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d 霜叶红于二月花-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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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在上海见到泽北他们,对仙道来说,实在是意外之喜。
除了因为他对泽北这个国民党最著名的温和派早有结交之心外,还因为又能见到神和彦一。神是他在黄埔军校时的同班同学,彦一更是他派出去的地下工作者,都已是阔别多年。现在,三个他想见的人同时出现在了他面前,他怎能不高兴?
泽北对神这个传说中的黄埔同期神交已久,他听说仙道出身没落书香门第,在法国留过学,虽然和自己同岁,生平经历却可写就一部传奇。
在今天之前,他总觉得那些关于仙道的传闻未免太夸张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清俊温和的青年,虽然人们常说,想像总是高于现实,然而,真正见面了,他才发现,仙道比他想像得还要出色,相逢恨晚这种感觉原来是存在的。
“上次在重庆,本来以为能见到先生,没想那时先生刚好去了西安,还是错过了,现在想来真是遗憾。”泽北微笑着说。
仙道颇以为然:“我是事后才听相田先生说起,泽北将军曾到过重庆,也觉得很遗憾。一直都很想和将军认识,今天真是机缘巧合,竟能和将军一起欣赏音乐。”
“早听说先生是个通才,看来此言非虚。”
“过奖了。将军文武全才,也是国人皆知的。”
“仙道,泽北,你们就是一见如故,也不用一见面就互相捧个没完。别人又不是没长眼睛。何况,今天的主角是流川先生。”弥生忍不住插了一句。
泽北笑着说:“你说的没错。我这次特意从北平到上海来,除了参加一些纪念活动外,主要还是想听这场音乐会。我对流川先生弹奏的《黄河》序曲一直念念不忘,真好,今晚又能听到了。唉,流川先生要是能去北平的大学任教就好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仙道听了,不由心念一动。
弥生笑望着这两个当今国内她最欣赏的青年,他们都是时代的骄子,是这个世纪本民族的精英,他们各自在救国救民的道路上以自己的方式发愤图强、摸索前行,并互为依托、遥相呼应。
看着他们,弥生觉得,这个国家还是有希望的。
站在她身边的彩子低声取笑她:“弥生,又见到泽北将军,你高兴得嘴都要合不拢了。我说,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我等着喝你们的喜酒呢。”
“彩子,别胡说八道了,八字还没一撇呢。”她虽然是个接受了西方现代教育、敢说敢做的新派女性,然而,在爱情面前,她和普通的年轻女子也没什么两样。
神见到仙道也是很高兴:“仙道,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老样子。”
“你也是啊。神,这次你们会在上海待多久?”
“三五天吧。泽北将军说和几个老友见过面后,到南京办点事就回北平。今晚藤真学长和南烈学长没来吗,上次重庆一别,又很久没看到他们了。”神这么说时,遗憾之情溢于言表。
“你到了南京,可以去找他们。”
“说的也是。”
仙道看着神清秀的脸,在黄埔军校时,神就是个沉默少语的人,但以其勤奋和优异学绩令人刮目相看。
当然,过于勤奋并不表明他是在勤以补拙,只是说明,他在聪明之外,还会比别人更努力,所以,也就更易成功。
军校时期,他和神处得还不错,但毕业后,大家各自上路,难得见面,他总觉得,神和南烈一样,都有点难以捉摸,然而,神对于泽北、对于北平是有特殊意义的,所以,在同学之情外,仙道实在有理由留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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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会开始了。
那支在重庆听过的、流川用钢琴独奏的《黄河》序曲,这次,仙道终于有机会听到它的管弦乐版,气势是如此的恢宏、开阔,仿佛带领他重温了那一段历史,在他面前在现了抗战中的国人的顽强斗志和牺牲精神,以及必胜的信心,它被誉为“中国灵魂的怒吼”可以说是实至名归。
他听了不由心潮澎湃,想到了一个月前,在黄河岸边所看到的黄河奔腾咆哮、滚滚东流的壮阔景象。
怪不得黑格尔会说:音乐是进入更高知识世界的惟一的、非物质的方法。
也怪不得流川会如此痴迷于音乐,好的音乐简直可以成诗入画,令人倾倒。。
流川在这次音乐会上首次发表了他的第二支幻想曲《飞翔》,那是他给三井的礼物。
三井坐在观众席上,看着舞台上坐在钢琴旁边的流川,看着他纤长的十指在黑白键上翻飞,听着从他指尖流淌出来的如水般优美欢畅的音符,他想起了那次他受伤初愈、从南京回到上海后的某天深夜,在流川门口偷听到的、流川一直在推敲试奏的那个主题片段。
现在,那个主题又出现了,但已不再生涩难听、断断续续,仿如五月的阳光下,一只雏鸟鼓足勇气离开立身的枝桠,扑翅飞向碧空,起初,它步履艰辛、几欲坠地,然而,他始终顽强地努力着、挣扎着,穿过云层,越飞越高,渐渐长大,终于脱胎换骨,长成一只雄鹰。
它有时栖居在悬崖峭壁上,倾听海浪拍打海岸的回声;有时小憩在寂静山林中,感受森林里斑驳而灿烂的阳光……当然,它最喜欢的还是翱翔,是突破极限,是尽情享受飞翔的乐趣和自由的可贵。
流川没有在这支曲子里附加其他的主题,所以,飞翔的描绘被渲染得淋漓尽致。
到了乐曲的高潮部分,倾听的人仿佛看到,那只雄鹰冲破了云层的极力阻挠,引吭高歌着飞向蓝色天际,最终,消失在人类的视野里。
一曲终了,三井得意地对坐在身边的仙道说:“怎么样?这是枫为我做的曲子,很完美吧?”
