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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冷香_by_卫风-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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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陈臂上搭着绣金锦裘,我已经轻快的站起身来叫他们把帘子放下来,我到前面去瞧瞧。你不用跟来,在这儿看着些,叫茶房药房的人预备着,别回来又摸不着现成东西。” 
小陈伸伸舌头:“他们哪敢。” 
一行人,除了走在最前头的换了,其它还是龙成天的原班人马,到了前殿的侧门,我顿一下脚,前面禀礼太监唱道:“皇上驾到。” 

我心中好笑,迈步走上龙座。前面一层纱罗的帘幕已经放了下来,殿下整整齐齐跪了两排人,并无一人敢抬头觑看。 
我端坐下来,整整袍子下摆,太监唱诺:“平身──” 
旁边有太监拿着名册,上面已经有十来个名字勾过,龙成天效率真是够可以,一上午已经问过这么多了。 
我把名册拿起来看,那个姓陆的名字下还没标记,估计是他语出惊人,耽误了大家时间的关系。 
我点一点头,太监在帘子侧缝里收到我的眼色,道:“陆升平上前。” 
有一人从右边队列里出来,穿著青色的布袍,书生巾上缀着碎玉。我目力已经远非当时可比,隔着一层薄纱,还是可以看清那人眉清目秀,一脸锐气。 
嗯,看得出文采是肯定有的,不过这样性格的人,一般总是死得很早,当官恐怕不合适。 
但是这种人放归于外,一肚子怀才不遇的怨气,又不知道要生多少口舌事端。 
谁说百无一用是书生呢?书生煽动起人来,也还是挺有本事的。 
我慢慢在那个名字上点一下,又点了一下。 
不知道能不能训出来,这种人要洗他的脑子比较难些,不过这种人呢,如果认准了一个目标,一定是至死不渝。 
值得一试。 
我嘴唇张翕,杨简朗声问道:“陆才子,上午之论且不忙谈,皇上有题问你。” 
他躬身道:“学生洗耳恭听。” 
嗯,不敢自称臣属了。 
我轻笑,倒还懂得改进,不错不错。 
杨简问道:“陆才子来自鱼米之乡,皇上问你,照州全城下辖多少县属?多少村庄,鱼何价?米何价?布几钱一尺,绢几钱一丈,丝几钱一斗? 
那陆升生愣住,想了一想说道:“照州全城下辖六县七百六十一村,是我朝至繁华之地……只是,小臣埋头苦读,十年寒窗,商市上并不通晓。” 
杨简看我的唇形,又问道:“江山,君主,官吏,百姓,何重何轻,谁贵谁贱?” 
陆升平张口结舌;这问题太严肃太锋利;他想了半天;大声道:“江山与君主相较,自是江山重。官吏与百姓比,自然是百姓贵。” 
我微微一笑,杨简接著问:“江山与百姓比,何轻何重?” 
他本来是站著,思忖片刻,双膝跪倒,朗声说:“万岁恕罪。学生窃以为,江山与百姓相较,自然百姓重要” 
殿下的人顿时鼓噪起来,惊异者有,痛骂者有,异议者有。 
这两年学风开放,朝廷也不用重典,这些学子都大胆的很,虽然是在宫中,竟然也并不太拘束。 

我手扶在椅把上,手指轻轻的一下一下敲,杨简回头看了我一眼,转回头道:“皇上昨日才说,江山,百姓,君王,自是君为轻,江山为重。而江山与百姓相较,自是百姓重,江山轻。天下之大,中原茫茫,倘是一个百姓也没有,算得什麽江山?算得什麽国家?君主又是谁的君主?” 
底下人登时肃静。 
我的手指停下来不动,杨简道:“陆才子请起,你所言甚合陛下心意。” 
那陆生平磕了一个头,道:“我朝有陛下,真是万民之幸,天下之幸。陛下爱民如子,体察下情。两年来不加赋不增税,造桥铺路开善堂学堂,设医馆工场,造福万民。陛下英名,定当流传万古,千秋称颂。” 
呀,倒看不出这个家夥也挺会拍马屁的。 
我挥挥手,杨简道:“陆才子请至一旁偏殿稍息,陛下廷後还有话问你。” 

