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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天地皇皇-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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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人不学我,我不是人,是畜牲!我是流氓!”
    (口邦)——(口邦)——(口邦)!
    “我破坏农业学大寨,破坏围垦!”
    (口邦)——(口邦)——(口邦)!
    敲三下,喊两句,走十步,慢悠悠地游乡示众,惹来许多人看。一群孩子跟着
追,走过一村又一村,很好玩。一直游到工地上,民工们情绪大振。难得有如此一
乐。
    田稻跑过去,夺过了破锣,一脚踩得粉碎。这无疑是出他的丑了。他命令民兵,
把赖子送到公社派出所去。
    赖子被拘留了半个月。他还舍不得出来哩,他说,比家里,比工地上都好,省
事儿,不让饿,让睡。检讨悔过他不会写。他想,坐牢岂不更省事?要是干进去了,
准达到坐牢的要求。他懊悔极了。
    瓜儿再也没跳江。她更沉默了。
    围垦取得了重大胜利。赖子只不过演了点小插曲。
    农场扩大了上万亩土地,铜钱沙分得了几百亩。
    那年春天,农场场部迁到了大塘新垦的土地上。
    铜钱沙大队的知青点划归农场。赖子来福又回到了生产队。两年后,场里办了
农科所。林清调到农科所,怀了孩子的菜儿也到农科所当了职工。

    露露降生在医院里,菜儿生产十分正常。那天刚好是白露,林清就给女儿取名
“林露”,乳名“露露”。又白又嫩又漂亮的一个女婴,简直让医生们惊讶,一滴
荷叶上的水珠似的,水灵可爱。她的哭声百灵鸟一样清脆。知青们都说,这是与贫
下中农相结合的产物。知青们都来祝贺。露露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家庭不同的阶级的
结合体。
    豆女闻知女儿生了孩子,一路摘瓜摘豆到农场看女儿外孙女。
    半路上碰到了阿才。阿才慌慌张张,骑着自行车,差点儿撞上了豆女。
    “阿才,你站住!”
    “婶,菜儿生了,你快去吧,听说在场部医院里。”
    “我知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有种就有收的。”
    “我走了。婶,向你道喜了。”
    “站住!”
    “你还有什么话?”阿才有点怕她。
    “你下了野种!要收了。”
    “婶,你这是什么话?”
    “你自己明白的。种子发芽了。”
    阿才冒出一身冷汗。他不信神鬼,但心虚。难道徐兰怀孕了?自那次之后,徐
兰常缠着他,连续又发生了好几次。他忍不住,徐兰的身子对他很有诱惑力。她跟
一般的女孩子不一样,懂得太多,会让男人亢奋。但他不想跟徐兰结婚。徐兰名声
不太好,她妈妈做过妓女,知青们全知道。他可不愿找个妓女的女儿做老婆哩,玩
玩也是冒险了。徐兰的那股浪劲也许是天生的,他可不想做工八。世上的男人都欢
喜浪荡风流的女人,但谁都不愿讨这种女人做妻子。阿才对豆女的话不是信,也不
是怀疑,是害怕。如果徐兰真的怀上了孩子,是谁的他也弄不清,但有一条十分清
楚,徐兰会一口咬定是他的。他答应过调她到水利工程队去当出纳。那本是快活时
助兴的话。工程队进一个干部,不能由他说了算,他自己还没转正哩。男人在女人
肚皮上作乐时,总是牛皮吹得呜呜响。抽出鸡巴不认账的例子多得很。但下了种,
留了根,那就是蚂蟥搭在鸬鹚的脚上,甩也甩不脱了。豆女的话,让阿才第六感觉
意识到,徐兰附在他身上了,王八做定了,否则就要去坐牢。“破坏毛主席上山下
乡的伟大号召”,十年以上。
    他想逃避徐兰,下定决心不再干了。他回到水工队,推开自己的房门,日他娘,
徐兰坐在他床上正看一本什么书。一种不祥之兆向他袭来。他强作笑颜道:“小徐,
什么时候来的呀?”
    “我来不得么?”
    “谁说你来不得,欢迎欢迎。”
    “你说的话,一年都过去了,办不办?骗我呀!”
