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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思念人之屋-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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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那些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了。”小柯挥手,“我现在没什么感伤了,只是真的想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他过些日子会回峂港,”蔡满心说,“不过住不久,之后就要去泰国参加海啸之后的重建工作。”
  “说实话,我真想不到齐翊会走这样的路。”小柯感叹,“我们所有的人,都认为他会按部就班走一条阳关大道,考上公务员,然后平步青云。但谁知道两年多以前,他忽然就辞去公职去深山老林当志愿者去了,女朋友不甘寂寞,很快就和别人在一起了。我当时还以为自己会有机会呢,谁想他越走越远,满世界绕圈去了。”
  蔡满心看着小柯左手中指的戒指,微微一笑,道:“或许忽然之间,发现了自己想做的事情呢?”
  小柯摇头;“我总觉得和他哥哥的殉职有关。”
  “殉职?”蔡满心奇道,“我知道他哥哥不在了,但不知道……”
  “齐翊的哥哥是缉私大队的,新婚不久就在执行任务的时候牺牲了。此后过了几个月,峂港一带的走私头子落网。不过那次打击走私的行动一直在继续,涉案人员众多,为了一些举报民众的安全,所以没有大肆报道。”小柯说,“否则,肯定也是很轰动的事件呢。”
  “齐翊当年可是名校法学院的高材生,毕业之后去海关总署工作,在我们眼中真是风光无限。不过他哥哥牺牲后,母亲就搬去上海照顾怀孕的嫂子。想来那半年内齐翊也受了很大的震撼,接连失去兄长和好友,所以人生观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也是正常。”
  “这些也是三年前?”蔡满心不禁问,“你说他接连失去兄长和好友,就是江海的渔船遇到台风失事的那年吧?”
  “哪里是什么单纯的台风失事?”小柯一笑,“当时已经是雨季,风浪骇人。有几艘渔船在那种天气出海捕鱼?我原来做过缉私的跟踪报道,当初这边大多走私分子都用改装的渔船。后来越来越猖狂,你知道‘大飞’么?就是挂七八个马达的摩托艇,有的还有武装,简直是装甲武器的,真有一些是穷凶极恶的。”
  “渔船,走私……你说,江海牵扯其中……”
  “具体就不清楚了。这些在前两年都是秘密,现在过了这么久,有些真相大概已经石沉大海了。”
  摄制组在一周后即将离开,蔡满心问小柯:“你不再等两天?齐翊或许就回来了。”
  “这么一大队人,要吃要住,我的预算已经超标了。”小柯说,“知道他下一步去哪里就好,就好像一个老朋友,知道他的下落,哪怕不联系,也不会觉得这个人就此消失了一样那么失落。”
  然而有些人,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永远消失了。蔡满心抚着江海留下的吉他,心中隐隐不安。齐翊兄长的殉职,走私团伙的肃清,齐翊的辞职远走,这些似乎都因果相连。还有齐翊酒醉后那一声声的“对不起”。她心不在焉,右手拨着第五弦,左手却在调着第六弦的音准,不觉拧得太紧,钢弦砰的一声崩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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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一切如新

    蔡满心· 现在进行时
    这一切湖被时光的洪流带走,永永远远只能存在于她的幻想之中。

    齐翊即将回到冬港,蔡满心动身去长途车站等他。何大纬对此大为不满,抱怨道:“他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带几本参考资料回来,难道会背不动?就算背不动,难道要你帮他背么?你就在这里等他不好么?” 
    “我也要去!”桃桃小跑过来,“我们当然是希望旱点儿见到齐大哥了,你就吃醋去吧!”
    “我不会吃你‘们’的醋的!”何天纬强调,“没有你这个小毛桃的事。”
    “我自己去就好。”蔡满心拍拍桃桃的肩膀,“有些关于一个朋友的私事,想要问问他。”
    “不是前两天来的那个小柯吧?”桃桃眨眼,“人家有男朋友的。满心姐,你也在吃醋么?” 
    “你想象力太丰富了。”蔡满心失笑,“对不起,这次真的是不能带你去了。”
    
