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小狐-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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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予曦发了狂般地冲出房门，推开几个试图拦住他的下人，冲出了许家，跑向河边的山林。他跑进山林，一直叫喊着，寻找着，却没有丝毫回音。
“小茗……小茗……你在哪里？……”
就在纪予曦几乎绝望的时候，他看到不远处似乎躺着什么，
似乎是……一个人！
他急奔过去，果然，正是他的小茗！
“小茗！”他大叫一声，冲了过去将那人儿扶起，紧紧搂在怀中。
然而，他立即发现怀中人儿的异样，他的小茗，他那曾经温柔文静后来活泼调皮的小茗，如今却是僵硬而冰冷地躺在他的怀里，不再像以前那样，张开口，轻轻地叫他一声“二哥”。
“小茗！小茗！”纪予曦抱紧他那已毫无气息的弟弟，痛哭起来。
那个时候，道长也曾经说过这个事实，但是那时，抱着依然温暖依然正用依赖的眼光看着自己的弟弟的身体，却未能真正体会那句话的意思，那时似乎觉得，弟弟仍是那样天真活泼地生活在自己的身边；然而现在，这僵硬而冰冷的躯体，却将这残忍的事实重新刻上纪予曦的心头，让他不得不去再次接受这个事实。
他的小茗，终于真正离开了，那么……小狐狸呢？纪予曦含泪看着弟弟的面容，他那可爱的小狐狸，也是用这个面容这个躯体陪着自己已有一年，可是现在，他又是在哪里？小茗不在了，他呢？
那个时候，道长差点就将他打得魂飞魄散，而这次，面对的是那个阴险的妇人，难道自己可以奢望她给小狐狸一条生路？
小狐狸……我的小狐狸……我甚至还没告诉你我对你的心意，你却就这样残忍地抛下我一个人来面对失去两个至爱的人的局面，是不是因为我一直不敢去面对自己的心意，所以这是你对我的惩罚？还是老天对我的惩罚？却为什么……要让你来承受？
老天，你既然造就妖魔，却又为什么让他们难容于人世间？人之好坏，自有天理公断，而妖之好坏，却无人去正视，你又要我去哪里，去要回我那无辜的小狐狸？
当许允诗摆脱了下人的阻拦跑到河边时，便是看到失魂落魄的纪予曦正抱着小茗走出了山林。
“予曦。”许允诗连忙走上前去。
纪予曦却看也不看他便走过他的身边。
“小茗和小狐狸都走了，你们开心了吧。”他开口，声音冷如千年冰霜。
“予曦，求你不要这样说，我……我娘她……”
“不要再在我面前提起她！可怜我的小狐狸原本就是妖精，即使无辜受到伤害，也无处去讨回公理……”
“予曦，对不起……”
“现在道歉，又有何用……”
……
纪予曦将弟弟的躯体带回家中，再是怎样的痛苦与不舍，却最终仍是让小弟入土为安。
纪家沉浸在浓浓的哀伤中，曾经，他们似乎觉得有两个小茗生活在自己的身边，于是也多少减轻了一些本该有的悲伤，可是现在，仅仅是出门一遭，回来时，便两个都失去了。
回到家后，纪予曦一直哀伤而消沉，他总在呆在弟弟的房间里，坐在弟弟和小狐狸的牌位前，想念着这两个孩子。
纪家兄弟们强忍着悲伤，劝慰着当家的兄弟，然而纪予曦只是淡然一笑，却依旧如昔。
这天早上，纪予晨走进小弟的房间，果然见到二弟坐在床上，于是他走了过去，在二弟的旁边坐下。
“二弟，别想太多，如果小茗和小狐狸知道你这样，他们一定不会安心的。”纪予晨看着日渐憔悴的二弟，心疼不已。
“大哥，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纪予曦看向大哥，却是这样问道。
