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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良辰-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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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开诗歌朗诵会的广场变成了他们闲来聚会的地方,他们在那里吐口水挖鼻孔骂脏话发挥奇异庸俗的想象力编写各种野史艳史,如果有人跳出来告诉他们说他们的祖先是一些诗人,恐怕他们自己都要笑死。    
    但写这些传说的人提出了根据,那就是鱼凫镇的人天生都吐得一口好痰,那就是因为他们的先人们长期高声朗诵并且咳嗽,大小舌头都练得很发达。    
    这些,都是扯淡。反正都是过去的事,随后人怎么说了。


第三部分太玄(6)

    结巴:《太玄百科全书》第2377页第15项    
    鱼凫镇历史上出过不少结巴,最后都以无故失踪而告终。在图书馆管理员顾良城变成了一个结巴以后,张二就到图书馆去给那个姑娘讲他舅舅的故事。    
    张二说,我舅舅也是一个结巴,是在镇外垃圾掩埋场埋垃圾的工人,除此以外还会做很多手艺,是鱼凫最会赚钱的男人,他娶了一个城里来的姑娘。那是鱼凫历史上最漂亮的姑娘。过了两年她难产死掉了,我舅舅哭了几天,就失踪了。他一边抽烟一边敲打柜台,说,其实,结巴也没什么,少说点话就好了。    
    肉贩子也讲了一个结巴的故事,他说我姑爷本来不是结巴,后来去城里打工,回来的时候就变结巴了,他最爱和人聊天,就那样把人家一天的时间都浪费过去了,到最后再也没有人理会他,他非常无趣,养了好多只鸟,后来,不见了。有一天早上那些鸟呼啦一下全飞走了,他就是那天不见的。他一边切肉一边对她讲,肉沫子四溅,那味道让她吞了一口口水。    
    小尼姑安乐来还书的时候不见了顾良城,她问她说,那个男的呢。她说,生病了。安乐说,我还他书,叫他出来好吗。他生病了。她擦着柜台,不耐烦地说。等她抬起头来,她已经走了。    
    安乐走出图书馆,觉得双手很重,头很轻,把肩膀拉成了一个急剧下坠的形状,她就这样摇摇晃晃走过广场,去买了两块豆腐,她问卖豆腐的女人,那个图书馆的男的生什么病啦。    
    他结巴啦!卖豆腐的女人神秘地探过身子来,把豆腐放进她的菜篮子。咚的一响,差点把她的双手扯到地上去。    
    张二走过来看见她的样子,问她说,安乐,你怎么啦。安乐呆呆地看着他,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镇上的人后来说,她就是那样和他好上的。    
    关于顾良城变成结巴的经过,大概只有图书馆那个姑娘知道了,总之他有一天走过广场的时候,张二对他打招呼,张二说你又去和小尼姑约会啊。    
    他说,去,去,去你,的,你他,他妈,妈的,少胡说!    