    “办,办,怎么会骗你呢?有难度嘛。”
    “难产啦?拖拖拉拉的。告诉你吧!我可不能拖了,我可不难产。瞧人家林清,
娃都生下来了。”
    “你说什么?难产什么意思?”
    “我两个月没来月经。”
    “有毛病了?”
    “有毛毛了。上星期到城里医院检查过了,医生说,三个月了,就是那天在这
床上的那一次。不信,你看。”她拿出一张单子,“妊娠三月”。“不信吗?”她
撩起衣襟,亮出白肚皮,鼓的。当然,运了点气。三个月毕竟不太显怀。她肚皮本
来就圆壮。
    阿才的脑子轰地炸裂了。
    “怎么办?打掉吧!”
    “哼!没那么容易。进去容易出来难。进去由你,出来由我。”
    “你说怎么办?”
    “结婚。你不是说爱我么?”
    “结婚?!”
    “不结婚让我养私生子呀?你想坐牢吗?”
    “不,不。千万别。”
    “不就得结婚。结了婚,以家属的名义,调水工队或者农场商店也行。你爸革
命牺牲了,我给他生个接班人。”
    “完了,完了。接班?”
    “什么完了,你想溜,不认账?告诉你,杨学才,你一共跟我发生了九次关系,
时间,地点,情节,我都在日记里记着哩,你想不想看看?”她从兜里掏出个小本
本儿。
    阿才抢过来一看,果真,详实得像写小说。他一扔本本儿,把房门关了。反正
跑不脱了,结婚就结婚吧!婊子养的,真有几手。九次也干了,凑个整数吧!他扑
到徐兰身上,扒开了她的衣服,带着报复的心理,如狼似虎,凶狠地干她。
    “你想把孩子干掉吗?”徐兰从满足中醒悟过来,把他掀下来。
    他的确怀有这分恶意。诡计被徐兰认破了,他只好说:“我们结婚。我们明天
就去登记。”
    三个月后,徐兰以怀孩子为由,调到场部商店当了营业员。事情就平息了。不
久,杨光出世。的确是阿才的儿子,跟他一个模样。阿才心理总算平了。

    这些都是铜钱沙上的往事。
    林清和潮生七扯八拉,谈到深夜。林家老宅也平静下来。他们都很忙,很久没
谈天了。今天割稻子,让林清断了好久的思旧情绪重又泛起。
    露露从楼上下来,见父亲和表哥还在闲聊,说:“哥!姐叫你上去,该睡觉了!”
    潮生笑笑,气也消了。这里毕竟是他的家。



  

                                第十七章

    这一日,天气很好,秋高气爽。潮起了,潮又平了,涛声依旧,由远而近,由
近而远。八月大潮已过。观潮淹死了七八十个人,成为轰动全国的新闻,电视台连
续追踪报道了好几天。被潮头卷走的人,大部分连尸也没有找到,如泥牛入海,永
远地漂走了。潮渐小,江边,死者的家属们留下的祭魂的纸钱灰烬被风卷起,吹到
塘堤上。夕阳黄昏时,还可以听到哭声。
    江上游,有一艘挖沙船在作业。挖沙机的翻斗上上下下,“咕咕通通”响着,
日夜不停。阿才坐在塔驾上抽烟,眺望着江边。铜钱沙三五年内将被黄沙、水泥和
钢筋封起来。修路,建球场别墅,各种各样的土木工程,需要大量的黄沙,他的沙
场再也不愁销路了。他欣赏自己有眼光,看准了。江中浅滩有取不尽的黄沙,他承
包了村里的黄沙场,大赚了。明年,他要增添设备,增加产量,花八十万再买一艘
挖沙船。他接任了村长,许多事办起来更顺手了,再也不受田稻的干扰。他要力争
在退位之前,把沙场转到他私人手里。土地没有了,他移足江心。
    田稻和兰香在收割晚稻,还雇了几个外地工。
    这三亩地不是他的承包田。他的稻子已经收过了。但这稻是他亲手种的,也由
