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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思念人之屋-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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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管我了,前面正好是红灯,过了就追不上了。”
  蔡满心喘得厉害,齐翊扶起她:“别追了,等明天吧。我送你回去。”
  “快去啊,我没事。”蔡满心要挣脱他。
  齐翊不说话。
  “你怎么了?那我自己去好了。”
  他仍要追赶,齐翊拉住她的手腕,“可以了,到此为止吧。你是要跑到吐血才甘心?车上坐的是阮清梅,不是江海。”
  蔡满心猛然回头,呆愣了片刻,强自笑笑:“我当然知道,但我找了这么久,不想功亏一篑。”
  “我们已经找到她的下落,难道一天,一天都不能等么?”齐翊蹙眉,“如果真的见到阿梅,真的知道一些什么,你根本就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蔡满心甩开齐翊的手:“我为什么要控制?我难道控制得还不够久么?”她胸膛剧烈起伏,眼眶渐渐湿润。
  即使我寸步不离在你身边,你也是孤独的。齐翊看着蔡满心,心中无限悲悯,把自己陷在绝境的她,拒绝被救赎。他忽然觉得无力,只能片刻温暖她么?转身,她就回去原来的世界。象龟裂干旱的土地,一滴水、一杯水、一桶水,都是一样,倒上去,转瞬干涸。
 
  他忍不住走上前去,环着蔡满心的肩膀,将她轻轻拥到怀里。她挣扎了几下,终于伏在齐翊肩头嘤嘤哭泣,哽咽道:“我像个疯子吧?”
  齐翊拍着她的头发,柔声安慰:“没关系,你是太累了,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他抬起头,看见一辆车掉转车头停在路对面,副驾驶座位的女子推开车门,双臂交叠放在车顶,笑眯眯看过来。



 第二十章 (下)  

PS
每颗心,都是一座城。双城的距离,比不过两颗心的距离。一段跨越十年,分分合合的感情。

  “上车来吧。”她扬扬手,“老怪,好久不见了呢。”
  齐翊和蔡满心坐进车里,阮清梅和开车的男子交待了几句,转身对二人说道:“我说遇到了老朋友,一会儿和你们找地方坐下聊聊。他送咱们过去。”
  她带路去了一家装修颇雅致的咖啡馆,庭院内流水淙淙,花木扶疏。三个人要了越式滴漏咖啡和冰奶茶。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阮清梅问齐翊。
  “大概六七年了吧。”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她笑得揶揄,“是否仕途一帆风顺?”
  “我辞职很久,现在随处走,随处打工。”
  “没想到你做了无业游民。”阮清梅挑眉,又笑,“我以为只有阿海会做这些不靠谱的事情,你就是循规蹈矩,平步青云的。”她又转向蔡满心,“那蔡小姐在哪里高就?难道你也陪着他天南海北的闯荡?”
  “我在峂港开了一家旅店,同时帮朋友翻译一些东西。”
  “峂港?”阮清梅眯了眼,长久回忆,“我以前去过呢。你的店开了多久了?”
  “大概两年多。”
  “哦……那你大概没见过阿海,齐翊和我的老朋友。”
  “见过。”蔡满心淡淡一笑,“我第一次去峂港,是三年前。”
  “我三年前在河内见过阿海,没想到……”阿梅垂下头来,“这些年来,我常常会想起他的好来。要不是阿海拜托兴叔照顾我,当初我从北京回到越南,也没有立足之地。”
  蔡满心想要追问下去,又不知如何开口。齐翊看出她的迟疑,问道:“这些年你怎么样?因为那年阿海的母亲过身,所以其他一些事情,我们也没有问过……”
  “其他什么事情?”阮清梅故作不知。
  齐翊试探地问:“你离开北京……的原因,当时有不少传言。”
  阮清梅长长舒气,陷在沙发中,单手支颐,“是我拜托阿海,不要提起这些事情的。”
  “对不起,不该再提这些。”
  “都过了这么久,有什么关系呢。”阮清梅耸耸肩,“刚刚你看到了,我现在过得还不错。”
  蔡满心不能插话,搅着面前的冻奶茶,只剩下一些冰块在杯中,渐渐融化成浑浊的液体。
  “你知道,我就是来路不明的私生女,我怎么会那么不负责任,生下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阮清梅起身,“你们想知道的,应该就是这些。我要走了。”
  蔡满心要送她去街口,阮清梅摇头:“让老怪送我吧,我想和他叙叙旧。”
  两个人并肩而行,说了一些旧事。
  “这么说,你留在峂港,是因为阿海的事情?”
  齐翊点头。
  “我起初以为,蔡小姐是你的女朋友;但后来发现,每次提到阿海的时候,她听得更认真。”
  “她是……如果阿海还在,也许他们会在一起。”
  “你觉得,亏欠阿海和蔡满心?”
  齐翊又点点头。
  
