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林-2006年第1期-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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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时提着的那个大塑料袋。或许,手包就在塑料袋里面,他想。他快速发动摩托车,紧随小车而去。幸亏路上车不多,且她住的不是太远。他看到她走进一座公寓。他把摩托车停好,也跟她进入公寓。他与她一起走进电梯。她摘下太阳镜。她看上去二十七八岁,但并不像他想像的那样漂亮。她瞥了一眼他手上戴着的磨损的手套和脚上穿的破鞋,便蔑视地转过脸去。她在七层下电梯之后,电梯内仍有一股很浓的香水气味。他乘电梯回到一层,感到很尴尬和傻气。
他突然想到他还有一场非常重要的面试。他不顾人们的辱骂,加大油门,强行超车。一路朝面试的商店疾驶而去,可还是晚了十五分钟。他头发凌乱,慌慌张张地进到面试的房间。
负责面试的是一位老妇人。“是不是交通出了问题?”她和善地看着他,客气地问。
他肯定地点了点头,因为他怕一开口又结巴。她要过他的证明材料细看了几分钟。
“你为什么要离开你原来的单位?”老妇人问道,“我看到你在那里已经工作了五年。”
“过去两年,我所在的单位生意一直不好,他们在不断裁员。”他很有条理地解释说。
她同情地点了点头。
“你过去的工作表现不错。”她从他提供的证明材料中看到。然后,他听到在每次面试之后他渴望听到的话:“我相信我们会录用你的。”
“谢……谢……您……您,太太。”他结结巴巴地说。
她惊奇地抬起头,然后,安慰地朝他嫣然一笑。
他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收起他的证明材料离去。他心里想,尽管他至今还不知道手包的主人是谁,可他确信是手包给他带来了好运,使他顺利通过面试,很快又找到一份工作。他跨上摩托车,启动马达,高兴地疾驶而去。
一年合同
[日本]井上靖 著 赵德远 译
星期五傍晚时分,大植三郎接到美佐子打来的电话。当时,大植三郎刚刚开完领导干部会,如释重负地回到经理办公室。因为碰上一大堆棘手的问题,会议比平时开得长了一些。
“明天,没问题吧?”美佐子开门见山地问道。
“唔。”
大植含含糊糊地应了一句。虽说与美佐子约好每个月只见一次面,但大植回忆起上次见面时曾对美佐子说过,下个月只有最后一个星期六或星期天才能抽开身。大植心想,明天不就是周末了吗?由于每年一到七八月份生意都不景气,这些日子他正每天都在为筹措资金而四处奔波,因此,直到方才接了电话才想起美佐子这码事。
“这么快就到明天啦!”
“是呀。”
“真快呀!转眼就是九月了?”
这句感慨跟美佐子毫无关系。大概是说,进入九月,秋风送爽时,营业上也可以喘口气了。
“很忙么?”
“反正不轻闲。”
“不过,这可是最后一次了。”
“唔。”
“该告别了。”
“好,去吧。”
大植口里这样说,脑子里却想,不错,这次确实是与美佐子的最后一次旅行了。既是最后一次,纵使耽误一些时间也是要去的。
“那就明天中午,在新宿的什么地方碰头吧!
”
“您打算去哪里呀?”
“这个还没考虑,总之是顺着中央线到信浓的一个什么地方吧!下午有一趟快车应该是12点半左右,无论到哪儿都得乘这班车。”
“在新宿什么地方碰头?”
“这个嘛……”
“S饮食店知道么?”
“不知道。”
“真拿您没办法,一家有名的饮食店嘛!火车站正对面有一幢大楼,在一层,一看就知道。中午12点,对吧?”
