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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良辰-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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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哭得那么悲伤,泪水落下来,脚下的花都开放了,发出幽蓝幽蓝的光芒,顾良城突然叹了口气,他问我说,你说,我们是不是长大了就一定要结婚。    
    我说,谁知道。    
    他说,你说如果我成了冬天而你不是,那么我会不会不认识你了,那么我就每年来你住的地方看你一次,看看你就好。    
    我一阵恐慌,勉强说:你看不起我,凭什么你是冬天了我就不能是!    
    早上天还没亮,鸭蹼寨的男人们就出发了,披着彩色的披风,把飞机的货舱塞得满满的。螺旋桨突突地响起来了。说是飞机,不如说是飞艇,或者是船,总之是一个奇怪的东西,挂着帆,下面都是螺旋桨,我们站在船舷看,抚着栏杆,看见一群飞行员在操作室用力踩着踏板,唱着一首雄壮而略带悲凉的歌,升上了天空。下方,寨子越来越远,那些漂亮的毯子飞在寨子周围,像一圈光芒在照耀。    
    我们在飞艇上到处转悠,看见一个男人爬上桅杆用望远镜到处看着,并且用对讲机和下面讲着话,舵手转着方向盘,飞行员们一脸紧张地走来走去,行色匆匆。    
    大概一个半小时以后,我和顾良城渐渐习惯了周围的景色。云朵棉花糖一样柔软而阴沉,太阳在云朵中起起落落,我们好像过了好几天,又好像什么都没过。突然一个男人大声说:西北方!西北方!    
    所有的人都往西北方看去,于是我们看见了他们。    
    冬天。一共是十五个人,十三头乌鸦,威风凛凛,像一群悲愤的海盗,披着黑色的披风,在大风中呼啦作响。    
    他们很熟了,船上的人对他们吹着响亮的呼哨,那边也以同样明亮的口哨回应着,有人唱着一支歌,调子很熟,或许还是那首《这里走来一群雄赳赳的哥萨特士兵》。    
    我兴奋地看着他们,努力寻找着那个叫做十一的人,隐约我在乌鸦巨大的黑色翅膀后面看见了他,他的头发长了一些,比起照片上,皮肤粗糙,眼神沧桑,脖子上挂着一把短刀,穿着背心,手臂上刺着青色的刺青,扭成一串我不认识的字母。


第四部分一个童话(6)

    顾良城不高兴地捏了捏我的手,说,你看什么呢。    
    中午时候我们降落到一大片空旷的地上,一起吃午饭,我终于在很近的地方看见冬天。虽然穿着羽绒服,但是依然不敢和他们面对面讲话,他们浑身散发着刺骨的寒气,和我在桃乐镇的春风里面想象的任何一种都不同。在这里,我根本忘记了桃乐镇是怎样的,所有的冬天坐在一起,低声讨论着下一站的目标,他们拿出一些透明美丽的水晶,吃了起来,吃得嚓嚓作响。    
    我说,那是什么。    
    冰。一个飞行员回答我。    
    还没等我反应过来,顾良城已经向他们走过去了,他几乎是跑着过去的,寒气冲得他站不住脚,但他跑了过去,他跑到一个大胡子的人面前,对他伸出手,他说你好,我叫做顾良城,我从桃乐镇来。    
    我从桃乐镇来,所有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大胡子低头,仔细地看了他很久,然后终于笑了,他笑的时候一阵寒风狠狠吹过来,差点把耳朵给我刮掉,他伸出手握了握顾良城的手,他说你好,我是三。    
    桃乐镇,三身边的另一个大胡子男人若有所思,那是个好地方,他说。    
    那里有春天。一个年轻男人笑着说,看了十一一眼。    
    就在这一眼之间,十一大步向顾良城走过来,一只手就把他提了起来,他掐着他的脖子,脸色狰狞,他说小子,你说你从哪里来。    
    桃乐镇。顾良城咬着牙齿,看着他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好,我叫做顾良城。我是来找你们的,我想成为冬天。    
    十一着魔一样看着他,一秒,两秒,所有的人都屏住呼吸,他终于把他放了下去,然后,笑了,他说好,我叫做十一。    
    他居然说好,我来不及想什么,就跳过去拉顾良城的手,我说我呢,我呢,我怎么办!    
