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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欲望碎片-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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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句俗话怎么说?人要是倒霉,喝凉水都塞牙。
  于亚兰就是。她爸下班回家的时候经过一个工地,不小心掉进大坑里面把腿摔断了。开始以为就是一般的骨折,住院检查才知道她爸是严重的骨质疏松,稍微一不留神就会骨折。
  “有一天我下班回家,看见于亚兰站在我家住的胡同口上。我跟平常一样打招呼,顺便问问她爸的情况。她把我叫住了。
  “她说她爸可能好不了了,以后也只能是做一些不用什么力气的事情,家里不能再靠他了。
  “不靠她爸靠谁呢?
  “我记得她穿的是一件很旧的格子外套,人特别瘦。
  编著两条长辫子,头发又干又黄。我们俩其实没说过什么话,我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是她先说话的,她说她不想考大学了。
  “我说那怎么行?成绩那么好,不考太可惜。
  “她说考了也上不起,还不如现在就工作。
  “以后我想起那天在胡同口的时候老是想到小时候她为了一条红绸带和一条花裙子说她不想活了那个样子。
  “她说她想上班。
  “我不会安慰人。可是我知道我们那个时候找工作很难,好多人在家待业。就问她找好了吗。她告诉我有一个饭店要服务员,街道因为她家特别困难,可以照顾她先去。
  “不考大学的人高二就算高中毕业了。她就毕了业。
  到一个用现在的标准看连两颗星都没有的酒店当了服务员。
  “不过比我挣钱要多一些。
  “林玲”
  于涛忽然叫了我一声,我没有回过神来。那声音太像他用手机跟我聊天的时候那种时不时的呼唤,我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你说,人和人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为了不孤独吧。”
  “那男人和女人在一起呢?”
  “为了彼此爱护和互相帮助。”
  于涛仿佛沉思一样地点头,非常盲目也非常含混地“哦”了一声。
  我被于亚兰的遭遇吸引着。而且,我在心里悄悄地想像,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她显然是没有成为于涛的爱人,那么他们现在还有联系吗?她现在怎么样了?
  正想着,电话铃声大作。
  我像被吓着了似的抓起电话。
  我妈的声音异常欢快。
  “玲玲,回来了?去哪儿吃的饭?”
  “在家。”我冲于涛做了一个“我妈”的口型。
  “于涛不是说带你出去吃饭吗?”我妈好像多少有些失望。
  “没去。他晚上有约会。”
  “约会?他不会是有女朋友吧?他都39了,是不是离过婚?你可得问问他。有没有孩子?你问过他吗?”隔着电话,我都能想出我妈那种机警的表情。
  “我不知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他要是追你,你就得了解他的过去。
  妈妈是怕你上当。而且,像于涛这么好条件的小伙子也不多。跟刘超比,强了不知多少倍。“
  “妈,我困了。改天再说吧。”
  此刻于涛站在阳台边上往外看。他大概有一米八还要多。一个清瘦的背影,因为房间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他又正好是在灯光的暗影里,那颀长的轮廓蓦地激起我一丝疼痛的感觉。
  这个人经过了多少磨难和失落才最终站在我面前?
  于涛的姿势是在点烟。
  打火机轻轻地响了一声。
  “林玲!是谁在家里?”
  我妈的声音忽然严厉起来。
  “没。没有人在。”
  “不对。”我妈叫起来,“你不说实话,我现在就打车过来。”
  我长长地出一口气:“是于涛。”
  我妈好像放松了一些:“是吗?那你让他跟我说话。”
  “妈你不能这样做。”我几乎是在恳求我妈,“你给我留点面子好不好?”
  “怎么不给你留面子了?要是于涛,我就替你爸谢谢他送我回来,要是别人,”我妈顿了顿,“我就告诉他该回家睡觉了。”
  于涛已经站在我身边,示意我把电话交给他。
  我固执地抓着电话,脸上热辣辣的。
  于涛俯下身子,在我耳朵边上:“阿姨,您还没休息啊?”
  “你好啊,于涛……”我妈几乎又兴高采烈起来。
  他们已经接上头了,我只好把听筒交给于涛。
  我听不到我妈说了什么,只听到于涛的话:“阿姨,您放心。没事儿,我和玲玲聊天儿呢。……是吗?这么晚了?光说话了,没看表。我这就走。……哦,玲玲是要写书。她不了解我们这代人的生活,我给她当当参谋。
  ……不不,她写东西能生活就不用干别的,您不用担心。
  ……哦,我会的。我们是好朋友嘛。……行,我一定来。
  我明天出差。……谢谢您,我出差回来就来看您。您还找玲玲吗?……好吧,再见。“
  于涛挂上电话,对我笑笑:“没事儿了。”
  我妈的出现让我觉得特别不好意思:“于涛,你别介意,我妈就是这样的人。她没有别的意思,她不放心的是我……”
  “我理解。”于涛把一只手指竖起在嘴唇上,示意我不必解释。
  “我妈她是苦怕了,她怕我以后也会跟她似的……”
  我还是要解释。
  “我理解她,但是你不会的。”
  于涛拍拍沙发,让我坐下。
  时钟已经指向了11点,阳台外面的世界是一片黑暗。
  说真话,我不希望于涛告别。我甚至希望他就在这里,给我讲一些真假莫辩的故事,亦或什么也不说。
  我是不是有些依恋这个相识不久的人?
