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朴归真(人猿泰山第二部)-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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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结局。
穿过两道城墙,他们终于走进那座已是一片废墟的城市,她被带进一座破破烂烂的高大的建筑物。一大群长得和抓她来这儿的野人一样的魔怪把她围得水泄不通,不过夹杂其中的还有女人,她们不像男人那样面目可憎,看见她们,珍妮心底第一次升起一缕希望之光,冲淡了心中的痛苦与悲伤。可惜,这种希望很快就破灭了。因为女人们并没有对她表示任何同情,尽管她们没有像男人们那样辱骂她。
上上下下打量够了之后,他们便把她带到地下室一间黑暗的小屋里,让她躺在光溜溜的地板上,还留下一碗水,一碗饭。
整整一个星期,她只见到几个女人,她们的职责是给她送饭、送水。她的体力慢慢地恢复着,很快就可以达到祭献火神的标准了。所幸,她对此一无所知。
人猿泰山投出长矛,从雄狮的利齿之下救出克莱顿和珍妮·波特之后,因为触动心灵的创伤,又涌起无限的悲伤。他很高兴自己及时遏止了嫉妒与愤怒的浪潮可能造成的后果。克莱顿差一点儿死在人猿泰山的手里。在他认出那个姑娘和她的同伴之后,在拈弓搭箭瞄准那个英国人的心脏,紧绷着的肌肉渐渐变得松弛的时候,泰山一下子失去理性,被一种野蛮的冲动席卷着。
根据丛林里凶残野蛮的原则,看见自己梦寐以求的姑娘——情人、恋人在别人的怀抱里,他本来只能有一种选择。可是就在他要杀死克莱顿的千钧一发之际,从父母身上继承而来的正直、善良的品格又占了上风,熄灭了他胸中熊熊燃烧的怒火,拯救了他。他一千次地感谢上帝,在手指放出那支锋利的毒箭之前,崇高的感情战胜了偏狭和嫉妒。
现在。回到万齐瑞部落的念头变得令人厌恶。他什么人也不想看见,至少他要独自一人在丛林里呆上一段时间,等悲伤的利刃磨钝了再说。就像他的猿兄猿弟一样,宁愿一个人躲在什么地方,默默地忍受痛苦。
这天夜里,他又露宿在柯察克部落的“小戏台”上。好几天,他都是从这儿出去打猎,直到深夜才归来。第三天下午,他早早地回来,在那块圆形空地柔软的草铺上躺了不一会儿,就听见从南面远远地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这是一群巨猿在丛林里游动的声音。他决不会听错。躺在草铺上又听了几分钟,听出它们正向“小戏台”攀援而来。
泰山懒洋洋地爬起来,伸了一个懒腰。他那双听觉敏锐的耳朵,十分注意地倾听着正向这边移动的每一个动静。猿群顶风而来,过了好一会儿,泰山才闻到它们的气味。其实,没有这个“旁证”,他也相信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猿群接近“小戏台”之前,人猿泰山躲进圆形场地对面浓密的树林中,希望暗地里先看看这群新来的朋友。没有多久,他对面比较低矮的树枝间露出一张凶狠的、毛乎乎的脸。一双小眼睛向“小戏台”瞥了一下便返回身,吱吱喳喳地向后面的成员报告情况。泰山自然听得懂它的话。它是这支队伍的“尖兵”,正在告诉部落里的其他成员,这片林中空地没有别“人”,大伙儿可以平安无事地来“小戏台”尽情嬉戏。
这群猿的头领第一个轻轻地跳到像松软的地毯一样的草坪上,然后一个跟着一个,总共将近100只巨猿陆续跳到“小戏台”上。它们之中有的早已成年,也有的年纪较轻。有几只还在吃奶的小猿紧紧搂着母亲毛乎乎的脖颈。
泰山认出部落里的许多成员。这个部落的情况和他小时候刚来时大致一样。他儿时的许多小猿现在已经进入壮年。那时候,就在这片丛林里,他跟他们一起嬉戏、玩闹,他不知道他们是否还记着他——猿的记忆力极差,能记住两年前的事情已属不易。
泰山从他们的谈话中听出,他们是来选举新的王的——已故的猿王是从一根100英尺高的枯树枝上掉下来死于非命的。
泰山一直走到一根树枝的枝头,从那儿可以把猿群的活动尽收眼底。有一只目光锐利的母猿首先看见了他。它用刺耳的声音叫喊着,提醒大家注意。几个块头很大的巨猿站起身来,想把这个“入侵者”看得更清楚一点儿。他们龇着满嘴獠牙,脖颈上毛发倒竖,慢慢地向他走了过来,嗓子眼儿发出喉音很重的嗷叫声。
“卡那斯,我是人猿泰山。”泰山用部落里少得可怜的词汇跟一只猿说话,“你应该记得我。我们还是小猿的时候就一块儿捉弄狮子努玛。我们藏在很高的树枝上,朝它扔树枝和坚果。”
那只猿似有所悟,脸上现出一副惊讶的表情。
“还有你,曼戈,”泰山又对另外一只猿说,“难道你不记得你们先前的王?他杀死了力大无比的柯察克。瞧瞧我!难道我不是从前那个泰山吗?难道我不就是那个伟大的猎手、战无不胜的斗士吗?你们已经认识我好多年了呀!”