    十一和颜悦色地说,你也可以做冬天。    
    现在冬天是十七个了,我是说,我,顾良城,还有别的按照年龄从一到十五的十五个。我坐在三的乌鸦上,顾良城跟着十一,乌鸦的翎羽黑而且硬,旋动着天空的风把我的脸冻得没有知觉,渐渐也就不觉得冷了。我们每天吃冰,用雪洗澡,越来越觉得温暖起来,羽绒服什么的根本就用不着了。    
    冬天其实是很无聊的一群人,我们降落在沙漠上,试图开会决定去哪里,然后吵吵闹闹看起电影来在天空中制造巨大而低矮的云朵,把幻灯投影在上面看,音响伴随着沙漠的风声。冬天很喜欢娱乐片,几乎是无枪战不欢,偶尔也看点毛片,对女主角的身材和演技刻薄地评头论足。我们也喝酒,所有的人包括最小的十五都要被迫喝几口。大口吃肉,骂脏话,吐痰,像农民工一样把痰从天空中吐到别人脑袋上。    
    有几次我们还遇见过莫婆婆,去吃了她新做的饼干,依然那么好吃,从天空中看下去,她的乌龟一点也不大,就像一只普通的乌龟,不紧不慢地爬着,有时候把头缩起来睡觉。    
    我们还去过一次橘子村,老村长001去世了,我们给她送了一个漂亮的冰棺,睡在里面的尸体永远都不会腐烂。至于覆盆子谷,一说够了,上次十一发疯折腾坏他们了,也待得太久,不要再去打扰他们了,虽然没有春天,但树木终究会发芽。    
    至于那些鸭蹼寨的人,忠实地跟随着我们,还一起和我们唱歌,羽绒服原来利润很大,我当初根本就被双喜砍得厉害,利润我们冬天和他们三七分成。他们的男人都长得很英俊,娶到了漂亮的姑娘,最聪明的七对他们说,你们要小心,会被嫉妒排挤的。果然,不久以后,政府下令对他们多收两倍的税,我怀疑他们的日子过得苦了,虽然他们依然把歌唱得嘹亮。    
    但我们从来没有去过桃乐镇。我已经快要忘记桃乐镇的春天了。那里天空明亮。带着阴影的树木散发出花朵的芬芳。虫子从泥土中探出头来,就被调皮的孩子踩得一声惨叫。鸟儿在树林里唱歌开会,或许他们也看毛片。还有我妈妈做的苹果派,她是不是已经老了,还有我小学同学,他们肯定都会背九九表了,我失落地想到。    
    冬天的事情我知道得多了一些,比如最开始冬天本来只有一个,后来来了很多人,被通缉的强盗,科技罪犯,退伍运动员,无所事事的天才少年,还有被捡到的孤儿,还有我们——从桃乐镇来寻找他们的两个孩子。因为某种奇怪的生活方式,我们都长大得很快,衰老得很慢,但我们也会变成老人,很多年以后,七说,到时候我们就发明一套顶呱呱的数字化设备!奇怪的是,在我们以后,再也没有人来找过冬天,可能除了桃乐镇,除了我和顾良城两个莫名其妙老是提前做完作业的孩子,没有别的地方别的人觉得冬天是好的,虽然他们真的是那么的好。    
    我们有时候很久都不出去,搭着帐篷住在沙漠上,有时候骑着乌鸦穿越整个大洋,躲过飞机,战斗机,导弹,女巫还有坠落的航天飞机或者空间站。六抱怨说,天上越来越不干净了!    