  阮清梅摇头:“他们两个不是一路人。这姑娘太执著,她不可能留住阿海,阿海根本不是能忍受一点束缚的人。他不愿意为任何人做任何改变,当初他的女朋友哭着求他留在北京,他又怎样了呢?”
  “因为她家反对得厉害。阿海知道,留下来也没用。”
  “你总是为别人想太多。”阮清梅幽幽长叹,“这样会很累的。而且,你对蔡满心,真的只是愧疚么?”
  齐翊笑:“你还是当初那个人精。”
  “这只是大部分女人的敏锐直觉而已。”阮清梅轻笑,“只能说你太迟钝了,你甚至都没有想想,我为什么不让阿海再和你们提我的事情。但我要提醒你,你确信自己能改变蔡满心的心意?你知道,有一种情敌,是你永远无法战胜的。最好的可能,她不过当你是一个替身。”
  齐翊淡淡地笑:“如果你想留在一个人的身边,你会介意自己是以什么身份存在么?”不待阮清梅回答,他坚定地说,“或许,以前我会;但现在,我不会。因为我很明白,有些要珍惜的,错过了,放手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你想清楚了就好。”阮清梅微笑,“我真的有些嫉妒她。”
  蔡满心趴在青年旅馆的圆桌上,反复想着阮清梅那句话:“你知道,我就是来路不明的私生女,我怎么会那么不负责任,生下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
  她心中不知道是失落,还是释怀,总之,笼着淡淡的惆怅。她想,自己是有点太失控,这感觉让她感到恐惧,和两年多以前在美国的迷乱惶恐一样,都超越了她的自我认知范围。
  她想到了齐翊提起的那张照片,芒果树下的大排挡里,白衣蓝裙的女孩子幸福的笑,隔着三年的光阴,仿佛在嘲笑今天的自己有多不堪。
  忘记了,我也曾经是那么快乐的人。
  “怎么睡在这里?”齐翊回来时看见她趴在冷气极盛的前厅,“小心着凉。”
  “我在自我反省。”蔡满心说,“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在这里,我面对阮清梅,真的不知道要从何说起,场面肯定很尴尬。”
  “不用客气,总算不会让这个想法再困扰你了。”齐翊拍拍她的肩,“早点休息吧。这两天还要赶路回去。”
  “我睡不着,想了很多事情。我曾经以为自己学会了宁静淡泊,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她倦然地笑,“我总和自己说,这一切没什么大不了,很多人经历的苦难比你多,你没资格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我不知道自己有多少是思念,有多少是不甘心。我甚至不知道自己对江海的感情,该用什么字眼来形容,喜欢,迷恋,还是爱。只是我没有验证的机会了。”
  “你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还有江海对你的感情,是么?”
  “怎么会不耿耿于怀呢?”蔡满心自嘲地笑,“虽然我总是告诉自己,他对我从来没有动心。但这样,也无非是为了让我不要太自作多情,不要太遗憾。在内心深处,当然有截然不同的愿望。”

