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调碧玉箫 by 优轩主人-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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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袖开始觉得厌烦了,这样的生活!
脸上忽然传来手指的触感,披袖睁开眼,是洪宣!
〃吃饭了!〃洪宣的声音,出奇的温柔。
披袖惊讶的张大了眼。
对披袖的反应,洪宣很满意,竟漾起了一抹笑:〃脸色好差,动得了吗?〃
披袖沉默的爬起身,动作很迟缓,行动间,几许皱眉。
身子忽然悬了空,赤裸的身形被裹进尚有余温的薄衾,包的像个粽子一样,被洪宣抱着,到了花厅中的饭桌旁,然后,被放在了洪宣的腿上。
一口一口,一筷一筷,全是洪宣喂的,披袖极为不解。
冷淡中透出来的迷茫,看得洪宣胸中一阵悸动。
〃旁观者清〃这句话放在丁浩身上,很正确。
对于午后的那件事,丁浩说了这样一句话:也许轮不到奴才来提醒,但这样子对老爷和披袖都不好!披袖毕竟是个孩子,孩子都是像动物一般,待他好,自然可以得到回应,那个样子狠他时,他只怕是会越来越倔才对!
待他好,就可以得到回应!也许是对的。
洪宣亲密的舔去披袖唇边的米粒。
披袖瑟缩了一下,对他非性行为的接触泛起了无措!
不是只有在那样时才会做这种事吗?披袖偷偷窥察洪宣的神色,洪宣究竟怎么了?
然后是洗浴,洪宣竟温柔的帮他清洗身子。
披袖迷茫了!
也是从那一天开始,洪宣真的不在对他发火,有时候可以看到洪宣是真的气坏了,但都是在看到他的瑟缩时,强行的压下怒火。
披袖不知道洪宣是为了什么,也许是想用怀柔政策来对他,披袖想!
但,没有暴虐的日子真说起来,也很舒服。
有时候,披袖甚至会情不自禁的帮洪宣做点什么,譬如,顺手时,也会帮洪宣沏杯茶,事很小,但有种接纳。
那时候,已是近年关的时候了。
两人之间的关系渐渐由紧张转为了一种和睦,洪宣的温柔也在不知不觉中形成了一种习惯,目光会不由自主的随着披袖打转,在以前看来无厘头的一些事,洪宣甚至可以猜得到披袖接下来会做什么。
腊月中时,南京开始飘雪,少见的雪,竟一直持续到了二十七。
那日,洪宣从外面回来,一进南院,便见披袖光着一双脚跪在雪地里不知道在做什么。
洪宣急急的走进他身前,解了披麾裹上他的身:〃这大雪天的,你跪在这。。。。。。〃洪宣止了言,披袖身前,撮土燃香,未尽的火堆前,尚有半篇悼文:苍渺夭寿五瓣梅,宇荒阔穹仅挑绢,凄凄孤魂,撮土为坟,它年之友谊,今年之穷聚,未能以五谷相邀,仅以清泪表离潇。。。。。。
披袖的神色间漫着凄迷,颊上有泪,悼的是什么人?
洪宣没有问,只说声:〃进去吧!〃披袖没有挣扎的任由他抱进了屋内。
看披袖额间,三瓣梨影;挑绢,该是个人名才对;而五瓣梅,是额上的绣影么?
洪宣知道披袖识字,房间里有些书,披袖无聊时会翻看,却不知披袖竟写得一手好字,看那悼文的字里行间,披袖竟合该是个读书人,小小年纪,拿捏文字竟颇有天分!
洪宣忽然间觉得,关在家里的披袖,委屈了他去了!
但,不开口说话的披袖,也做不了什么!