    如顾良城所说,我是惟一的姑娘。但变得越来越像个男孩。骂起脏话来毫不含糊,喝酒喝得比谁都厉害,我现在和他坐一头乌鸦,在天空上面吻他,我笑着问他说,你爱我吗。    
    不爱。他说。左手拉着我的手,右手握着缰绳。    
    但关于冬天,我从来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的事情也有,比如说为什么冬天永远都不去桃乐镇。在整个世界上,只有这个地方是冬天永远都不去的。比如为什么十一要在手臂上刺着面目狰狞的那串英文字母,顾良城说,那是春天。比如我从鸭蹼寨飞行员嘴里含含糊糊知道春天是一个姑娘,她已经死了。    
    这些事情,我想顾良城是知道的,因为男人之间总是有更多的秘密,但他不会告诉我,即使我在夜里搂着他的脖子,像小时候那样亲他的脸颊,他也不会像告诉一道算术题答案那样告诉我。其实桃乐镇从来就不像我想的那样,其实桃乐镇是一个寒冷而贫瘠的地方,其实春天就是在那里被杀死的,她的血流了一地,永远都不会离开那里了,而别的季节也永远无法去。那些都发生在我们出生之前,因此我们一无所知,自以为自己是无辜的,我们见到的,是桃乐镇那么美丽灿烂的春天,那些祥和富裕的人们,我们的父亲母亲,街口的水果小贩,和气的糖果商,他们联手杀死了那个女人,在她的身上戳了很多刀或许……我不想再想下去了。    
    和冬天们一样,我和顾良城也不会再回桃乐镇,他们是因为伤痛和某些扯淡的自然法则,我们是因为羞愧和耻辱,我们是两个叛逃者,在很久以前,已经被我们忘记的时候,一个春天的清晨,离开了桃乐镇,手拉着手,背着九九表,顾良城拿出指南针,看了看,像一个海盗那样说:    
    方向,正北方!    
    桃乐镇的春天就此在我们脑后了,而我们,和所有的流浪者,亡命徒一样离开了,再也不会,回到我们那包含着耻辱,背叛,杀戮,还有温情的,故乡。


第四部分年年月月(后记)

    年年月月,投身其中,只见虚空。    
    昨天成都一直在下雨,是夏天才会有的暴雨。天气微凉,合适回忆。于是我坐下来想写点什么,但终于太困,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但又听人说最长的梦也不过八秒。谁知道。蜷缩着醒来,胃痛。发消息给我的父亲,我说,我想念你。我想念你,但害怕回家。    
    我住的房子是我朋友住过的,墙壁上有她喝醉写的诗,最后一句是,天花总会乱坠。她走的那天,我去机场送她和她的猫,她的猫安静地在我的腿上睡着了,我握着她的手,说,再见。    
    那天下午我去我姐姐家看她新出生的女儿,四十天。我至爱她,甚至想成为她的母亲,给她一切。她的身体娇嫩柔软,充满了生命。抱她在怀中时,她很少对我笑,但我依然快乐,因我怀抱生命,一个新鲜的小生命,体内某个地方,有和我相同的血。    
    我去了一次北京,然后回家去。我的父亲喝醉酒在医院输液,很晚了,我去陪他,在灯下看爱莎多娜•;邓肯的自传。他闭着眼睛,似乎睡了,但呼吸很不安稳,空旷的病房中只有我们二人,墙壁是那么寂寞的白。他突然低声说,我爱你胜过我的生命。    
    我抬头看他,我说,我知道。    
    在这个世界上我只有他了。和我血连着肉的惟一,因此会大声争吵和伤害,像困兽一样抱在一起剧烈哭泣。    
    而有时候我们会一起在我出生的小镇中散步,傍晚时分,手拉着手,他给我买酸奶,糖果,缎带袜子,发卡,我孩子般不停索取。    
    有一天我回家去,他很开心,做了一桌子的菜。我们两个坐下来吃饭,坐在那个我们长久以来习惯的位置,我对面的位置是空的。    
    他突然说,我想陪你这几年在成都,等到你走了,我也老了,我就死了,去陪你母亲。    
    我歇斯底里摔掉筷子,大哭起来,我说你走吧,你们都走吧,留我一个人多干净。    
