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亚-永不止息(下)-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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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假想所切割开来的六个世界彼此之间互相各有通道,用道路来形容的话,
有些是单行道,有些则是双向道;天界以及冥界是其中道路最多的,可以由这
两个世界通往其它任何一个世界,但草木、畜生、人界、修罗魔界当中也隐藏
著许多可以通往其它世界的道路,只不过我们通常看不到也找不到。
看不到、听不到的是否就不存在呢?
我们到底该相信世界是形而上?还是形而下?
自古以来,这样的问题在人类世界里被不断争论,每个枝微末节都被细细的
检视过。如果人类只是像动物—样单纯的存在,这样的问题或许就不再有讨论
的价值,而这世界也再没有前进的动力,因为原始的存在是最单纯的存在。
然而人类终究是这世界中最具有想像力、也最富有好奇心的种族。我们永远
不会知道狮子是否会因为某个地方的风景特别好,所以千里迢迢跑到另外一片
草原定居,但我们知道人类会;人类会因为许许多多在动物、草木眼中看来荒
谬无稽的理由而做出匪夷所思的行为。
所以当木长青为了保护火红女而挺身挡剑之时,连天地都为之动容。
因为就算是原始的野兽也不会为了保护自己心爱之物而付出生命,这种行为
只有人类才会做得如此堂而皇之。
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他们轮回了千百年还是逃不过这样的命运?这世界背
后所谓的“命运”到底是什么样的运作机制?如果真的有命运之神的话,弛难
道不懂得慈悲?难道不懂得……爱吗?
“木大哥!”
刚从无尽深渊爬出来的孟可跌跌撞撞地街上前,她的双手拚命地颤抖著,不
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鲜血泊泊地从木长青跟火红女身上蔓延出来,满是枯叶
的地面很快开了朵刺目的大红花。
“不……不要这样……”孟可慌张地哭了起来,她伸手想阻止那些鲜血,却
不知该从何下手。泪水模糊了她的眼,于是她只能抬起头来悲愤地朝著任吉弟
大吼:“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这么残忍啊!”
“任何想伤害你的人都不能被原谅。”
“你疯了……她才没有想伤害我!她只是想逼木大哥离开他!她想让木大哥
认为她没救了!她想死在木大哥手上!”
任吉弟面无表情,他上前想拔出古剑,却被孟可狠狠地推开。“不准你再拿
这个可恶的东西!”
“……”
“只有它才能让我有能力保护你。”
“我不需要你的保护!去你的保护!你已经保护我那么多年了,难道还不累
吗?我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我自己!我讨厌你这个样子!讨厌讨厌!”
吉弟愣住了,他怔怔地望著哭得声嘶力竭的孟可,突然沮丧地垂下双肩。
“你……讨厌我?”
“对!我希望你消失!我希望永远不要再看见你了!”在孟可能够阻止之前,
她已经无法控制地喊出这些情绪化的字眼。然而也在这些字句出现的瞬间,她
的双眼因为惊愕而不断放大——老天!她说了什么?!她竟然对保护自己一辈
子的吉弟说出这种话!
“吉弟……”
任吉弟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望著孟可;他的身躯摇摇晃
晃地往后倒,那像是支持不住,又像是一切已经绝望,他的身体缓缓地往后躺,
躺进身后那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之中。
“任大哥……吉弟!”孟可尖叫著扑上去,但已经来不及了,任吉弟的身影
很快就被黑暗吞没,他消失了。
“吉弟!”
第十六章“好痛!”
印象中她飞身扑向吉弟,但却是什么也没拉到,反而连自己都跌了下去。但
她最后记得有人拉住了她的手——那是小壑吧?是小壑紧紧地拉住了她的手,
将她牢牢拥抱在胸前——说起来他们这群好像全都是些笨蛋?笨得会以身挡剑
的木大哥;笨得以为只要自己继续使坏,木大哥就会离弃她的火红女;笨得以
为她真的希望他消失的吉弟……还有,笨得以为自己可以阻止吉弟往下跳的自
己;还有跟著自己跳下来的笨小壑。
还真是一群无可救药的笨蛋。
“小壑?”
