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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良辰-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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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苦难的兄弟顾良城的。    
    我在此为他编写传记,甚至会假想他正成为一个嫖客,在我的头顶上和妓女喜喜沉默地劳作。    
    还有,就像我记着他那样,他也在遥远的地方记着我,或许他还没有死去,或许他会在某一天回来看望我。就在一个黄昏,在妓女喜喜端着蛋炒饭敲开我紧闭的房门以前,他在楼下吹响一曲笛子,和任何一个武侠小说中大难不死的大侠一样被一位绝谷中的高人所救,学成归来,看望他幼年沉默的伙伴。    
    他真的回来了。在楼下的老公鸡沦为某个饭桌上的一道来历不明的浓汤之前他凄然归来。面容疲惫,那些流淌不尽的鼻涕都消失无踪,脸色发青,头发凌乱,吹响一曲走调的笛子,我推开窗户就看见他,他抬头对我笑,他说,你记得我吗,我是顾良城,我回来了,回来带你离开这里。    
    八.遗忘,绝望,无法描述的绝望    
    和所有人知道的一样,我善于游离主题,善于堆砌丝毫似乎没有可信度的事实。善于让人发笑,善于让人觉得无聊。因为就在此时,我产生了一个错觉,我觉得小说中那个居住在城北红砖公寓里的女人和我是同一个人。她和我一样贫穷,一样无所事事,一样毫无姿色可言,只能和一个常不归家的男人形而上地生活在一起。    
    在这所老不死的学校中所有死而复生的桃花再次凋谢之前我就要饿死了,因为我达到了真正意义上的一贫如洗。    
    但并不是所有以写作为生的人都像我这样贫穷,我即将拿出确凿的证据来表示我这么说并不是为了温暖无数挣扎的文学青年的心灵。我的某一个朋友就是那样一个富裕的家伙。有时候他会发给我一些漏洞百出的文章,我常常会觉得他就是那传说中的疯狗或者上帝,高高在上地给世间万物下定义。    
    有一次我愚蠢地问他说这是为什么。答案当然是为了引起争议。经验告诉我们,只要制造了混乱,就能浑水摸鱼。    
    对此他还严肃地补充说,这样不单单是为了赚钱,还因为对世界的绝望。    
    我很崇敬他的说法,因此就常常去思考这句话,后来我终于想到,我之所以如此贫穷,如此狼狈,如此毫无滋味地活着,是因为我对这个世界的绝望还不够彻底,我对它还有一丝希望,而最大的希望,就是顾良城,我愚蠢地认为他是会出现的,然后,在某一个合适时候,带着我远走高飞。    
    假设我这样的想法会让有的人觉得我是一个贱人,那么我不得不诚实地说,这个世界才是一个最大的最彻底的贱人。    
    这时候我想到顾良城,这个并不存在的男人,我在学校食堂门口的玻璃门外看见他对我微笑的身影,他说,其实,还不止如此。    
    我怀着无比欣喜的心情向他快步走去,但是却不得不带着一种无法描述的绝望发现那并不是他。    
    那并不是他,并不是我永远爱着的那个男人。那只是一个汽车修理工模糊的身影。


第一部分九个故事(5)

    九.铁红色,铁栏杆,废铁    
    汽车修理工顾良城永远无法洗去的是他身体里浓浓的汽油味道。睡在他的身边,使我长时间产生了一种愚蠢的错觉,认为我是在一辆长途客车上漂泊。从亚热带来到真正丛林密布的热带,虫子们发出急不可耐的鸣唱。我抱着他的手臂睡去,梦见我终于来到了朝思暮想的南洋,遇见了太阳般明媚的好姑娘。我们一见钟情,情海生变,分道扬镳,老死不相往来。然后我只能孤独地回到我生长的城市,一草一木依然那样一成不变欣欣向荣地向上蔓延,我成为一个沉默的汽车修理工,有一天,在我父亲的葬礼上捡回一个来历不明的落魄姑娘,和她在城北地区一栋破旧的红砖公寓里住了下来。    
