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剑行by飞天(下)-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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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觉得自己有如快要溺毙的人突然吸入了一口新鲜空气，突然便有了力气，猛地张开了眼。她身前站着一名年轻男子和一个小姑娘。
“感觉好点了吗？我是子修的朋友，秋引云，她是我妹妹停玉。”放下手中茶杯，秋引云看着她道：“你刚刚是中了相思对不对？为什么唐门的人要杀你？是不是你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秘密？还有，我想知道你的医术如何。”
程子宁沉默了一下，突然道：“对，我中了相思，唐门弟子杀我是因为我太碍事，我的医术虽然不见得比子修高明，但却不比他差。”
秋引云点点头道：“那么，请你看看子修的情况，我刚刚给他把过脉，发现他的毒气已经游走入脑。”
程子宁便走到程子修躺着的床前，突然惊呼一声道：“谁？是谁给他下了相思之毒？”
“又是相思？”秋引云微微皱眉。
程子宁道：“不急，等我看看情况再说。”她伸手搭上了程子修的手腕，眼波流动，望着呆坐一侧的水月，问道：“难道是水月给他下了毒？”
水月苍白着脸，垂着眸，一声不吭。
程子宁思索了半晌，突然抬头看着秋引云道：“刚刚跟在我身后追杀我的唐门弟子都已经被你解决了吧？”
不知道她何以有此一问，但秋引云仍然如实回答：“不错，亏了唐断借我天罗地网，说是可抵挡唐门暗器，不然我自身尚且难保，更不要说救人了。”
“那就好。”程子宁站起身一把将被子掀开，道：“请送我和子修离开唐门。”说着，将程子修拉起准备背在背上。
秋引云虽不明白她此举何意，但看她弱质纤纤，程子修虽然瘦弱，也不是她一介女流那么轻易就可以背得起来的，忙上前一步道：“我来背子修吧。”
程子宁看了他一眼道：“我昨天在外城见你和红剑他们一起，又是子修的朋友，而且唐断也肯将天罗地网借你，因此，我相信你，希望你可以帮我救子修。”
“子修是我的好朋友，而且，他会落得现在这般模样，我也有很大责任，所以，只要可以救子修，我一定尽力而为。”
“那我告诉你，子修中的毒有他自己研制的相思，也有唐门以毒攻毒的相思解药，更有他研制相思时日积月累的毒素，被水月这么一搅合，相思倒是刚好和解药相互克制，但引发了别的毒素，一个时辰内若不能找到人为他开脑引出毒素，只怕他这条命就要断送在这里了。”程子宁拍了拍他的肩头道：“走吧，跟我去找燕之宁，当今之世，也唯有他才敢为人做开脑手术了。”
“燕之宁？”
“不错，你以为我好端端的找他来唐门干什么？”程子宁微微一笑道：“最后的希望了，要不是水月下相思之毒，我也实在不敢这么快下决定呢。反正，不管死活，也只剩这一条路可走了。”
李红剑是在离开刑堂后才发现自己被人跟踪的。
不，已经不是跟踪，而是明目张胆的打算想要他的小命了。
他觉得很好笑，甚至忍不住的笑出声。程子宁根本没告诉他任何有用的东西，他实在不知道这群人对自己出手到底有什么必要。
不过，毫无疑问，正如程子宁所说，唐错正面临危机，他和唐错虽然不算朋友，但好歹也是姨表姐夫，不救是说不过去了。
他笑着回身、凌空、扭腰、拔剑。
血一般的剑光后是他白皙静雅如木兰花的脸，他不像飞仙，却像自地狱返回的魔君。
漫天的暗器中，那一抹血光轻柔的，无声无息的点上了对手的咽喉……