    我哭了。此刻,因我想念我的家。因想念我的父亲,害怕他一个人在房子里,周围空旷而沉寂。    
    这本关于顾良城的书最终决定被叫做《良辰》。良辰美景,奈何天。写第一个故事的时候我十八岁,刚刚高中毕业,在一个停电的咖啡馆,笔记本电脑发出微弱的光芒,我写:世界让我失去了希望。后来,断断续续一年半时间,我写了十个顾良城的故事,这段时间我失去了我的母亲,到现在,觉得母亲还在的那些快乐的生活,恍若大梦。    
    因此,在这些故事里,我最大限度地背叛了我自己,几乎是义无反顾,投身入刺裂的未知。我写的顾良城,一共是十个,或许更多,无论是号丧者,剧作家,养蜂人,还是图书管理员,花圈制造者,汽车修理工……他们都是一个人。流离失所,过着乱七八糟的生活,没有亲人,没有过去。他们都是我自己,对他们的每一次折磨都是我一次自暴自弃的发泄。但他们又是我的情人,完美的,那是因为,在剧烈而浓密的绝望里,我依然倔强而辛酸地,奢望着最后的希望。    
    其中一个顾良城的故事,写在我母亲去世的前夜,但这个故事里面没有死亡,我写了山峦,山峦上的百合,雄大的力量,生的力量。还有一些故事里面,顾良城死去,但我已经决定活下去。最后一个故事,我写了一个童话,没有身份的顾良城,他还是个孩子,离开家乡,寻找冬天的踪迹。最长的一个故事是写一个失去母亲的女孩,她目睹了母亲的火化,失去了她的情人,我写得很难,因为我不想去回忆,但我又害怕忘记。我最喜欢的故事是关于一个沉睡着巨龙的城市的,我们的回忆和尸体,扭曲成了它的动力。关于我的故乡,我是说我出生的那个小镇,我写了两个故事,养蜂人和图书馆管理员。我第一次写到我熟悉的传说和城镇,并且明白了,一定有一天,我会继续写这些东西。平原上的小镇,所有的居民都是陌生的血亲,我们残杀,报复,践踏花朵的尸体,排斥异乡人,带着面目不清的善良生存下去。    
    在这些故事里,我试图向大师们致敬,但我不想说出他们的名字,因你很容易就会在小说中看出蛛丝马迹,我在深夜阅读他们的小说,讲稿,传记,有的刚刚买,全新像一个婴孩,有的自图书馆借出,很旧或者缺页,但发出温暖的气息,有的则是朋友的书,上面写着会心一笑的批注,在看的时候,会激烈地怀念他们。在文学和阅读的本质里,这条路会越来越窄,越来越远,越来越不可言说,但沉溺其中的人,是快乐的。被打动的时候,是纯粹的。而行走的时候,是孤独的。回头去看,或许只是一片虚空。    
    但我已在此。独自一人,诉说着可能将被漫骂羞辱甚至误读的文本,只为告诉你,我们是如此地去爱过,又如此,把她失去。    
    这本书,实际上,从头到尾,情人只是一个噱头,它是关于母亲的,关于那个最爱你的人,你最爱的人,离开了你的人,再也回不来的人。    
    从此以后要独自生活下去的那个人。    
    我是如此决绝而愚蠢地,告别着我的过去,告别着那些纯良去诉说激越,因为,我被深深地伤害,血肉模糊,野兽一般挣扎嘶吼。因此,对于这一切,我请求你的原谅,请求你的宽恕。但我已经不能回去。    
    这一年我一直在离开成都,然后又回到这个城市。它有我熟悉的一切,也有我想逃离的一切。我的母亲离开我已经半年多,但所有的东西都慢慢浮现出来,我开始明白,我是多么需要她,多么地,不能离开她。    
    有时候我和我的父亲激烈地争吵,因他总是不能明白我的意思,我想说,若是妈妈还在……但这样的话我从来也不敢说出口,于是关上门一个人去哭,若是她还在,我一定会每个星期都回家看她,我们会在一起吃饭,她会拥抱我,听我讲那些若有若无的小恋爱,陪我去买一条漂亮的新裙子,她宠爱我,明白我,宽恕我的一切罪恶。    
    她已经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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