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狼突击队-第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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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两眼安详地闭上了。铁青色的面容,浮出一层坦然欣慰的笑意。他走了,但他留下了战争史上的传奇佳话。他创造了迫击炮地辉煌战例,他缔造了一个后人几乎无法逾越的巅峰。
叶成林的阵亡让战士们有点目瞪口呆,阵地变得一片寂静。战士们意识了最严峻的时刻来到了,没有一个人哭泣,没有一个人讲话。大家匆匆将仅存的炮弹发射完毕,咬着牙将60MM迫击炮炸掉了。
此时日军又一轮攻击开始了,一排又一排的炮弹呼啸而至。爆炸的烟尘遮天蔽日地动山摇,转瞬间,整个阵地都被抛翻了。
战士们按洛处长的指示,编成两个步兵战斗班。每个班分成三个战斗小组,每组三个人。以三三制作战形式,采取交替掩护轮番跃进的战术。分别将从东面和西面,向我进攻的敌人拦腰切断,使敌人进攻的势头得到遏制。为我方人员清理战区、补充弹药、救治伤员、调整部署、加固工事争取了时间,恢复了我方阵地的系统性和完整性。
于是,战场又一次呈现出僵持状态。
此时,已是早晨八点多钟了。东方的天际,终于将早已爬出山峦的太阳显露出来了。在乳白色的晨雾和滚滚硝烟的遮廦下,昏暗的太阳将血染似的光线悄悄涂抹在激战后的大地上,使大地蒙上了一屋暗紫色。
洛处长走出掩蔽部,举起望远镜仔细观察着。阵地上遍布弹坑,到处是横躺竖卧的尸体和散乱的肢体碎块。森林边缘地带隐约可见一些日军士兵在搬运伤员和尸体,战区的西面和北面,可见到日军在集结队伍。而我方人员则在加固工事,掩埋烈士的遗体,搜寻散落的武器弹药。
一切似乎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可作为战区一方的指挥员却必须承认,厌战情绪早已笼罩了参战的每一个成员。他意识到敌我双方都已是强絮之未了,都已打得筋疲力尽了,双方都已无力再去承受如此巨大的牺牲了。
日军特种作战大队指挥所,设在山下东南角的一处洼地里。十几顶墨绿色的帐篷里,挤满了救下来的伤员和作战物资。
山田大步流星地冲进指挥所,他神情沮丧的说:“大队长,部队伤亡超过1/2了。士兵们都打红眼了,这仗若是再打下去,部队非拼光了不可。”
大队长武藤的身子猛然一阵痉挛,几乎摔倒在地上。他激动的说:“我们还有选择吗?就算是撤,部队能撤下来吗?我们又如何交待呢?我们这个大队的编制还会保留吗?在军界我们还能抬起头吗?我们是军人!我们输不起呀!”
山田呆愣愣的看着武藤,好像不认识了似的,他觉得大队长一下子苍老了许多。
武藤默默拿起一顶钢盔扣在头上,又从桌子上抓了一棵38式步枪。淡淡一笑;“通知所有还能战斗的人员,包括预备队和勤杂人员全投入一线,我们只能拼个鱼死网破了。”
说罢他又在山田的肩头重重拍了一下,便大踏步走出帐篷。预备队、勤杂人员、医护人员、部份轻伤员、纷纷抓起武器跟随大队长向459高地奔去。
无须讳言,双方都已知对方的真实身份。双方也都清楚认识到——无论心里是怎么样厌战都必须咬紧牙关心甘情愿的支撑到最后,因为谁都无法终止这场战斗。也许这就是军人之所以是军人吧!宁肯丢命,也绝不丢面子。军人输不起呀!