他亲手来收。
    这三亩地是陈昌金的,是陈江泊的,是青儿的。是女婿家的。包产到户的那一
年,陈昌金回到了村里,要了地。他一家四口人,分得三亩承包地。
    陈昌金从牢里放出来后,被大队管制,挨过斗,挨过批,老实了好多年,光杆
条一根,一无所有,伺候生产队里的几头牲口,田稻也没有多为难他。有一年,从
安徽流落来一个女人,田稻收留了她。那女人声称死了丈夫,老家很穷,出来谋生
的。兰香跟田稻说,让我哥跟她过吧。田稻就出面,让陈昌金讨下了这个女人。
“文化革命”时,为此事,田稻差点儿被罢了职。陈昌金讨了个女人,事后才得知
女人怀有两个多月身孕。为了不再连累田稻,他诈称跟那女人回安徽去。兰香给了
哥一点钱,要他好好过日子。陈昌金想,天下一样,哪里也没他的好日子,于是,
不知从哪里弄了条船,上不沾天,下不沾地,带着女人悄悄地走了。不久,那孩子
出生在船上。一家人漂流在钱塘江上,谁也管不着他了。他就住在江上的破船里,
学着打鱼捞蟹,远离铜钱沙。因为漂泊不定,他给儿子取名“江泊”。“文革”结
束,毛主席逝世,“四人帮”散伙,他才回到铜钱沙来。那十年对别人是十年浩劫,
对他而言是十年生聚。他不仅补了少年时代生在江边不识水的一课,识了钱塘江,
熟了钱塘潮,连每日两潮潮头到何处是几点几分,潮高几尺,拍岸何处,他都滚瓜
烂熟。江的两岸是他的计时钟,准确得不差分毫:潮到何处是几点几时,潮落何处
是几月几日。他也知道船泊何处安全,船行哪边无事,何月何日来什么鱼,鱼在何
处。陈昌金不笨,秉承了他爹的精明。他是铜钱沙上第一个离开土地的人,也是第
一个走向市场的人。那年头市场叫“黑市”。他学会了捕鳗。鳗是名贵鱼,当年黑
市上卖到十块八块一条。工人干十天不如他一天,农民干一年,不及他一月。他漂
游不定,走在黑市上,谁也不知道他是谁。他没户口,没住处,拎了几条鳗,进城
走街窜巷,像一条滑溜溜的鳗鱼,人称“河鳗阿昌”。他不仅置了新船新网,银行
里有了存款,十年下来,他的存款比整个铜钱沙大队的家底还厚。但他不露富,在
江上当他的渔佬儿,过着自由自在的日子。他不向社会祈求什么,认识他的人叫他
“鳗鱼阿昌”,不知其名的叫他“渔佬儿”。陈昌金就是这么生存下来了。他回来
时,让人们大吃一惊:居然带了一对十多岁的子女回来。他仍是一副酸样子,装的。
他腰包里比谁都硬,这从他儿子女儿的穿戴上便看得出来。他在村里露了一下又走
了。他只是想告诉村里人,我没死,活得挺自在,我还是铜钱沙的人。他是听说地
主一律摘帽子的时候回来的。他又把户口挂到了铜钱沙生产队,一口气补交了十多
年的副业款,每年五百元,为的是要生产队认他这个人,这个家。大家马上对他刮
目相看了。
    他做起了鳗生意。原先的“黑市”改称为“自由市场”,不久就正名为“农贸
市场”了。他是铜钱沙上第一个入场的人。鳗鱼市场火爆,鳗苗贵如黄金时,他捕
鳗苗,走上海,不久就只收不捕,开始贩运鳗苗,悄悄地当起了“陈老板”。这时,
他一只脚在江上,一只脚跨上岸来,在城里的水产市场中占了个摊位。他有了钱,
不甘寂寞,与城里的一个小寡妇勾搭起来,开了一爿酒店,钱全是他的,老板娘由
那女人去当。于是,他在城里有了个据点,吃喝睡由那女人全包。他指缝里流出来
的油水,把那小寡妇和她的女儿养胖了。安徽老婆是管他不住的。包产分田时,他
又回村,按政策分到了三亩地。他要地了。他不仅要了稻田,还要了宅基地。地他
不种,荒着,钱粮税收一分不少,照缴,宁肯买粮交公粮。村里谁要地,谁去种吧!