这时,猿都围了过来,不过它们并不是要加害于他,而是出于好奇。它们相互间吱吱喳喳地议论了一番。
“你现在来我们这儿想干啥?”卡那斯问。
“不想干啥,只想在这儿安安静静地呆上一会儿。”人猿泰山回答道。
猿又聚在一起商量了一会儿,最后卡那斯开口说话了。
“那么,老老实实过来吧,人猿泰山。”他说。
于是,人猿泰山轻轻地跳到草地上,站到了那群凶狠、丑陋的猿中——至此,他完成了一次进化的循环,又一次作为兽回到了兽类当中。
这里没有人类分离两年再度相聚时的欢迎场面,大多数猿都在继续干被人猿泰山的出现打断了事情,就好像他压根儿就没离开过部落似的。
有几只小猿因为年纪还小,对泰山没有印象。它们手足并用,在他的周围转来转去,还不时用鼻子嗅嗅。有一只甚至龇牙咧嘴,像要打架似的朝他咆哮。如果泰山倒退几步,也吼叫几声,这些年纪尚轻的猿大概就满足了。
可是,人猿泰山并不后退。相反,他伸出肌肉结实、十分有力的手掌,照这只猿的脑袋扇了一巴掌,把它打得一直滚到草地对面。猿爬起来,又朝他扑了过来。别的那几只也张牙舞爪,一拥而上——或者说它们企图一拥而上。然而没等几个又咬又叫的家伙得手,人猿泰山的手指已经掐住对方的喉咙。
不一会儿,那只凶猛的猿便躺在那儿一动不动,不再挣扎了。泰山松开手站了起来。他并不想杀谁,只想教训教训这些乳臭未干的家伙,让那些袖手旁观的猿们都明白,人猿泰山还是这儿真正的主人。
这一手果然奏效,从此以后,那些年纪尚轻的猿都远远地躲着他——这是柯察克部落的规矩,年轻的猿对于强者总是敬而远之。年长的猿对于泰山的特权也不敢表示异议。有几天,带着幼猿的母猿们对泰山仍然怀有戒心。如果他离它们太近,就故牙龇嘴,怒吼着向他扑过来。泰山十分谨慎,总是悄悄地躲开它们,因为这也是猿群中的规矩——只有发疯的猿才伤害母猿。后来,它们渐渐地习惯了泰山的存在。
他像从前一样,跟它们一起打猎。它们发现他极有头脑,总能找到最好的食物,而且他经常能用那条诡计多端的绳子套住平日里他们难得品尝的美味。于是,大家又像过去选他为王时那样尊重他了。在离开“小戏台”,继续到大森林漫游之前,大伙儿又一次把他选为头领。
人猿泰山对自己这种命运的转机颇为满意。他并不感到幸福——幸福似乎已经跟他无缘。但是,他至少已经远离尘世,不会因所闻所见勾起过去那些伤心事。他早已摒弃了重返文明社会的愿望,现在又拿定注意,不再去见万齐瑞部落里的黑人朋友。他开始生活的时候是一只猿,死的时候也还要作为猿离开人世。
但是,他无论如何不能忘记,深深爱恋着的那个女人离他们这个部落出没的丛林很近;他也无法驱除心中的恐惧,总觉得她一定经常处于危险之中。那天虽然时间很短,他也还是目睹了克莱顿对珍妮姑娘那种力不从心的保护。泰山越想越感到深深的内疚。
最后,他开始痛恨自己怎么可以因个人的悲哀与嫉妒就不管珍妮·波特的安全。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了,他愧梅交加,内心越米越痛苦。就在他差不多拿定主意重返海滩,暗地里保护珍妮·波特和克莱顿的时候,传来一个可怕的消息。这个消息改变了他的计划,他立刻发了疯似的向东奔去,将生死完全置之度外。
