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萧关道-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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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袖中。
场中皆是一寂,蓝翦握弓慨叹:“凌家袖刀,今日得见,也算不枉!”
凌落跨马冲至清刃弟子聚集之地,高喝道:“跟我来!”
这些清刃弟子也都是训练有素的军士,见首领得救,自然而然的唯凌落马首是瞻,跟着他冲杀起来。蓝翦也是有意放人,故作不及结阵阻拦状,眼看着凌落带人冲杀出营,没入暗夜。
“他是当真与我心意相通,还是根本存心救人与我作对呢?”蓝翦语声轻若一羽,很带了些困惑的味道。一旁秦澈听在耳中却一时悸动无语:蓝翦心思之深,当真叫人无从揣测!
此时那裴廷绍早已被一众侯府亲卫捆作粽子样,骇然四顾,仍没能从一连串的变故中挣脱出来。蓝翦负手到他身前,挑眉问道:“你刚才说‘左右都是死’是什么意思?谁要杀你?”
裴廷绍愣愣道:“不是大将军说我们这些降将留之无用,杀了放心吗?还叫辎重官扣了我们右军的冬衣……”
秦澈不由失笑:“说你老粗你还真是老粗!侯爷几时说过这样的话来?也不打听清楚!你们右军虽是裴烈旧部,可侯爷若觉得留之无用,当初何苦收你们!”
裴廷绍老脸一红,讷讷说不出话来。蓝翦摆摆手道:“不能全怪他,崔伯延也一样中了狄天羽的离间之计!——松绑!”
裴廷绍拜道:“属下甘愿领罚!”
蓝翦略一沉吟,道:“你身为右军统率,见事不明,不顾大局,祸乱军营,理当问斩!念在事出有因,且免一死。你与崔伯延各到军法处领五十军棍,此后再犯,定不轻饶!”
裴廷绍叩头谢过,自去收拾下属。蓝翦望向营门之外,目色沉沉恍如山海迷离,喃喃道:“你们不是想找我的禁军吗?好啊……给你们又何妨?这个时候,你们有多少人也该都会合了吧……”他眼中闪着危厉的寒芒,嘴角是带着讽刺意味的冷笑,“……讥讽的是,禁军和你们清刃弟子同在靖北军中,却踏破铁鞋都未曾谋面……凌家老三,你是个很不错的战友,可不要帮错了人……”他猛地大声斥令:“秦澈!调禁军!”
惊雷般的命令传下,金色的旗花火箭磅礴升起,宛如烈日初升,照亮了半边如铁天幕。随之而来的是正准备回营的左右两军中一片哗然,片刻的混乱后秦澈身后集结出一支劲旅。蓝翦声若金石,冷冷喝令:“追!”
敌友情(上)
“该死!千算万算,竟算漏了蓝焰那丫头是带过兵的!她这般紧追不舍,我们恐怕撑不到与狄将军回合!”天色将明,那风却刮的越发厉害,燕寒裳前夜淋了雨未及换衣,此刻只觉身上阵阵湿冷,异常难受。
吴钩脸上带着浓重的忧色,道:“现在不止是后有追兵的问题,老狄那边恐怕……恐怕……”
“恐怕什么?”
“我们恐怕低估了蓝翦,老狄那边恐不能成事了!”
吴钩素来遇事不慌,燕寒裳听他如是说,心中也不安起来:“此话怎讲?”
“我带人袭击侯府的时候沈清不在,若我猜得不错,他应该是奉命去了粮库。蓝翦既然能瞧破粮库遇袭有诈,必然对军营哗变之事也有防备!恐怕老狄非但不能成事,还有被擒之险!”
身后蓝焰追兵渐近,燕寒裳微一沉吟,断然道:“我们现在谁也指望不上了!这样——你带人先走,我来引开那小丫头!”
吴钩惊道:“令使大人,这怎么行!还是我去……”
燕寒裳打断他道:“怎么不行!狄将军那边多是你联络,如果他当真有什么意外,你接应也方便些!”
“……好吧!那令使大人须多带些人手……”吴钩犹豫一下,便要去抽点人手。燕寒裳却皱眉道:“吴祭酒何时也变得婆婆妈妈了——人手不必!把他留下就好!”