  烟雾缭绕在我们周围。
  “林玲。”
  我应声侧目。
  从来,就没有一个异性和我如此近地面对面。甚至我也许曾经爱过的那个农民的儿子,甚至待我如姊妹的刘超。记忆中只有在很小的时候,在妈妈不在家的晚上,我和爸爸挤在沙发上看一台14时的电视。严格地说,那不能算是一个异性,因为他是我的父亲。
  “我明天要出差。我其实本来是来告诉你这个的。”
  切近的于涛伸手把我的一缕头发拂到耳后。
  “去哪里?”
  “上海。三天就回来。我赶明天最早的一班飞机。”
  “那你该走了。”
  来自于涛的气息包围着我,我的心里充满了莫名的恐慌。
  我站起来,把吸顶灯打开,房间里大亮了。
  “我给你打电话。”
  我点头。率先走向大门。
  “林玲。”
  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停下,不回头。
  “你会写这个故事吗?”
  “你还没有讲完呢。”
  门已经打开,灯光已经倾泻到门外。
  “我会给你讲完的……”
  这个声音从此就不能从我的生活中拂去了。
  我问我自己,我是不是在依恋一个人?
  于涛坚持听到我从里面反锁门的声音之后才离开。
  我依然趴在卧室的窗玻璃上看他开车走远。
  不知道他在上车的一刹那有没有往楼上看。
  卧室的灯没有打开。
  第八节
  于涛没有消息。
  也许他很忙,忙着那些从来没有对我提起过的事情。
  连续两天,我把自己收拾停当就坐在电脑前面,手边是采访机,于涛的声音反反复复地回荡在我的周围。
  我尽可能要求自己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地把我们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写下来。不是说是一个故事吗?不就是一个用第一人称来表达的故事吗?我要求自己不要把我认识的于涛和这个故事中的男人重合起来。
  但是我做不到。
  我从心里不相信这仅仅是一个故事,一对虚构的男人和女人。甚至,我想到了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那几个让于涛有些不自然的电话。甚至,我希望那个打电话的女人就是于亚兰。无论从一个小说作者的角度,还是从我对于涛的好奇,或者就是我在短短的接触之中对于涛的直觉,我想,那个女人应该是于亚兰。
  他曾经是爱她的,至少她曾经在他的生活中占有一个特别的位置。他们曾经彼此有过承诺吗?于涛没有告诉我。假如我要写这样一本小说的话,这个开始我无法设想。但是,从我已经知道的事实来看,他们的确无须一个正式的开始,从小小的男孩子因为听到女孩子说自己不想活下去而心生怜爱以至为她挺而走险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开始了。
  男人和女人走到一起的原因还有一个,就是一方同情另一方的境遇,或者相似境遇中的两个人同病相怜。
  然而似乎为了这样的原因走到一起的男女通常又会因为环境的改变而最终分手。
  于涛和于亚兰是怎么样的呢?
  我把于涛的录音带倒来倒去,我想从中发现我一度忽略而实际上他已经交代的细节,从这些细节中找到可能给我联想的缝隙。但是,不能不承认,于涛讲故事的条理非常清晰,他非常知道什么是该告诉我的、什么是他必须暂时或者永远隐瞒的。人是选择记忆的,语言表达更是选择之后的选择。
  惟一可以认为有些泄露的地方,就是于涛说他曾经想和于亚兰结婚,但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一个适龄的男人想娶一个自己熟悉和怜悯的女人有什么不妥当吗?
  我有些想念于涛,当然在一定的程度上是因为我想听完他的故事。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当我明白了他是那么渴望对我诉说的同时,我发现我自己同样地渴望倾听。
  我想走近他。
  可是,已经两天了,于涛没有消息。
  从我坐的位置向左边看,就是每次看着于涛离去的那扇窗户,红色的玫瑰已经开始枯萎,头低垂着,仿佛迟暮的女人,韶华不再,只剩下一个尴尬的身份。
  每个女人都会有这么一天,于亚兰、我、以及那些一度风华绝代的人,莫不如此。
  生命的凋零让风光过和从来不知道风光是什么的女人在最后的时刻空前地平等。
  我淹没在一个男人的叙述中,没有晨昏。
  我知道我是在等他。
  关闭电脑,我随手从书架上抽了一本阿加莎。克里斯蒂的小说《东方快车谋杀案》。这个奇特的老太太善于描写阴谋和阴谋被戳穿之后人的失落,而我期待的是让自己沉浸在她精心构置的情节之中,时间可以飞快地过去,明天会迅速地到来。
  明天,于涛就回来了。
  从窗户射进来的昏黄天光已经不足以让我看清书本上的字迹时,我听到了电话铃声。
  “林玲?”