    齐翊走出车站,便看到在路边等候的蔡满心。她安静地站在一株大榕
树下,白色衣裙卜是细碎的光影,淡淡一笑,有一种陌生的距离感。
    两个人走向码头。
    “谢谢你,这么热的天气还来接我。”齐翊道。
    “反正我早晨也要去林业局。”蔡满心编了个借口,“你饿不饿,我们去吃点儿东西?” 转过两个巷口,街角有一家米粉店,高悬着一块老旧的木匾,“朱记”。蔡满心停下脚步,回身看过来,“就这里吧。他家的螺蛳粉,是阿海最爱吃的。”
    “你有什么事想问我,是么?”齐翊将行囊放下。两个人隔着一步的距离,正午猛烈的阳光灼烧着皮肤,似乎让一切都无所遁形。满街蝉噪,填补着二人之间无言的沉静。
    “我大哥是在一次海上追捕行动中牺牲的,当时抓获了几个嫌疑人,但是主犯却逃逸了。嫂子当时已经怀孕三个月,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我母亲很好强,她之前一直坚持着料理种种后事,直到我从北京赶回来,她抱着我,才真正哭出来。我这么多年来才发现,原来母亲这么苍老瘦弱。”
    “我从当地的海关那里听说他们和海警配合开展缉私行动,但缺少突破口。走私的'大飞'通常都停靠在越南海域,而且装备精良、速度快,很难追剿。但是他们常常在岭港附近的海域冲滩上岸卸货,或者在海面上过驳给渔船。当时有线人举报成哥,虽然没有证据证明阿海牵涉其中,但他也被列为调查的对象之一,因为他早年靠边贸起家,背景复杂,此外成哥租用的渔船,其实是在江海名下的。有人脉,有工具,想不被怀疑也难。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江海被认定嫌疑不大,但成哥难逃干系。当时的线人为了酬劳和缉私组发生了矛盾,而且觉得风险太大,不愿意继续提供信息。所以那年初秋,我回到了岭港。”
    “他们…… 希望你来游说阿海?”蔡满心问。
    齐翎默然片刻,“是我的提议。”
    “阿海本来不想插手,说自己和这些事情全无关联,不想趟浑水。我告诉他成哥己经是被密切监视的对象,还说,这是他洗脱嫌疑、不留下污点的最好方法。”
    蔡满心蹙眉,“你知道他当时想去北京,也在考虑以后可能会换~种生活方式,不会像原来一样对档案这些事毫不在意,所以你夸大了缉私局对他的怀疑,是么?”
    齐翊没有否认,“阿海答应和成哥一起行动,以获取消息,但提出条件,要保证成哥能够戴罪立功,减轻对成哥的处罚。这些我都争取到了,也答应保证阿海和成哥的人身安全。围剿那天晚上风高浪急,行动过程中有武装冲突,但总体很成功,当时走私船上运有违规汽油,固定不牢很容易爆炸。海警决定先撤离,风平浪静后再来清理现场。回到缉私艇上发现成哥不在,有人说他在混战中受了伤,被藏在舱底。当时缉私艇已经开出一段距离,在风暴中电台也失灵了,他们就在距离不远的海域,看到那艘走私船爆炸。本来已经有人看到阿海回到缉私艇上,但没有人注意到他什么时候又回到了那艘船上。
    “通过那次抓获的嫌疑人,又顺藤摸瓜揪出了背后的几个主谋…… ”    “可以了,其他的我都不想知道了。”蔡满心侧过脸去,“我一直以为,就是一场暴风雨而已,电台失灵,没有人听到他们的呼救。其实,他本来可以平安无事的,是不是?什么事都不参与,离开岭港,或许去北京…… “她无法再想,闭紧双眼,握拳砸着发闷的胸口,”那一切都会不一样的,是不是?他会接我的电话,他不会一言不发…… “她双肩颤抖,再也说不出话来。
    “满心,对不起,我…… “齐诩想要拍拍她的肩膀,被用力甩开。”    你没有什么对不起我。“蔡满心冷冷说道,”你多有正义感啊,给了江海这样一个重于泰山的机会。他的举动,或许避免了其他像你哥哥一样的年轻缉私海警牺牲。江海不想做的事情,别人逼着他求着他,都没有用,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可是…… “她泪盈于睫,”你为什么要告诉他有这样一种选择?为什么不能让他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为什么不能让他继续自由自在过简单的日子?哪怕他不去北京,哪怕我们再也不能见面,但是,至少他不会死……”她咬紧拳侧,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全身却无法抑制地颤抖着。