摔下来的地方只有她一个人而已,那小壑呢?
孟可揉著腰起身,抬头往上看,上方一片灰,连洞口都看不见了。从那么高
的地方摔下来竟然没摔死实在是奇迹,但是她的腰跟背都痛死了。
“这是什么地方?”
放眼望去,四周一片灰蒙蒙的,除了知道脚下踩著的是碎石子地之外,她看
不到天空、看不到远处近处,那并不是因为雾气,事实上她的视线好得很,只
是四周辽阔得完全没地方可以对焦,净是全然的灰。
“喂!有人吗?吉弟?小壑?”
声音传出去好远好远,却没有半点回音。
孟可不由得有些慌张。她在原地打转好几圈,像狗儿追逐自己的尾巴似的,
直到晕头转向之后才漫无目的地开始四下乱走。
“吉弟!小壑!”
她不断呼唤著,但四周空荡荡一片,什么回应也没有。她不知道自己到底走
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走了多远,这样的地方跟迷宫一样糟糕,唯一不同
的是迷宫可以看到摸到定到错综复杂的道路,但这里却是一片碎石子沙漠——
对了,就像是荒漠一样的地方,每个地方都长得一模一样。
既然每个地方都一模一样,那么她为何越来越心慌?记忆中某种呼之欲出的
印象让她停住了脚步。
她不敢再往前走了,就像在北京时一样,前方有什么事物正在等待著她。
隐隐约约地,她似乎可以听到歌声,那是一名女子在湖中央摇著小船,她唱
著一首诗,一首她从来没听过、但却又像是已经吟唱了几百次的诗——“锦瑟
明筝翡翠杯,战鼓频仍马上催,将军仗剑频回首,红萝倚帐泪双垂,若问明月
几时回?
油尽灯枯双憔悴。“像是为了印证那虚无缥缈的记忆真的存在似的,歌声传
来,而她的脚硬生生地被钉在地上。孟可惊喘一声,不由自主地捣住了心窝。
湖泊真的出现了!她就站在湖边,双眼惊恐地大睁著!
湖中央有条小船,船上坐著一名白衣女子,她梳著古代的发髻,穿著古代的
长袍,歌声正是从她口中唱出的;只见她缓缓地摇著橹,在湖泊中慢慢地滑行
著,来来回回,总没有靠岸的打算。
孟可瞪了那女子好几分钟,想拔腿逃走,却办不到;如果那女子此时此刻转
过头来的话,她会看到什么呢?是一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一张跟日本恐怖
片一样没有五官的平板鸡蛋脸?
她的头皮开始发麻,两条腿好不容易才找回知觉,但跑不到两步便看到湖边
的凉亭,那倚在栏杆上的长发男子——那件紫色毛氅,那男子深邃忧郁的眸子
——“完了……完了,我一定是摔坏脑袋了。”孟可喃喃自语地说著,眼睛始
终都无法移开视线。
“不要看。”
“咦!咦?!”再一转身,樱冢壑已经站在她身边,只不过他换了装扮,一
件灰色的大斗篷将他整个人盖了起来,连眉目都看不见。
“小壑?终于找到你了——啊?你为何穿成这样?”
“不要看!不要想!这些都只是你的心魔而已!”樱冢壑的口气十分焦急,
他将她的脸按在自己胸前不让她抬头。“小可,听我说,这些东西都是不存在
的,这是幻觉!是你的幻觉!”
“……你在催眠我吗?我看得那么清楚,怎么可能会是幻觉?”孟可嘟囔。
闷在他胸前很安全,很有鸵鸟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那种安全感。
“因为这里是……”该怎么说呢?难道直接说这里是冥界,是人死后该去的
地方吗?