陆升平又叩了一个头,却不起身:“皇上明见万里,却不能洞察身侧。皇後包藏祸心,窃国谋权……” 
我无声的微笑,杨简说道:“陆才子,你今日这等大逆不道之言,陛下可以原宥一次,却绝不会宽待下次。” 
陆升平还待要说,被旁边的侍卫架著硬是“请”了起来拉向一旁。他还张口欲言,只说了:“皇上──唔唔……” 
想是嘴给堵起来了。 

我向後靠一下,放松肩背。 
禀礼太监接著唱名:“赵自栖上前。” 

杨简没再用我指挥,照皇帝已经预备下的题目一一问过。这些人笔试的问卷我并没看过,不了解他们策论和志向,不如按著皇帝安排的问。 

进行的还算快,其中两个人极是出色,却不是秀才,而是武士。 
我命杨简也将这二人留下,禀礼太监唱道:“皇上起驾。” 
底下人结实的跪了一地:“恭送吾皇万岁。” 

我下了宝座,绕过回廊向後殿去。肖贵迎上来:“千岁。” 
我脚下不停向前走,一手抽掉发簪,肖贵忙伸手替我取下金冠,说道:“皇上已经起来多半个时辰了,医正过来替皇上敷过脚,药茶也喝过了。没呈什麽折子给皇上,不过兵需司的苏大人来了,正在里头说话。” 
我点点头,头发滑得一肩一背都是,一旁的人没人敢伸手,我自己拢了一把,迈步进了後殿。 

龙成天斜靠在锦榻上,尽欢立在一旁,奇怪的是陆升平和刚才我留下的那两个人也在。 
不是让带他们去偏殿的麽。 

我进门时,陆升平他们三个外人都微微侧过头来看。 

龙成天一笑:“回来了,怎麽又披头散发的?” 
我先施礼:“见过皇上。” 
有外人在场,这个礼数还是要有的。 
等我站直,屋里人除了那三个新来的,一齐跪倒:“恭迎皇後。” 

另两个人反应还好,愣过之後急忙跪倒跟著说,却只见陆升平两眼发直,喉头咯咯轻响,身体僵得象是上了冻似的,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小陈上来替我解下雪裘,又拿过烤得热热的暖靴来服侍我换上。 
我坐在龙成天身侧,老实不客气伸高脚让他给我套上暖靴。皇帝亲手端了茶:“快暖暖。” 
我接过来先不忙喝,抬头瞧的时候,陆升平还没回神儿呢。 

115 

我抬抬下巴:“怎麽他们进来了?” 
龙成天道:“我听说你留了三个人下来说话,想著能入皇後青眼,想必是难得的人才,是故让叫来我看看。” 
我斜睨他:“看过了?看上谁了没有?” 
他陪著笑:“我知道你不太喜欢见外人,这就让他们退出去。” 
我道:“且慢。你还没问过,就听人唯任,就算我也是不行的。皇上总得点头,我才好安排呢。“ 
他转开话题道:“尽欢送了把新铸的刀子来,你看看和你画的图纸是不是一样?” 
我才转过头来,尽欢重重跪倒磕了三下头:“公子。” 
我笑出声来:“嗯,这麽大雪,你何必冒雪赶来呢,明天後天雪停了不也是一样。” 
他抬头,笑得纯厚依旧:“我也想念公子了,所以想早点来看看。” 
龙成天咳嗽一声,我转过头去:“你嗓子痛?来人,传医正──” 
他急忙道:“不用不用,并不痛。” 
我白他一眼:“那你咳嗽什麽!” 

那把刀翻转著看,寒意侵面,雪光闪闪。虽然这年代的冶炼技术受局限,但是合金究竟比单是铜或是铁强多了。挥臂横劈了一记,意兴勃发:“尽欢,咱们试试刀!”龙成天击掌道:“好,把桌椅搬开,试上一试。” 

侍卫们一起动手,殿中一下子空起来,我随意的往前一站,身後有人上来替我御去锦袍,露出里面一身白色的劲装。 
“来!尽欢攻我!” 
他拱一拱,道:“公子小心!”双拳一错,合身扑了过来!我知道他练的外家功夫厉害之极,便是不用刀剑也厉害得紧,横刀反切,竟然是不顾他的攻势径取他的颈项。 

