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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爱哭小嫁娘-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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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昆明的昼夜冷热变化相当大,可说是夜冬昼夏,特别是雨后的变化更大,一整天下来,可能会让人觉得刚从夏天走入冬天,转个眼又从冬天走回夏天,不是四季如春,而是四季照轮,在一天里。

  「夫君!」

  方瑛闻声回眸,只见香坠儿臂上搭着一件袍子,匆匆忙忙跑来,尚未停步就忙着把袍子往他身上披。

  「你又忘了先披上袍子再出来了!」

  「不冷呀!」

  「早上刚下过雨,才冷呢!」香坠儿一边硬拉他手臂穿上袖子,一边咕咕哝哝碎碎念。「尤其是你的伤才刚好没多久,整整四个多月耶,有什么大病都该痊愈了,但二叔竟然还说最好让你再静养一、两个月,好让身子底养壮一点,免得老来多病痛,可见你这次伤得有多重,你还……」

  方瑛笑笑,扶起她的下巴对上她的眼。

  「你根本就不冷,对吧?你有内功,再冷也不怕,对吧?」

  香坠儿不甚自在的垂下眸子。「其实,要是冷到结了冰,我也会冷的。」

  「因为你的内功不够深。」方瑛放下手,环住她肩头往前定。「岳母告诉我,你不喜欢练武,总是练会了就算应付过去了。」

  香坠儿不好意思的吐了一下舌头。「练武功又不好玩。」

  「不过,我还真是没想到你会武功呢,」方瑛喃喃道。「怎么看都不像,真是不可思议。」

  倘若不是事实就摆在眼前,再给他多一副脑袋,他也想不到他这个胆小又爱哭的小妻子竟是位身怀武功的女侠,幸好她的性子温驯和顺,不然一定是个男人婆中的男人婆,那他可吃不消。

  「对不起,我应该早点告诉夫君的,那我就可以跟随夫君一起来……」

  「来干什么?打仗?」方瑛啼笑皆非的横她一眼。「你在开玩笑吗?当时你还身怀六甲尚未生产啊!」

  「穆桂英也是在战场上生孩子的嘛!」香坠儿嗫嚅道。

  「少胡扯,」方瑛嗤之以鼻的翻了翻眼。「那只是小说里的故事,事实是,根本没有穆桂英那个人!」

  「咦?」香坠儿错愕地仰起脸来看他。「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杨文广是杨六郎的儿子,他娶了四个老婆,杜月英、窦锦姑、鲍飞云和长善公主,杨宗保是杨五郎的儿子,娶什么老婆我就不知道了,不过绝不是穆桂英。」

  杨文广不是杨宗保的儿子吗?

  「那跟我听到的故事不一样了嘛!」

  「废话,故事就是故事,总是跟事实不太一样的。」

  「那杨家的人都是像故事中那样壮烈战死在金沙滩一役的吗?」

  「哈哈,除了杨业之外,其他都不是,而且杨家七兄弟都有后代……」

  两人一边聊一边来到昆明湖畔,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来,方瑛依然揽着香坠儿的肩,香坠儿则亲昵的靠在方瑛胸前,静静的观赏那花光树影,渔帆点点,好半晌没人出声。

  「夫君。」

  「嗯?」

  「你在想什么?」

  「我想回京去拜祭爹的坟,但恐怕暂时是不可能了。」

  因为方政战死了,他是长子,得继承父亲的军职,莫名其妙就成了从二品的都指挥同知,驻守云南府。

  若是在一年前,他一定会设法把军职转给方瑞,但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那,你不生气吗?」

  「沐晟死都死了,我还有什么气好生的?」

  「不,我是说……」香坠儿迟疑一下。「娘,还有……我。」

  「岳母和你?」方瑛俯下眼来,满脸困惑。「为什么?」

  「如果……如果十年前我娘就杀了沐晟的话……」香坠儿低头呐呐道。

  方瑛轻哂,「我懂了,你以为我爹是沐晟害死的,所以追根究柢都要怪岳母和你?」他摇摇头。「不,不是那样的,其实我爹早就料到他出兵的话,沐晟可能会乘机灭他口,倘若要避免,爹还是避得了的,但他还是不顾一切的出兵了……」

  「为什么?」既然公公都很清楚,为何还要自己踩进陷阱里头去?