想到这里洛处长苦笑着回到掩蔽部,其实这只是利用几块天然大青石自然形成的狭小空间。在顶部横架上几根粗壮的树杆,几只炮弹箱子拼在一起铺了张地图,还有一部可调频率的无线电台。
在掩蔽部里丁政委衣衫褴褛浑身上下血渍斑斑,她的头部、臂部、都已负伤,殷殷血迹早已渗出绷带。她坐角落里忧心仲仲的说:“叶成林、周小双、马小羽、都牺牲了,咱们的人已阵亡近2/3了。”
处长只觉得心内一热眼眶湿润了,他忙侧过身去,沉吟了一会,才说道。“该轮到你我了。”
丁政委没说话只是轻轻:“嗯”了一下,但并未发出声音来。但他们彼此却感受到了这种声音,因为这种声音不是说出来的,而是从滴血的胸腔深处挤出来的,是从骨子里喷出来的。
洛处长显然不愿在这种问题上停留,他将一袋日军配发的饼干扔给丁政委:“吃点吧,缴获的战利品,”又说道:“这日军的作战指挥是二五眼,可他们的后勤保障、部队的快速机动能力、单兵技战术是没的说呀。”
丁政委苦笑着说:“这小鬼子的手里若有足够的自动武器,这仗可就真的难打了。”
洛处长略感惆怅的说:“是啊!对于日本人来说,这场战争晚打了两年。对于咱们来说,这场战争又早打了两年。”
丁政委赞同地说:“不错。对中日两国而言,都是在战争准备不充足地情况下,仓促投入了战争。”
孙常发踉踉跄跄地回到了掩蔽部,有气无力的说:“部队要拖垮了,战线太长,兵力伤亡太大,弹药严重短缺,现在咱们的人手中的武器近70%,使用的都是日军枪械了。”说罢,他用手在无线电上重重的拍了拍:“怎么?还没和家里联系上啊?”
“联系上了!”洛处长苦笑了一下说:“前来增援的一个营,大约在上午十一时左右才能赶到。”
“上午十一时?”孙常发惊愕地瞪大眼睛说:“得!咱们不愁没人收尸了。”他的双眼布满血丝,颈部、背部缠着的绷带早就成了暗青色。
处长无奈的说:“没办法,通信联络不畅,这在我军是个老问题了,始终没解决。不止一次出现头天发的电文,第二天指挥部才收到的怪现象。淞沪战役毁了一个整编新九师,现在又要由我们来吞食这颗苦果了。”
雾虽然已经开始消散,可漫山遍野燃烧升腾而起的尘埃仍使一切物体都是模模糊糊的。四野仍是那样寂静安详,几只不知从哪飞出的山鸡和斑鸠,在光秃秃的树枝间寻觅着。
功夫不大,从静静的雾气中渐渐涌动起滚滚的尘埃与喧哗。接着轰隆隆的发动机的吼叫声,打破了山野的寂静。尘埃翻滚着、升腾着,出现了几辆装甲车庞大沉重的车身。它的左右及后面跟随着许多日军士兵,他们端着枪、连腰都不弯、大踏步奔走着、呼喊着。
洛处长眉头紧锁,他转身问孙常发,“在敌人进攻的路上是不是都布了雷?”
“放心吧!我把缴获的手榴弹都用上了。”
处长拉住二人的手说:“咱们只能各负责一面了,也许日后还能再见面,也许这是就是最后一面了,多保重吧!”。
说罢三人紧紧拥抱一下,就匆匆奔向各自的部队,再也没有回头。
战斗打响了,暴风骤雨般的爆炸,掀起遮天蔽日的尘埃。被爆炸掀起来的泥土、砂石、草屑、和残肢断臂,如同飘飞的黑雨久久不散。
日军兵跟在坦克车的后面,奔跑着、呼喊着、前面的倒下了,后面则踩着他的尸体大步向前冲。他们也是军人,也是男子汉。他们的自私懦弱和玩世不恭,早已被同伴的鲜血和生命荡涤一空,沸腾体内的惟有男子汉的刚烈骁勇和军人的高傲了。
四班长马海川把持一挺机枪猛烈扫射着。他的肩膀和胸部早已负伤,他只觉得半边身子开始麻木。突然机枪卡壳了,就在他想在岩石上磕掉卡住机枪的子弹壳时。一辆坦装甲车从斜方向扑了上来,后面簇拥着大批的敌人。他知道已没有选择的余地了,他顺手抓过放在他身边的爆破筒。拉断弦,大吼一声:“给老子留在这里吧——!”他双腿一用力窜出掩体,就如同一颗流星似的钻进坦克车底下去了。在剧烈的爆炸声中,坦克车成为一团熊熊燃烧的火球。
这个经常被人所疏忽的农家弟子,终于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创造了惊天动地的光焰。
一班的周大个子身上多处负伤,黯青色的肠子都流了出来。当几个鬼子兵扑到面前时,他一咬牙竟从尘埃里站了起来。他浑身是血,背部、肩部、腿上都是腾腾燃烧的火苗。他那流血的双手托着还在冒烟的炸药包,就如同是托起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他微眯着眼睛,嘴角浮动着一丝得意的笑容:“小子,过来看看谁的骨头硬——!”