双调.碧玉箫(父子) 正文 第二章、只是
章节字数:11926 更新时间:08…02…16 07:45
年三十团圆,在与府中婢仆聚于一堂时,披袖是穿着那套艳紫色的衣装出现在年宴上的,在洪宣的抱持下出来,坐在仅次于佘雅儿的位置上,神色虽然淡漠着,眼角、眉梢却明显的留着欢爱后的余韵,在众人看来,身份虽然不如二夫人,却是比二夫人受宠的。
佘雅儿在府上似乎也挺有也挺有主母威仪的,因而,对于披袖的存在,众人免不了饶舌几句。
洪宣起先还怕披袖委屈,却见披袖仍是一副冷然的,倒是佘雅儿,在披袖被抱出来时,不仅没有吃味,反而殷勤的,又是嘘寒又是问暖,披袖自然是不答话的,应话的洪宣便又显得与佘雅儿亲近了。
众人看披袖,虽然受宠着,却不见持宠而骄,又看佘雅儿竟没有任何不满,虽饶舌着也不见得真有多厌恶他,毕竟,官家老爷三妻四妾太正常了。
年宴上虽然多出来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洪府里依然是很平静。
开了年,洪宣便时常要带了佘雅儿外出,先是回佘府给岳父拜年,继而便是官家之间的私访,有时甚至会夜不归府,在他人府上留宿。
十年夫妻,佘雅儿也习惯了那种生活模式,府内的冷淡,府外的亲疏有礼。
只是这次,佘雅儿学会了不再期盼。
洪宣外宿,回府之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披袖,送他自己带回来的小玩意儿,渐渐的,披袖的收藏多了起来,字画啦、小玩偶啦、饰物啦,种种、种种。
开春时,东院里便焕然一新了。
洪宣原本准备东院修缮妥当时便谴披袖搬回东院的,这次,不知道为什么就有点舍不得了,却也不能扔了居住多年的南院搬回东院,毕竟,还要注意佘雅儿的颜面,有些事就搁下了。
披袖很矛盾,洪宣待他的好,已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虽然表面仍淡漠着,心中却多了一根刺,洪宣待他好时,心会慌;洪宣待他显出一种淡漠时,心也慌。对洪宣,渐渐的,便由满不在乎变成了患得患失,生活本来就没有重心,当一旦开始在意某些人某些事,那些人那些事很容易就会变得成为全部,这话是谁说的,披袖不记得了,但,如果真的那样。。。。。。
披袖无措了,感觉自己开始慢慢的变成一株无骨的长青藤,得依附着树才能活着,而树无疑就是洪宣。
披袖不知道这是怎样的感情,但,他直觉的不想被那种感情左右。
之所以会产生那种情感,是因为洪宣太温柔的缘故,只要触怒他,让他远离自己,应该就安全了吧!!
惹怒洪宣?拒绝他想要的欢爱应该可以吧!
所以,在洪宣的唇吻过来时,披袖将头偏开了。
〃怎么了?〃洪宣温言软语的问:〃不舒服吗?〃
披袖拢着衣衫爬上床,在内侧躺了下来。
洪宣笑了笑,笑里有一丝不自觉的宠溺味道,洪宣自在的宽了衣,也上了床。
在被子里伸手搂住披袖,披袖倔强的要掰开他的手,最终还是被洪宣掰过了他的身子,洪宣用额头抵住披袖的,然后轻轻的吻了披袖的鼻子,笑问:〃是不开心还是不想做?〃
披袖暗示性的揪紧了身上的衣服。
看披袖怯怯的样子,洪宣起身吹了床头的蜡烛,抚了抚缩在衾被下的披袖的头:〃如果不想做的原因是不开心的话,要告诉我为什么不开心,知道吗?〃
洪宣说着,将披袖搂在怀里躺了下来。
没有发怒?披袖惊讶的,将身子紧张的蜷缩在洪宣身侧,而且,还那样说。。。。。。
竟有一种感动,有一种暖流从心底涌出来,有一种鼻子酸酸的冲动。
披袖清楚的知道,不可以再这样下去,却对被感动的自己感到无能为力和欲哭无泪。
***
惹怒洪宣,如果弄坏洪宣最珍视的书呢?