在泰山回到部落之前,有一个年轻的猿因为在自己的部落里找不到配偶,便按照惯例,像欧洲中世纪的游侠骑士一样,穿过密密的丛林,到邻近的部落去抢“新娘”。
它带着“新娘”刚刚回到部落,便赶快向大伙儿讲它的“历险记”,生怕日子久了,忘个精光。它讲了不少事情,其中有一件是见到一个强大的、长相古怪的猿的部落。
“它们面颊上都长着毛,只有一个设长,”它说,“这个没长毛的猿是只母猿,她的肤色比这位陌生人还要浅。”它边说边朝泰山竖起大拇指指了指。
人猿泰山一下子警觉起来,那只猿虽然反应迟钝,他还是连珠炮似的向它提出一大堆问题。
“那些猿是否长着挺短的罗圈腿?”
“是的。”
“他们是不是腰里裹着狮子努玛和豹子席塔的皮,手里拿着棒子和刀?”
“是的。”
“他们的胳膊和腿上是不是都套着黄圈儿?”
“是的。”
“那只‘母猿’是不是又瘦又小,皮肤很白?”
“正是。”
“她看起来是这个部落的成员,还是抓来的俘虏?”
“他们拖着她走,有时候抓着她的胳膊,有时候抓着她的长头发。他们总是踢她、打她。不过看起来倒挺好玩儿。”
“天哪!”泰山喃喃着。
“你是在哪儿看见他们的?他们走哪条路?”人猿泰山继续问。
“在那边的第二条小河。”它朝南指了指,“我碰见他们的时候,他们正沿着小河向太阳升起的方向走。”
“什么时候?”泰山问。
“半个月以前。”
人猿泰山二话没说,纵身跃上大树,像一个游魂,向东面的欧帕城飞奔而去。
24、泰山重返欧帕城
克莱顿回到窝棚不见珍妮·波特的踪影之后,恐惧和悲伤把他折磨得简直要发疯。瑟兰恩先生神志相当清醒,高烧突然就退了,这也是“丛林热”的特点之一。这个俄国人,因为身体虚弱,筋疲力竭,仍然躺在窝棚里的草铺上。
“我没听见什么异样的响动。”他说,“那时候我一直昏迷不醒。”
要不是瑟兰恩的身体确实十分虚弱,克莱顿或许会怀疑他知道珍妮姑娘的下落。可是看得出,如果没人搀扶,瑟兰恩连从窝棚里爬下来的力气也没有。目前的身体状况,不允许他加害于珍妮,倘若真干了什么坏事,他也不会有力气踩着那把粗糙的梯子,再爬回到窝棚里。
克莱顿在附近的丛林里转来转去,希望能找到珍妮留下的踪迹,或者找到劫持者的蛛丝马迹,但是一直找到天黑还是一无所获。其实,那50个可怕的人因为缺乏森林知识,在丛林里留下许多痕迹。这些痕迹即使对于最愚蠢的“丛林居民”,也如宽阔的大街对于克莱顿一样,一目了然。可是,他来来回回走了20次,也没有看出仅仅几个小时以前,许多人曾经从这里走过。
克莱顿一边寻找一边大声呼喊姑娘的名字,唯一的结果是招来了狮子。值得庆幸的是他及时发现了那个向他偷偷爬过来的庞然大物,不等狮子扑过来,便爬上一棵大树,在浓密的枝叶间躲藏起来。一下午的寻找就此结束。因为那头狮子一直在大树底下走过来走过去,天黑才落荒而去。
四周一片漆黑,狮子走了以后,克莱顿也不敢从树上下来,只得趴在大树的枝杈间度过一个胆战心惊的夜晚。第二天早晨他回到海滩,放弃了最后一线寻找珍妮的希望。
此后的一个星期里,瑟兰恩先生很快恢复了体力。他躺在窝棚军休息,克莱顿出去寻找食物。这两个男人不到万不得已谁也不开口说话。克莱顿现在住到了珍妮·波特住过的那边,只是在给瑟兰恩送饭送水,或者尽别的出于人道的义务时,才过去看他一下。