这几个鬼子兵惊呆了。他们无法相信这个浑身是血,从头到脚都被烈火包裹的人,到底是人还是鬼?他们害怕了,怯弱了,他们转身就跑。周大个子吼了一声“小子,留下来吧——”他扑进了敌群。
在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他用鲜血和生命证实了,自己才是真正的强者。
七班的小于子弹打光了,他抡起枪托将一个敌人砸得脑浆迸裂。可他却被另一个鬼子兵的刺刀刺进他的腹部,他一只手抓住鬼子兵的枪杆,另一只手抽出匕首。但距离远了点,于是他双腿用力一蹬,刺刀竟从他的背部透了出来,可他却终于将匕首刺进了敌人的胸膛。他是以这种以死相拼的强悍,升华了军人最高的品德——绝不屈服,问心无愧!
洛处长已率领三个战斗小组,采取正面出击两侧迂回抄后路方式,将从西侧进攻的敌人拦腰截断予以全歼。并利用这个间隙和冯镇海通了最后一次电话:“部队伤亡太大了,鬼子投入的兵力又过于密集。是时候了,该投入预备队了!”
话未说完,战士就喊了起来:“敌人从两侧包抄上来了!”
冯镇海浑身一震,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他匆忙说了一句“处长,鬼子扑上来了。我去了——”说罢,他扔下话筒,便冲了上去。
处长听到话筒落地的声音。他愣住了!一种军人特有的悲壮之情,涌上他的胸间。
他将最后的预备队投入了战场。在处长率领下,以猛虎下山之势,由东面向南斜插下来。眨眼之间,几十名日军士兵,就倒在他们的枪口之下。
处长扑到冯镇海身边时,他的腹部、背部、胸部早已血渍斑斑。冯镇海紧紧拉住处长的手,有气无力的说:“把大家带回去咱们本不应该这样…啊话未说完,一股鲜血顺口里呛了出来。他的头向下猛的一沉,便气绝身亡了。可他却死也未瞑目,他不甘心哪!
日军见攻击受挫,又一次向459高地狂轰滥炸。暴风骤雨般的炮弹,数不清的燃烧弹,卷起“呜呜”的风声,发出尖利刺耳的啸叫。气浪掀起的尘埃,使无数草屑、砂石、肢体碎块,散碎的枪械,在空中翻飞起舞。数不清的钢盔就像魔术师手中的草帽,在空中滴溜乱转。
袁火生早已筋疲力尽了,身上已多处负伤。趁爆炸的间隙,他躲在岩石后面包扎伤口。这时空中飞过来一群榴弹发出刺耳的“嘶嘶”声,袁火生并未在意,可这些炮弹偏偏落在他的身旁。
就在这个瞬间,洛处长猛的扑了过去将他压在身下。爆炸之后他费了很大劲,才从处长身体下钻出来。他这才发现处长的左臂被弹片整个切断了,背部、腿部、颈部、头部已多处负伤。
小袁落泪了,他将处长紧紧抱在怀里。处长的脸色如同一张白纸,嘴里流出大股的血沫子。他那只已残缺不全的右手,在胸前口袋上来回抓着。小袁从他胸前口袋里寻到一只被血染红的信封,递到处长手里。他却用那只受伤的手把信封使劲推向小袁,头重重的点了点。旋即他的身体剧烈抖动了一下,他的头垂下去了。但他的双眼仍睁着,看着蔚蓝色的天空。
小袁打开信封发现是一张黑白照片,那是处长和他儿子的合影。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可又似乎什么都没有明白。但他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该怎样去做!