披袖又一次的失败了,书是砸坏了,但书柜倒下来的时候,他也弄伤了自己。
洪宣知道时,是慌慌张张冲回南院的,看众人只忙着收拾书本,要知道洪宣爱书如命是出了名的,而这一次,洪宣却冲着家仆大吼:〃是书重要还是人重要,还不快去给我请大夫??〃
披袖这次,又砸伤了脚,仍是残掉的那只脚,又或者说幸好仍是残掉的那只脚。
大夫来了,好在并不严重,只是为了保险起见,披袖大概又有好几个月走不了路了。
在大夫为披袖的脚上木枷时,披袖看到了洪宣的脸,上面真真实实的写着焦急与心疼。
披袖,落泪了。
〃很痛吗?〃洪宣心疼的抹去他的泪水:〃要看书又拿不到时,可以叫佣人啊!〃
是很疼,但他不是因为那个而哭。
他披袖哭的是啥,他披袖都不知道!
受了伤的披袖,终于还是被谴回了东院,受那哑妇的照料。
洪宣曾有几次来看他,披袖看到他的关心,但洪宣的眼中也有掩不去的情欲。
被那种目光紧紧的盯住时,披袖会觉得胸口阵阵发热,而且会坐立难安,那种感觉以前从来没有过,有一种被正视被重视的错觉。
但终究只是错觉吧,因为伤还没有好,便听东院外的一群人说,二夫人终于有喜了。
那一晚,洪宣来了,用一种忧喜参半的表情,很温柔的抱了披袖。
云雨毕了,洪宣紧紧的抱着披袖呢喃:〃云苏,我想要你的小孩,云苏!!〃
披袖觉得心里有种刺痛,为佘雅儿、为自己、也为尚未出世的孩子。
那一晚,披袖看到了洪宣的泪,那个残酷掠夺他的男人为另一个女人流下的泪。
就伏在他的胸上,他的肌肤上还有洪宣的眼泪划过的痕迹,披袖没有推开洪宣,反而温柔的抱住了他,只是因为披袖暮然发现,这个男人也很可怜。
那一晚,是第一个洪宣抱了披袖,而披袖没有动手想杀他的夜晚。
烛火熄了,披袖仍抱着哭泣的洪宣,用一种慈悲的心态,原谅了他对自己做过的一切暴行。
***
第二天醒来时,披袖发现洪宣早已离开了,被子里有自己的体温,关于其他却早已模糊了。
只有在想到佘雅儿和佘雅儿身上的孩子时,披袖发现对于自己的存在会变的特别的清晰。
关于自己,披袖知道自己就是属于不被期盼的小孩。
南京城外的东化村,陈铁匠的妻子云娘是一等一的美丽,云娘嫁进东化村时,陈大川是幸福的,但云娘不是童女,云娘成为陈大川的妻子时,已有了两个月的身孕,陈大川知道,但云娘的美丽使他不容置疑的爱上了云娘这个女人,整个家庭是幸福的,只除了陈大川看到眉清目秀的陈岩没有被卖进戏园子的披袖那时就叫陈岩陈大川会憎恨般的想到云娘不是童女的事实,陈大川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爱云娘的,披袖不清楚,但披袖知道就是因为那种心情,陈大川将八岁的披袖卖进了戏园子,卖掉披袖,云娘就没有污点了,这就是陈大川爱情,悲哀却真切。
披袖并不恨,只是很冷,一种不被爱的沁寒。
戏园子里比披袖想象中好,但那只是因为披袖从了一个好师父,也许陈大川还是用了一番心的吧,披袖曾经那样想过,但当披袖的腿废了,再回到那个家,再被卖掉一次时,披袖知道自己错的彻底,也天真的彻底。
洪宣的出现不知道该称为什么,披袖只知道了一件事,不被期盼的存在是极为可悲的,也许,佘雅儿不应该要那个孩子,但现在扼杀它也很残忍。
***
佘雅儿的肚子是一天比一天大了,洪宣呆在东院的日子却一天比一天多了,而披袖,则是一天比一天沉静了。
曾经有过点点波纹的脸,洪宣用点滴的温柔再也划不出任何的痕迹,洪宣待佘雅儿的绝,让披袖认识到自己绝对不能动心的严肃性,因为洪宣这个男人终究还是冷绝的,他的情早已被一个名唤云苏的女子给封印了。