仙道点了点头,心想,何止是完美,听了简直可以扫除任何阴霾。
刚才,他听着这支曲子,越听越感动,越听越震憾,不由目不转睛地盯着流川,心想,这个外表淡漠的人,内心到底要收藏多少热情,才能做出这样明快奔放、激情燃烧的曲子?
毕竟,演奏和作曲是不同的。演奏者可以从作曲者那里继承热情,而作品本身洋溢着的热情,却必需是作曲者实实在在拥有的。
他忍不住心中一颤,心想,今生能遇到流川,也许是老天在眷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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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乐会后,在英华大戏院外的广场,他们一行人依依话别。
“流川先生,今晚真是荣幸,竟能听到你自己作的曲子。那支曲子实在是太精彩了,听了让人精神振奋。真希望流川先生能考虑到北平的大学任教,为北平培养些音乐人才,我也因此能有更多的机会听到这种高水准的演奏。”泽北笑着说。
流川还没说话,弥生说:“会有机会的。只要国家太平了……”
她说到这里,站在泽北身侧的神突然啊了一声,弥生蓦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顿时站立不稳,向泽北身上倒去,泽北自然而然地扶住她,正要问她怎么了,站在一边的彦一大叫了一声:“姐姐!”
仙道他们看到,鲜血像喷泉一样,从弥生月白色的洋装后背靠近心口的地方奔涌而出。
只要活一天就为民主奋斗一天,一直以来,弥生都以此为人生信条。
她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然而,当死亡比呼吸更加真切可闻时,她才知道,自己是多么想继续活下去。
然而,在这个时代,做死人容易,做活人更难。
她清晰地感到,泽北紧拥着自己的双臂是那么的有力,他明亮的大眼这时露出了惊讶和痛楚交织的神情。
她看到了彦一、彩子和晴子眼中的泪水,看到了仙道、三井和流川眼中的愤怒和难过。
她想,这样也好,在这最后的一刻,她所恋慕的、她所倾心的、她所敬重的、她所疼爱的……在她意识就要彻底模糊的这一刻,世上这些她最在乎的人,都在她身边凝望着她。
别了,这个比地狱还要黑暗的世界……
别了……
总第三十四章
更新时间2008…8…10 8:44:37 字数:5680
(三十四)
8月17日上午,仙道在思南路的办事处再次举行记者招待会,就目前时局发表书面讲话,并答复记者提出的问题。
他严肃地说:“中国目前最严重、最急迫的问题有两个,一是内战,二是政治暗杀。一切政治欺骗,已为政治协商会议以来接连发生的政治暗杀枪声所洞穿。我们将踏着赤木先生和相田先生等诸烈士的血迹前进,为诸烈士报仇,实现国之独立、和平与民主,以慰诸烈士在天之灵。若国民党当局对此仍不采取紧急措施,改弦更张,则一切政治协商都将徒然。”
他说这番话时,一改往常挥洒自如、谈笑风生的模样,神情显得异常悲愤,使得在座的人,无不为之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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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南京国民政府某办公大楼内,泽北一见到高头,便问:“先生,对于昨夜相田弥生被暗杀一事,您是怎么看的?”
高头看着他,笑了笑:“泽北,你虽然年轻,却极识大体,所以,我一向倚重于你。怎么突然听了风就雨的?这样可不好啊。”
“相田弥生不过是个手无寸铁的民主人士,却在抗战胜利周年祭期间,被人在公众场所暗杀,这一恐怖事件发生在泱泱中国最大的城市上海,先生,您说这算正常吗?”
“我知道你和相田小姐素来交好,她弟弟又是你的秘书,她遇害令你很难过。这是可以理解的。我听到相田小姐的死讯,也十分震惊和难过……”
泽北忍不住打断他:“我不是因为和相田弥生私交甚好,想为她讨回公道,才来见先生的。只是怀疑,发生了这种事,民众对政府的信心还会在吗?”