“小七?”吴钩愕然。燕寒裳回望一眼,拉过穴道被制的小七道:“没时间了,快走吧!我脱了身自会找你!”她将城主印玺交到吴钩手上,“千万小心!”吴钩一咬牙,躬身一礼:“令使大人保重!”说罢自领人去往城郊。
燕寒裳长出一口气,拍开小七的哑穴微笑道:“你想说什么?”
小七给憋闷的久了,一肚子火气,怒视她道:“臭婆娘,快放开我!”
他言语不敬,燕寒裳也不生气,道:“小兄弟,我只是想借你之力阻住蓝家小姐半个时辰,不会伤你的!”
小七眼睛一瞪,瞧他那样子,若不是穴道被封,只怕立刻便要跳起来。他冷哼道:“你这恶毒的女人!我凌大哥好心帮你,你不领情也就罢了,反倒抓了他姐姐!凌大哥知道了定饶不了你!”燕寒裳乃清刃之中玄武令使,小七追随凌落也为清刃弟子,但他恨极了燕寒裳等人猜忌利用凌落,是以言语之间没半分恭敬。
燕寒裳念及凌落,心下也颇怀歉疚,然而欲引出清刃叛徒蓝铁衣,凌云是非抓不可,凌落要怪,也只好由他了。此时疾雨般的马蹄声在二人面前止住,当先一人白衣赤弓,正是蓝翦之妹蓝焰。她马鞭遥指燕寒裳冷冷道:“燕寒裳,识像的就放了我嫂嫂,交还城主印玺!否则休怪我箭下无情!”
燕寒裳微微一笑,道:“妹妹何必这么大火气!凌家两位公子平日里对寒裳多有照顾,寒裳怎敢怠慢了凌二小姐!至于城主印玺,见到令兄自当奉还!”她侧头上下打量蓝焰,叹气道:“妹妹这一身英武当真叫人又敬又羡,难怪凌三公子那样的人物也对你牵肠挂肚!只是——莫非蓝家当真再无一个男儿,竟叫妹妹出来抛头露面?”
蓝焰面如寒霜,冷睥她道:“你给我闭嘴!如若再来废话,我就用弓箭请你让路!”她曾随蓝翦作战,也通谋略之要,此刻已看出燕寒裳是在拖延时间,凌云和城主印玺已被旁人带走,因此再不愿与她纠缠。
燕寒裳似乎听不出她话中之意,拉过小七笑道:“非是寒裳有意刁难,但妹妹此举着实叫人费解!我们请了凌二小姐去,原是三公子的意思,妹妹何故阻拦?”她一拉之间,又已将小七哑穴封住。
小七愤恨交集,偏生出不得声,想对蓝焰摇头,无奈上身穴道也被封住,只得张大眼睛瞧着蓝焰,只盼她不要误会了凌落才好。
蓝焰认得小七是凌落的跟班,不由动了疑心。她身旁一名侯府亲卫忽道:“大小姐,这婊子的话信不得!三公子今晚才答许相助侯爷,不致失信!”
蓝焰忆起沈清离府正是因为凌霄受了清刃弟子的挑拨袭击粮库,心中疑虑去了大半,然而听燕寒裳说起凌落,她仍是万分不自在。只是当此情景有多少儿女情长也须暂放一边,毕竟城印丢失兹事体大,怠慢不得。她反手抽箭,弯弓对准燕寒裳道:“让开!”
燕寒裳淡淡一笑,拉着小七道:“妹妹的好意,寒裳心领了!只是我已答应了人家要将妹妹留在此处半个时辰,这是万万失信不得的!妹妹若当真饶不过我们姐弟的性命,寒裳也无话可说!”
小七大怒,若非穴道被封,早已破口大骂:“臭婆娘!少自作多情!谁是你弟弟!”蓝焰虽然恼恨,倒也佩服她的胆气,低声吩咐下属:“迫得他们让道就好了,别伤了他们……特别是……那个小子!”
方才进言那亲卫道:“大小姐,这两人必是清刃弟子,不若抓了回去!”
蓝焰心思机敏,如何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燕寒裳与小七皆是凌落亲近之人,她终觉难以下手。那亲卫见她不答,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蓝焰咬着嘴唇,忽一扬头,恨恨地想:“他既如此待我,我又何苦挂着他!”她寒着脸吩咐那亲卫:“就依你的意思!”
