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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5220-深宅活寡-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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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叫。谁知后山半仙刘瞎子要出这么个馊主意,成心坏他的好事。    
    管家六根不能不有所行动。他是个眼睛里掺不得沙子的人,更是个别人一放屁他就想拉屎的人。看你狠还是我狠,别的比不过,比狠六根还没输给过谁!他呸了一口,算是把对刘松柏还有后山半仙刘瞎子的鄙视一同呸了出去,一番精心算计后,他开始等待好事发生。    
    新人一过野鸡岭,六根的心就突突跳,黑夜里能看到他脸上的火星子。二拐子这牛日,照旧有说有笑,笑还淫浪得很。六根想他定是摸到了啥,摸新人裆里也说不定,听那笑声,嘎嘎的,就跟叫驴一样。当下他就想,挨刀的二拐子,让你一同掉沟里摔死!    
    可人算不如天算,六根走了一路,等了一路,也急了一路,期待中的事居然没能发生。    
    它居然没能发生!日他个天爷的,这咋个可能!    
    直到望见火光,直到新娘子安安全全抬到门上,六根还是处在惊奇中,不可能,绝绝不可能!    
    六根那夜往自家走的时候,脑子还恍恍惚惚的,不敢确认新娘子灯芯是摔死了还是活着抬回来了。有一刻他确信是摔死了,就摔死在野鸡岭往下走二百步处,那儿正好是鬼见愁,后山中医刘松柏的女人就摔死在那断崖口。六根笑了,总算把她娘俩打发到了一起。刚咧开牙,就听见二拐子喊,抱人了,抱人了,四鸡儿叫了!六根心嗖地一凉,没死,活着抬来了。他奋起一脚,将一泡猪屎踢到了远处。    
    那夜六根一进门,先是美美捶了一顿柳条儿,柳条儿刚生下娃娃,身上还染满血,人更是个气丝丝。六根不管,抓住就捶,边捶边骂,我叫你活,我叫你这个害人鬼活着回来!捶累了,捶得柳条儿没气了,六根才看见炕上的血泡泡,那是柳条儿刚生下来的货,隐隐约约的,像一团血肉。六根这才明白,女人柳条儿给他又添了一张嘴,六根扒过血泡泡一看,双腿中间那光片片立刻让他心灰意冷,不由得就又来了气,比先前更大,更猛。他再次抓过柳条儿,我日你柳家的先人,你成心让我断后哩,你比后山的刘狐狸还狠毒。骂着,拳头雨点般落下,后来竟连脚也用上了,直把柳条儿从昏死中再次捶过来,六根听见闷腾腾一声喊,你个断后鬼,想让老娘死,没那么便宜!    
    那个夜晚六根气急败坏地想了一夜,他实在想不出哪儿出了问题,上苍再保佑也不可能再把松开的绳结给系上,就算是神仙,也不可能知道他六根做了什么。天明时他忽然想到了二拐子。    
    这个畜牲!    
    六根猛地跳下炕,惊乍乍就往下河院跑。一进院,就歇斯底里喊,二拐子,二拐子,你个挨天刀的,死哪儿了!    
    六根那天打定主意要狠狠收拾一顿二拐子的,敢跟我玩心计,敢坏老子的事,看我不弄死你牛日才怪。    
    二拐子哈欠连天揉着惺忪的双眼进来,问,管家你喊我?    
    二拐子!管家六根切齿道。    
    啥事?二拐子问话间掰下一块眼屎,拿手里细玩。他的样儿漫不经心,一点没把管家六根的脾气当回事。    
    管家六根啊啊了几声,却忽然想不出惩罚二拐子的理由。是啊,总不能把那夜的事说出来,说是他发现的活扣,救了少奶奶灯芯?    
    你个牛日,干的好事!管家六根咬牙骂了一声,心里急着想主意。    
    二拐子伸了个懒腰,昨黑他睡在了马房里,跟马房的伙计吹了一黑牛,期间还说到了少奶奶灯芯。他跟伙计打赌,说少奶奶的奶子有瓷碗大,伙计不信,说顶多喝茶的青花碗那么大。二拐子骂,青花碗那么大,那种奶子是猪奶子,少奶奶的一定是马奶子,说不定比马的还大。两人为此争了半宿,后来还打赌,真要是有伙计吃饭的瓷碗那么大,伙计冬天穿的那双毛袜子归他。因为睡得晚,这阵还糊里糊涂的,想不起做错了啥,惹得管家清早八时扯狼声。    
    管家六根这阵已想起花轿上路时东家庄地跟他说过的话,这趟回来,就打发了他。猛地一黑脸,底气很足地说,二拐子,你牛日没安好心,下河院这份钱,你挣到头了。卷起铺盖,回你的猪窝去。    
    二拐子一惊,凭啥子?    