    夜来风疾,木质百叶窗被吹得格格作响。狂怒的海仁浪涛咆哮着,猛烈地冲击到岩石卜,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蔡满心无法入眠,心被种种念头撕扯,侧身蜷缩起来,抱紧双肩,仿佛这样身体才不会绽裂开来。这种痛,如同当年在美国与何洛重逢,拍着自己的胸口对她说:“可是,这里,这里告诉我,我错了,我真的真的错了。”
    闭上眼睛,仿佛听.见江海在耳边弹起吉他,她轻声跟着和。
    “轻轻的一个吻,已经打动我的心:深深的一段情,让我思念到如今。”
    他们在月光下亲吻,路旁的木样和只角梅匕速生长,枝丫蔓延。在热带繁花的簇拥下,他们拥抱着缓缓起舞。
    看见他在岬角,盘坐在草地上讲海岛上的趣闻;又或者仍然在修葺木屋,看见她后转过身来,张开手臂,做出怪兽一样的鬼脸,然后笑着大喊她的名字。

    这一切都被时光的洪流带走,永永远远只能存在于她的幻想中。蔡
满心猛然坐起,推开窗,狂风夹杂着大海咸涩的味道。
    “阿海,是你回来了么?是你么?”她抚着窗权,泪流满面。

    狂风一夜未停,翌日清晨天色晦暗,浓黑的重云自海天交界处翻滚而至.许多房客取消了旅行计划,聚在大厅里谈天。
    “我们订了下午从咚港去儋化的大巴,不知道能不能延两天再走。”有旅客问道.
    “应该可以吧。”何天纬应道,“这样的天气,也没有渡轮从岛上返回冬港。不过我要问问满心,她和长途运营商比较熟。”
    “咦,今天还没有见到她呢。”
    “又没有起?”何天纬拿起电话,拨通蔡满心的手机,一直响到断线。    “早晨我看到她出门了。”有游客说,“那时候天还没这么阴,我看她开了快艇出去,以为她耍去采购。”
    “满心很少开快艇去岭港的啊。”何天纬想不明白。
    桃桃托着下巴,瘪嘴问进:“昨天齐大哥都回到岭港了,为什么也没有上岛来呢?” 
    “啊,一定是他……”何天纬怒火中烧,”满心昨天回来的时候就很委靡,一定是这个小子做了什么对不起满心的事情!“ 
    他翻出齐翊的号码,打过去兴师问罪。
    “你说满心早晨开了快艇出去,到现在还没有回来?”齐翊站在阳台上,眺望着海面。远处隐约有雷声滚动,幽暗的天幕己经将不远处的泪岛笼罩,他忽然想到什么,冲下海滩,“天纬,你打给海事、渔政和公安,看他们有没有收到海上的救援信号,并且让他们通知附近船只注意海面异常。”他飞快地报了一个坐标,这一组数字深藏于心,在愧疚中从不曾忘怀。
    那是江海遇难的海域。
    快艇刮蹭在暗礁上,马达无法正常工作,船身开始进水,不断地倾斜。蔡满心穿上救生衣,将船锚抛向礁石。然而小艇在风浪中不断飘摇,转瞬便被从波峰抛向波谷,她从船头滑向船尾,额头剧烈地撞在扶栏上,只觉头脑晕眩,身体无所依靠,便从快艇中翻了下去。蔡满心在恍惚中抓住缆绳,猛地喝了儿口海水。她竭力移动身体,但意识渐渐散去,双臂使不出力来。一阵大浪过来,船锚禁不住拉扯松脱开来。快艇被巨浪拖开,又随着下一波浪花掩向礁石。蔡满心的肩膀被撞在岩石上,痛得几乎晕过去。在灰暗的海而和暗黑的天空之间,她不过是小小一个橙色的点,在惊涛骇浪中随时可能被淹没。
    她仿佛又回到星光满天的海边,那时的浪涛轻柔地吻着漫长的海岸线,如同她将自己的双唇印在江海唇上。在这摇荡的海面上,她仿佛又回到了温暖的怀抱之中,不觉松了手,任它带自己去任何地方。
    