  「为了我。」

  「为了夫君?」

  方瑛仰起脸,带着追思的表情,唇上泛着一丝笑。「因为爹要教导我,身为一个男人,要如何才能够俯仰无愧于天地,行思无愧于人心,身为一个武人,什么是我应尽的责任,什么又是我该做的抉择,他不在乎牺牲他的生命,只在意我是否能够明白他的教导。」

  虽然听不太懂,但……

  「公公好伟大!」香坠儿低喃,鼻头忍不住又酸起来了,她真的好想念公公。

  「的确,身为男人,他很伟大:身为父亲,他更伟大!」方瑛崇仰的赞叹。

  「还有,他是世上最好的公公!」香坠儿重重道。

  「而且对娘来讲,他应该也是最好的丈夫。」方瑛戏谑地道。「还有吗?」

  香坠儿没吭声,久久后才怯怯地仰起眸子。「但是,无论夫君怎么说,事实是,如果沐晟当年就死了……」

  还提,这小女人有时候还真是顽固呢!

  「就算真是如此,但在最后一刻里,我爹还要我转告岳母一句话……」方瑛搂住妻子的手臂紧了紧。「他不怪她。瞧,爹能体谅岳母放过沐晟的原因,或许岳母真的错了,但追悔已无可挽回的过去是最无意义的事,爹就是在告诉我这一点,所以我也能体谅岳母的错,更不想浪费时间做无意义的事,想想未来该做什么,这才是我想做的事。更何况……」

  他轻啄一下她的唇。「好吧,我老实说,我实在舍不得责怪你,当年你也不过才六岁,根本还不懂事,责怪你太没道理了,所谓爱屋及乌,既然舍不得责怪你,我也不想去责怪岳母,反正无论如何,我爹都活不回来了,你们也不是有意的,那何不放开心胸,干脆忘了这件事,只要记得我爹是轰轰烈烈战死的就够了。」

  竟然为了她,他就如此轻易便宽宥了她娘亲和她所铸下的大错,这世上还有谁比他对她更好、更温柔的?

  「夫君,你……」香坠儿哽咽了。「你对我太好了!」

  「舍不得对你不好,只好对你好罗!」方瑛滑稽的挤着眼。

  「夫君!」香坠儿偎在他胸前抽泣着,好想告诉他她有多么爱他,但她说不出口,不过她相信他一定知道,因为他是那么的聪明,那么的体贴她呀!

  「好了,老婆,别哭了,我会心疼的!」扶起她的脸儿,方瑛温柔地细细吻去她的泪水,问题是,她的泪水似乎怎么也止不住,他只好吻个不停,嘴都有点酸了她还在哭。

  算了,他索性横起手臂用袖子抹过来抹过去,这可就快多了。

  带泪的眸子从睫毛下偷觑他。「夫君,你真的一点都不难过了吗?」

  方瑛笑了,放下手臂,用力搂了搂她,「失去慈父,哪能不难过,事实上,我是痛苦得要死,恨不得跟爹一起并肩战死在空泥。不过……」他的眼微微眯起来,在回忆。「记得爹最后一件教导我的事,他要我记住,人必须一直往前走,可以休息,也可以回头看,但绝下可被过去牵绊住,更不能停滞不动。所以……」

  他再度抬高下巴,坚定的意念显露无遗。

  「我痛苦、我悲伤,在我躺在床上动弹不得的那段日子里,我用全部的心灵去哀悼他,不时在你们看不见的时候埋头痛哭。但是当我可以下床之后,我知道我必须继续往前走,我可以回头想念爹,但绝不能被失去他的痛苦牵绊住,否则便是辜负了他的教导……」

  眸子又垂落下来凝住她。「是的,现在我一点也不难过了,我深深怀念爹,但不会为此感到痛苦,不然爹会对我失望的,如果他还在的话,八成会叫我在祖先牌位前罚跪三天。」他笑道。「你也一样,爹最疼你了,他最爱看你笑,所以,不要再难过了,嗯?」