瑟兰恩能下地寻找食物的时候,克莱顿得了“丛林热”。他好几天神志不清,躺在窝棚里翻来覆去,难受得要命。可是那个俄国佬一次也不过去看他。饥饿尚可忍受,喝不上水却是对他最大的折磨。克莱顿尽管身体十分虚弱,还得在神志昏迷的间歇,每天一次设法爬到小溪边,用一只小罐取水——这个罐子是救生船上的“设备”之一。
每逢这时,瑟兰恩都幸灾乐祸地看着他,脸上一副邪恶、狠毒、快活的表情。他看起来确实是以克莱顿的苦难为乐,全然忘记了这个英国人虽然有足够的理由蔑视他,但在他遭受同样苦难的时候,还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服侍过他。
克莱顿终于因为过分虚弱,再也无法从窝棚里爬出来取水了。他渴得要命,但整整一天还是咬着牙忍受着,没去央求那个俄国伦。后来实在难以忍受,才请求瑟兰恩给他取口水喝。
俄国佬爬到克莱顿这边的人口处,手里端着一小碗水,一丝狞笑扭歪了他那张脸。
“水有的是。”他说,“不过首先我要提醒你,你曾经当着那个姑娘的面诬蔑我。你把她留给自己独自享用,不让我分享……”
克莱顿打断他的话。“住嘴!”他叫喊着,“住嘴!你真是一条坏透了的恶狗!居然如此诽谤一个我们都认为已经死去的好姑娘。天哪,我真傻,居然让你活了下来。你不配活着。这块土地虽然邪恶,你也不配在上面生存。”
“瞧,水在这儿呢!”俄国佬说,“会让你一饮而尽的。’他举起小碗自己咕噜咯噜喝了起来,剩下的都倒在地上。然后掉转头,扬长而去。
克莱顿翻了个身,把脸埋在两条胳膊里,不想再和他争辩。
第二天,瑟兰恩决定沿海岸北上,他估计这样走下去,总会找到文明人居住的地方,即使找不到,无论到哪儿,也不会比呆在这儿更糟。此外,那个濒于死亡、神志模糊的英国人一天到晚说胡话,把他搞得坐卧不安。
于是,他偷了克莱顿的长矛,踏上旅途。他本来想临走前结束了这个病人,可是想到这样做反倒行了善,便作罢了。
他当天就在海滩上看到一座兀然屹立的小木屋。看到已经接近了文明世界,瑟兰恩心里充满了希望。他以为这一定是一个居民区的边缘地带。假如知道这是谁的房子,假如知道这所房子的主人此刻正在离海滩几英里远的丛林,尼古拉斯·茹可夫一定会像逃避瘟疫一样,拔腿就逃。可是由于对此一无所知,他居然在小屋里平平安安地住了几天,尽情享受小木屋的舒适,然后继续向北而去。
坦宁顿勋爵的营地里,大伙儿正着手建造一所可以长期居住的房子,然后再派几个人到北面寻找救援。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期待中的“救星”总不见到来,于是大伙儿对珍妮·波特、克莱顿和瑟兰恩已经得救的希望彻底破灭了。谁也不和波特教授提起这个话题,而教授因为完全沉湎于那场科学的梦幻,竟没有感觉到时光的流逝。
有时候,他说几天之内,肯定会看到一条轮船在他们前面的港湾里抛锚,然后就可以和女儿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