    雨后的庭院里,一双绿背山雀婉转惆啾,从榕树枝头蹿入碧空。城市被重新洗刷干净,叶片上的水珠折射着太阳的光线,天地一片澄明,远方出现一道彩虹。
    “齐大哥今天就要走了,你真的不去送他?”桃桃趴在蔡满心的病床前,眨着圆圆的一双眼,略带委屈地问,“医生说,他本应该再休养几天的。”
    蔡满心缓缓地摇头。
    “那你去帮齐大哥收拾东西吧,我来陪满心。”桃桃的母亲贞姐走进来,在床边坐下。她洗了一个蜜瓜,削皮切成小块,看女儿一路小跑着出去,转身拍拍蔡满心的手,“你真的不打算和他告别?你就不怕以后很久很久都见不到么?” 
    蔡满心不言语。
    “他冒着那么大的风浪去找你,跳到海里去救你,如果不是那艘大型渔业船路过,可能你们两个都会没命。上船之后,他体力已经完全透支,一直在抽搐,身上有几处伤口,最深的己经能见到骨头,但他都没有放开你。你认为,这也只是因为他对阿海的愧疚么?就算你现在不能心平气和地和他坐下来谈一谈,总要说一声再见吧。”贞姐叹气,“我相信,齐翎最想得到的,不是你的原凉,而是你自己的释怀。”
    “我本来已经…… 己经可以接受江海的离去,我甚至满怀希望,相信一切都能重来。但是对于齐翊,我不知道如何原谅,虽然我甚至找不到一个理由责怪他。”
    “因为,你没有办法接受这样的他来取代江海的位置,好像那就是对江海的背叛,是不是?其实在你心中,不会一直拿齐翊当一个普通朋友,或许你自己都没有发觉。但如果他只是一个普通朋友或陌生人,你会有这样激烈的反应么?” 
    蔡满心摇头,“我不知道。”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回到泪岛么?”贞姐淡然一笑,“我有个青梅竹马的初恋,是一个小混混,但爸妈不许我们来往,送我去国外亲戚那里。我在那边结婚,有了桃桃。但后来一直不如意,我打算离婚,那个青梅竹马说他赚够了钱就来接我。我当他是一句玩笑,因为后来很久都没有联络。两年前,我知道他己经不在了。找没有想到,他所谓的赚钱,是要去挺而走险,更连累了别人。如果,你真的想要责怪什么人,你应该责怪阿成,还有当初抛弃他的我。
    “贞姐,原来你就是……”
    她点头,“你恨脚成么?你恨我么?” 
    “我怎么会恨你?”蔡满心应道,“我也不怪成哥。他对我很好,一直很照顾我,每次想到他不在了,我也会很伤心。”
    “那么,你为什么对齐翊耿耿于怀呢?”贞姐拉开百叶窗,“我们对于那些重要的人,是不是格外地苛责呢?这两天我听他讲,阿海走后,他在泰南遇到了海啸,九死一生。在那之后,他觉得没有什么是自己无法面对或克服的,可他还是无法面对你的责怪.一定要到他再一次走远的时候,你再去惦念他对你的照顾和体贴么?” 
    蔡满心的头七缠着绷带,右臂打了石膏,贞姐搀着她来到床边。隔着百叶窗,可以看到同样挂着夹板的齐翊,何天纬帮他拎了背包,沿着草坪间的石径向医院大门走去。齐翊停下脚步,望过来,向着蔡满心的窗招招手。
    她下意识抬起手来,这才发觉,他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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