  香坠儿马上抽抽鼻子,硬眨回泪水,挤出一抹笑。「我会努力的。」

  再一次横手臂用袖子揩去残留在她颊上的泪水,方瑛俯唇亲她一下,「对嘛,这才是我的乖老婆嘛!」他笑笑,再转眼望向滇池,三两鹭鸟优雅地飞掠水面而过,惬意而悠然,就如他此时此刻的心情一样。

  「不知道我能不能像它们那样飞掠水面?」他喃喃自语。

  「当然可以,我就可以。不过还是四叔的轻功最好,你可以叫他教你。」香坠儿小声透露机密。

  「哦,真的?」

  「嗯,至于六叔,他那一手爪功可凶悍了,江湖上听说过他的人都怕死了!」

  「还有呢?」

  「七叔,他的暗器天下无敌!」

  「嗯嗯嗯。」

  「二婶儿刀剑双绝,还有娘的彩带……呃,我想男人还是用鞭子吧!」

  「要我使彩带,先让我换裙子、穿绣花鞋吧!」方瑛咕哝。

  香坠儿终于笑了。「都说你可以用鞭子了嘛!」

  方瑛耸耸肩。「岳父呢?」

  「爹呀?」香坠儿想了想。「掌上功夫最厉害,可是他不想沾血,因此通常都是使扇子。」

  「原来如此。」

  「二叔擅施毒,医术也精,至于武功方面,应该是指功最强。」

  「指功?」

  「点穴嘛!」

  「点穴啊……是说我可以随时想上你就上你,只要点你的穴就行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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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年正月,方政阵亡;七月,方瑛到云南府都指挥司报到,由于他决定要把家人接到昆明来以方便照顾,于是在城外购置了一座大宅子,因为城内的官邸太小,住不了他们一家子人。

  再说,昆明城内的一般民户也很少,主要是沐氏私宅、王府、衙署、官邸和寺庙,百姓多数住在城外,市集也在城外,连王公显贵及士大夫的园林别墅也多半在城外近郊,因此住在城外反倒比较方便。

  岂料,他还在跟香坠儿商量要由谁回京城接人,那票人却自己先跑来了,不过她们也顺道带来了他最渴望的一样物品和一个人。

  方政的牌位和他儿子。

  「爹,不孝儿给您磕头!」

  对着神案上父亲的牌位,方瑛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香坠儿也跪在他后面跟着磕头。

  然后,他抬眸望定牌位许久、许久,眼眶红了,但他没有哭,反而还带着笑。

  「爹,您瞧见了吧?瑛儿已到都指挥使司报到了,往后,请您继续看着,我这个武人肯定会干得比爹更轰轰烈烈,即使在九泉之下,您也会哈哈大笑,得意得不得了!还有……」

  他笑得更明朗。「您要我记住的事我也都记住了,瞧,我并没有被失去您的痛苦牵绊住,更没有浪费时间去追悔过去,伤痛的心情早巳被我远远抛开,我正视的是未来的道路,即使我回头看,也只看见您的慈蔼、您的深爱,于是我再继续往前定时,也就更坚定,更有力量……」

  深吸一口气,他定定地注视着牌位,「爹,即使是您已不在的现在,爹依然是瑛儿最大的支柱,所以,爹,请您仔细看着,瑛儿绝不会让您失望的!」语毕,他又磕了三个响头,旋即起身,并扶起香坠儿。

  一侧,方夫人含泪微笑。「太好了,瑛儿,你愿意继承你爹的职责,继续为朝廷、为天下百姓效命沙场,你爹也就能含笑瞑目了。」

  「是,娘,瑛儿会尽全力的。」

  「那就好,那么……」方夫人托出怀中的娃儿。「看看你儿子吧!」

  迫不及待的接过来,才一眼,方瑛就脱口道:「乖乖,还真像我!」

  顿时,众人轰然爆笑,因为他儿子就跟他一样五官超不搭的。

  「这小子,不会也跟我一样……」话还没说完,他突然笑了起来,因为儿子笑了,下一刻,他的笑容定格,眉毛挑高。「这小鬼居然比我更会拐人呢,连老爹我都被你拐了!」

  众人更是捧腹大笑。

  抱着儿子坐到一旁再仔细端详,片刻后,方瑛耸耸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想他这应该叫笑出于笑而胜于笑吧!」

  他在说什么?

