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苏霖-夜泉,第三十五章后续(修改版)-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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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脸上的肌肉浮肿了吗，怎么僵硬得如同冰块，伸手碰了碰，才让它们解散开来，泛起一抹笑容。
　　我明白了，最后这两天，我会被他折磨至死。
　　要不要假装不认识他呢？
　　刘展羽的手上还戴着手铐，估计是刚被莫非天的人从监狱押了回来的。不愧是恶魔一般的人，已经将我所有的有过恩怨的人都了如指掌了吧。看见刘展羽，就会扯动记忆里的一根线，线的那端，紧紧拴着的是另一张美丽的容颜。和刘展羽的事端是因明而起，现在觉得，还是很值得的。眼前这个丑陋的人，怎配拥有明？
　　我的思绪还未从过去的情景中抽回，刘展羽就已经向我冲了过来，他高抬的双臂，挥动着铐在他的两只手腕上的铁铐，朝我劈头砸了过来。
　　“林夜泉！总算让我见到你了！林夜泉！你去死吧！！”
　　奇怪的是，一切憎恨我的人，都会对我说这句话。
　　“林夜泉，你去死吧。”
　　我的身体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晃了晃，眼前就呈现出一片白光，好像是金属砸进了头颅里……却根本不痛。
　　“你放弃惟一的生路了？”莫非天低缓的声音冷冰冰地倚墙传来。
　　“我放弃了吗？……”我问完自己，随后舔了舔焦干的唇，耳侧，仿佛有一个轻柔的声音冥冥地在说话，竖耳一听，却什么也没有……
　　“夜泉，看到挡在前面的人了吗，我想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莫非天又说。
　　我该怎么做？我清楚，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
　　我可以说不吗？
　　刘展羽的身体已被白衣男生用力地拖了回去，像断线的风筝般斜斜跌到墙上，一声重物坠地的巨响和一声鬼哭狼嚎般的吼叫随之从地上弹起。而我的头，还是完好无损的，还可以运作。
　　莫非天在对待我和刘展羽这两个玩具上，对我显然已经很仁慈了。
　　我还能再下手吗？
　　不下手，我还能再活下去吗？
　　“夜泉，答应我，你会好好的活下去，开开心心的活下去……”是谁，那是谁，轻柔温顺的嗓音又出现了，像一只柔软的手抚进了我的身体里，这次他的话非常清晰，我的身体不由得颤了一颤，眼睛眨了眨，好像已经湿透了。
　　“莫少爷，我是来投靠您的呀！您怎么能……”刘展羽挣扎着从地上爬起，一脸受创地向莫非天询问。
　　莫非天的身影站在门边，高挑慵懒的身材，微眯的冰寒双眸就像在欣赏一出戏，一出两只困兽相斗的血腥戏。
　　“那好，林夜泉，新仇旧恨，今天我就跟你一起算！！”
　　刘展羽仿佛绝望了，绝望的人都只会拼命，他再次挥动着坚硬的金光闪闪的手铐朝我扑过来，我快速地一闪身躲开，手抓住衣服下沿，伸进口袋里，里头躺着的，是一把锋利无比的精致小刀。
　　我从墙边站起，望向莫非天，刚好捕捉到他冰裹的苍白脸色在这时迅速掠过的一丝惬意。
　　他见到我拿刀而觉得满意吗？只要他满意就好办了。我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刀，随后一步步向已露出胆怯神色的刘展羽逼近。
