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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天地皇皇-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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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还是个老党员,一点组织观念也没有,胡闹。”
    “老子胡闹?正因为我是党员,我有说真话的权利和义务。”
    “你简直是在破坏市政府发展经济的大政方针,打乱部署。那联名信是你写的?”
    “是我写的。我反对农田抛荒。种庄稼有什么不对?”
    “您是闲得没事做,给我找麻烦。你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吗?感情用事,片面。”
    “老子什么感情?”田稻站起来吼道,“你是什么感情?”
    “我还不是为了把这块土地建设好吗?开发土地,让她产生更高的效益。”
    “高,高你娘的×!”
    “哎呀呀,爷俩争起来,又把我给搭上了。我可没惹你爷俩呀!给你们端茶送
水,烧火煮饭几十年,还挨骂。”兰香泡过一杯茶。
    “谁骂你啦?”
    “你骂他娘,不是骂我?我是他娘呀!给你养了儿子,还挨骂。”兰香企图缓
和气氛。
    “我骂的是他们这一代。心里哪里有祖宗先人。”
    潮生想笑,笑不出,说道:“你们一封信,把中央的记者给招来了。按你们片
面的反映,开发区一曝光,不是要坍台了?”
    “开发,开发什么?把两代人流血流汗,把你爷爷用命换来的土地拿去给外国
人盖妓院,当球场,玷污了这片干净的土地。”
    “爸,您怎么说出跟赖子三爹一样的话来了?您可是四十多年的党员,是干部,
不是普通群众。村长不当了,您还是区人民代表。您代表谁呀?代表落后,顽固保
守,代表小农经济。改革开放这么多年,您不也站在前沿,做了不少工作?这一步
你怎么就迈不过呢?”
    “迈,迈到哪里去?全他妈卖了,把祖宗的根基也卖了。你们这些子孙,只要
有钱,把爹娘卖掉的事也干得出来。”
    “爸,您总以为开发是卖地,这观念大旧了。地卖得了吗?是出租,租用五十
年。这么简单的道理也不懂。农民意识,不可理喻。土地买卖是旧社会地主之间的
经营。现在,谁是地主?地是国家的,由国家统筹。辟出一部分土地,来进行经济
建设,盖工厂,搞旅游,使土地效益升值,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呀。”
    “少跟老子讲这些道理。老子是农民,天下也是农民打下来的。”
    “好,我不讲大道理。您说,谁会把铜钱沙搬走?香港一百五十年,英国人搬
走了一片海一个岛没有?那里大多数住的还是中国人。百年前,荒岛一片,百年后
回归是一颗东方明珠。”
    “照你说,卖国有功,卖爹娘是尽孝?”
    “不,我说的是另一码事。土地是移不动的,关键是如何开发利用。铜钱沙能
派上大用场,能成为都市,爷爷的在天之灵也会高兴。”
    “他们死无葬身之地了。埋在地下几十年也要挖起来,把地让给有钱的婊子王
八去玩,他做鬼也哭。”
    “爸!”
    “你知道你爷爷是怎么爬上这块土地的吗?你知道那荒岛是怎样变成田的吗?
你知道那场土地官司吗?三次大围垦,你还小,那是拿命换的。”
    “我知道,别给我上历史课了。”
    “你知道这地养活了几代人,收过多少粮食吗?”
    “我的爹,您有一部光荣史,我不想重复光荣。您在一亩地上干的四十年,总
和是多少?我给您算个简单的账吧。您五十年的总和只不过是将这一亩地换一种经
营方式的一年的二分之一、三分之一。据说当年林老爷五块大洋买一亩,解放了,
共产党一次斗争会,斗过来。如今,他的儿子花三十万一亩,租用五十年。”
    “谁他妈知道五十年后是啥样。”
    “铜钱沙还是铜钱沙,谁也啃不掉一块。”
    “好端端长五谷杂粮的活田就要变成一片钢筋水泥围墙铁丝网的死地了。铜钱
沙上的活人再也进不去,连鬼也不敢进去了。高尔夫,他娘的。”
    “爸,我知道您喜欢五谷杂粮,爱庄稼。将来您没事可做,可以去看门,随出
随进。也可以去种草,只要你想干。球场和别墅估计要安排上百名服务生,铜钱沙
的下一代将以此为业。工资高,工作条件好。”
    “我去种草?再去伺候人?呸!你以为光荣?”