“你是我们几兄弟中最有本事的，如果你没用，那我们怎么办？”
纪予曦苦笑一声：
“就是因为你们总是这样说，所以连我自己也以为自己真有那么厉害，可是现在我才知道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当家，有责任去担起整个家，有责任去为任何一个人拿主意，所以这么多年来，我总是以为自己的想法是对的，根本无须多虑，也不可改变；很多时候，我只管自己做了决定，却从没问过你们的意见，只当自己的意思就是大家的意思，却没想到，其实很多便是大错特错。
“那时我让小茗住在别院，也不允许别人多去看他，令他几乎与外面的世界隔绝，我以为这样就可以给他一个安静的环境好好休养，我在想，小茗肯定更想和家人住在一起，他更想和家人朋友一起到外面走走，看看外面热闹的世界，说不定那样，他身体反而会好起来呢，但只因为那是我意思，所以他便没有反对，乖乖听从了。后来小狐狸的那次，或许我本该问个清楚查个清楚再做决定，但我却没有，立即便请来道士伤害了小狐狸，也令他落下了毛病，以致终于发生这样的事……
“我现在才知道原来自己是这么没用，而且一直都在犯错，我保护不了小茗，也保护不了小狐狸，甚至于连他们离开人世的时候，我们都不在他们的身边！我不配做他们的二哥，不配……”
“二弟，不要这样自责，”纪予晨看着二弟痛苦的样子，实在不忍，他搂着二弟的肩膀，说着，“那不是你的错，你只是想保护小茗，这次的事，谁也无法预知的！你这样，大家都会很担心的，别忘了，你还是我们的当家啊，大家都要依赖着你呢。”
纪予曦闭上眼睛，将头靠在大哥的肩膀上，许久，才开了口：“放心吧，大哥，我没事的，我还有大家，不会倒下去的。”
“嗯。”纪予晨搂住了二弟，“人总要经历一些事情才会变得成熟的……”
只是……这个代价太大了……
这时，一个下人来报，说门外有位许公子找二少爷，纪予曦一听已知是谁，他别过头去，冷冷开口：
“你去告诉他，说我不想见他，请他离开。”
下人立即退了下去，然而过了一小阵子，却又跑了回来。
“什么事？”纪予曦有些不悦。
“那位许公子说……”
“说吧。”纪予晨说道。
“他说他想告诉二少爷一些关于狐狸的事……”
纪予曦心里不由地一颤：他……到底还想说什么？
“请他进来。”纪予晨连忙说道。
许允诗被请了进来，在偏厅见到了纪予曦，他急忙走上前去。
“予曦，我追问了我娘，我娘终于说神婆只是将小狐狸的灵珠逼出体外，让它恢复原形，但还没伤及它的生命，所以我想……”
“你说什么？你是说……小狐狸没有死？”纪予曦没想到事情竟还有挽救的余地，他急急追问道。
“没错，我想它一定是离开了小茗的身体，不过……它现在……可能只是一只狐狸了……”许允诗有些为难地开口。
“我不管！只要小狐狸还活着，我就一定要找到它！无论它在哪里，无论它现在是什么样子，我都一定要找到它！我一定要保护它，不会再让它受到伤害了！”
那天，纪予曦是在山林里找到小茗的身体的，但已过了好几天了，小狐狸是不是还在那座山林里？如果不是，它会不会自己跑回家来？
无论如何，纪予曦不想再耽搁时间，他跟家里人说了情况，让他们在家里留心着，看小狐狸会不会突然跑回来，然后他和许允诗一起赶往当时出事的地方。
不过，纪予曦不愿住在许允诗家里，于是在附近客栈里定了个房间。他怕人多会吓着小狐狸，于是只是自己和许允诗两人在山林里找了两天两夜，但却没有看到小狐狸的影子，纪予曦的心一直悬在了嗓子口，他担心到头来却只是美梦一场，那样，就太过残忍了。
但，既已看到一线希望，纪予曦就不会轻易放弃，他担心小狐狸会不会一不小心被人捉去，于是回到客栈后，他请人写了高额悬赏的帖子在城里张贴，说是要寻找他刚丢失的心爱的棕色小狐狸。
