晚灯下,九宣轻轻把身上的衣衫都解了开来,那曼妙的身子美好不象人间能有。他轻轻抱着管云啄吻,一点一点,细细碎碎,情火暗燃。
管云心底冰凉,身子却不由得热了起来,九宣缠上来,极尽温柔的厮磨,管云浑浑噩噩,抱住了他,两人滚在一处。那手底下的肌肤滑腻非常,极妖丽的眉眼,在灯下绽放暗夜香花的韵味。管云到此时也收不住自己,将他双腿分开,轻轻送了进去。
他动作轻柔,似是怕碰坏了这琉璃宝贝。九宣却轻声催他,一点点余地也不肯留。他的动作终是急起来,猛烈的床板也作响。九宣在那大力之下宛转低吟,有一时没一时的迎合他一下子。
桌上的烛渐燃尽,红泪一滴滴的流下来,凝成乱而无形的一团,上面的新泪仍然一滴滴不断。九宣眼望那烛火,手从枕边摸出一个瓶,暗拿了一粒药含在口中,扯下管云的身子,向他唇上吻去。
管云意乱情迷之间,一泄如注,觉得他轻吻如兰,一点清甜的滋味滑入口中,两人唾腻交缠,那清甜不知不觉中滑下肚去,嘴里回泛起无穷的酸涩苦意。
管云挣开了他手,垂眸细看他酡红的容颜,嘴角带一丝苦笑,眼角一滴泪落了下来,坠在他的腮边,又滚落到发里。
耳中听得他轻声又唤了两声,小四,小四。他心底里泛起一阵凉,又想起适才在镇上看的烟花,极瑰丽,又极短暂的,只亮了那么一瞬间,便人事不知。
藏剑山庄几个铁钩银划的大字,仿佛要破纸而出般龙飞凤舞。九宣仰头看那匾,足看了半晌,脖子都酸痛难当,那大门还是紧闭,刚才招呼过他的小童也不见踪影。
他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下。深秋的风吹到身上一阵冷似一阵。日头暗淡无光,也让人觉不到一点温煦。靠着门口的石狮子,他也没指望着一介无名之辈能轻易见到藏剑山庄的庄主金平。虽然叫做山庄,宅院不算太大,只是地方难找,藏在山坳里。他戴着刚做好不久的人皮面具,言语举止都和从前大不相同。九宣看看这荒野中那一条还算平整的小径,忍不住直想笑。如果不是来求剑的人多,想必不能将山道踩的如此平滑。被人求得多了,烦得多了,也难怪这庄主要躲在深山中,而且闭门谢客。
门吱呀一声打开,那小童探出头来,讶道:“这位公子,你还没有走?我们先生说了不见客的,你便是等到天黑也没有用。要是现在不走,天黑前就下不得山了。要我说,你还是快走吧。”
九宣诚恳地说:“小兄弟,我真的只是想见一见金前辈,问他一把剑的由来,不是有其他所图。我相信金前辈深山独居也甚无聊,见一见面说几句话,也没有什么大碍。”
那小童犹豫一下:“那我再跟先生说一说,要是还不成,公子就趁天早下山去吧。”
九宣抱一抱拳:“那么多谢小兄弟。”
那小童缩回头去,门砰一声又关紧了。
九宣苦笑。
这种闭门羹,以前他可从没尝过。仗着少年风流,容颜绝色,医术超卓,在哪里也是无往不利。
他重又在门口坐了下来。
又过了大半晌,那小童把门拉开一条缝,说道:“先生请你进去,可是也说了,你进去后,先生若不开口问你,你不可以讲话。否则先生便要发怒的。”
九宣微微一笑,把一锭银子塞给那小童:“有劳你了小兄弟。”
那小童却双目迷离。眼前来的这人面目普通,皮肤黝黑。却一笑之下,两眼亮如寒星,面容便似会发光一般。那锭银子递到手边,迷迷糊糊便接住了。
院内几间青砖房,小童有些恍惚的引着他到了左首一间房门前。九宣朗声说:“打扰先生清静,先生勿怪。”
屋里静悄悄的,一人说:“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