    凭啥子?就凭老子看不惯你牛日!


《深宅活寡》 第一部分第一章 冲喜(8)

    二拐子从迷浑中醒过神,知道管家六根没说玩笑话,他黑紫的脸还有一大早就没明没白发出的驴脾气让二拐子懂得,这叫驴在冲他撒野。二拐子并没急,甭看他有时也是个驴脾气,关键时刻,他却比管家六根沉得住气。    
    嘿嘿,嘿嘿,管家,你看你,二拐子笑道,清早八时的,你跟谁摆威风?    
    跟你!    
    嘿嘿,你女人没本事,一下一个母猪,赖我?    
    二拐子的话捅到了管家六根痛处,六根最怕别人提这个,二拐子偏偏又哪处疼咬哪处,一句话就把管家六根咬得失去了理性。二拐子,我日你娘,你个有日生没人养的,嘴里喷个啥粪?    
    这话骂别人行,骂二拐子,重了。且不说二拐子的娘就在下河院,说不定这阵正躲在某处听哩,单是有人生没人养这句话,就足以让二拐子把杀父之恨发泄出来。果然,管家六根的骂刚落了地,二拐子猛一个老虎扑食,恶毒地就冲六根裆下扑来。二拐子人瘦,力气也不是太大,但自小受惯了沟里孩子的欺负,也练就了一手防身本领。特别是他扑人家下身的功夫,更是不一般。如果他真要要你的命,老虎扑食就是先兆。    
    管家六根还没看清,裆里便被狠毒地一捏,妈呀一声大叫起来。二拐子大约也是平日里积攒了不少对管家六根的恨,苦于找不到机会发出来,今儿个这一出手,便格外有点狠。一头撞向六根肚子时,手已牢牢捏住了六根的命根子,六根再想骂,就力不从心了。他疼得嗷嗷叫,六根那东西过去就伤过,还不止一次,若不是当年后山中医刘松柏给了他一服祖传的药引子,怕是那玩艺儿早成了废物。这阵让二拐子连抓带捏,就觉整条命儿让他拿捏到了手里。他拼足力气,喊,二拐子,放开我,你再敢捏,我……我……    
    我叫你日,你本事大得很,谁的娘你也想日,今儿个你就给我日走。二拐子说着,也不松手,就要牵驴一样牵六根去仁顺嫂的住处。这时间,院里干活的下人还有长工全都围过来,见是管家六根跟二拐子,也不拦挡,只管围着看景儿。见二拐子捏了六根的蛋,还说要去见仁顺嫂,全都拿眼神加着油。二拐子主动权在握,加上他向来就不把仁顺嫂当回事,也不怕这样闹丢自家的人,看景的人一多,越发有了劲。六根憋青着脸,弯着身子,有劲没处使,此时看上去有点活不成。    
    东家庄地突然出现了,一看这情形,轻轻咳了一声,变换了下脸色,道,放开。    
    二拐子这才松了手。一松手,六根就又活过来,他岂容二拐子如此下毒手,眨眼间,使足了劲就冲二拐子一拳,不偏不倚捣在了鼻梁子上。二拐子的鼻梁软,血哗地喷出来,染了一脸。六根第二拳刚要捣过去,就听人堆里响出一声哭,不活了,欺负得人没法活了。奶妈仁顺嫂扑进来,一看儿子满脸是血,不管三七二十一,老母鸡扑食般扑向六根,幸亏六根躲得及时,要不,这一次要是让仁顺嫂捏住,那蛋儿非碎不可。    
    东家庄地一看仁顺嫂也掺和了进来,不怒不行了,脸一黑,声音威严地道,都给我住手,大清早的,成什么体统!说完又冲围观的下人们怒,干活去,吃了五谷不干人事,围这里看什么?    