帖子一出，高额的酬金顿时在城里掀起大波。为了得到这酬金，这下三不时地有人上山去活抓狐狸，甚至有人特地到别处搜购狐狸，然后送到帖子上注明的客栈让失主辩认，他们心想如果这失主发现其它狐狸也是可爱非常，愿意高价买下，自己便可以大赚一笔了。
于是，纪予曦所住的客栈，整天送上门来的狐狸不绝，大的小的白的棕的，什么样的都有，弄得整个客栈几乎像个狐狸市场，纪予曦头痛不已，又用了好几个元宝才让客栈掌柜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
甚至于，有人将家里的一只漂亮的棕色大猫也抱来了，说是这猫和狐狸一样可爱，如果公子喜欢，只要价钱合理，本人可以割爱相让，那人话刚说完，就被在场的许允诗一脚踢出门去。
不过，虽然纪予曦只看过小狐狸在小茗身上时出现的尾巴，并没有见过小狐狸真正的样子，但对于其中那些棕色的狐狸，他一看它们的眼睛，便知那绝对不是他的小狐狸，毕竟，这些普通的狐狸，又怎会有小狐狸那样的灵气？
又是几天过去，小狐狸却仍然没有下落，纪予曦失落到了极点。
小狐狸它是不是仍然活着？如果是，那它现在到底又是在哪里？为什么这么多天了，却一点消息也没有？它会不会已经……不、不会的，小狐狸肯定仍在世上，是的，它一定仍然活着……
许允诗看到纪予曦伤心沮丧的样子，心里也很不好受，不可否认失落是肯定有的，他没想到予曦对小狐狸竟是如此情深，连它现在已化为原形，也仍要找到它；予曦向来意气风发，气度非凡，然而现在却是这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也实在令他心疼非常。
“予曦，”他走了过去，劝慰着，“小狐狸不会有事的，或许它只是觉得人世间不适合它生活，所以已经回到森林也不一定……”
“可是，为什么它不先来见我一面？它不知道我有多么担心它吗？如果它真的想回去，我一定不会勉强它的，我只是想再见它一面，知道它仍然好好的，我也就放心了，可为什么……它不肯来……”
小狐狸，你到底在哪里？
（8）
再说那天，小狐狸失去灵珠后，逃进了山林里，后来和小茗的身体分开了，它恢复了原形，而且功力全失，如今只是一只残留着几百年回忆的普通狐狸。
那时它听到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惊慌之下匆促逃离，却又被一只山狗盯上，被它追着在树林里跑了大半天，小狐狸原就身体疲惫，为了逃生，它几乎是用尽了身体里的全部潜能，跑得几乎断了气，好不容易终于摆脱了山狗，一脱离险境，小狐狸全力一软，一下子瘫在地上，几乎无力动弹。
等稍稍缓过气来，它看了看周围，却只觉得天旋地转，它原本就是只不大会认路的小狐狸，刚刚被山狗一追慌乱逃窜，逃到这山林深处，这下子连东南西北也分不清了。
小狐狸很害怕，它想回到小茗的身体身边，说不定二哥会来找他们，而且，就算回不到小茗的身体里，它也不能让小茗的身体受到伤害，不然二哥会更伤心。可是，小狐狸迷路了，它根本不知该怎么走才能回去。
稍微恢复了体力，小狐狸就跑了起来，它想找到小茗的身体，或者，找到离开山林的路，可是山林却似乎异样的大，无论小狐狸怎么跑，它就是无法找到山林的尽头。一个方向找不到头，就换另一个方向，它狂奔着，寻找着，累了休息一下，然后再继续跑，直至筋疲力尽，倒下喘息。
小狐狸已经被困在山林里好几天了，山林里没有溪，也没有河，饥渴交迫的小狐狸以可以找得到的野果草根果腹；天蒙蒙亮时，它就找草叶上的晨露解渴；甚至有时，它只能去啃那些看起来较为嫩绿的草叶，用草叶的汁水润喉，那些汁水苦涩难咽，但多少能小狐狸那干得像火烧的喉咙感觉好受一些。