这本来是江湖中武功不算怎麽高的人撒泼的打法,要麽就拼个两败俱伤,要麽就回招自救! 
尽欢当然不能跟我拼两败俱伤,侧身闪避,那一拳击到半途,被我手腕轻转,刀背在他腕上磕了一记。 
他脸上一红,下盘依然是极稳,拳头迎面朝我招呼过来。我腰身後仰,刀锋平推斩向他腰际。 

两个人都打得快,尽欢拳脚有力,虎虎生风,我则是诡招不断,总逼得他不得不回招自保。 
因爲他不能对我下狠手,而我又总是机变有余,游斗一场,他额上已经渗汗,神情也有些焦燥,竟然在我身形飘忽游走之际陡然站定,双掌虚握,双目圆睁,喉间低吼一声,合掌一翻向我横推猛击! 
我脚尖点地离地跃起,不向後避反向前冲,他大惊之下一掌打偏,一片破碎惊呼之声。我从他身侧掠过,刀尖点了两点,在他身後站定。 

尽欢呼哧呼哧直喘气,偏殿里一时间静得很,没人说话。 
龙成天清清嗓子:“竟儿,你这就不对。说了试刀,你净捉弄他作什麽?这刀也没试出来什麽好处。” 
我一笑,伸手在刀身上弹了一下,嗡嗡吟声不绝:“刀好我一眼就看出来了,不过是这两天积点闷气,要发散发散罢了。尽欢,你肯定不会生我气是不是?” 
他忙点头:“是,公子早说要出气,我站著不动让公子打就是了,省得公子费事。” 
嗯,到底是我的尽欢,事事以我爲重。 
尤小子磨了两年,我硬是咬牙不松口,就把尽欢留在京中。 

我把长刀信手递给他,说道:“照这个样子,先铸三万,京畿守备驻军先发一万,禁军发一万,剩下你押送去给尤将军,他西南这一年战事不断,狼仓族屡屡犯境,让这宝刀到该显身手的地方扬威去。” 
尽欢接过刀,站定了向我躬身:“公子,这一把剑连工带料,价不下百两。” 
我点点头,从袖中摸出块铁牌:“先去支三百万两,不够用再来领。” 
他双手接过了牌子,哑声说:“公子多保重,我这就去了。”又向龙成天叩了一个头,转身退了出去。 

我伸个懒腰,说道:“有没点心吃?” 
一旁小陈急忙道:“已经备好了茶点。” 
我点点头,对龙成天说:“那你慢慢问话,我用茶点去。” 
小陈取过锦袍雪裘,我一手挥开:“打架出了一身汗,不穿了。” 
龙成天道:“小竟别走,朕也想用些茶点了,多呈些热茶来,让三位新秀才士也暖一暖。” 

我似笑非笑站定:“不必,我在这儿,恐怕有人食不下咽,难受得很。” 
龙成天笑著招手:“别淘气,这麽多人在这里,快过来。” 
我左右看看,嗯…… 
好吧,给你一次面子。 

我和龙成天并肩而坐,热气腾腾的茶点呈上来,因爲我偏爱吃肉,所以在常例的点心外,特别切了一小碟子肉脯,奶油炸的面点里也塞满肉松,喝的是热腾腾的牛奶。皇帝跟我吃一样东西,难爲这个以前总说牛奶腥气的人,竟然也喝得很是开心。 
龙成天低声问道:“你留下陆升平,想派作何用?” 
我喝一口热牛奶:“这当然听从皇上调遣。” 
他一哂:“得了你嘞,少打鬼主意,想说什麽尽管说。” 
我嘻嘻一笑:“喏,前天不是在说于州……” 
他看我一眼,我笑嘻嘻的和他对望。 
嗯,成交。 

陆才子的去向,已经底定。 
让他到于州那不毛之地去给我发展经济去。 
除了陆升平,其他两人多多少少都用了些点心,陆升平灌了一气热茶,仍然处于半离魂状态。 

成天的腿,舒舒服服向他肩上一靠:“那你问你的正事,我且歇一会儿。” 
他无奈一笑,伸手抚摸我的头顶,手顺着发滑下来,将我揽住:“好,你便歇一会儿,等晚膳好了我叫你。” 
我靠着他胸口,他心跳声音沉稳有力,一声一声连绵而规律,让人不自觉的心安。 
活着……真好。 
他是活着的。 
还记得我从雪中把他扒出来的时候,他已经与一具冻尸无异,脸作青紫,唇色发黑,四肢扭曲变型僵硬。 