    电视上的《焦点》在父子俩的争吵中结束了,父子俩的争论没有找到焦点。潮
生很焦急,他没有时间跟父亲进行这种无益的辩论。他们的土地观念完全不一样,
没有共同的语言。
    “爸,凡是劳动都光荣。我不跟你争论了。打破碟说碟,打破碗说碗。铜钱沙
一千多亩地撂荒的事是你牵头捅出去的,暂时荒着也是事实,摄影机一摇,全进去
了,满地狗尾草,无法否认。加上你们一说,要求复耕种庄稼,不让田闲着,民以
食为天,有理有据。”
    “你还知道这个理!”
    “但是,人家不知道,这儿马上就有几个工程队要进驻开工,勘探设计即将完
成,项目已经上马,外商的合同已经签订了,土地已经出租大部分,资金正在打入,
已投下七八千万。复耕、退地还田,投资方怎么说?他们若抽资,后果不堪设想。
此事眼下还封着,不少外商跟我们谈得正融洽。其中,二叔的大量投入你难道叫他
卡死在这里?他也是股份公司呀。开发区已经启动,政府也注入了资金,这可不是
一季毛豆玉米能收得回来的呀!”
    “他爸,儿子说的也有理,你想想,能有法子挽回吗?”
    “我们做了许多工作,省里向我们提出:限期开工,否则,退地还田。这可是
市里的大规划呀,有关全局。爸,你们是否可以找他们解释一下,说你们的谈话有
局限性,片面了一点。光我们说人家不信,人家拿到了一手资料。要是通天,让国
务院国土局知道,兴师动众,再来调查,让外商知道,开发区就一塌糊涂了,市委
的决策本来是正确的也成了问题。开发搁置一两年,错过良机,后果可怕。爸,别
光盯着几亩田几株禾苗了。我求求您。”
    “要我收回联名信?”
    “市委说,保证不追究任何责任。”
    “我怕什么责任?好汉做事好汉当。”
    “爸,您就给我当这一次好汉吧!”
    “老子没讲瞎话,光明磊落,吐出去的涎,不去舔。”
    “爸!您是错的。”
    “他爸,儿子这担子挑不起,你分担一点吧!”
    “他当得了主任就挑得起担子。他可以把他的爹不当回事,我办不到,我得把
我爹当回事。我宁可对不起活人,也不能对不住死人。宁可得罪人,不愿得罪鬼。
我签那个字,悔着哩!死了,爹问我,地哩?我只好跪下让他打。我爹卖了地,悔
到死。那是旧社会。”
    潮生知道父亲不可能出面了,便转身出屋,开车走了。
    他去找大伯田永龙和杨家的两位爷爷和村长阿才。
    阿才刚刚知道事态的严重性。他怕把事情闹大,愿以村长的名义出面说明情况。
潮生告诉了他们中央台记者的住地,派一辆车送他们连夜去访记者。
    几经周折,潮生终于将此化险为夷。出了一身冷汗。
    以后的事,田稻也没有再问了。
    市里也派调查组调查了信中反映的其他问题,结果是调走了阿光的轿车,言明
没破土动工的地方种着的庄稼,不许乱毁。
    省国土局对被征地的使用派专人监管。
    田潮生面临的压力更大了。



  

                                第二十章

    旅游开发区终于大面积动工了。民房拆迁仍然搁浅着。由于铜钱沙新村离城比
旧村远了二十里,许多村民不愿东迁,加之村里为迁村征用的土地价格与邻村争吵
了半年多,还没达成最后协议。
    铜钱沙的整片土地由国家征用了,包括大塘里原属知青点的那两百亩地。在那
上面修建一座跑马场的项目已经向上级申报了。铜钱沙村是属于乡镇管辖的自然村,
没有了耕地,村里的企业也要迁走。开初,铜钱沙村计划让出旧村后迁到大塘,但
从长远看来,这是不适宜的。开发区要扩展,第二次迁村可就更不划算,不如一步
到位,把村迁到离黄山庙不远的新垦区去。这样,铜钱沙村就成了无土之村,只好
由乡政府调剂一部分土地,让铜钱沙建新村,办企业。乡政府做了不少工作,一压
二劝,好容易说服两个邻村各让出两百亩地来给铜钱沙,但要钱,一亩地十二万。
铜钱沙人大骂:“我们的好地给国家也只十万,花十二万买差地,天下不公了!二
十年前,围垦这片地,铜钱沙人也出过大力。围垦了,分配给你们,一分钱没要呀!