小狐狸感到伤心和痛苦，有时甚至感到绝望，但它不会放弃，它想念二哥，想念纪家的家人们，无论如何，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口气，它也一定要撑到走出山林，撑到见到二哥。
它抬起了头，看向被茂密的树木挡住隐约可见的天空，那上面，天是蓝的，云是白的，好温暖，好美丽，小狐狸好想能和二哥坐在一起，看着这美丽的天空……
哇……小狐狸一时只顾着看上面，却没有注意到前面是一个陡壁，它还没反应过来，便已坠下了陡壁。陡壁下树木交错，当小狐狸经过连连撞击摔到陡壁下的时候，它全身是伤，疼痛难忍，几乎象要散架一般。
它呜咽了几声，尝试着想要爬起来，然后一动前爪，便是一阵锥心刺骨的痛，小狐狸又趴在了地面，它知道自己的右前腿一定是摔断了。
可是，如果仍然趴在这里只会在等死，小狐狸当然不想死，它还想见到二哥，所以过了一阵儿，它还是强忍着剧痛爬起身来，弓起右前爪避免碰到地面，然后一瘸一拐却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它不知道自己到底该走向何方，可是它会走到它不能再走的那一刻。
突然间，一阵悠扬的笛声从远处传来，小狐狸不禁竖起了耳朵。
等等……这笛声？……
小狐狸突然扬起了头，寻找那笛声传来的方向，然后它用其它的三条腿一瘸一拐地朝着那笛声小跑过去。
是他！是他！我一定要找到他，只要找到他，我就有救了……
小狐狸循着那笛声的方向前进，渐渐地，它发现前面开始变得光亮一片。
是山林的外面！没错，是山林的外面！我走出山林了！
小狐狸高兴极了，它半走半跳地走出山林。
山林外，有一个清潭，山清水秀，赏心悦目。而清潭的一边，有一块大石头，那石头上面正坐着一个面容俊朗，身着素色衣服的中年男人，那男人正闭着眼吹着笛子，看起来十分优雅而安宁，而刚刚那笛声，显然正是为他所传出。
小狐狸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中年人，呜咽了两声。
中年人听到声音，停止吹笛，转头看向小狐狸，然后他面露喜色，朝着小狐狸伸开双手，敞开怀抱。
小狐狸委屈地吸了吸鼻子，瘸着腿小跑过去，扑进了男人的怀里。
男人搂着小狐狸，一脸的怜爱，他摸着小狐狸的头，轻声开口：
“我可怜的狐儿，被欺负了吗？”
小狐狸抬起头来看向男人，眼泪汪汪，拼命点头。
男人心疼地轻拍着小狐狸的背部：“对不起，伯伯来迟了。狼妖在外面被事情耽搁了，最近才回到山上，我一听就马上赶来了，但到纪家时，才知道你的身份已经暴露，而且已经在这里出了事。这两天我一直在这山林的各处吹笛，我知道你听到了就一定会来找我。宝贝儿，别怕，现在没事了，伯伯就在这里，没人再敢欺负你了。”
小狐狸轻轻点了点头，又靠紧了松鼠伯伯的胸口，从他的身上汲取温暖。
“你的灵珠没有了，是吗？”松鼠妖轻轻抚摸着它，又轻声问道。
小狐狸连连点头。
“那么，跟伯伯回山上去吧，在那里可以无忧无虑地重新修行。”
小狐狸拼命摇头。
松鼠妖看着小狐狸，稍有迟疑，然后轻叹一声，开口问道：
“难道你还想和他在一起？”
小狐狸拼命点头。
“可你现在已经是狐狸身了，没了灵珠，你已经无法变成人了。”
小狐狸听到这个其实自己早已知道的残酷事实，沮丧地垂下了头，就在松鼠妖正想安慰它的时候，小狐狸却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松鼠伯伯，眼神极为坚定。
回山上修行要好几百年，我不要，我要和二哥在一起，就算只当二哥养的一只小狐狸也没有关系，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