美佐子最后又叮问了一句,便挂上了电话。放下电话,大植一动不动地坐了一会儿。美佐子清脆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这声音每隔一个月才能听到一次。她的电话每次都只用直通经理办公室的专线。而且,仿佛每次都有约在先似的,总是在大植刚回办公室或就要外出时打进来。可以说,除每月一次外,美佐子几乎从不主动打电话。
当天夜里,由于要在当地的一家酒店里宴请银行方面的几位客人,大植一直奉陪到很晚。饮酒过程中美佐子曾在脑海里出现过两次,心想必须赶快把要去的地点决定下来,但直到最后也无暇顾及此事。
走出酒店坐进汽车时,时针已过11点了。本来平时酒量就不大,这天晚上也许是太累了的缘故,醉得很厉害。一钻进汽车就睡着了。回到家以后,已经跟了他五年的中年女佣阿雪正迎到房门口,说道:
“太太那里寄来了明信片。说是下个月初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看样子阿雪是看过了妻子正子给自己寄来的明信片,不过大植对此并未加以责怪。因为他知道,正子在伊豆半岛西海岸的一家疗养院里已住了将近两年的时间,阿雪整天盼着正子出院,其心情之急切真可谓达到了一日三秋的程度。阿雪嘴里经常讲的一句话就是,太太不在家里到底还是不行啊!大植出于工作或因公赴宴等原因时常回家很晚,但阿雪却不这样理解,她似乎认定大植就是吃喝玩乐去了,而原因就在于妻子不在家,家庭里缺少温馨的气氛。大植走进卧室,喝了一杯阿雪送来的水,随即换上了睡衣。心里想看一看妻子的明信片,但又懒得动手从一大堆邮件中把它找出来,便穿着睡衣一头扎进了被窝。
第二天一觉醒来时,已经8点钟了。公司来的车早已候在外面。大植一点食欲都没有,把面包、牛奶、两个半熟的鸡蛋和番茄汁填进肚子里,这时才把正子的明信片看了一下。那上面写道,正子本来在六月份就可以出院的,但出于天生小心谨慎的性格,硬是把日期拖到了现在,如今总算定下来于九月初出院了,因此请到疗养院来接一下。
刚好与保持了一年关系的美佐子就要分手,妻子正子回到家里恰似与美佐子换班似的。尽管这种情况根本就不是有意安排的,但结果却真的犹如天意一般。
早饭过后,大植即带上一个小旅行皮包直奔公司而去。公司里早已有五名来客等候在那里。过了11点,大植始终没有得闲,不是见人就是看文件。就这样一直忙到11点半才放下手中的工作,然后便直接赶往新宿。
所谓S饮食店,出租车司机一听就知道。美佐子身上穿着一身蓝色西服套装,并没有进到店里面去,而是一直站在店门口那里等,她手里提着一个蓝色小旅行皮包,头发上压着一顶跟皮包同样颜色的帽子。美佐子跟往常一样,并不现出急于看到大植的神态,而是把脸凑近紧旁边一家妇女饰品商店的橱柜,专心致志地瞧着。每次见到美佐子的第一感觉都是这样的,在她那令人感到有些不可捉摸的用心周到的举止里,总是流露出一种非同一般的清新纯洁的气息,说她是正派人家的少女似乎也毫不为过。
“早来了?”
“不。”美佐子并没有马上抬起头来,只是问道:“去哪儿?”
“还没定。”
“哎呀,真不像话。”
美佐子这才抬起头来抱怨了一句,不过从表情上看对目的地并不那么特别挂心,并不像话说的那么严重。白皙的脸庞上,两眼露出笑意。
“喝茶时再考虑。”
二人随即走进那家饮食店,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坐下了。
“您来点什么?”
“啊,冰淇淋吧!”
于是,美佐子向招待点了一份冰淇淋,自己则要了一杯水。
“你呢?”
“我不要了。火车还有二十五分钟就要开了,不敢耽误太多时间。”美佐子说,“我真想到一个有湖的地方去呢。”
“要说湖的话,沿中央线就有河口湖、相模湖、蓼科湖,还有一个诹访湖呢!”
“诹访湖好。”
“没去过么?”
“没有。”
“好吧!仅凭不用换车这一点来看,也是诹访湖最好啊。你真想去的话,咱们就去那儿吧。”大植说道。
大植从学生时代起就到诹访湖一带去过多次,并没有感到有什么吸引人之处,但既然美佐子提出想去,觉得到那里去一下也无所谓。在大植思想深处,不得不承认还有另外一种心情在起作用,这将是和美佐子的最后一次旅行,尽管这种心理并不那么明显。
二等车厢里座位很空。三等车厢那边吵吵嚷嚷地挤满了身着登山服装的年轻男女,而二等车厢里却最多只有七成左右的乘客。大植和美佐子占到的是面对面靠窗户的座位。
“这是最后一次啦。”
列车开动以后,大植说道。
“嗯?”话并未出口,美佐子像反问似的两眼紧盯着大植,过了一会儿才冒出两个字:
“什么?”
“和你一块儿旅行。”
大植刚说完,美佐子便问道:
“您不打算继续了?”
“可是,你每次不是都要精确计算一下吗?……什么接下来还有几次,还剩几次。”
“……”
“一年总算过去了。”
“那只是嘴上讲讲嘛。”
“难道心里不是那样想的吗?”
“不,……不过,就这样吧。因为说好是一年合同嘛!”
美佐子说完就从旅行皮包里取出一个小瓶,砰的一下打开盖子,从里面捏出一团渗着酒精的脱脂棉,然后把它递给大植。
“您还没吃午饭吧?这里有三明治。”
美佐子说着,从皮包里取出一包三明治和一个热水瓶。热水瓶里装着热咖啡。
“你不是不喜欢咖啡么?”
