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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凤囚凰-第1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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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看来,容止还是扭转了局面,他没有应验她所说过的话,他终于还是战胜了所谓命运……

想着想着,蓦然,楚玉的双眼大张,浑身僵硬。

……不对。

容止既然追来,又怎么会如此轻易让她离开?

……不对。

假如他在平城的争斗中取得胜利,为什么要让他去南朝?留在洛阳岂不是更好更安全?

以容止的志向,必然不甘心只守着一半江山,将来定会挥军南下,到时候在南朝的她陷入战乱之中,岂不是更加危险?

他若是真心为了她着想,又怎么会这么做?

楚玉再也坐不住,她猛地站起来,快步朝外走去,走到船舱外冷风灌入领子里,她才想起裹紧大氅,厉声道:“停船!我要下船!”

声音散在风中,寒意中透着一丝丝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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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二章 血泪复交加

“停船!”

第一声叫喊出来后,却哑得几乎消散在纷纷落雪中,楚玉才发觉,此刻她心中竟然已然如此惊恐。

容止他,容止他……他最后告别的那一声,是叫的她公主,而不是她的名字,这个久违了许多年的称呼,仿佛是他故意与她拉开了距离。

连思绪都是破碎的,楚玉只觉得自己呼吸急迫,心脏被巨大的力量压迫着,假如不做些什么,她怎么都无法安心。

见楚玉如此慌张,桓远也跟着踏上甲板,担心地扶住她站立不稳的身体,低声问道:“怎么了?”

楚玉慌乱之间一把抓住他的手,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样,急忙道:“我要下船!”

她一定要回去看看,亲眼看他依然安好。

船已行驶到河道中央,并顺风行得正好,但在楚玉的坚持求下,还是找了个地方抛锚停下,楚玉只带着几个人,乘小船上岸,便迫不及待地往回跑去。

好不容易跑回两人分手的地方,楚玉弯下腰剧烈喘息,但回到了此处,却不见容止踪影,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楚玉只觉得一团焦急的火焰在心头胡乱焚烧,痛苦难当,却不知道如何纾解缓和。

容止,容止在哪?

方才下了短暂的一场雪,楚玉发顶身上已经落满一片莹白,这雪也覆盖住地面上所有的痕迹,楚玉喘息未定,仓惶四顾,最后抬起头来时,眼睛瞥见前方山腰上,一抹飘渺如孤鸿,但转眼间又消失不见的白影。

他上山做什么?

咬了咬牙。顾不上因为跑得太急的而疼痛的心肺咽喉,也顾不上酸麻发抖的双腿,楚玉又拔腿朝那山上追去。

容止随意地走了不知多久,骨骼肌理好像被铰碎了无数次,可是每次再低头看,他总会奇怪身体外表为何看起来依旧完好无损。

眼前的视线开始模糊昏暗,他已经有些分不清楚。自己此际是生存还是死亡,又或者,其实他的身体已经死去,只存着那么一丝不灭地妄念,在没有边际的寒冷中踯躅行走。

他这是要去什么地方呢?

为什么还要一直向前走着。不愿意停下来?

脚下忽然踏空,容止及时收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在无意之间走上了死路,他定了定神。视野稍稍恢复了一些亮光,这方看清楚,此地是险峻的山头。与对面的山峰一同夹着下方几十丈远处湍急的流水,波浪呼啸着彼此拍击,看在此刻的容止眼中,便是一条雪也似的白练。。。

皱了皱眉,他转头要往回走去,身形微动,他又停下动作,嘴角浮现一丝微微奇异地笑容。

有人来了。

好像在一片昏暗里。循着急促而来的脚步声,辟开一条由光辉铺成的道路,直直地朝他指了过来。

容止轻拍宽袖,衣衫下摆一展,便席地坐在雪上。

楚玉上气不接下气赶来时。见到的,便是容止悠闲地坐在山崖边。侧脸垂目,似是在欣赏山下风光的情形。

此时天光一片明亮,山上覆盖着白雪,周围都是一片茫茫地白,又将雪色的光辉折射出来,容止就坐在这雪光里,沉静的脸容上也仿佛映着辉煌的光辉。

楚玉走近时,容止也转过头来,他微微笑着,目光沉静悠远,语意却带着几分调侃道:“怎么回来了,是舍不得走了么?”