收成归你,费用由他交纳。白种,自然有人干。他就成了这种畸形农民。他第一个
在村里盖上了两层楼(现在他是四层洋楼)。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嘛,他亮相了。
陈昌金成为铜钱沙的首富。人们忿忿不平了一阵子,又不能扒了他的房,分了他的
产。批斗不兴了,于是不少人由忿忿转为羡慕,学着他往外跑,往城里钻,“田”
不在“心”上了。人心思的不再是田,而是钱了。有钱的光荣,他财大气粗地光荣
起来。
    

    这些年,他挂着农民企业家的牌子,往上海、广州跑。安徽女人做了管家婆。
女儿大了,也嫁了。江泊中学毕业后就跟父亲跑生意,成了精明的生意人,小老板。
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父子俩如鱼得水。几年前,江泊接替了父亲,让昌金享老爷
福,退居二线。他喜欢到城里去就让他去会老情人,喜欢住乡下,也随他便。他不
干涉他的私生活,只要他把钱权交出来就行了。青儿就是那时候跟上江泊的。江泊
承包了原属农场的三百多亩水洼地,改造成现代化的养殖场,养虾、养鳖,兼做水
产,名噪一方。他家的那三亩承包地谁要种,打声招呼,一亩倒给两百块的耕种费,
证明他没让地撂荒就行了。
    今年春天,村里几乎没人要地,倒贴本也没人种。
    那三亩地紧挨着田稻的那块三角田,是田土根五十年前开垦的十亩地的一部分。
田稻没有上陈家的门,也没跟陈家打招呼,就给三亩地种上了晚稻。他的女儿虽然
嫁给了陈家,他却一年也不去陈家两次。陈家的崛起,对田稻是个极大的刺激。他
同情过他的仇人,认为他翻不了天。他放了他一马,可这马跑得太远,让他望尘莫
及了,居然把他的女儿叼了过去。他若上门去,陈昌金会说:“老亲家,你想种,
我一亩贴你五百块。”还会拿三条“大中华”烟给他。陈昌金不种田,但不肯放弃
那三亩名分地。田稻曾要他放弃,他告到乡政府去了。他要的是那名分,心窝子里
怀恋他爹。
    田稻不去找那分轻视。陈昌金常常以最礼貌的方式侮辱他。他骂他,他也只是
笑。他毕竟有个儿子田潮生,陈家父子是不敢小看的。陈江泊要打天下,舅佬这张
王牌丢不得。再说,青儿给陈家生了儿子,万贯家财得由儿子继承。青儿在陈家是
半边天,陈昌金不敢小看媳妇。青儿揽了财权,连陈昌金去城里跟老情人小住几日,
也只能用自己的私房钱。
    看在女儿的分上,田稻和兰香把那三亩地管理得很好。直到收割,陈家人没到
田头看过。陈昌金还以为是去年给他代种的人继续种着,没有理会这事。
    田稻雇了六个外地工,把晚稻割了打脱,用麻袋装了,叫民工用板车送到陈家
门楼去。
    板车拉到院门口,民工们把用麻袋装的新稻抖出来,倒进院子里。院子里用皮
带拴着一条大狼狗,狗狂吠着。
    陈昌金在楼上跟城里来的三个老客户谈生意,搓麻将。客户腰里揣支票,手里
摸现钱。赢了,合同一签,支票一划,十万八万进了陈家的账号。陈昌金用干儿八
百钓大鱼。此时,他输得正上劲。
    安徽女人从屋里跑出来,见几个不认识的人把稻谷往院子里倒,以为是儿子江
泊买来的饲料。“暧暧!别往院子里倒呀!运到养殖场仓库里去。”
    民工们笑笑说:“人家叫我们运来的,是你家的稻谷,要我们倒在这门里就行
了。我们不知道什么仓库。”
    他们继续往门里倒,一副完成任务、不负责任的样子。安徽女人拦也拦不住。
    田稻进来,安徽女人迎过去:“田书记,亲家!”把田稻迎到院内。安徽女人
一向对田稻感恩戴德,恭敬如神。
    狼狗向田稻扑过来。几年前,陈家拆了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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