    在我的睡梦中,她抱着我的手臂发出轻微的鼾声,她是否在梦中见到了我魂牵梦绕的南洋。    
    但是我们永远无法明白彼此,即使我们是如此亲密地相依为命。有时候我陪着他去他工作的汽车修理站,千奇百怪的车轮以一种充满想象力的方式被堆成一堵墙。我坐在某一个车轮上,像一只母鸡心满意足地蹲在它的草窝上,就这样看着顾良城穿上深蓝色的工作服,戴上帽子,瞬间从一个桀骜不驯的城北少年成为了一个低眉顺眼的第三产业劳动者。他对每一个来人微笑,充满感情地抚摸每一辆汽车的身体,手持扳手,钳子,和别的杀人不眨眼的危险器械,微微鞠躬,说,您慢走。    
    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产生了一种我就要在这里变成一座造型最为怪异的石像的错觉,直到流云飞逝,他换回衣服,又成为那个让我着迷的顾良城,于是他走过来用他混杂着香皂和汽油味道的手摸我的头发,说,回家吧。    
    我耍赖不动,他就笑着把我从轮子中拉出来,把我背在他满是汗臭的背上,让我晃荡着双腿回家。    
    而,就像关于汽车修理工顾良城在南洋的传奇经历不过是我的一种想象那样,上面的话语也不过是我的另一种想象。    
    实际上我总是很快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拍拍屁股,像任何一只沉默驯良的牧羊犬那样远远跟在我的主人身后回家。    
    我们是这个城市中最为穷困最为惺惺相惜又最为有名无实的一对恋人。在城北的公寓中墙壁陈旧地掉下簌簌灰屑,我死死睁开眼睛亲吻他紧闭的嘴唇,我叫他说,顾良城,顾良城。可是他从不回答我。    
    我对他一无所知。我必须承认。但我确定他有一些不愿意让任何人知晓的过去。在夜深人静的时刻,我总是对他的过去浮想联翩,但是却又明白能被我想到的都必然不是实情。    
    终于,在某一个三月的傍晚,他手握扳手鲜血淋漓地回到了红砖公寓。我从遥望的窗户里看见了他归来的身影。他的格子衬衣上沾染着让人莫名的血迹。    
    他丢下扳手,过来摸我的头发,他说,快走吧,我带你离开这里。    
    就和我一直想的那样,就和我一直盼望的那样,我深爱着的男人顾良城,他对我说,我们离开这里吧。如我所愿,沉稳平静地说出这让我心跳加速的话。    
    他低下头来亲吻我,他说,我们离开这里吧。我感到他唇齿间湿润迷茫的气息。    
    就和我一直以来怀疑的那样,他终于抱着我泣不成声。    
    我抱着他的肩膀再次产生了那可笑的幻觉,在浓烈的汽油味道里,我觉得长途汽车狠狠地撞上了一棵属于南方的粗壮面包树,灰飞烟灭,烈焰滚滚,他和他所爱的那个姑娘终于如愿而沉默地葬身在一片形而上的火海之中。    
    而树倒猢狲散。那些一度相依为命的猴子们终于各奔东西,老死不得相见。    
    十.完美的结果,完美的结果以后的结果,不可得知的结果    
    我拿不出确凿的证据让所有人相信,三月完结之前,所有的故事都会落下帷幕,从未出现的,也不会在将来出现。    
    生活总是在折磨着我最后的激情,逼迫我对它彻底绝望,然后一夜暴富起来。我明白我会那样,最终,我会不再是一个松垮着鞋带,面色朦胧,四处游荡的女流氓。我将成为一个刻苦学习的女青年,一个心怀大志的姑娘,一个矫情的愚蠢的女人,嫁给一个同样愚蠢的男人,以至于忘记了城北地带的红砖头破公寓,忘记了顾良城,忘记了所有的痛苦回忆。像白雪公主那样幸福地生活下去了。    
    我和我的王子将生活在按揭贷款而来的小破电梯公寓里,省吃俭用,攒钱买车,用香皂洗手,用肥皂洗衣服,用天然皂洗内衣,一丝不苟,颠扑不破。    
    我们生孩子,吵架,搞婚外恋,凑合着生活或者从此一拍两散。    