高头听了他的话,脸色有点不好看,沉吟半晌,说:“这件事我会亲自派人调查清楚的,你不用这么激动嘛,对政府、对我个人要有信心。泽北,你不要听信那些别有用心的人说的话,抗战虽然胜利周年有余,上海的治安还是很成问题的。再说了,潜伏在上海的共党的地下活动也十分猖獗,动不动就搞暗杀清算,谁知道是不是他们在贼喊捉贼?凡事要经过调查才能知道真相。”
泽北看着眼前这个他一直敬重着的上级和长者。
这一年来发生的一些事,使得他不由怀疑,眼前这个人,是否真的能把国家带向独立和民主?
他是如此地依赖着美国人,又如此地容纳不下其他党派和其他政见。
泽北不敢说暗杀弥生的命令是高头亲自下的,但至少,他也有纵容手下的嫌疑。
弥生是国内外知名的民主运动先锋,中统或军统没有接到最上头的命令是不敢对她轻举妄动的。
以他多年的政治经验来看,昨夜弥生的遇害绝对是一场政治暗杀事件,而非高头所谓的因上海治安不好造成。
更不可能是仙道他们那边做的,弥生和中共的关系一向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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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南京某家酒楼,藤真和南烈为神洗尘。
神很快就说到了昨夜的事:“我真没想到,相田先生会当众遇害。因为这件事,泽北将军临时取消了在上海的其他活动,提前到南京来见高头先生。”他看着藤真和南烈,“到底是什么人做的?连一个手无寸铁的年轻女子也不放过,实在是太可耻了。”
藤真沉默不语,仙道近一个月前曾和他说过,走到今天,他不想再失去身边的人了,没想到这么快,他便眼睁睁地看着弥生在自己面前被暗杀。
这就是现实,和人的期望往往相差甚远。
藤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南烈看了他一眼,他知道藤真心里不好受,弥生是第三方面亲共的典型,失去她对中共来说是个极大的损失。
他的确并不清楚这件事,只是猜到,对弥生动手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我也不知道。既然泽北出面,先生一定会派人调查这件事的。”
“我还以为你们会了解一些内幕。你们也知道,相田先生的胞弟彦一是我的同僚,他亲眼目睹姐姐被暗杀深受刺激,发誓要为姐姐报仇。我也很想帮他一把。”神不由有些失望。
南烈笑了笑:“神,听你的口气,好像已经认定,这件事不是我们军统,就是藤真他们中统做的。”
“两位学长,恕我直言,这一年来,你们军统和中统的名声实在是每况愈下。我个人很反感政治暗杀,觉得未免有点胜之不武。”神微笑着说。
从黄埔军校时期开始,南烈就觉得神有些与众不同,他有时看起来温吞吞的,好像对什么事都没有自己的意见,但有时却颇在点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势头。
他轻描淡写地说:“我只是军统的一个小卒,又是个军人,只知道服从上级去执行有利于党国的命令,没权利说哪些命令是胜之不武或灭绝人性的。何况,成大业总是要牺牲很多人的,也许我们自己也在即将被牺牲的人之列却不自知,有什么资格说反感不反感的?”
藤真立刻反驳他:“没错,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但南烈,你是聪明人,难道一点是非之心都没有?”
“你是想说我冷血,还是想说我麻木?”南烈逼视着他。
“你难道不觉得,自己两者都具备了?”
神见他们又针锋相对起来,忙打圆场:“两位学长一点也没变,还是这么寸步不让的。以前在军校时,我和仙道常常弄不明白,南烈学长为什么总是喜欢挑衅藤真学长?而藤真学长素来稳重从容,为什么总是容易被南烈学长激怒?你们不会是天生不和吧?却又总是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真可谓不是冤家不聚头。”
南烈心想,是啊,他曾有无数次机会可以调到别的地方去,最终,他还是选择了能见到藤真的城市。对他来说,在同一个城市里,和藤真时不时相遇,随口互讽几句,的确是他生活中至关重要的事情。
然而,分道扬镳的日子迟早总是要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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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上海思南路中共办事处内,彩子在看今天傍晚刚到的《民主报》,读出声来:“相田先生被害,无疑是因为当前的政治斗争,尽管真凶没有逮到,好像无法证实是国民党特务所为,但此事无待申说,大家心里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现在政治是如此黑暗,统治者已经超过法律,用恐怖手段行其统治。”
“相田先生是学者,手无寸铁,除以言论号召外无其它行动。假若这样的人都要斩尽杀绝,请早收起宪政民主的话,不要再说,不要再以此欺骗国人。然而,这一切可耻的勾当,都逃不脱人民雪亮的眼睛,人民清楚地看到,风传多时的恐怖暗杀,已经成为血淋淋的现实。在此,我忍不住想连喊一百声:取消特务,暗杀可耻,并随时准备好了接受和相田先生同样的命运。我倒要看看,国民党特务能不能把要求民主的人都杀光……”
她读到这里,抬起头来,不无担忧地对坐在一边始终沉默着的仙道说:“彰,在这风头上,三井写措词如此激烈的社论,恐怕会激怒某些人,召来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