    还有更多的话,听得张二觉得整个世界都皱了起来,他怒从中来,冲上去掰开他的嘴。他的嘴里面一股子肉味道。他的舌头好好地放在牙齿后面,微微翘起来,色泽红润,就像鱼凫镇一道名吃——爆炒牛舌那样可口美味。    
    隔了几天,镇长去图书馆给他们发工资,也发现了这个问题,他问那个姑娘,他怎么啦。    
    姑娘穿着一条很透的长裙子,懒洋洋地在柜台后面数钱,露出大半个胸脯,说,不知道啊。镇长忙着看她,吞了口口水,走了。    
    图书馆:《太玄百科全书》第3429页第10项    
    图书馆是整个鱼凫镇最为神秘的存在,在顾良城中了邪一样不日不夜编写百科全书,在女管理员中了邪一样爱吃肉以后,它变成了一个更具有象征意义的场所,鱼凫的人都不往那去了,他们说,那地方怕是有鬼。    
    因此,图书馆发生的很多事情都变成了秘密。    
    从这个书架走到那个书架,站在一个书架前面永远看不见它背后的书架,而就在它背后的书架上,是那个古代的结巴诗人,哆哆嗦嗦地写着他的长诗,用不标准且结巴的普通话,念着,甚至哭起来。    
    在左角那个书架后面是顾良城,他反转着钢笔在做卡片,突然看见那个新来的姑娘哼着歌从窗户外面过去了,她长得不美,可是笑起来很好看,她从来都不哭,可是看着人的时候眼睛里面很悲伤。他听着她的歌,就笑起来,觉得自己爱上了她。    
    书架里面还有更多的秘密,鱼凫所有的结巴都藏在这里,走走停停,看那些天书一样的文字。传说有很多,故事也是。    
    他们还靠着书架亲吻对方,拥抱在一起,死死地亲吻着对方,甚至把嘴唇都咬出了血,她说,我想吃肉。他说,我也是。    
    他们就在阅览室里面吃饭,都是肉菜,两个人一人两根香肠咬得嘎吱作响,油水四溅,然后看着对方笑了。    
    在夜晚,在图书馆里,顾良城编写着那边老杨留下来的百科全书,他不停地打着字打着字,然后那个姑娘来叫他,她说顾良城我冷,快睡觉去吧。    
    他看着她的样子,想说,好,可是出口,就变成了,好,好,好。    
    夜晚很冷,他们拥抱着睡去,慢慢地暖和了以后,就会放开彼此。姑娘半夜去上厕所,又闻到了茶叶的味道,她在月光下行走,茶的味道越来越浓,她披散着头发,光着脚,身体还残留着她情人双手的触觉,然后在阅览室,在每个书架后面,她看见了鱼凫镇的所有居民,他们是张二,肉贩子,镇长,杂货店老板,菜贩,农民,附近尼姑庵的尼姑,他们站在那里,翻着书,发出细微的声音,看上去就像一些忧伤的长颈鹿,她惊叫一声,说,你们在干什么。    
    他们说,看,看,看书。    
    秘密:《太玄百科全书》第……    
    安乐走进来的时候脚步声很轻,因此她站在我面前叫了我一声就把我手里的书吓得掉了下去。书很厚,落地的时候发出了一声巨响,好像要散架了,我尖叫一声也把她吓了一跳,然后她连忙蹲下去帮我把书捡起来。她穿了一件绿色的绒线背心,光着膀子,雪白雪白的,还有一条阴蓝的裙子,光头上刚刚长出一层刺刺的短发,可以看见灰青的头皮。她把书递给我,说,我们家张二问你今天晚上来吃饭吗,我们杀了一只鸡。    
    我接过书,想去继续翻我想要看的条目,但是却发现不见了,整本书稀奇。只有3240页,后面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我忙把安乐拉过来说,安乐你看看,我刚刚还看得好好的,怎么不见了!    
    安乐说你让我看什么看我又不认识字。她说你到底去不去吃鸡啊。    
    吃啊吃啊,我舌头上的味蕾一阵颤抖,把书一丢穿上拖鞋跟她走了。    
    我们走过广场的时候,安乐问我,顾良城到底是为什么走的?    