    那么,我是不是会再次想到顾良城。    
    我想会的,当某一天,我已经不再能被叫做是一个姑娘,我会想起这个我深深爱过,为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却又始终不存在的男人。    
    不是顾良,也不是顾城,而是顾良城,面容明朗地沉默地从事着一些卑贱屈辱的职业,是每一个妓女最宠爱的嫖客,是我形而上的恋人,他用他的手摸我的头发,对我微笑,说,走吧,我带你离开,就是现在,我们离开这里。    
    就和我一直梦想着的一样。    
    那时候,我必然已经是一个老人,我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让人厌恶地满脸眼屎口吐白沫,于是我梦想了一辈子的男人顾良城向我走来,他是那样的年轻俊朗,充满了勃勃生机,他说走吧,离开这里。    
    再也不要回来。    
    或者是,在我离开之前,我有必要交代一下属于顾良城的最后的结局。    
    在那个深具抽象性质的城北小公寓里,楼上的妓女一如既往地辛勤工作着,她的内裤们像一面面对着生活打出的投降的小白旗气势宏伟地飘荡在我们所有人的窗外。无数个顾良城抱着女主角失声痛哭,他们最后一起抱头痛哭。但是他们不会分离,他们永远不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恋人,但是他们永不分离。    
    亲爱的弗洛伊德们会明白我的,我深刻地知道这一点并且怀着恐惧和欣慰,即使我变出百般花样也要结束我的意淫了。我再一次和我的初衷背离,用上了数不清的形容词和副词,层层叠叠。    
    我对此深表歉意——面对着所有和岩石一样坚硬的事实,我除了深表歉意以外,别无他法。


第一部分去年在马德里安(1)

    去年我在青岛,住在第六海水浴场附近的一幢破旧的居民楼里,街道狭小而肮脏,观光客如芹菜般穿梭,睡在三十元一人,盖蓝格子床单的小床铺上,让我常常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来到这里。    
    第六海水浴场人不多,因为这里的海像忘记放醋的方便面那样索然无味如同我的记忆一样暗淡。而,天空是烟灰色的,没有生气地连向同样无精打彩的更加遥远的天空,偶尔飘来的一只华丽破旧的高跟鞋已经足以让我打发大半个下午同样索然无味的时间。    
    在这里,我惟一的乐趣就是每天日落时候坐在窗口,看一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来的傻子忠实地经过我楼下喧嚣寂寞的小路口,在水果贩子昏黄的灯光下逃着孩子们的叫骂而过。我看着他飞快地,若潮水般离去,耳朵里充满着不远处海的声音。想着,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和苏元在一起。    
    最开始我对苏元别有用心,我问他,你喜欢的女孩子应该是什么样的。他说,头发到肩膀吧。他只是随便说说。一年以后在青岛我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可是我的头发执迷不悟地深陷于此,它用半年的时候长到了肩膀,然后用半年的时间停止了生长。    
    我不得不说,我对此,深感沮丧。    
    今年我端坐家中,等待着一个叫做顾良城的人给我写信。对他的名字,他说,不是顾良,也不是顾城,而是顾良城。    
    他住在城北,我在城南。从我家到他的店需要经过十三个路口,五家歇斯底里的音响店和一打蝇营狗苟的小吃店。我这么说不是为了比喻,我是说,十二家,货真价实童叟无欺的十二家小吃店,其中的任何一家都被另一家衬托得更加肮脏无比。顾良城的店紧靠着第十二家小吃店,是小店面,没有招牌,但是没有任何人会错过。    