我们是同一个乡的乡民,又不是外国人,我们把祖宗都卖了,你们却趁火打劫!”
邻村也有邻村的道理:“我们向你们学习,你们让别人开发,卖田发大财,二十多
万一亩。我们也让你们开发一回,学卖地,优惠价,十二万,发点小财嘛。讲二十
年三十年前干吗?那是学大寨,地分文不值。当年不是也分给你们五百亩海涂吗?
你们嫌远不要,我们离得近,当一杯苦水硬喝进肚里的呀!谁叫你们二十年前没长
后眼睛。”这四百亩土地交易不是国家征用的,只能用协议价购买。眼下,乡政府
正在调解。
    铜钱沙还有一块地,在临江的山坡上。五十年前,那是王老爷老汉奸的一块山
坡地。田土根曾试图把父母的遗骨偷偷地埋在那坡上的林子里,被王老爷发现了,
撵走了。汉奸解放前就被锄了,土改时,那面山坡划给了铜钱沙村。大跃进大办钢
铁时,山坡上的村尽数被砍,从此那面山坡就山不成山,林不成林,荒了,再也无
人问津。直到提倡以粮为主,多种经营时,田稻记起了那荒山坡,于是,烧了荒草,
种上了果树。桃三杏三梨五年,铜钱沙大队就有了一座小果园。这果园离铜钱沙本
土四五里地,面积不过五十亩,倒给江边添了一处风景。春来桃花红,梨花白,雪
里浮红云,煞是好看。花开得好,果结得多,却难收。一到果熟,便盗贼四起,往
往被偷得个所剩无几。于是,生产队就在果园搭了个小屋,派人看守。赖子曾经充
当过看林守果人。工分记了几个月,果子没几个。他不仅吃,还私换酒喝。后来换
人专管,总算有了些收入。桃不值钱,便砍了桃树种梨树。梨行了一阵,又种柑桔。
直到联产承包,这果园便包给了两户农民。开初三年,承包户发了小财,有了钱,
便由种水果而贩水果;贩水果发了大财,资本大了,又办起了水果罐头厂;罐头厂
赚了,索性进城开起公司来。如此这般,果园又荒了。前几年,村里收回果园,雇
了山东来的两个果农,改种了优质苹果,去年大丰收。山东果农在此过了几年,胃
口大变,觉得大都市里钱好捞,原订的合同不合理,他们吃了亏,不想干了。于是,
田稻便把果园收了回来。如今,田稻辞了村长的职,赋了闲,在今年春天苹果开花
时,他向村里提出去管果园。反正旧村要拆了,迟早得迁走,迁向东不如迁向西,
西边离城近。人往高处走吧,上山坡比下海涂好,何况那五十亩果园是铜钱沙的惟
一根基了。老了,守着这片地,看着这片林,种花种果,老死了埋在这里,像《洪
湖赤卫队》里韩英唱的那样:“把儿埋在这山坡上,儿要看……”站在西边的坡上,
看看杭州湾的海,钱塘江的潮,东海的日出,西岭的霞飞,九溪的山涧,狮峰的茶
园,五云山上的松,烟霞洞边的竹,眼皮下的铜钱沙——虽然三年五载后她将面目
全非,但土地仍是那块土地。
    谷雨过后,田稻就上了山坡,把那林中的小屋收拾得干干净净,把家里的猫狗
也带来了,还带来了十只小鸡,搬来了一台旧彩电。他雇了几个人,花了千余元,
把果园中的小路修整了一番,把四周的篱笆补好,重新扎了一道门,门额上做了几
个字:“铜钱沙果园”。一切收拾停当,他便住到了园中,整天除草修技,喷药除
虫。有时,兰香也来帮忙,在小屋里做饭。他总算找到了归宿,回到了田园中。村
里的事,他懒得过问了。他庆幸人民公社后要下了这片土地。只几个月,他就把果