他收起照片跪在处长面前,他高声发誓:“洛处长,请放心吧!如果我能活着离开战场,你的儿子,就是我的亲生骨血!苍天作证,以血为鉴。”说罢,他的头颅重重叩拜在这被鲜血染红的大地上。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洛处长的眼睛终于闭上了,而且是那样的坦然平静而又安详。
战斗更加残酷更加白热化了,双方都拼尽全力在进行最后的较量。双方都已清楚的意识到,对方已无力支撑太久了,所需要的都是最后的一击了。
密如风雨的炮弹除了腾起熊熊燃烧的火焰,升起浓浓的尘埃,人们已几乎听不到爆炸的声响了。阵地上的土都被炸松软了,酥脆了,踩上去就如同踩在干面粉里似的。敌我双方已没有什么技战术而言了,所有的也只是士兵个人之间勇气、毅力、胆量、和以死相拼的决心与献身精神的较量了。
丁政委已快挺不住了,她只觉得眼发黑、浑身发胀、嘴里在不断的向外冒血沫子。她的背部、颈部、胸部都已中弹、左腿已被炸断、随着每一次喘息,伤口都在不断地涌流出大股的鲜血。
她知道自己不行了。他拉住丁川地手,有气无力的说:“我冷我好冷啊抱住我…我想…回家…”
丁川把她紧紧地抱在怀中。她笑了,她的眼前渐渐的开始冒金星,头部愈发显得沉重。她的手在抖动,腹部和胸部的伤口在开裂,在缓缓撕裂她的五脏。她只觉得自己的身体在漂浮,在飞舞、她的眼前好像有许多鲜花在晃动。耳边传来的已不是枪炮声,而是阵阵悠扬的乐曲声。她的眼前升起了一层云雾,渐渐的云雾散去。出现在眼前的是舞动着翅膀在云雾里翩翩飞舞的父亲、母亲、冯镇海、周小双、叶成林、安鹏举、洛处长和许多她似曾相识的人。她笑了!她的眼睛渐渐闭上了,她的头重重跌落在草地上。
丁小露,这个并非虔诚地基督信徒。终于在血与火的洗礼中悟彻到了至真、至善、至美的真谛。彻底摆脱了十二因缘轮回的烦扰升入了永远不死的涅槃境界,她立地成佛了。
丁川此时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他的双腿在弹片搅动中已无力支撑他的躯体。他的头部缠满绷带,只有眼睛和鼻孔还依稀可见。他的腰背处已被弹片横向切开,厚厚的绷带已止不住鲜血的涌流。他在顽强坚持着,虽然他已不再奢望会活着走出这片战场。
日军特种作战大队参谋山田也倒下了,倒在距我方山顶指挥所不足二十米处。一串机枪子弹横穿过他的胸膛与腹腔,他倒下了。却又挣扎着向山顶爬行了几米,身后留下了长长地血迹。他的双眼仍然睁得大大的,圆圆的、他死不瞑目啊!是啊,仗打到这个份上,作为军人谁会甘心呢?
孙常发是西北军军官教导团训练出来的人,也曾多次参加过较大规模的丛林作战。所以他深谙丛林作战之道,他在构筑掩体及实施战斗准备过程中的谋略,足以证明了他的军事才能。
他在其防御地段巡视了一遍,并尽量从敌人的角度来审视周围的地势。他又将范天华和丁川与袁火生回撤到山顶掩蔽部的西南侧,并收拢了足够多的弹药及爆炸物。这里长满了密密麻麻地灌木丛,蒿草、荆棘丛生。繁茂的地表植被由阵地中心一直延伸到前沿,阵地上长满了高大粗壮的各种原生树木。地面上遍布不少的沟壑几乎四通八达,而且高低错落起伏不平形成一道道天然屏障。密如蜂窝般地岩穴与随处可见的突兀岩石,构成有机的整体防御工事。并将各种武器弹药分别放置在各防御地点,使我方人员无论在哪里防御都能有足够的武器弹药。
这样他与范天华、袁火生、丁川就由固定防御变成流动防御,缩短了防线却扩大了防区,降低了人员密度,也就极大地抵消了敌人轰炸的杀伤力。
日军士兵从踏上这片区域的第一步,便发现自己已陷入了困境。他们手中那又长又笨重的三八式步枪,在盘根错节的荆棘、葛藤、灌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