“红剑！”
乍地一声轻喝，声音并不大，却足以令李红剑收剑回顾。
那人本自度要死于剑下，忽见李红剑收剑，心下大喜，双手一扬，两团绿火破空而出，连同先前所发的暗器齐攻向李红剑。
那绿火竟可后发先至，抢在了一众暗器之前，而它所过之处，一切暗器都失去踪影而成了诡异莫辨的惨碧一片。
半个天空都被映得森冷起来，有如无间地狱。
这两团绿火的暗器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春风又绿江南岸。
当你看见它的时候，你所看见的世界都成了绿色，你自己当然也成了绿色，连同你的皮肤你的头发你的血液，都只剩下这一个颜色而已。
李红剑并不知道身后发上了什么，他只是在剑尖几乎刺入对手咽喉时猛然收了剑，而且回身看了一下，就在那一刻，暗器席卷而至，仿佛要将他淹没、烧毁。
唐门暗器、唐门剧毒。
李红剑秀美的脸在身后一片异样的绿芒笼罩下越发凄厉而凄丽。
那片惨绿的光芒已经沾染上他风姿飘渺的衣袖，开始侵吞他的身体……
雪练也似的一匹白光横空而过，硬生生将那团绿火腰斩，刀光一绞，那点绿火便灰飞烟灭了。
一只手横过来，抱住李红剑的腰将他揽在身后，沉声道：“红剑，你又以身试险了。”
李红剑欢喜的叫道：“大哥，你怎么来了？”又微带不满，小声的埋怨着：“刚刚怎么突然叫我？害我差点失手了。”
李雪刀淡淡的道：“如此危险的情况下，你不该收剑，不过，你好象忘了我的叮嘱。”
“他又没死，我没有杀人。何况，大哥来了，要杀人也轮不着我了。”李红剑轻笑一声道：“大哥，看来唐门多事啊。”
“我已经知道了，你快退去大厅，保护唐老爷子。”李雪刀低声道：“我得去救唐错和子修才行。”
李红剑道：“不用那么麻烦，刚刚我已经见过表姐，啊，就是程子宁。她明里叫我去救子修，却故意指错方向，让我把人引来这里，我猜她已经亲自去了。”
“好！”李雪刀微一点头，扬声道：“你应该已经很明白我们实力的差距了吧？我劝你乖乖退开，免得无辜送死。”
“我不能退，退了就是死路一条。我的责任就是要盯死李红剑，不能让他有机会破坏大局。”那人冷冷一笑道：“大李将军的刀果然非同一般，不过，自然有别人对付你。”
李雪刀微微一惊，倒不是怕，只是担心李红剑的安全，低声道：“我一出刀你就退。”
“不，我要和大哥共进退。”李红剑突然振衣而起，半空中折身回刺，一剑挑向右侧的大树，喝道：“滚出来。”
大树突然炸裂，黑火轰然而起，火焰卷上李红剑的衣摆。
李雪刀出刀欲救，站在他对面那人已再次出手，九只金灿灿的飞轮呼啸盘旋着围住了他。
“黄金曼荼罗？”他淡定沉静的脸终于变色了，“原来制器堂也有份叛乱。”
“所以唐错不得人心之事，并非谣传。”笑吟吟的声音，非常熟悉。
李雪刀未回头，已听得李红剑一声轻呼：“唐断？”
四十七 逼宫
唐错，唐门嫡系长房次子，对各种剧毒深有研究，极得唐门当家唐老太爷厚爱，被列为下任掌门。
没有人见过唐错出手，也没有人知道他的武功底细到底如何，因他视力极差，不适于练习暗器，所以唐门同辈弟子中谁也不曾与他交过手，只知道他的武功是由唐老太爷亲自传授的，但就唐老太爷对他的保护程度来看，只怕高不了哪里去。
这位下任掌门除了天天对着一堆毒草毒物研究外，并无任何建树和特长。论武功，他想来不及斗战堂堂主唐豪，论人缘，他不及安乐堂堂主唐静，论资历，他不及风云堂堂主唐荣，论机智，他不及制器堂堂主唐若，而论才干论功绩论令人服膺，他更是不及刑堂堂主唐断。
甚至有人说他还比不上外系鹰鹤鸽燕四组的首领。
这样的唐错，不知进取不知悔改，却变本加厉，弃妻子不顾，天天守着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用尽唐门所有珍稀药材想救他。