　　刘展羽此刻因为手中没有武器而自动矮了一截，他退到墙角的身体陡然一下跪到了地上，“不！不要杀我！我跟你无怨无仇！……夜泉！住手！住手！住手啊！！……”发了狂般的惊叫声嚷得我的脑中一片嗡嗡作响，我手中的刀的刀尖刚触了触他，他就突的双脚一撒，一股浑浊骚臭味窜入了空气，从他的胯下竟流出了黄臭的液体。
　　即使进了那个臭名昭著的监狱，刘展羽恐怕也是作威作福的一类人，何况他那时还是武连威的手下，而现在他想投靠莫非天，却遭到莫非天的这样对待，恐怕是自知死期到了，所有丑陋不堪低贱下等的样子也全都显现了出来。
　　我愣在原地，晃了晃手中的刀，它现在这么轻，就像窗外萧瑟的叶子般，而且我的手根本掌控不了它，它根本一点危险性也没有，却还是可以把人吓得屁滚尿流。被关在这里的人命，真的好卑贱……
　　我盯向瘫倒成一团烂泥的刘展羽，脸上露出一抹笑容，至于那是什么笑容，我并不清楚，只知道，刘展羽看着我的眼珠子里突然布满了恐慌和抗拒。是什么笑容？我握着刀凑近刘展羽，凑近他的眼睛看了进去。
　　在他剧颤着的眼珠里，我看到我一边的唇角微微扯起，露出阴森森的白牙，这是一抹冷笑，恶魔的笑容……
　　这是我吗？我瞪大了眼，看到他的眼睛里的人的眼睛也同时布满丑陋的肃杀之气。
　　是我！！真的是我！！就是我！！我真的已经被莫非天同化了，我也成恶魔了？！……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抓在刀柄上的手指，脚步一滑，又迅速地站住。
　　死亡的深渊正向我吐着毒烟，好似在向我招唤，我转过了身去，向恶魔走近，手抬高在脑门，刀尖对着的地方，是眼睛。
　　不，我没有变成恶魔，我没有变！！没有！！！……
　　因为内心的恐慌，眼前一片迷茫，然后几乎是毫不迟疑地，我的手腕微微用力，刀尖便刺进了肉里，随着手腕的一晃，刀光的一闪，我感觉自己的眼睛流出暖暖的东西，泪吗？我无意识的摸了摸，指尖上沾满了红红的颜色，是血……
　　手腕传来一阵剧痛，原来握刀的手被莫非天如鹰爪般的五指狠狠地抓住了，快似闪电般的恶魔的身影，身体被他压在了地上，刀只是刺到前额，一颗颗血珠流过眼睛，就混合出了晶莹的淡红色液体，指尖摩挲着的，不知是泪还是血……
　　“莫……莫少爷？”我的声音抖着，被他足以划伤身体的视线瞪着，内心还是浮起一阵害怕。
　　“你想学他吗？”莫非天的声音沉得像暴风雨前的天幕。
　　在这声低吼下，我感觉有一团团乌云笼罩住了我的头，原本大晴的天气，此时大颗大颗的雨水却很快随着雷鸣砸下来，砸到我的身上，难怪我的脸上这么湿呢……
　　学谁？哦，那个黑色房间里的男生，美丽的男生……
　　三天前的黑色屏幕上光秃秃的，空洞的，流血的眼睛，仿佛陡然有了生命和情感，突然跃到了我的面前，邪气地悲壮地跃到了我的面前。
　　“这刀如果刺下去，会怎么样？……”我的手腕动了动，刀子不露痕迹地重新抓在了我的手里，我抖着声音问他。
　　“如果刺在你的眼睛上，我就会让你再也活不成。”他冷然地说。
　　我的眼睛……听董情说，我的眼睛是我的光芒所在……
　　也许他也有那个嗜好——“您不想要我的眼睛吗？”我突然露出一个笑容，面前没有镜子，不知道此刻自己露出的笑容是否正常，我听见自己发颤的笑声。
　　而莫非天的表情仅是稍稍一愣，从冰蓝的眼眸里滑过一片迟缓的，冰凉的失望，又迅速地冻结，他淡淡地说，“我不需要一双死人的眼睛。”
　　果然……他和赵文终究是不一样的，他是强大的恶魔，不会要一件没有用处的东西……
　　我知道自己的问题变态得可怖，既然已经不像自己了，那就算再多变一些，也没什么……
　　但是我的眼睑碰到的额头上的血，是温热的。
　　还好，还有温度……
　　这说明我还有力气坚持一会儿……
　　我的身体是僵直的，没有任何恐惧而发的震颤，就像具死尸，但我眨了眨眼，脸上还在继续笑着，嘴角的弧度，我想是属于很妖媚的那种。