  齐翊走到大门前,旅馆的小伙子正坐在那里拨弄着吉他。
  “借我用一下,好么?”他问。
  小伙子将琴递过来,齐翊调了一下音准,怀抱吉他坐下。
  “你要弹哪首歌?”小伙子问。
  齐翊微笑:“弹一首你没有听过的。”
  他划下一串琶音,叩响琴弦,舒缓的起始,像山岚弥漫在峰岭间,气流越过山颠,扑向蓝绿色过渡渐变的海洋;随后是重叠的连音,密如疾风的和弦。
  这旋律陌生而熟稔,齐翊低头,垂下眼帘,随着节拍轻轻点着下颏,严肃认真地弹着华彩。仿佛下一刻,他就能抬起头,如释重负地微笑,像孩子一样有些自得,有些羞赧。
 
  她想起在成哥的店里,江海弹起这一首《归乡之旅》,当时她要求再弹一次,江海摇摇手指,说:“不能点歌。我不是卖唱的,我弹吉他也不是为了讨女生的欢心。”
  她曾经用mp3录了一段,却在到美国后悉数删除了。
  旋律渐缓渐平息,围着的店员和游客鼓起掌来。齐翊按住琴弦,“你还记得这曲目?”
  蔡满心点头浅笑:“怎么可能忘?”
  “我去峂港的时候,阿海说写了一首吉他曲,但有些细节需要切磋一下。”
  “我问他打算叫什么名字,背景是什么。他说,叫做《归》,或者《归乡之旅》。他在从儋化回峂港的路上,忽然有一种少年时无忧无虑的愉快心情,在一瞬间,就想哼一段歌。他说,这首歌写给当时同路的女孩子,她看起来很精明能干,其实简单得像个小孩子,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平时总爱叽叽喳喳地说话,只有看书和看星星的时候能安静一些。我问,这就是你说的难缠的人?他点头,说是啊,不过她可能再不会回来这里了。”
  蔡满心咬紧嘴唇。那一把六弦琴似乎仍在身旁浅唱低回,在和弦转换的间隙,偶尔有空弦振颤的泛音。若霓虹灯可以散落成天幕上的繁星,大概就能带她重新回到那时空。如同混浊的泥流渗过洁白的沙石,在层层过滤下,剥离了之后的愤懑、惶恐和失落,又将一切还原成更纯粹清澈的模样。 
  在此一刻,她只想像一个孩子样,坦白面对毫无修饰的内心。是的,在江海面前,她一直像个孩子一样,天真莽撞。 
  峂港零公里的路标出现,大巴从船坞一样的收费站旁疾驰而过。空气的味道瞬间熟悉起来,像他怀抱的温暖。
  “我真的希望,有一个江海的孩子。就算为此更加无法解脱,我也不在乎。”蔡满心凝视着远方的青山,“看他长大,一样的淘气;去摘芒果,去白沙镇附近的瀑布,去红树林看萤火虫,一起出海捉鱼。”
  齐翊不说话,握紧她的右手。
  “我知道即使这样,他也不会回来了。但现在,他消失得这么彻底,他和这个世界的关联,他和我之间的联系,就完完全全被割断了。”她捂住胸口,心痛得几欲落泪。
  市郊荒山的轮廓在深蓝的天幕下黝黑深邃。江海,就在半山腰,山岚蒸腾的地方。
  他长眠于此,已近三年。
  
  本章完=

  下一章 蔡满心·过去进行时

作者有话要说:
告假:即将暂停更新;2月中旬恢复。
写了这么久海岛,终于可以作候鸟飞往温暖的国度,大家耐心等待半月吧

  
  第二十一章 鬼迷心窍(上)