那亲卫得令,率众围了上去。燕寒裳用毒点穴的功夫虽佳,武技却实在上不得台面,见此阵仗不由苦笑,在小七耳边低低道:“我估计错了,本以为她顾着你凌大哥的情分不会当真动手,谁知……连累你了,当真抱歉!你……有机会就逃吧!她应该不致下杀手……”她说着拍开小七穴道,将他推往路旁。
小七听她此言倒是一愣,咕哝道:“看样子你还没坏到家……”他猛地大叫:“小焰姐,盗印劫人都是凌大哥和你兄长定下的计策,用来引清刃的人上钩的!”
蓝焰一愕,道:“你说什么?”众亲卫也都一愣,对二人的攻势也是一缓。小七追人逃命的本事向来不在话下,瞧准这空子扯了燕寒裳就走。他也不知自己怎会帮着这“臭婆娘”,大约他心里是向着小焰姐的,可谁让凌大哥说了他们都是清刃弟子呢?
蓝焰大怒,抬手就是一箭,厉斥道:“追!”马蹄落地踏得地上积水如同滔浪,蓝焰一箭破空而来,燕寒裳勉强打落,小七回头委委屈屈喊道:“小焰姐,对不起了!”
这时忽听得前方又有马蹄声响起,紧接着一团黑云压了过来,似有大队人马。燕寒裳与小七倒抽一口冷气,对视一眼,均想:这真是没出虎穴,又入狼窝!只是无论如何也比束手待毙强,如今也只好硬着头皮往前冲。
待那队人马冲到近前,小七却大松一口气,低笑道:“这下有救了!”原来那些不是别人,正是奉蓝翦之命追赶凌落、狄天羽的禁军,领头之人便是秦澈。
秦澈目力极佳,一眼认出小七,此时他恰与蓝焰的人马遥遥相对,见小七猛朝自己使眼色,立时明白二人正受蓝焰追赶。他扬声道:“对面的可是大小姐?”
那边蓝焰大声应道:“是我!你可是秦护卫?”
秦澈道:“正是属下!原来大小姐无恙,侯爷还以为大小姐也被劫了去,好生担心!”
蓝焰冷哼道:“燕寒裳借避雨之名,与侯府外的清刃逆党里应外合,盗印劫人,我是带人追赶,怎会给她一并劫了去?哪个呆子造的谣!——我大哥无恙吗?”
秦澈道:“靖北军统领狄天羽意图谋逆,哗变已给侯爷压下,但狄天羽却逃了,属下奉命带禁军追赶!”
燕寒裳一惊,细看秦澈身后铁骑,暗想:“这些便是蓝翦的禁军吗?人数怎会如此之少?统率之人又怎会是秦澈不是蓝铁衣?”
那边蓝焰也是一凛:“大哥竟已动用了禁军,看来这次的乱子当真不小!”她指着燕寒裳高声问道:“秦护卫来时可曾见到其余清刃逆党?这女子挡我去路,嫂嫂和城印已给她同党带走了!”
秦澈笑道:“大小姐放心,城印已给属下夺回来了!至于二夫人,她执意要去找三公子,属下无法阻拦!——属下还要去追狄天羽,城印自当由大小姐带回府中。”他说着纵马上前,蓝焰却是将信将疑,皱眉道:“清刃逆党现在何处?秦护卫有禁军随行,为何没将他们一并擒下?”她话音方落,秦澈已驰到身前,微微一笑道:“大小姐,得罪了!”蓝焰只觉肩上一酸,穴道已被制住,她大怒斥道:“秦澈!你——”一众侯府亲卫此时也觉察出事情不对,齐声怒喝。秦澈制着蓝焰,冷冷扫视众人厉声道:“谁敢造次!”众亲卫见蓝焰受制,一时未敢轻动,眼睁睁瞧着秦澈带蓝焰回到他的铁骑军中,携小七、燕寒裳二人急奔而去。
随秦澈而来的铁骑禁军皆是直接受命与他,军纪极为严明,从不敢对头领的决断多说一个字。但蓝焰毕竟是蓝翦亲妹,禁军将士见此情景均是心下惴惴,其中一人大着胆子道:“头领,大小姐她……”
秦澈微微一笑,低声道:“要将所有清刃逆党一并诱出,非此苦肉之计不能成事!”那人不好再多说什么,默然退开。小七见状低笑道:“秦大哥这一招真厉害!”他倒是极易与人攀交情,凌落视秦澈为兄,他虽与秦澈年岁相差甚大,可这一声“大哥”也叫得却极为顺口。
秦澈笑骂:“离我远些,莫叫那班禁军瞧出了端倪!”小七做了个鬼脸纵马退开,燕寒裳在一旁却是愈看愈奇,忍不住问道:“他为何要帮我们?”小七横她一眼道:“自然是受了凌大哥嘱托!叫你以后办事要分清楚敌友!”燕寒裳轻轻一叹,垂首不语,此时耳边却听到秦澈的传音:“令使大人勿须着急,狄将军已给凌公子救下,倘若吴祭酒也是往这个方向走,我们应该不久就能与他们回合!”燕寒裳抬眼望他,目光中颇有些惊骇之色。凌落与秦澈对清刃中事知道的如此清楚,定是与本派大有渊源,可她身为玄武令使竟从未听门中弟子提起过这两人,他们……究竟是何身份?