　　他压在我身上的身躯依旧冰冷和僵硬，墨蓝色的眼眸逐渐地盛气凌人。
　　“莫少爷，您是最强的，只有您可以成功为自己报仇，而且在死人的洞穴里洁身自保，我不行，我一进入，就会被吞噬得一干二净，所以我不敢再杀人了，您似乎太抬举我了，您放过我吧。”我说。
　　莫非天压在我的胸膛上的手逐渐伸展开，锋利的五指倏地撕破我的衣服，直伸到我的衣服里，抓住了我的肩膀，他的冰眸伸到了我的颈窝，鼻子紧接着迅速地在我的颈窝里一嗅。
　　“抬举你了吗？……但还是没有……”像在冰地上滑动般的光滑的舌头，伸到我的胸前，然后，一点一点向上游动。
　　不清楚他在我身上找寻什么，只是，看来他还是不打算放过我的。
　　锋利冰凉的指尖划过我的身体，我感到，有一丝疼痛。一丝疼痛还太少了，还是无法让我觉得自己的身体是有力的，是鲜活的……不过，也许，可以那样……
　　“莫……莫少爷，如果我撑不到明天了会怎么样……”声音只是抖了一抖，就出奇地镇定了，手指，已经坚定而有力地握住了刀柄。
　　“你会撑到明天的。”莫非天的手臂扣在了我的腰侧，如灵蛇般的舌尖已经抵在了我的眼睛上，宛转着抽动着吸吮着我的眼睛上沾有的血。
　　正当他再一次以我的血作为美味时，我的右手已经伸到了左手旁边，神不知鬼不觉地转了转，冰冷的刀锋，便躲过了他美得没有人性的双眸，直直地划过我的手腕，看着鲜红的血喷洒在半空，然后斑斑点点地落在他的身上，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解脱……
　　也许，这样就能让被吸掉的血重新回到体内了……
　　
　　被投入火盆的脸，和那张散发着酶臭，爬满了蛆的腐烂的脸，怪异地融合在一处。
　　凄厉刺耳的呼救声，渐渐从火焰燃烧着的声浪里隐去了声线，取而代之的是肆意张狂的大笑。
　　“报仇了……终于报了仇了……”
　　为他报了仇，他就不会再来找麻烦了吧？
　　真是麻烦的事件，但是，那只老狐狸的尾巴总算是被他拧住了，接下来，只需轻松踏过去，他的一身老骨头，就能化作一团粉碎，成为一堆灰。
　　烈焰的势头，刮在他的体外，而他冰冷的身体，仍是一丝汗迹也没有。
　　这并不像是一次用十二年的时间所进行的复仇，结束的时候，快感也随之结束，甚至没觉得有什么可高兴的。
　　躺在大床上的高大身躯动了动，碰到身旁瘦骨嶙峋般的人体，白皙的手臂，盖在那片麦牙色的温暖胸口上，手臂的肌肤因那一波一波的起伏，兴奋地颤抖着。
　　报了仇，就不会再有恶梦了吧……
　　恶梦这个词，因为害怕它的人，而变得有趣起来了。
　　他害怕吗？他当然是害怕的。
　　看他刻意僵硬的身躯和抖颤的声音就能知道。
　　如此胆小的人，如果选择了自杀，会是什么样的厉害所致？
　　在最早时他就设想过，但答案很快就被他推翻。
　　这个人，不会自杀，永远不会。
　　因为，他连自己的血液，都还没摸清楚。
　　那片化作斑斑点点洒落在他身上的血，还带着他的泪水，暴露了他的恋生。
　　医生换过药剂离去后，他走到床边，再次抓起了床上的人的纤细的手臂。
　　床上的人的脸色已经近似于透明，如一张薄纸般轻揉一下就会损坏，毫无生气，这时候的人的血，会是什么味道？
　　莫非天的冰指轻轻一弹，扯去床上的人手上的针和管子，手腕处的伤口，因为大力的拉扯，裸露出鲜红的血肉。
　　泛出来的血丝，与药水混合在一起，味道很特别。
　　他的舌纠缠在伤口之上，手指碰触到怀里的人身上依旧洋洋的暖意，几乎奄奄一息的人，身上却仍带着与过去相同的温度。
　　特别的味道，就像，他这个人一样。
　　失过大量的血的人，并不能承受再一次的大量缺失。所以贴紧他的身体很快便站立了起来，冷静地转头，望向的地点是电子钟内暗红色的指针，以及白色数字显现出来的日期。
　　8月20日。艳红的血色双唇，兴味地抿着，刚好的时间，他会让他醒着……