    下人们哗一下散开时,二拐子从仁顺嫂手里挣开,扑向六根,这次他没向六根使毒手,只是瞪住他的眼睛说,叫驴家的你给我听着,今儿个这事没完,你再敢乱喷一个字,小心爷把你干的丧天良的事全给抖出来!    
    管家六根脸色哗地一黄,浑身一下软下来,吃惊地瞪着二拐子,不敢再言半个字。    
    东家庄地没听清二拐子说了什么,气咻咻道,二拐子,你太无理了。过一会儿你到上房来。    
    惩罚二拐子的事就这样闹了个虎头蛇尾,六根非但没讨到一点便宜,反倒让二拐子一句话种下了心病。那个晌午二拐子是到了东家庄地的上房,六根一颗心上上下下跳了好几个时辰,才见二拐子满脸喜色地出来。到今儿他也不晓得牛日家的到底跟东家反了什么舌,反正东家见了他怪怪的。二拐子非但没撵出下河院,东家庄地还赏了他一条裤子。第二天他见到东家庄地,庄地只是平淡地说,念他抱了新人进门,让他到南山煤窑去吧。    
    这段日子六根总是疑神疑鬼,见谁都觉有毛病,偶尔地看见下人们聚一起,不由得就会竖起耳朵,但听来听去,还是听不见一丝儿自个想要的东西。    
    这一天,下河院新娘子在院里意味深长剜他的那一眼,让管家六根足足想了一个正午。难道二拐子真就把风声透了出去?难道后山老舅早就猜到他要下一步险棋?种种可能排除后,管家六根脑子里只剩一个想法,新娘子灯芯完全有备而来。    
    那么自己面对的不再只是一个行将就木的老朽,风姿妖娆眉里藏刀的新娘子灯芯将是他今后的一个噩梦。    
    此时正是菜子开花的季节,一沟两山的菜子用不着管家六根天天张望,思来想去,六根觉得坐地等死毕竟不是办法,他得及早争取主动。他想借这个空闲去一趟南山。想法一出,跟东家随便编了个理由,神不知鬼不觉地踩着一路的青草消失了。    
    这一消失,又不知会给下河院带来什么?    
    这天夜黑,少奶奶灯芯将刚刚给男人命旺喂完奶的奶妈仁顺嫂留在了屋里。两个人闭上门,开始了新娘子灯芯进门以来的第一场谈话。之前仁顺嫂一点准备都没,所以灯芯一张口,她便心紧得浑身哆嗦。将近半夜时分,奶妈仁顺嫂拖着虚空了的身子,还有一脊背冷汗,怀抱灯芯给她的东西,钻进了厨房。    
    这个夜晚,对下河院来说意义非同寻常,甚至它掀开了这座神秘老院新的一页。奶妈仁顺嫂路过长廊的时候,接连打了几个冷战,一想少奶奶灯芯跟她的叮嘱,还有那些个绵中带刺的威胁,腿就抖得支撑不住身子。经过上房的时候,她凄凄哀哀朝东家庄地的睡房望了一眼,那一眼望得有些惆怅,望得有些无奈,更透着一份不甘心。她的脚步在离睡房很近的地儿驻足了一会儿,似乎有片刻的迟疑,或是别的企图,但最终,她还是离开了那儿。怀着说不清道不明的一份心思,摸黑打开厨房。她在厨房里呆立了好久,心里泛过许多往事,泛过许多伤心。眼睛在那一刻不由得湿润,流了好多清泪。最后她牙一咬,从怀里掏出少奶奶灯芯交给她的东西。这时候她脑子里飞过下河院的禁忌,飞过三房松枝的惨死。她轻哦了一声,就像是跟谁赌气似的把那东西倒进了罐中。不大工夫,一股子怪怪的味儿飘出厨房,弥漫在下河院的上空。这味儿起初很淡,淡得你不用心就闻不出来,慢慢,它变得浓了,那是一种似曾有过的味儿,一种熟悉的味儿,但却久长地在下河院闻不到。不只是闻不到,自从庄地做了东家,这味儿就成了一种毒气,死活不能在下河院有,谁敢造出这味儿,谁的命就跟三房松枝一样。那是很惨的一种结果,比沟里那些个穷人家的死还要惨出十分。    
    奶妈仁顺嫂有点怕,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三房松枝的死。那是一个噩梦,凡是下河院跟东家亲近过的人,都被那个噩梦缠绕着,一生轻松不得。    
    味儿越发浓了,它掺在沁人心肺的菜子香里,和在雨后潮湿的空气里,想流走,却又流不走,使得这院的空气一下浓重起来。大约刚刚下过雨的缘故,空气里过重的湿气使它本来的味儿淡了许多,但它确实改变着下河院那惯有的闷腾腾的香味儿,使得这院有了某种活气,有了某种与人相关的稠糊糊的味儿。    
    那是什么味儿呢?