反唐错的声音日渐高涨，而唐老爷子却对众人的不满全然听不进去，仍然铁了心要扶持唐错成为下任掌门。
叛乱，再所难免。
除了研毒堂一系弟子外，其余五堂四组都参与了叛乱，这起行动已经策划了很久，只等一个机会的到来。
只等一根导火索，便会引起战火。
但唐老太爷并不知道。他年纪已大，很多事都放手让下面的小辈去做，自己正慢慢退居幕后，打算要颐养天年。
所以，当燕之宁说出程子宁和他之间的关系，以及武炎被杀之时，他和程子宁正在城东梅林讨论程子修的病情时，他也只是很懒的挥了挥手，让丫鬟带燕之宁去刑堂找唐断处理此事。
那边杜还剑既然已经把人带来了唐门，觉得再留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便起身向唐老太爷辞行。
“如果我不抗议，或者我没有跟你一起过来这里，你还真打算就这样把我一个人给丢下了吗？”路君玉双臂环胸，没好气的瞪着他，一只脚掌有一拍没一拍的在地板上打拍子。
完全没有歉疚感的杜还剑微笑着 对他点点头道：“我确实有这个意思。你是唐门的人，以后，也轮不着我来照顾你了，你自己要保重啊！”
冷冷的睨着他，路君玉忽地笑了，眉目间却凝着森寒，浅浅扬起了唇角，柔声道：“好，你够狠，这么多年了，你竟然当我是可有可无的一件物品，说送人就送人，说不要就不要……”他的笑容温和可亲，却带有说不出的阴悒。
“不，我没有……”杜还剑想要分辨，但他一向拙于言辞，倒也不知道该怎么向路君玉解释才好。
路君玉冰着一张脸道：“你不是要走吗？还多说什么？”
看样子路君玉也不可能听得进他的解释，杜还剑叹一声，起身跟在燕之宁身后走出去。
燕之宁突觉眼前一亮，一支火焰箭突然迎面射来，他忙叫一声“小心”，将头一低，避了开去。
那丫鬟原本在燕之宁身前一步，在火焰箭射来的同时，已经被人一镖射入小腿，她突然一倒，火焰箭在猛然之间便正面直对燕之宁，也是燕之宁反应够快，才及时闪过这一箭。
杜还剑落后他两步，又牵挂着路君玉，火焰箭来得太突然，虽然有燕之宁那一声提醒，他仍然是呆了一下。
他这一呆的时间非常之短，只是眨了一下眼而已。
但仍然已经来不及。
箭尖上炽热的火焰已经逼近面门，他甚至感觉得到面颊被烤得发痛。
“铮”的一声，一支剑横过来格开了火焰箭。
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连耳边路君玉的声音都变得遥远起来。
“笨蛋，”路君玉剔着眉看着他，小声的骂：“反应又那么慢，要不是我，只怕你还没走出唐门就死掉了。”
杜还剑仍然恍惚着，那支箭在他眼前燃烧的模样仿佛刻在了他脑海里。
不，是一早已经刻进去了，只等这支箭来开启封印。
他的脸惨白一片，眼睛空洞的瞪视着前方，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身子颤抖着，如风中落叶。
但此刻的局势显然不容他发呆。
更多的暗器如急风骤雨般射了进来。
“你想死啊？”路君玉闪开两枚丧门钉，见杜还剑仍然不言不动，忙反手出剑为他格开暗器，一把将他拖到自己身后挡住，免得他无端送命。
那一轮暗器之后，突然便静了下来，就好象一只屏息的猫静侯在洞外等着自投罗网的老鼠。
燕之宁和路君玉都狐疑的看向了唐老太爷，却见他脸色铁青，白须颤动，怒声喝问：“什么人敢在大厅外放肆？”
谁也不敢随意离开大厅一步，因为，没有人知道外面到底是怎样的情况，怎样的局势。
唐老太爷是何等样人，刚刚居然有暗器来袭，外面的守卫却没有一丝动静，在自己怒吼后也没有人采取任何行动，由此可见，大厅外已经被别人控制了。