园修得像花园,苹果压满了枝头,再过一月,就能收摘了。看着满园的青苹果,他
心里甜透了。为防盗,他日夜看守,须臾不离。兰香白天来陪他,晚上回家去陪婆
婆。有时,她把婆婆安顿好,再回果园。他们看看电视,在果树下种些菜,养群鸡,
过着优哉游哉的日子。
    

    隔着一片茂密的果林,偶尔能听到工地上传来的打桩机的振动声、混凝土机的
搅拌声,但很微弱。
    江山亦改年亦移。陈谷子烂芝麻、耕了麦田种棉花的话语没人再提了。铜钱沙
的人们跟城里的人一样,谈地皮,谈股票。地皮他们炒不起,虽然这张皮是从他们
身上剥下来的,别人在那里炒得直冒烟。据说,离果园只有一箭之隔的五十亩茶地,
原是另一个村的农田,被开发区统征后,毁了茶树,搞“三通四平”,被一个台湾
商人抢先买了去。那地段修别墅依山傍水,比铜钱沙还要好,地价自然也高。台湾
商人一口吃下,租期为五十年,去年打了地基。盖好了几幢半层楼,台湾人连地皮
带楼一起炒给了北京来的一个高干子弟。听说那高干子弟尽做大买卖,除了海洛因
和女人不公开买卖外,什么都敢倒,是天字一二号的大倒爷。台湾人不到八个月,
赚了一千五百万,跑了。京都倒爷接手炒,眼下炒到了三十八万一亩。听了咋舌。
那块地,五十年也没有产出一千五百万的十分之一的茶叶来呀。茶叶虽贵,炒出来
最高价也不过七八百元一斤,可地皮一炒就是百万千万。地怎么这么贵呀,简直是
用百元大钞蒙起来的呀!
    村里有些不甘寂寞的中青年农民,拿了卖地的钱,进城学炒股,有的人闯进股
市才几天就套牢了。好在也是天上掉下来的钱,想得开,没上吊。
    还是赖子想得开,老酒慢慢吃,到死也吃不光。
    城里炒地皮炒得烫手,田稻仍在世外桃源里。他不知道,已经有好几家盯上了
果园这块宝地。

    江泊在近水山庄预订了一套别墅,优惠价一百五十万。他将来并不想住别墅,
只是想等别墅盖到一半,两百万再炒出去。生意成交,江泊在宾馆摆了一桌,请了
杨氏兄弟阿光阿起,林氏姐妹静静露露。田潮生也被他们三呼四唤传呼来了。
    吃完喝完,潮生他们回到林家老宅,菜儿刚好下班回家。
    “明天是中秋节了。你爸和你妈还在果园里守着哩,不下去看看?”
    “好呀!待会我们一起去,大闹花果山。哥,苹果快熟了吧?”露露热情高涨。
    “苹果快熟了,他日夜不离哩。”潮生说。“上星期,我回去过了。”
    “今天我们去。我正想再去看看那地方。”杨起说。
    “这里,恐怕有个人老头子不欢迎。”潮生望着杨光说。
    “你们去,我不去就是了。我又不毁他的果树。”
    “潮哥,说正经事,铜钱沙这五十多亩果园是块宝地,种苹果简直是浪费。地
方是偏僻了一点,没路可进。上次我陪董事长去逛了一次,本意是去看看你爸的,
他不在。我跟董事长在林子里转了一圈。他说那地风水特好,是什么佛座宝地,周
围地形地貌如一把大椅子,后靠山峰,两侧扶手是两道岗,脚下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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