“嗯,不过今天准备好就带来了。还放了白糖。味道应该不错的。”
大植一直看着美佐子那费力拔出热水瓶盖的纤细的手指。这动作里包含着美佐子对大植的爱情,而大植则有大植的心事,对美佐子做出一连串动作的手指的目不转睛的注视这一事实表明,他内心里一直涌动着一种对美佐子近似于爱情般的东西。
大植第一次见到美佐子是在一年前的九月初。大植平时很少到不熟悉的酒吧去,但那天晚上是大学时同学的聚会,会后被几个同学硬拉着去了另一间酒吧。这间酒吧在京桥附近,门面虽小,却很精致。就是在这里,大植第一次见到了美佐子。虽说见到了美佐子,但也不等于说当时就对她有了什么特别印象。屋子里充满了混乱嘈杂的气氛,在所有处在这种环境的女人里美佐子居然很少开口,她那纤细苗条的身躯本就不显眼。当天晚上大植醉得很厉害,因此对于在那家酒吧里都说了些什么,自己也完全不记得了。
第二天,大植在公司里接待了美佐子的来访。当楼下接待室报告来访者姓名时,大植自然已毫无印象。他让要求面谈的人接电话,很快就传来了对方清脆的声音:
“我是昨晚在榭拉内华达酒吧跟您见过面的美佐子。我来是有件事想请您帮忙。”
大植想会是什么事呢?不过最终还是决定让手下把她引到房间里来。当时也不知道是否有人去结账就离开了酒吧,因此,他猜想说不定就是来要求付账的。
在她来到房间之前,对于这位叫美佐子的女子,大植根本想不起来在昨晚闹闹哄哄一起待了一两个小时的女人中究竟哪一个是。美佐子刚进房间时,大植也只是觉得似乎在什么地方见到过,至于昨晚是不是真的与她说过话,则已经是毫无记忆了。
“啊,请坐。”
大植请美佐子在办公桌对面坐下。大植一直在等美佐子先吭声,可对方却始终低着头,迟迟不肯开口。
“究竟是什么事呀?”
听到大植说话,美佐子微微抬了一下头,但马上又垂下眼帘,说道:
“本来是有件事要求您帮忙的,不过还是不提了吧。”
“说也没关系的,什么事呀?”大植加重了语气。
“可是,跟昨天晚上那位大植先生根本就不是一个人了嘛!……还是算了吧。真没法跟您说。”
说完,美佐子便站起身来,脸上露出明快的笑容,尽管在大植眼里感到有些勉强。
“跟昨晚不是一个人?是这样吗?我竟会醉到那种程度吗?”
“您看上去可是一点都没有醉。把您当时说的话当真了。可我……”
“会说些什么呢?”
大植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过了一会儿美佐子又说:
“说出来也许不碍事吧?……不过,还是趁早打住吧。”
“没关系嘛。”
“那我就说了。”
接下来美佐子把身体动了一下,用侧面冲着大植,说道:
“想请您包下一年时间。”
“包下?包什么?”
“哎呀,还是……所以我早说还是算了嘛!”
美佐子满脸通红地站起身来。就在这时,大植脑海里依稀想起了也许是昨晚自己讲过的一些话。虽说谈恋爱的心思早就没有了,但若能用金钱包下一个女人的话,包一个也无妨嘛。大植觉得自己似乎是讲了这种类似于很开放的话语。这当然只不过是酒后的胡言乱语,但内心里却承认也许当时从嘴里就是冒出了这些话。
“包一年时间,指的是你吗?”
大植试探了一句。美佐子定定地站在那里,还保持着刚才从椅子里站起来的姿势,只把头微微地冲大植点了一下。
“为什么?”
对这句脱口而出的话,大植自己都感到问得未免有点太残酷了。哪晓得,美佐子竟意外坦白地说道:
“我需要钱。”
“很多么?”
“不,不过对我来讲是一笔很大的数目。足够结婚成家的钱。”
“结婚的人定了么?”
“嗯,现在正在一艘跑国际航线的轮船上,明年秋天回来。我想在那之前先存一点钱。
”
“噢。”
大植重又把目光盯在对方的面庞上。对方讲出来的话语是够大胆的,可乍一看也就是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女孩,充满稚气的脸上露出怪有趣的故作郑重其事的样子,跟她讲出来的那些话全然对不上号。
“以前也跟别的男人有过这种关系么?”大植问了一句。
“没有。”美佐子这次使劲摇了一下头,“不过,要说有过的话,那只出去过一次。”
“好几个吗?”
“不,只两个人。”
“只两个?”
“嗯。”
美佐子言谈中毫无羞怯的样子。对方的这种表现反倒令大植产生了一种怪新鲜怪纯洁的感觉。她那小巧的身躯,白净的脸庞,清澈的眸子,任凭怎么观察也想像不出竟然跟几个男人有过关系。
“是因为手头拮据才跑来的喽?”
“不,不拮据。我是刚才离开家时,突然想起您昨晚讲的那句话的。”
“这么说,是一时心血来潮了?”大植笑了。
“啊,对不起。让您如此见笑了。”
只有在这一时刻,美佐子才面露尴尬,目光里透出一丝悲凄,直直地盯着大植的笑脸。
那以后又过了五六天,大植又到榭拉内华达酒吧去了一次。接下来又连续去了几次之后,大植才在十月初的一天叫上美佐子到千叶海滨做了一趟只住一个晚上的旅行。妻子正子一年前就因肺病住进了伊豆的疗养院,对于始终被迫过独身生活的大植来说,美佐子实在是个再合适不过的伴侣。
在第一次过后的第二天早上,美佐子说了这么一句话:
“还剩下十一次啦!明年九月,拜拜!”
美佐子说的意思是,每月只约会一次。
“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