    他得意地说,我的手艺是没有任何人会错过的。那时候我在他的店里坐着,一个太平无事的淡然的下午,我对他说,我死了你会亲手扎花圈送给我吗。他笑。他说,会啊。扎一个最漂亮的花圈。对他的话,我毫不怀疑,因为他是本城手艺最好的花圈师傅,他店里的花圈总是供不应求。    
    去年的圣诞节我认识了他。那时候我的姥姥死去了,我去他店里寻找一个合适的花圈。他兴高采烈地帮我挑选了一个非常漂亮的,其间喋喋不休地问关于我姥姥的事情,她多大了,怎样死的,等等等等。我沉默地挑选着。花圈如此花团锦簇多彩绚烂,而我死去的姥姥最爱这样的花朵——我听着他低沉安然的声音好像阳光中的梧桐叶那样漫不经心地摇摆着,感受到一种刺鼻的,陈旧的气息。    
    那是一条狭窄的街道,自行车的铃声可以从街头晃荡到街尾。而时为十二月那个寒冷却阳光灿烂的午后,我在年轻的陌生匠人絮絮而无礼的询问中终于泣不成声。我蹲下来放肆地大哭,感到他的明了和安和。三分钟以后顾良城迟疑地用他的手拍我的肩膀,他说,你不要哭了。    
    实际上他还算是一个善良的家伙。在他居住的街道上,所有三十五岁以上的女人都喜欢他,都愿意在空闲的时候来帮他往花圈上粘小花,所有二十岁以下的女孩都对这样穷困潦倒,面带微笑的英俊少年心怀畏惧地觊觎,而那些在二十到三十五岁之间的女人则从不出现,她们或者去了别的更加遥远的城市,或者从来就不会在这样的街道上。    
    因此,顾良城说,我算是他认识的第一个不是近亲的适婚女青年。对他的话,我一再微笑。    
    那时候我喜欢等他的信。从城北的邮局到城南的邮局再到我的手里。我喜欢看他的信。即使他总是辞不达意,或者说,超越了我的理解能力。我看着他用奇特的方式把一些句子组合起来,新鲜地像刚刚扎好的花圈那样还带着露珠点点。    
    他对我说,别老觉得自己不幸,我的职业经验告诉我,没有最惨,只有更惨。我透过信纸想象他没心没肺的微笑。这个世界总是喜欢出人意料,他接着说,当你似乎明白了这个世界原来是这样的残酷无知以后,他总会再换一副嘴脸对你眉飞色舞地说,嘿,其实我还更加残酷。    
    去青岛以前,苏元对我说,我们分开吧。我听从他的话,我们就分开了。    
    他低着头,看着手中的水杯,对我说,我们分开吧。因此,我告诉自己,虽然我离开了,但总有一天,我会再回去。我一无所有地离开,把所有的东西都留在了苏元那里。我的书,画册,信,电话,衣服,笔记本电脑,完成了一半的小说。还有我半年时间里应该长出的那些头发。    
    后来我在青岛,我相信他会来找我。若他愿意,他定会找到我。我是如此地相信有一天傍晚我会在第六海水浴场庸俗而充满泡沫的海边见着他,他依然是那样的沉默坚定,他看着我的时候我会对他微笑,然后告诉他说,我很挂记你。    
    那时候我一人独坐海边,等待着这个巨大的惊喜像最后的福音那样降临,然后潮水退去,从远方退去,去到更加遥远的地方。    
    五个月以后我在小书摊上见到苏元的名字,堂而皇之莫名其妙却又顺理成章地印在我那实际上只差一个结尾的小说的封面上。我不怪他这么做,我只是想责怪他为什么给它添上了一个恶俗无比的结局,一个完美的大团圆结局,一个不合常理的完美的结局。    
    这是因为,顾良城低头把花圈的骨架扳成一个理想中的半圆并且对我说,这是因为我们的生活总是以一种尴尬结束。所谓小说无非是为大家提供意淫的场所。任何事情都需要一个场所,他接着解释,比如红灯区,比如电影院,比如网络游戏,比如流行小说。    
    是的,我想我不能原谅苏元的地方都在这里,他使我成为了一部流行小说的大半个作者,而我将终生不能洗脱那样的恶名,无论何时何地,若我重新开始写作,便会有人指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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