  听他不伦不类的比喻,众人全都笑翻了,胖小子听到笑声也跟着笑了,于是,方瑛又不由自主的笑开来,有点啼笑皆非,老是被儿子拐,真没面子!

  不过接下来,方瑛就再也笑不出来了。

  「娘,我才准备去接您呢,您怎么先来了?」方瑛问,一面把孩子交给老婆。

  方夫人安然环视所有人一圈,再微笑地丢出炸药。「我要随你一道上战场!」

  她一说完,方瑛马上砰一声跌下椅子去了,面青唇白,吓坏了。

  「您您您……您说什么?」

  「别这么没出息!」方夫人笑骂。「想当年,我也跟你爹上过战场,这回你爹阵亡在此,我没办法找谁替你爹报仇,只能随你上战场,平了麓川的乱子,也就算替你爹报了仇了。」

  「对!」方翠、方虹、方燕同声一气。「我们也要为爹报仇!」

  依然跌坐在地上,方瑛惊呆了,好半天后,他才有气无力的招呼老婆为他服务一下。

  「老婆,替我拿嗅盐来,我准备好要昏倒了!」

  香坠儿失笑。「夫君,放心啦,我会保护她们的啦!」

  「连你这生来没长胆子的女人也要随我上战场?」方瑛不敢置信地失声大叫,旋即猛翻白眼。「是怎样?你们以为现在是在唱杨家女将吗?娘是畲太君,我是杨六郎,坠儿是穆桂英,大妹、二妹是杨八妹、杨九妹,那小妹你又是谁?杨排风?又没见你扛过饭锅!」

  转个眼再上下打量方瑞。「那你呢?四郎?五郎?还是四郎好了,做番邦驸马总比做和尚好!」

  他说得大家又笑翻了,反倒没人注意到香坠儿说的那句她会保护她们的话。

  「我才不要娶番女!」方瑞笑着抗议。

  「你想做和尚?」方瑛挑着眉问。

  「也不要!」

  「也不要?」方瑛眯了眯眼。「那你演杨宗保好了!」

  戏曲里,杨宗保是杨六郎的的儿子,也就是说……

  「我更不要做你儿子!」方瑞想生气,嘴巴却一直咧开来,笑得嘴都酸了还收不回来。

  「杨文广?」

  「你才是孙子!」

  「好吧,最后一个选择,潘仁美?」

  一拳砸过去。「为什么不是寇准?」

  我闪。「你没有胡子。」

  再一拳。「包公?」

  再闪。「你脸不够黑。」

  又一脚。「周王?」

  闪闪闪。「你没有那种气势。」

  干脆整个人撞过去。「我他妈的!」同归于尽吧!

  结果,话愈说愈可笑,大家光顾着愈笑愈开心,也没确实说定这件事的结论究竟是如何。

  方瑛知道,这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决的事,若只是妹妹们在胡闹,他半句话也不会说,直接把她们踢回京里去就是了,但如果是方夫人开的口,他得慢慢来,先混过此时此刻再说,也许时间久一点,方夫人会自己打消那种馊主意也说不定。

  孰料,这件麻烦还悬在这儿惹人头痛,不过两天后,另一个更出乎意料之外的人也来了。

  「大姊,你怎会到这里来了?」方瑛讶异地审视方兰憔悴的神色。

  「你姊夫也战死了!」方兰面无表情地说。「但婆婆不许我上战场为他报仇,所以我来找你,等你这边的仗打完,八成会跟爹一样调派到大同镇,届时我就可以为你姊夫报仇了!」

  因为婆家的长辈说话她不敢不听,但回到娘家来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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