忽听得一个清朗的声音道：“老爷子，事发突然，不得不出此下策，待此间事了，我们兄弟几个自当听凭老爷子发落。现在，还请老爷子和几位贵客留在大厅内，不要出来的好，暗器无眼，伤了谁都让人过意不去。”
唐老太爷吸一口气，突然便平静下来，仿佛从来就没有生气过，甚至面上带着微笑：“原来是阿若，那支火焰箭的尾羽有所改动，箭尖处微带弯曲，用来改变飞行方向，想来是制器堂的新作品吧？你干得很好。”
“多谢老爷子夸奖。”制器堂堂主唐若柔声道：“老爷子，是阿若对不起您的教诲，但是，为了我们唐门三百年的基业，我不能不这样做。”
唐老太爷越发沉稳下来，问道：“你们都不服阿错当上掌门，是不是？”
唐若道：“老爷子，一直以来我们都是这个意思，只是您听不进去罢了，所以，这件事也是被您老人家逼的。”
“阿错在哪里？”唐老太爷的声音冷了下来，“你该知道，未经刑堂审判，私自杀伤同门，乃是死罪。”
“如果我说刑堂也参与此事呢？”唐若笑道：“老爷子，阿错向来深得你爱宠，明明能力不及，却是下任掌门，你以为阿断那么骄傲的人，是肯轻易服了谁的吗？”
唐老太爷变了脸色，低吼道：“传阿断来见我。”
“阿断还有别的事要办，恐怕一时不能分身来见您，不过，等下他会到这里来的，老爷子，他会把阿错带来见您的。”
路君玉啧舌道：“搞什么，刚一认了亲戚，怎么就跑出来这么多事？喂，不如我带你离开吧？”最后这句话却是对杜还剑说的。
燕之宁侧目看一眼杜还剑，见他仍是痴痴迷迷的不知在想些什么，伸手便按向他肩头，这一按隐隐带力，想试杜还剑的反应。
杜还剑没有闪避，倒是路君玉横掌架开，微怒道：“你干什么？”
“我只是想试他的反应，你不觉得他很奇怪？”燕之宁突然一声大喝：“杜还剑！”
一双迷惘的眼抬起望他，杜还剑问道：“什么事？”
“你刚刚在想什么？”燕之宁毫不客气的直入中心。
杜还剑苦笑一声道：“没什么，想起一些以前的事罢了。”
“因为那支火焰箭？你以前见过这暗器，印象深刻？还是，你曾经身陷火海？”燕之宁从他的反应猜测着。
“很古老的事了，多说也没什么意义。”杜还剑抬足便向外走，“啊，我该离开了。”
“咻”地一支飞刀直插面门，路君玉眼急手快将他拉开，低声骂道：“你傻了？外面有一堆唐门弟子堵着，你一出门口就得死。”
杜还剑蹙起了眉尖道：“总不能一辈子留在这里不出去吧？”
路君玉轻哼道：“为什么不能？你该不是以为就这样把我一个人丢在唐门就完事了吧？我告诉你，这辈子我跟定你了，不管在哪里都一样。”
杜还剑不悦的道：“我不喜欢老有人跟着，你既然已经回了唐门，便是唐门的人，不需要我来照顾了。”
“说话讲良心好不好？”路君玉拍了他一记，正色道：“这么多年来，到底是你在照顾我，还是我在照顾你？要不是我，只怕你不知道被多少人骗去卖掉了，也不知道被多少人骗去当老公老爸的，你说，我怎么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到处跑？”
羞怒的瞪他，杜还剑道：“怎么说我也是你的长辈，就算我对你照顾不周，起码在你小时候也没有把你随便丢下，还管吃管住把屎把尿的养了你这么大，你对我说话客气一点会死啊？”
路君玉尚未回答，那边的燕之宁已经偷笑到快得内伤了，唐老太爷虽然心烦于唐门内乱，但也忍不住莞尔。
这时，一道啸声乍起，尖锐而急迫。
唐老太爷忙道：“去窗边看看。”
燕之宁本来站的位置就靠窗，探头望了一眼，应道：“好象是一支烟花旗炮，花开五朵，只是色呈黑灰，所以白天看来特别的抢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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