楚玉板着脸不答话,顾不上自己喘息未定,只有些踉跄地走过去,盯着他仔细上上下下打量,确认他没什么事,才终于松了口气,一下子坐在雪地里:“原来是我多疑了。”

瞟一眼就在跟前的容止,楚玉有些窘迫,只小声埋怨道:“你刚才有些不对劲,我还以为你会出什么事,就赶回来……”刚才她慌慌张张地样子一定很多人都看到了,好丢脸!

容止的目光转柔,笑吟吟地道:“我方才自然是故意那般,便是想瞧瞧你是否会上当,想不到你真的回转回来,你眼下可会恼我?”

楚玉沉下脸色。她这么担心,结果却换来一句他故意戏弄她地,这家伙就不会说句好听的么?见她这么紧张很好玩么?

怒火窜上心头,楚玉就要负气站起来走开,可是才唯一动作,手掌摸到冰凉的雪地,她顿时想起来,刚才赶来途中,她不小心摔了一跤,却什么都顾不上,只爬起来继续追,那时候的心情是如何的急切惶恐,甚至对自己说只要容止无事,那她什么都不在乎了。

现在容止就好端端地坐在她面前,还能微笑着戏弄她,难道这还不足够?

怒火顿时烟消云散,楚玉撇了撇嘴,有些懊恼地道:“好啦,我就是比较好骗,很傻很天真,你满意了?”顿了顿,她伸出手来,握住容止冰凉的手掌,低声道,“你心机深,你本事大,我栽在你身上也不算丢脸,刚才我就在想,只要你能好好的,我什么都不在乎了,现在能看到你,就觉得十分高兴,你爱骗几次就骗几次吧。”

容止微微一怔。

好一会儿,他露出复杂的神色,摇摇头,无可奈何地道:“你啊……”他笑着,正想再说些什么,忽然觉得眼角嘴角有一点凉,随后便听见楚玉好像转瞬间变得很遥远地惊叫:“你怎么了?”

楚玉惊骇地望着容止,只见他的眼角唇边,都流淌出来一缕殷红鲜血,流淌在他冰雪般的脸容上,更显出一种别样的瑰丽。

容止此时却还有些困惑,他只觉着楚玉到来后,身上痛楚仿佛缓解了一些,但听楚玉此时的声音,纵然看不清她地神色,也知道自己身上出了问题。

他抬起修长白皙的手指,在眼角边轻轻一抹,再送入口中尝了尝,冰凉地血气让他顿时笑起来:“原来如此。”原来不是状况缓解,而是死期将近。

此时此刻,他反而忽然颇觉有趣:“花错说过我无血无泪,这下子可算是有血又有泪了吧?”

楚玉没心思听他说笑,她着急得快要哭出来:“我们去找大夫……不,你自己就是最好的大夫……这不是医术能解决的……去求天如镜,求他救你好不好?”

过程是坎坷的,前途是光明的……这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啦……大家挺挺,挺过去就好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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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八十三章 天地之悠悠

容止静静地按住她的手。

他的手苍白冰冷,可是动作之间却有无限温柔,楚玉可以看到,一滴滴血珠从他眼角沁出来,顺着脸颊滑落,落到雪中时,却成了一粒粒嫣然红豆。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近两年你的身体好转了么……我明白了,为了赶来这里,你是不是付出了什么代价?”楚玉又急又怕,想伸手去抹他眼角的血迹,却又害怕碰坏他,她哀求地望着容止,哽咽道:“容止,你想想办法啊……你不是一向很有主意的么?”那么多诡计,总有能用的吧?