《深宅活寡》 第一部分第一章 冲喜(9)

    少奶奶灯芯和奶妈仁顺嫂都清楚,那是中药味儿!    
    下河院是见不得中药味儿的,可这夜,下河院有了这味儿!    
    淡淡的中药味先是从厨房天窗里冒出来,袅袅地飞到空中,很快跟芬芳的清香搅到一起,弥漫在下河院上空。    
    后来,这味儿就像是被压着,藏着,偷偷摸摸挤出来。那是奶妈仁顺嫂害怕出事,拿把扇子死劲扇呢。甚至她在灶台上点了几枝松香,想借松香的味儿把它给压下去。    
    整个过程看上去很平静,奶妈仁顺嫂和少奶奶灯芯啥都不说,个干个的事,可心里,却是惊心动魄。等一切完毕,两个人都是香汗淋漓,仿佛生死了一场。    
    喂完药回到耳房,奶妈仁顺嫂再也睡不着觉了。她怎么也想不到藏了二十年的秘密瞬间让新来的少奶奶抖出来,连根带底,一点儿面子也没给她留。她顿时变成一条让人牵住了尾巴的狗,连叫唤都不敢出一声,只能顺着她指的路,低住头往下走。一想往后的日子,奶妈仁顺嫂破天荒地有了把自个掐死的念头。    
    夜风吹来,卷进了院里,菜子沟百年老院发出些微的颤动。西墙下几棵老杨树,叶子不住地瑟瑟作响。响声沙沙的,像有几双脚步在走动,那是冤魂的脚步,还是仁顺嫂听错了声音?一只猫头鹰想落下来,瞅瞅院里昏黄的灯,掠翅飞走了。那只猫头鹰也是飞得怪,空中盘旋了几个来回,最后,竟奇怪怪一头落到沙河边六根的泥巴院里。天呀,六根家落进猫头鹰了!就在六根女人柳条儿翻身喂奶的空儿,猫头鹰一个乍起,抖了几下翅膀,再一次扎下身,落到六根家屋檐上。这一次,猫头鹰看清了这家院子,院子有点破,有点小,甚至还弥散着一股邪气。猫头鹰扑腾了几下翅膀,狰狞地叫了几声。    
    六根的第四个女儿引弟就在这时候发出了哭声,本来她嘴里含着奶,是发不出声音的,可她在襁褓中挣扎了几下,吐出了柳条儿脏兮兮的奶头,那哭就发了出来。很小;猫叫似的。    
    沟里沟外一派宁静。    
    三个月后,下河院新一代女主人灯芯堂堂正正走出朱漆大门,高挑曼妙的身子紧裹在水红色对衬衫里,下身着一条墨绿裤子。红衫绿裤在阳光下映衬得她越发动人,像一只金丝鸟从洞穴中飞出,一下捉住了人们的眼睛。她头裹一块粉巾,带着花案的粉巾只在头顶盘着,却不学其他媳妇把整个脸都掩起来,这就让人们有幸看清了她的真面目。一沟人的眼都惊了,都说后山娶来的新人是个老姑娘,还以为真就黄鼻癞眼,见不得人,没想这阵一望,才知啥叫个新人了。人们在惊叹她脸的粉白和鼻子的灵巧时,同时也看清了她藏在镰似的浓眉下灼明的眼睛,还有从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发出的道道光亮。    
    那光亮是沟里任何女人都不能发出的,它接近于男人却又比男人的多了层露水,射在脸上会让人不由得垂下头,却又感觉有团温绵在脸上蠕动,禁不住想抬头再望一眼。总之不像女人的目光,倒像是偶尔在鹰的眼睛里看到过。对于下河院新来的这个女人,沟里已有了很多传说,每个传说都能引起人们无限联想。人们正是在这一个个传说里,感觉到这个女人的神秘,感觉到她的非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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