但是,他现在还是活着的…… 
这就好…… 


我昨夜本就没有睡好,上午和午后又费了神,刚才又和尽欢动武,有些支撑不住,原来是想靠着他坐一会儿,却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放松身体,还记得说了句:“回来把蛇胆粉给预备好,皇上晚上要用……”听着小陈模模糊糊答应了,心里一松,靠着他便陷入沉睡。 

116 
“皇后?皇后?” 
我慢慢睁开眼来,定一定神,看清眼前是谁,不由得笑出来:“哟,四王爷来了,失迎失迎。” 
他却是一脸急相,甚至顾不了尊卑上下,一伸手把我拉了起来:“皇后,我有件事情求你,你千万千万可要帮我的忙。” 
我坐起来,发现自己睡在自己寝宫的床上。 
唔,怎么回来的? 
挽一把头发,我拿过枕旁的带子:“你怎么进来的?我的侍卫太监都不知道哪里偷懒去了——你找我什么事?” 
他急道:“来不及了,麻烦你和皇兄说,不要差姬慈去漠北镇守。” 
我想了想,姬慈便是下午留下的那武举两人中的一个,举止合度,谈吐有物,正是武举头名。而且我翻过首册,他家中世代行伍,出了不少知名将才。这样一个美质良才,放出去历练几年,堪当大任,原是应该的。听他这么说,我心里奇怪:“为什么?” 
小陈探头看,道:“千岁要梳洗了吧?晚膳已经备好。” 
我道:“好。” 
他一急,伸手抓住我手臂:“皇后,我皇兄他下午已经发话,要姬慈三日后便整顿行装去漠北军中。明日一早恐怕便正式发诏,你现下和他说来得及,等兵部行文了,就拦不住了。” 
我看他情急于色,与平时那种大大咧咧的嘻笑模样全然不同,笑道:“怎么?他欠你赌债未还么?还是哪里结了风流仇怨?那也用不着阻他去,我着人说,给他在那边多吃点苦头,包管四弟舒心满意就是了。” 
他破口大喝:“我是正经求你!你别和我闲扯东西!” 
我心中大奇,小陈本已经拧好了热手巾,我挥手让他退开,坐下来道:“你说说原故,要是你有理,我自然帮你。横竖今天兵部是不能发文的,一夜长着呢,你也不用急成这样。” 
他定了定神,喘了两口气,坐了下来。小陈何等机灵,已经斟上热茶,分别呈给我和四王爷。我侧眼看到他左颊红肿高起,显是刚挨了打。 
再看四王爷龙成英脸上的神态。 
不用问,打了小陈吓退我侍从的,一定就是这个活宝。 
我心里哼一声,脸上不动声色。 
小样儿,敢打我的人,我要是能让你顺顺当当遂了心愿,我这皇后让给你当! 

他喝了口茶,张口道:“我和小姬那是从小结的冤家,又打又闹,先前他打不过我,后来我生了重病,他却武功日进,架是打不了,但是骂战还是常有。后来……” 
我偏头看他。 
你要求我办事,难道还对我防这防那? 
他平时何等嬉皮厚脸的一个人,居然老脸微红,侧过头,眼睛不与我相对,说:“有一回我去看南城东湖选花国魁首,布衣简从。那时有个粉头,名叫玉蝶儿,相貌好歌喉好……” 
我眨眨眼,得,让他说,他就从头说。居然越扯越远。 
幸好在我发声阻止前,他又扯回来了:“我被地痞围住,身边的人偏一个都不在。吃了好几下子,小姬突然从天而降,将我救了。” 
我道:“唷,那人家救了你,你还记恨于他么?” 
龙成英道:“我自然不是那样的人。打倒了那些人,我跟他道谢,请他去喝酒。” 
“生平从来没在那种地方喝过酒,我可不知道那里的酒有花巧,结果,后来……”他忸忸捏捏,脸涨成了酱色。 
我怔了怔,听他又说:“结果后来喝到了床上了,荒唐胡涂也不知道怎么过了一夜,天明时小姬把我痛打得不能动弹,头也不回的去了!从那天起他再不肯搭理我,我软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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