容止微微笑道:“有什么法子?你也说过,我就算再怎么本事,也敌不过所谓命运,这般了结,倒也不坏。”

眼看着血从容止的眼角唇畔流出来,过了一会儿,他的鼻端耳中也淌出同样的鲜红来,楚玉浑身冰冷,手足无措。

七孔流血。

斑驳的血迹在他雪玉般秀美洁净的脸容上流淌,在骇人的诡厉之中,却又显现出别样的出尘安宁,容止笑了笑,随手端起一捧雪,擦拭狼狈不堪的面孔。

方才他也这么做过,只不过那时候只有嘴唇溢血,现下大约到了最后爆发的时刻。

楚玉不言不语,一动不动,容止反手握住她的手掌,抬起来送到唇边印下轻轻一吻,柔声道:“原本不想让你知晓,但既然你发现了,我还是告诉你吧,平城那儿,我输了,输给了冯亭和天如镜。”

“天如镜暂时将手环给我,让我跨越两千里行程赶到洛阳,我还能操纵手环的时候。瞧了会里面的东西,今后几十年,不管南朝北朝都不能算太安定,但是总有地方是有几年太平的,这我已经写在一封书函里,让我的部下携带者,你待会找一个叫陆鸣的人。问他要即可,按照上面所写,你可以自行决定去处。”

“不过其实你去哪儿都不妨事,我临出发前,求师兄今后代我保护于你。他算是被我这个没良心的师弟给坑害了,就连死后也不放过他。”

“我原本一心想掌握这万里河山,但这些年来,听你说古道今,这份念头反而渐渐有些淡了。天之悠悠如此广阔,你我在此之间不过沧海一粟,纵然君临天下。我亦不过是区区蝼蚁,这江山,我就算是到手了,滋味也未必如同原先说想的那般好。”他是通透颖慧之人,一旦接触到什么,便能触类旁通,迅速扩展开来,而他得知今后地世界。以及楚玉从前生长的环境时,眼界也更比从前高了一筹不止,虽然说不上立即大彻大悟,但有些事,总归是看得淡了些。

“我这人素来不做无利之事。此番救你,也是如此。我觉着救你会比得到北魏更好些,便舍北魏而取你。”容止十分平静地道。

“天如镜一定会来寻你,问你索还手环,届时你打算如何处置他,都看你的意思,他没了护身之物,有沧海师兄在,你就是想杀了他出气,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楚玉看着他,说不出话来,只拼命摇着头,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否定什么,拒绝什么,排斥什么,可是她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仿佛只要他不说遗言,就不会死一样。

容止想了想,没再想出来什么可以交代的,觉得眼角又有液体流出来,他叹了口气,道:“我原本没想让你见我这般狼狈模样的,怎么料到你眼下竟是知我甚深,稍有异样便给你瞧出来。”

他又一次抬起手,想要抹去脸上血迹,却忽然觉察手背上也流出了鲜血,忍不住又是一笑:“太狼狈了。”

从手背开始,好像有无形的刀刃划过他地身躯,一道又一道的,纵横交错地,毫不留情地切割。

很快,他的白衣由内而外地被染红,雪白的衣衫竟变得鲜红一片,地上冰雪亦浸在血水里。

楚玉惊骇欲绝。

两刀。

三刀,四刀,五刀。

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刀。一百零一刀。

……千刀万剐。

仿佛有无数的刀刃在他身体周遭飞舞,那灿烂地艳红血光,组成最后的镇魂调。

先是七孔流血,再来是千刀万剐。

可是,他的脸容,还是那么安宁,他的眼眸底写着刻骨的冷静,又是那么温柔楚玉几乎为了这个眼神死去。

可是现在却是,他为她而死。

楚玉再也控制不住,想要去抱住他,却捞了个空,容止轻飘飘地站起来避开,连退几步退到山崖边,身后便是深渊江水,他淡淡道:“你莫要靠近我,我体内那奇异力量眼下已完全失控,或许会不慎伤着你,你站得远一些……你们来得正好,你们把她架住……不对,你们是谁?”模糊瞥见山下上来两条人影,原以为是桓远等人追来,容止毫不犹豫地道,但很快便觉察出不对,他秀丽地眉梢此刻也满是鲜血,微微一颦,又微笑起来道:“原来是你,花错,你还没死。”