他已经混淆了。如果这里真的是冥界,那么珍珠早已经离开冥界转世投胎,
又怎么可能在这里制造这些幻影?而如果这里不是冥界,那眼前这些影像又是
从何而来?突然,他的目光转向倚在栏杆上的男人。
“任吉弟!”
那男子冷冷回眸,漆黑长发遮掩了他半边容颜,但那的的确确是任吉弟——
也是威武王。
孟可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望进那双充满了悲哀的眸子里,她内心深处蠢蠢欲动
的回忆再度被触动,那呼之欲出的情感让她开始感到头痛欲裂。
“呜……”她捣住额头上火辣辣的疼痛,好似有无数火蚁努力要钻出她的脑
袋,它们又咬又啃,随著她的心跳轰然作响。
“小可。”樱冢壑温柔又坚定地望著她因为痛楚而显得模糊的眸。“听我说,
是你该选择的时候了。你希望记得?还是忘记?”
“呜……好痛!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很痛啊!”
★ 寒寒 ★ 寒寒 ★ 寒寒 ★ 寒寒 ★ 寒寒 ★时间,好像静止了。
她当然看到了任吉弟的那把魔剑,那是从魔界呼唤出来的、带有自身意识的
古剑,是她亲自把它送进任吉弟手里的。那把剑不但可以杀人,还可以斩妖除
魔,是一把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的嗜血之剑。
被那样的剑砍中一定很痛吧?而她为什么不想躲呢?每次剑锋扫过她的肌肤,
那凉凉的、带著些微刺痛的感觉竟让她有某种被虐待的快感。
她一定是疯了!花了那么多的力气造出这么大一个结界,却成了自己的坟墓
——那么想死吗?
还是因为极度的疲倦?那种无法前进又无法后退的凝窒感,每天每天都觉得
空气越来越稀薄,终于到了连呼吸也觉得困难的地步。
每一次濒临死亡,她有的其实都是解脱感远大于恐惧感,这次也不例外。当
她抬起头望著漫天血雨,四周美不胜收的枫红成了她生命中最美的景象。
但当木长青的长臂搂住她时,她脸上微笑的表情变得惊恐。
这怎么可能?她明明已经……她明明已经让他喝下足够份量的安眠药,她明
明已经安排好一切,为什么?
寒芒闪动处,两个人紧紧相拥的身子转了好几转,竟是彼此互下相让地想要
以身挡剑。只是,这次她不能输!她早已经下定了决心,这里就是她人生的终
点,是她最后的安息之地了。
于是她使尽每一分气力将木长青的身体推开,她也知道他的态度将如她一般
坚定,所以她双手一撑,将自己的身体抬高,缠绵地吻住了他——同时点住他
的穴道;她看到了师兄那因为错愕而不断放大的瞳孔,只在那千万分之一秒的
瞬间,长剑刺进了她的心脏,她的任务终于完成。
他们紧紧相拥的身体不停回转著,在枫红之间,耳边彷佛响起了乐曲,是他
们的最后舞曲。
他不会死,在这漫长千百年的纠缠中,她终于用自己的血还清了她所欠下的
债。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用我所有的爱来还债,可是上天不允许,所以……还
是只能血债血还。”她在他的肩上叹息著,还是有些遗憾的;无论他们如何努
力,神与魔、人与魔还是无法相恋。
木长青什么话也没说,他只是紧紧地拥抱著她,泪水不断滴落。他死命咬牙,
因为他的力气是那么的大,连牙齿都崩断了,血丝从他的唇角滑落,而他的胸
口下断剧烈起伏。
“傻瓜……”火红女轻抚著他的脸,爱怜地低哺著:“不要再折磨你自己了,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安眠药对你没有用,但是穴道却没有那么容易解开啊师兄
……”
她柔美的头颅轻轻靠在他的胸膛上,小手温柔地依偎著他,那模样如此安适
甜美;抬起眼,她脸上洋溢著幸福愉悦的光芒,她终于可以休息了——呼地,
耳畔却又传来不祥的羽翼扑打声。
抬起眼,远远而来那曼妙的躯体,那不祥的黑色羽翼与那朵千百年来从来也
没换过的媚笑。
火红女静静地躺在原地,美眸闪动的调皮的光芒。“啊……来了……呵呵,
师兄,让我最后演一出好戏给你看……”
★ 寒寒 ★ 寒寒 ★ 寒寒 ★ 寒寒 ★ 寒寒 ★他已经完全不想去回想自己当初为什么
会那么愚蠢而天真地认为“家教”是一份很轻松愉快的工作,因为他全身的骨
头都因为极度的紧张而疼痛。
“呜……我真的要考虑辞职了,这份工作实在太要人命,而且这种情况没有
加班费、没有职务加给,也还没有保险……呜,我的命真不值钱……”长谷川
呻吟著努力爬向另外一方的柠檬。“柠檬?柠檬?你还好吧?”