敌友情(下)
凌落带着狄天羽率众杀出靖北军营,见他左腰上流血不止,勒住马缰道:“你这样子不宜急奔,我先替你裹伤!”他身后一众清刃弟子此刻也都停了下来,帮着凌落扶狄天羽下马,岂料狄天羽挣扎着叫道:“这当口儿怎来管这些闲事!想给蓝翦一窝儿掀吗?”
凌落一把将他按倒,怒道:“人命关天,这也叫闲事吗?躺好!”
狄天羽失血之后身子虚弱,抗他不过,仍然张着煞白的嘴唇吼道:“死我一个总比都死在这里强!”他身旁一名弟子哽咽道:“将军,你别说这样的话,你吉人天相,不会……”这人一开口,立时得到众人附和。凌落不耐烦的斥道:“都给我闭嘴!”他冷冷瞧着狄天羽道:“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好生疗伤!只要不是蓝翦亲自来追,我包你的徒子徒孙分毫不伤!”
狄天羽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是凌落这个不相干的人救了他,不由愣愣望他道:“公子此话怎讲?”
凌落懒得与他解释,皱眉道:“废话少说!不要死狗一般的躺着,自己运气!”
狄天羽碰了一鼻子灰,却也不好对救命恩人发作,讪笑不语。他腰上疼的厉害,着实也没什么力气再说话了,于是任凌落等人为他处理伤口,自己则静心调理内息。
马蹄踏水之声响起,众人都紧张起来,齐齐望向凌落。凌落站起身来道:“你们结阵守在这里,我去看看!”一名清刃弟子随他起身道:“公子,我随你去!”接着余人也都纷纷站起,嚷着要同去。
凌落断然摆手道:“都去了,你们狄将军扔在这里不管了吗?若当真有什么危险,去多少人也是白饶!”他上马欲行,心念一动,忽又回头道:“如果情况不妙,我会长啸知会你们。到时你们护着狄将军离去便是,我自有脱身之法!”
狄天羽重伤之下气息难继,勉强开口道:“公子……大恩,凡我清刃弟子……皆莫齿难忘!”
凌落没好气的道:“你们别再算计我,我就谢天谢地了!”
狄天羽给他当众驳斥,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但转念想起自己与吴钩、燕寒裳今夜所行之策,确然也是对人家不起,当下也无话可说,唯有苦笑。
此时东方泛白,浓云不知何时竟已散去,天边隐隐闪着亮色,似在准备第一缕日光的绽射。雨后的空气分外清新,然而也是清寒的,直寒进人心里。那风依旧凛冽,似裹着细纱,刮得人禁不住的打起抖来。凌落原本心头纷乱憋闷,此刻跨马迎风而行,一身清爽,倒觉这清寒的气和凛冽的风正当他的意。回想刚刚过去的一日一夜,他有种恍在前世的感觉。真不知可气还是可笑,他为“清刃”奔波六载,到头来竟只换得人家满心猜忌。他苦心对清刃中人隐瞒身份,原本也是想保护小焰和家人的安宁,到头来竟也还是将他们牵连其中。
“姐夫、姐夫!换作是你,如今会作何感想?会怎么办?还会继续坚持吗?”凌落摇头苦笑,抬头望天,仿佛姐夫在天之灵当真会答他一般。
此处已是城郊,再往北去,出了城门,便是茫茫大漠,千里故关。凌落自东而来,放马而行,遥遥望见西边一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