此刻他视线已然模糊,视野之中一片滟滟鲜红,甚至连近在眼前的楚玉都看不分明,但还是能感觉到,来的两个人,其中一人扶持着另一人,被扶持地那个人,气息极为虚弱,似是才受了重伤。

楚玉转过头去,看见一身红衣的花错,在另一个身穿斗篷看不清脸容的人的搀扶下,慢慢地走了上来。

原来花错先前虽然受伤颇重,但容止的最后一箭,因他竭力阻了一下,只射进他胸口少许,并未触及心脏,只是因失血过多暂时倒地昏迷,他身旁那人披着厚厚的斗篷,自称是途经此地的旅人。花错才一苏醒,在那人搀扶下走了一段路后,正好瞧见楚玉的足迹,便一路跟了上来。

容止话音才落,花错便下意识尖锐反驳道:“你死了我也不会死……你这是怎么回事?”死里逃生一遭,他地心境平和不少,可看见容止。却还是禁不住想刺上两句。

然而看清楚容止此时的模样,发觉他身上的血并不是别人地,而是他自己的时候,花错呆住了。

容止怎么会到如此末路?

容止平静无波地道:“你也不须费神杀我了,从前是我对你不住。眼下我便将死,也算是以命偿你,以血还血,你解了心头恨,便就此去吧。”

他懒洋洋地冲楚玉笑了笑。虽然遍身血污,笑意之间,却有着十足春光明媚地味道。眼眸清远高雅,正如最初见面那时。

“我不想留下尸身,你也莫要看着,这么死去,必定很不好看。”

说罢,他后仰倒去。

他的眼睛里已经全然看不见,脑海之中却又有无数地影子飞掠而过。

这一刻,他的心完全地敞开。无数感情涌现出来。

对父母的冷漠,对师父地感激怨怼,对王意之的欣赏,对花错的亏欠,对观沧海的亲情。以及最后停驻在意识之中的……对楚玉地……爱。

他是被囚困了,还是被释放了?

楚玉跪坐在雪地里。慢慢地回想。

从最初到现在。

最初,是那春日杏花吹满头,谁家年少足风流。

后来,红了樱桃绿芭蕉,流光容易把人抛,伴随着缓带轻裘疏狂事,天阔云闲向歌声,抛了流光,便迎来那大多好物不监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她想,此情应是长相守,你若无情我便休,本以为,相见争如不见,有情总似无情,分开来总是好些……

可是,为什么临到终来,竟是这般境况?

楚玉仿佛感觉不到双腿被冻得麻木,时间好像停滞了一般,她定定看着容止身影消失的地方,眼中所有的光彩都在刹那间寂灭。

花错也同样愣愣地望着那个方向,忽然,他猛地推开搀扶他的人,跌跌撞撞地上前跑了几步。雪地里有很多的血,容止说是还给他地。

“不……”仿佛受伤的野兽,花错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呜咽。

不是……他其实,不是想让容止死……

其实,他只是气不过,他恨容止无情无义,想看他受伤,想看他流泪,想让他露出软弱地一面,希望他看起来像……一个人。

就算容止骗他负他,伤他害他,他还是不想杀容止。

此刻容止死了,他反而整个人如同坠入永不回暖的寒冬。

容止死了,杀害他,也有他的一份。

花错忽然凄厉狂笑起来,正如数年前与容止决裂之际,甚至比那时更多了几分绝望。

为什么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呢……他最想要的,并不是杀死容止,也不是看容止痛苦,而是回到最初那刻,两人和睦谈笑的时候。

就算是假的也好。

花错的笑声很快就转为凄厉嘶哑,最后慢慢地低了下去,他左手拿起用来当拐杖拄的剑,看了看忽然哑声道:“好,好,你还给我,我也都还给你,从你身上得来地剑术,都还给你!”

话音未落,他猛地挥剑,反手齐肩斩下自己的右臂!

一条手臂落在地上,鲜血喷洒出来,花错原就身上带伤,此刻伤上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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