    我说,不知道。    
    我穿着拖鞋,脚后跟凉飕飕的,安乐说,我本来有东西要还给他的。    
    哦。我说。    
    到广场的时候我们就看见张二了,他过来亲热地抱着安乐,一身汗臭,他对我笑说,好久不见啦。我说,是啊。    
    风一刮,就很冷,安乐用力往张二怀里钻,我打了一个冷颤。张二说,是不是要下雨了。然后我们抬头向天空看去。要下雨的时候,整个鱼凫就是一个还没孵开的卵。但那天我觉得有一点水落到了我鼻子尖上,那可能是很久以前,或者就是顾良城走的那天,他背着行李说,我,我,要,要走了。然后亲了亲我,说,你,你,不,要要,哭。    
    不过可能这一切都是扯淡,那不过是很久以前,那个结巴诗人在广场朗诵诗歌的时候,喷出来的一滴带着口臭的,口水。


第四部分剧作家之死(1)

    一.剧作家之死    
    一种闷热像一床缎面牡丹红棉被那样从天空中缓缓降落。盘旋在地面零点五米处徘徊不去。    
    永定路上一排洗头房统统关上了门,一些牌照上满是污泥的卡车轰鸣着开过,除此之外,只有街口那个卖西瓜的老头光着膀子坐在三轮车上,看着一本《故事会》之类的书,不时清着喉咙吐一口痰。    
    剧作家起床的时候已经快是中午了,他浑身都是汗,匆匆忙忙走进厕所里面冲了凉,半分种以后他湿着头发站在窗户旁边,全身上下只穿一条红蓝条的短裤,显得非常瘦。他用左手在桌子上乱翻着,拿起一本书丢掉,拿起一摞稿子又丢掉。终于,他神情舒缓地拿起一包“天下秀”,点燃一支,眯着眼睛狠狠抽了一口。    
    他的脸略长,鼻子挺拔,睫毛意外长得很长。一张俊朗的脸,额角上有一块淤青。    
    他看着另一个方向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烟全部都烧完了他才清醒过来,抖了抖烟灰,他随手把烟屁股丢到窗户外面,转身从窗口消失了。    
    与此同时,另一种闷热像洪水那样从地面泛滥开来并且上升,终于弄湿了我们的棉被。    
    烟头从五楼落下,在四楼的雨棚上弹了一下,接着顺着雨棚的坡度像一滴固态的雨般向下滚去,但终于在边缘停住了。    
    四楼住的是三个附近专科学校的学生,一对情侣和一个女孩,养了两只猫。他们长得很像。    
    现在那两只猫中的一只正在四楼的阳台上走来走去,就在它似乎要往下跳的时候,一只手迅速抓住它的脖子,把它拽了进去。    
    猫惨叫了一声,于是三楼的窗户猛然被推开了,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婆穿着两件大衣,外面一件是带点灰的枣红。可能是站在一个板凳或别的什么东西上,探出了半个身子,她左手抓着一个铲子,右手扶着窗框,开始大骂起来,关于谁要偷她的大衣之类,更多的是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脏话,她骂了大概一分钟,声音越来越大,身体也剧烈晃动起来,让人担心她要从阳台上掉下去。这时候她终于清楚地重复了一句话:她是个不要脸的婊子!她是个不要脸的婊子!她是个不要脸的婊子!    
    剧作家再次在窗口出现了,这次他像码头上的船工那样穿了一个红背心,头发干了,在吃一碗方便面,他微笑着把身体探出窗户,往下对着那个老太婆喊,喂,婊子!然后狂笑着砰地关上了窗户。    
    她没有理睬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用一种撕人心肺的声音继续骂着某一个不知名的女人,她的眼睛眼白很多,因此看起来更加凶狠,头发胡乱绑起来,脸像一个过期的馒头,口水芝麻那样喷薄而出。    
    直到二楼的那个窗户上面挂着隐隐看出是金色的漂亮窗帘被用力拉开了,一个年轻一点也漂亮一点的女人泼出一盆脏水,说这个老疯子怎么就每天都没消停啊!那个老疯子也没有消停。    
    整幢楼以一种奇异的速度倾斜上去接着大街出现了。卖西瓜的摊子多了几个染着奇怪颜色头发的小混混,他们推着卖瓜老头的手,接着抱起一个西瓜,丢给他一块钱就走了,老头大声嚷嚷着冲过去抢那个西瓜,下一秒钟整个西瓜像一个脑袋那样裂开了,脑浆四射。苍蝇们一拥而上。    