柠檬那双明媚的大眼睛如今瞪得像是两颗铜铃一样。她蹲坐在地上,环抱著
自己的身体不断前后摇晃,显然受到了极大惊吓。
“嘿,柠檬,醒醒,别吓我。”长谷川好不容易才爬到她身前,他用力抱住
她。“没事了,你别这样。”
但,真的没事了吗?
看看四周的环境,这是他们早上散步的森林吗?树木真的有这么高?地上的
枯叶真的有这么厚?而天空……真的消失了吗?
“唉……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啊?孟可跟少爷……”他看一眼他们摔下去的
地方,那深不见底的黑洞光是看就觉得恐怖。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恐怕早
就粉身碎骨了吧?想到这里,他的心情立刻荡到谷底。
“小可……小可他们……”柠檬的视线跟他一样都钉在黑洞无法移动,很快
的,她的眸子里已经蓄满泪水。
“乖,别哭,他们一定没事的,真的!樱冢家的少主可不是开玩笑的,他是
超强的阴阳师耶,怎么可能这么简单就死了嘛,哈哈。”
长谷川只能干笑,但他其实也好想哭。什么阴阳师嘛!还不就是个人吗!要
吃要暍要睡觉、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埃“真、真的吗?”柠檬怀著一丝希望,
抬头看著他。“你敢保证小可他们真的没事?”
“嗯。”长谷川点点头,抱著她起身。“我们先想办法离开这里吧。”他指
著躺在地上一动也下动的火红女跟木长青。“总不能让他们就这么晾在这里,
得找人来救他们才行。”
“他们好可怜……”柠檬的眼睛又红了,想起刚刚那一幕,她的心就忍不住
抽痛。“好伟大的爱情……”
“嘿,现在不是歌颂他们的时候——”他的话声嘎然而止。
“怎么了?”
不知怎地,他的背脊凉了,那种该死的恶感突然袭来,他的脚底开始发冷,
那种寒冷顺著脚底不断往上窜,穿过腰问、穿过背脊,他的身体整个僵硬了,
感觉自己的头发轰地猛然站立起来。
长谷川毫不犹豫地抱著柠檬的身子扑倒在地。“嘘。”
柠檬也感觉到了,她的脸色刷地变得一片惨白。
那是什么声音?听起来像是某种巨大的鸟类翅膀扬动空气的声音,但是世界
上有那么大的翅膀吗?这种鬼地方该不会连翼手龙什么的也会出现吧?呜!又
不是侏罗纪公园——“长谷川……”
“嘘……”
“不要再嘘我了!”柠檬哭丧著脸低嚷。“我总有交代遗言的权利吧?我爸
妈要是知道我死在这种地方——”
“那我该跟谁交代遗言啊?”他低下头怒视著她。“安静。我们才不会死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