日子静静的,披袖的伤也一天天好起来了。
披袖可以下地走路的时候,已是盛夏的七月了。
经过修缮的东院,早已在季节的烘托下姹紫嫣红了,但东院的主人本身,却是素净的。
静静的午后,披袖穿着单薄的夏衫趴在东院阳光下的走廊上,感觉到有人的脚步声时,披袖抬起了头。
佘雅儿的裙衫在微风下有种拂动,披袖有点惊讶,坐起了身。
佘雅儿看着他的悠闲,轻轻的问:〃我有话想说,可以吗?〃
披袖便站了起来,静静的牵起佘雅儿的衣袖。
东院的厢房里,很简单。
简简单单的摆着桌椅,简简单单的挂着几副字画。
披袖将佘雅儿安置在圆桌旁的小几上,然后坐在了她的身边。
佘雅儿看披袖,披袖的目光依然很澄清,黑黑的眼珠子里却显得深邃了。
他察觉到她在看他时,他低下了头。
佘雅儿不自在的动了动,艰涩的开了口:〃好像。。。。。。我们也没有什么话可以说!〃
披袖没有答言。
佘雅儿将手中的帕子拧了拧:〃我跟他结婚十年了,对我来讲刚开始时,过的比较痛苦,做为吏部侍郎的千金,别人当初说我们是郎才女貌。。。。。。〃
静静的女声,在东院的午后柔柔的漾开来,在心底荡起阵阵涟漪,那么多的苦、那么多的泪、那么多的期盼,在时间的长河里一次一次被淘沙,沉淀的,似乎只有一份认命的安静。
〃。。。。。。我不知道他原来也可以激动,十年的时间里我学会了不再吵闹,因为他从不会生气,可是那天,他发怒了,我以为是对我,其实是对你;我知道我嫉妒,我不知道该不该恨,也许我不爱他,因为我已经不再激动,也许我爱他,因为我看他一次一次踏进东院,心如刀绞。他说要我不要惹怒他,否则他会休我,我现在有了孩子,洪家的血脉,唯一的!〃佘雅儿顿了顿:〃我又有了奢望,但这样就是孩子存在的意义,很卑鄙!!〃
东院又安静了,佘雅儿的手在泪光中覆上了微凸的小腹。
披袖意识到她要说,身子有一个战栗,抬起了头。
〃所以,我不想要这个孩子。〃佘雅儿以超乎的平静说。
披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泪要滑落的感觉,唇边却逸出了笑。
泪终究是没有滑出来。
披袖站起了身,走到佘雅儿的面前,蹲下。
如果没有自己的出现,这个孩子会在一片波澜无起中诞生。
而现在,因为清楚的知道不被期待,所以会被扼杀,那么在它失去生命之前,他想听听它的脉动。
佘雅儿的手很冰,但她的小腹却暖暖的,似乎想把不被期待的父爱一并温暖起来。
披袖有些怔怔的,当初在母亲的体中是否也是被如此的温暖着?
那佘雅儿爱她的孩子吗?应该爱吧!却要扼杀,因为知道它的未来会痛苦!
披袖站起身,一切尽在无言中,披袖笑了,笑中有认同!!
会痛苦就不要给希望,这样比较幸福。
***
佘雅儿似乎懂了,似乎也没懂,也许他只是想找一个人说说她的郁闷。
虽然她离开了披袖的东院,但面对生命的抉择,给予与不给予之间,思考的会比爱情还要多。
最终会如何,谁也不知道,但孩子,暂时仍在腹中成长。
对于孩子的存在,洪宣的激动似乎也平静了,他想要云苏的孩子,自然是不可能;至于佘雅儿的孩子,不置可否似乎也是一种默认。
那种默认,也算得上是一种磨合吧。
在他们的磨合中,披袖不是沙子,却也没有角色,但披袖一直都在深深思考。。。。。。
***
转眼,又是一个季节,叶、凋零,风、拂起,地上一席落叶,还有花瓣的枯萎。
当身上换上去年的那件秋衫时,披袖暮然发现,与洪宣在一起的日子,一年了。
一年了,好快!
佘雅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