    这时剧作家莫名其妙地出现在大街上,他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衬衣和牛仔裤,在过分炎热的天气里看起来颇为可笑。街边绿化带的草坪被鞋底和太阳折磨得死了大半,他踩着草坪走了一段又跳下花台,去敲一家洗头房的门,他微微弓着身体,左手握成一个拳头,用右手去敲门,他敲了一下,然后就开始沉默地等待,在他身后不远处,卖瓜老头和少年人持续争吵拉扯着,于是他转过去看他们。大概看了有五分钟之久,似乎忘记了自己站在那里是为了等那扇门打开。然后他终于想起来,于是转过身去,再敲了一下门。    
    接着他急促地敲起门来,拳头捏得很紧。    
    门终于开了,一个穿着像内衣一样背心和短裤的洗头妹打开门,她的头发染成了枯黄的金色,在夏天看起来更让人觉得燥热,她的脸被他的肩膀挡住,身材丰满,穿一双塑料凉鞋。他迅速地被拉了进去。    
    三楼的疯老太婆出现在大楼的楼口,继续拿着铲子骂人,她依然穿着两件大衣,在闷得让人说不出话的空气里大骂:你这个婊子!你这个不要脸的!四楼的情侣抱着猫下来,看了她一眼,小心地从楼梯口的另一边走了出去。    
    大概是五点半,街上渐渐有了出来吃晚饭的人,太阳出来了,直直照射着人的脸,拖下长长的影子,那对情侣穿过街,消失在绿化带后面了。    
    一辆大卡车赌气似的飞快开了过去。    
    尾气散去以后剧作家重新在绿化带上出现了,他正把手揣在短裤的裤兜里走着,投下一个长的有点忧郁的影子,他走到大楼门口,在卖烟的小贩那里买了一只冰淇淋,然后坐在小摊旁边的板凳上吃了起来。那个疯老太婆在离他不到两米的地方骂着,婊子婊子!他咬了一大口冰淇淋然后包在嘴里,露出痛苦的表情,但终于把它吞了下去,住在他楼下的另一个女生,乱着头发提着一个大包从楼门口出来了,躲过疯老太婆,她走到他旁边,他就站起来,把冰淇淋递过去给她咬了一口,然后他们说了一会话,那个女的站得离他很近,抬起头看着他。他专注地看着手上的冰淇淋,不时拿起来咬一口。她穿着一条大花短裙,球鞋,长得不漂亮,但是很有风情的样子,走的时候,捏了他的腰一把。    
    剧作家继续坐下来吃冰淇淋,一边扭过头去欣赏老太婆的叫骂。她说:我告诉你们,就是那个王XX的女儿,王XX的女儿。那个XX含混不清,谁也听不清楚。可能是因为中暑或者愤怒,她的脸上显露出一种可疑的赤色。    
    他很快就把冰淇淋吃完了,然后站起来买了一包烟,放在口袋里,走上楼去了躲过楼门口的老太婆。    
    接下来的时间他一直坐在桌子前面写作,飞快地写着,不时放下笔用毛巾揩手上的汗,六点过十五分的时候,他似乎听到了门铃,消失在窗口,几秒钟以后他出现了,从抽屉里拿出钱包,仔细数出一百一十五块,然后再次消失了。    
    几分钟以后那个在永定街一代家喻户晓的收水电气费的女人穿着睡衣出现在楼门口,肩膀上露出发黄的内衣带子,她和旁边那个卖烟的寒暄了几句,走了。那个骂人的疯老太婆不知道去哪里了。    
    现在剧作家开始一根接一根地抽烟了,他的脸上显露出一种平静而享受的神情,他小心翼翼地抽烟,每一口都吸得很深,每一根都抽到不能再抽然后熄灭,他很快把一包烟抽完了。    
    但他丝毫没有放松的样子,神色凝重,用手不停地往后梳着头发,他俊朗的脸上像是爬了一只毒蚊子那样透出隐隐恐惧,终于,他像作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开始给什么人打电话,快速地说着一些话,他的脸上露出一种宠溺的神情,连连笑着,无疑在给某一个他所爱的姑娘说话。汗水湿透了他的背心,阳光并不大,但无处不在,大概五分钟以后他放下电话,站起来,拿过一面镜子梳了梳头发,关上窗户,消失了。他的窗口挂着深蓝色的窗帘,像深夜节目结束以后的电视机屏幕。    
    十几分钟以后他站在整个大楼的顶部,脸色苍白,看来已经站了一些时候,他的衬衣像非洲某部落的旗帜在风中招展,他居然在笑,显得很温柔,额角那块淤青在他苍白的脸上显得更加明显,接着他突然露出一种疑惑的神情,身体微微前倾,消失了。从他深蓝色的窗口一闪而过,就像一个变形的动画片突然出现在午夜的电视上,然后缓慢地爬出那样,毛骨悚然,然后,一声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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