  在蔡满心来到美国工作的那年秋天,几位在附近读研究生的大学同学约好在华盛顿特区小聚。当年同班的一位男同学在Georgetown大学就读,出面组织联络,预定了城市西北角的一家青年旅舍。
  “这是我能找到最便宜的地方,距离地铁也不远。”他在电话里将地址告诉蔡满心,“你知道怎么去那边么?”
  蔡满心犹豫片刻,说,“不大清楚。”听着对方将地铁换乘线路报上,下了车如何左拐右转。
  “如果还不知道,可以去mapquest查查看。”对方叮嘱道。
  她手边的记事本上,除了旅店的名字,干干净净一个字都没有写。Adams Morgan,这个华盛顿最有名的拉丁区,酒吧林立,不少颇具特色的乐队在其间演出。她怎么会不熟悉?
  每逢周末,蔡满心都会和同事们去那一带小聚,直到有一天她喝得微醺,跑到Blue Moon的台上去清唱了一首《月亮代表我的心》。一双蓝眼睛在台下注视着她,那个身材高大的棕发男子走上来问:“Michelle,真的是你?!”
  她不记得自己那天喝了多少,只记得自己大声说笑,和每个人碰杯,跳到吧台前的高脚凳上,仰头将马丁尼一饮而尽。头晕晕沉沉,顺势就倚在奥利弗的肩膀上。
  “你在世行的实习期结束时,我正好在墨西哥出差,回来后你已经离开了,当时我以为再也见不到那个可爱的中国女孩了,我甚至没有你的email。”他笑着抚摸她的头发。
  奥利弗送她回家,在凌晨的街边他拥抱了她。蔡满心没有躲避。小公寓外繁茂的花树,隐约散落风中的草木香。她好像漂浮在半空,看见星空下的自己,歪着头站在路灯下的光圈里,随后奔跑起来,穿越繁花盛放的小巷,扑入江海的怀里。  
  又在宽阔温暖的怀抱中,这样的力度和温度让她心神恍惚。她渴望拥抱,仿佛这样就能将不可触及的思念牢牢环在怀里。她也渴望亲吻,那细腻缠绵的触碰,仿佛自己是对方最珍爱的宝贝。她渴望被怜惜,被疼爱,渴望用这一切证实自己依然存在。
  她喝得太多,在恍惚中甚至不在意自己吻的是谁。
  想到这里,蔡满心拿出手机,对方接起来,笑着喊了她一声“Honey”。
  “我周末不去Blue Moon了,”她说,“有几个大学同学来DC玩,我们要聚聚。”
  “可以带他们一起来么。”
  “哦,他们只来一个周末,日程安排得挺满。”蔡满心找了个借口,“你们玩得开心些。”
  她拉开衣橱,翻了牛仔裤和Tshirt出来,这并不是她平时去Adams Morgan的装束。当老同学们近在咫尺,她才意识到,自己并没有足够的勇气,让他们看见今时今日自己的世界。
  几位老同学周五没什么课,当天傍晚陆陆续续抵达华盛顿。蔡满心下了班,和在Georgetown读书的同学约在地铁站口,准备出发去唐人街吃晚餐。
  “我们还是去他们的旅店吧。”见面时,那男生说,“老杨没赶上下午那班车,现在还没到,我们又都没有手机,所以约着在旅店见,不会走散。如果老杨到的晚,咱们就在Adams Morgan附近转转,找点吃的。”  蔡满心并不愿去Adams Morgan附近,但也找不到推脱的理由。她的担心不无道理,果然,老杨八点多才风尘仆仆赶到,众人已经饥肠辘辘,嚷着要出去觅食。
  便有人说:“来的路上看到许多饭店呢,这一带似乎很热闹啊。”
  负责联络的男生面有得色:“那当然,这里是DC夜生活最丰富的地段了,一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你来了美国就腐化了,说起夜生活来眉飞色舞。”
  “喂,不要想歪了。去听听爵士乐,坐下来聊聊天,你都想什么呢?”  一群人兴致盎然,除了旅店,沿着热闹喧嚣的街道一家家走过去。
  “这里看起来不错。”前面几人已经选好了一家墨西哥餐馆,街边的露天座位用半人高的木栅栏和人行道隔开,餐桌上铺了深绿色台布,透明玻璃灯罩中蜡烛安静燃烧着。 
  蔡满心和几个女生坐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论着各家百货商店的化妆品促销活动。男生们摆出一副“女人就是购物狂”的不屑神色,转身也讨论起如何在网上购买电子产品来。
  “Michelle。”有人隔了木栅栏,将手搭在她肩上。 
  蔡满心听见奥利弗的声音,猛地回头,险些和他贴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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