  “于涛!你在哪儿?”
  “在上海。特别忙,没有自己的时间,没给你打电话。
  我明天早班飞机回来。“
  他的声音是那么平静,以至于我为自己最初的兴奋感到害羞。
  “我知道。”
  “你在干什么?”
  “看书。《东方快车谋杀案》。”
  “这么恐怖的故事。”
  “是阴谋故事。”
  好像已经看到了于涛平静微笑的表情。
  “你没写东西?”
  “没有。整理你的录音带。”
  电话里传来一阵强烈的干扰声。是于涛的手机。
  “我过一会儿给你打电话。今天晚上我没事儿。”
  电话挂断。
  打电话的人是谁?
  一个出差在外处理公事的人接到任何一个电话都是很平常的,但是,我听到他的手机响起的时候马上想到的人却是于亚兰。
  我不会问于涛的。
  故事将继续下去。
  我在小客厅的电话旁边放了一杯冰水,准备好录音带和采访机。
  我要把我和于涛的全部对话都录下来。一个故事中除了应该有一对男女之外,还应该有一个旁观者。我就是那个人。
  于涛的电话。
  “林玲,你是不是已经准备好了?”
  “是。”
  我按下采访机的开始键,磁带悠然转动。
  “其实我更喜欢在电话里跟你说话。面对你,再加上一个录音机,多少总有些不自然。”
  “你不是希望我替你写出来吗?”
  “是。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见到你,知道你的职业之后,我就想把这个故事送给你,你会比我写得好。将来我看的时候,也会像一个旁观者看别人的事情一样,了解了之后,就可以放在一边。也算是一个交代吧。
  “我告诉过你吗?别看我已经39岁了,做生意的人,朋友好像也特别多。其实真正了解我的人挺少的,几乎没有。一个人活着而没有知己,是不是挺可悲的?
  “等等,我去拿烟。”
  电话里一片悉悉卒卒的声音。
  一个人活着,而没有人真正了解他,有什么可悲呢?
  大多数人好似都是这样生活的。人与人之间,因为不了解而亲近着渴求了解,但是真的被别人了解了,会有什么好下场吗?一个人没有被了解自己的人伤害过,一定以为被了解是一件美妙的事。
  “林玲?你在吗?”
  “在。”
  “那,我接着给你讲我和于亚兰吧。
  “我们俩真正又开始有联系,是在她上班以后。
  “我们都是胡同里长大的孩子,家境都不是特别好,所以我们在一起,没有什么谁自卑的问题。
  “于亚兰应该说是一个比较漂亮的女孩子吧,虽然朴素。
  “参加工作早的人,恋爱都开始得早。我上班不到两年,就开始有人张罗着给我介绍女朋友,她应该也是一样。
  “我小时候可能是浆糊吃多了,待人处事都笨。后来我看一本什么书,说相同年龄的女人往往比男人要成熟。大概是真的。
  “有一次我们单位发电影票,一人两张,我国家在胡同口碰见她,就给了她一张。看电影的时候我们俩挨着。
  回家的时候也一起走。我特别傻,跟她说有人给我介绍了一个女朋友,是在百货商场卖布的。她就问我,要不要去见面。
  “我说是师傅介绍的,肯定得见。不过那个人好像是初中毕业,我不太满意。我自己没文化,还喜欢有文化的人。
  “于亚兰就不说话了。
  “送她到她家院子门口的时候,她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信封,说写了点儿东西,让我看看,看完还给她。
  “那是我一辈子第一次接到情书。就算是情书吧。其实没有一个字跟爱情有关。她写了红绸带的事儿,说从那时候开始她就把我当成她最好的朋友。说她现在的工作很单调,她怎么怎么不甘心。还有一些希望我们俩能互相帮助之类的话。现在看起来,那根本不叫情书。
  “我还是读懂了。心里挺激动的。于亚兰从小各个方面就都比我强,她长得又好看,能看上我,用别人的话说,那是我的造化。
  “我也想给她写一封信,可是我不会写。我从小连一篇及格的作文都没写过。我不知道怎么办。
  “第二天上班,我就跟师傅说,我不能去跟那个女孩子见面了,我妈说我还小呢,再等几年,现在家里也没钱给我娶媳妇。
  “那天上班,我还是搬东西、送货,可是觉得特有劲儿。下班的时候,工作服没来得及换我就跑了。我知道那天于亚兰是正常班,我就到饭店门口等她。
  “她出来看见我,好像特别不好意思。我把那封信拿出来,说看完了,还给她。她脸憋得通红,说我要是觉得写得好,就送给我了。
  “这样就算是说明白了。我们俩开始正式谈恋爱。
  “那个时候谈恋爱跟现在不一样,没有什么可一起玩儿的。就是下了班,我去接她,或者她到单位门口来等我,然后我们一起坐车回家,或者沿着马路走走。休息的时候,我去帮她家干些平时没人干得了的力气活儿,她给我煮一碗面条吃。
  “但是那个时候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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