　　
　　我会死吗？身体一阵痉挛后，紧接着一阵虚脱，仿佛又有什么被抽离了身体。
　　我还活着吗？感觉，倒数第二天，只是做了一场梦，只是在这场梦里，又感觉到流血时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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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夜泉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再睁开眼睛时，已经是一天的夜里了。
　　一睁眼，却只能看到黑暗，很暗，一时间让自己无法辨认究竟身在地狱还是人间，只是能感到白云般的软垫有些异样地向床板凹下去了些。
　　躺在床上想动动头部，一股浓郁刺骨的药水味便逼近了鼻腔，额头上如火烧般的痛。
　　头动了一下，就停住了。
　　看到两抹若有似无的莹蓝的光就在眼前，离我的脸很近，而且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冰冷气息也正扑在自己的身上，我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然后，嘴唇不由自主地抖动了起来，几乎想直接将舌头吞到肚里，吃掉自己的呼吸，或者干脆重新闭上眼装死。
　　冷寒扑面的气息离脸更近了，刚打算死会的脸部肌肉却又迅速地扭动了起来，因为伤口的拉扯而揪得心脏整个弹起，从喉咙处割出沙哑的呻吟，“莫少爷，是……是您吗？……”
　　全身硬梆梆地痛着。
　　从胸腔爆裂出的紧张和恐惧感，总算让我能彻底确认，自己还活着。
　　但对方没有任何声音，只睁着森冷的蓝眼睛。
　　内心的恐惧感又深了一层，自知即使能活着，也活得不长了……
　　浑身如同散架一般，移动一下，就像被拆后的骨头只是叠在了一块儿似的，稍微晃荡就会塌成一地碎片。
　　所以我躺着一动也不敢动。
　　难以相信的是，死到临头的自己竟会被莫非天救了回来。
　　现在是什么时间了，我睡了多久……很想开口问，却愣是舌头打结理不出个准确的字符。
　　“又做梦了吗？”他低沉的嗓音，落在我的耳朵里，引得我浑身一颤。
　　“没……没有……”
　　他竟轻笑了一声，说，“哦？也许，你真的从此都不会再做那些梦了……”
　　阴柔的嗓音，我还没有消化完他的这一句话，随后听到的是一个按下按钮的声音，屋内一下变得明亮，纯白的水晶灯光洋洋洒满室内。
　　来来回回地眨了几次眼，我才看清楚眼前的景物，先进入眼帘的是莫非天慑人心魂的邪魅的冰蓝双眸，他穿着优雅的黑色简单衬衣，黑色衬托得他的脸色更显得白而病态，而他高挑绝佳身材的身体现在正轻松自如地凌驾在我的身上，虽然没有压着自己，但也让我觉得皮肤一阵崩紧。
　　而我自己，则，哎？怎么是光着的？！……在雪白被毯下的我竟然什么也没穿，不过，也许是为了治伤吧，我瞥见横卧在一旁的自己的衣服，自我安慰地想。
　　下一刻，脑袋立即不顾先前的教训而迅速扭到一边去，眼睛直盯向墙壁上嵌着的电子钟……
　　已经过期限了吗？……
　　“你很高兴？”身上的人靠近了我，双唇微微开启，漫不经心地吐着问句。
　　“嗯……”我看着鲜明的“8月20日”的字样，不禁全身一阵松驰，好像，忽然之间一点也不痛了。
　　“为什么？”
　　“可以再多活一会儿了，当然高兴……”现在是晚上十点，如果按日期来算，只有两个小时了……我在心里计划着，没有察觉到莫非天的语气的变化。
　　“你认为你可以活得更久？”
　　扭动过程中的头因为这句反问的话而猛地一顿，是啊，最后几个小时，我能保证自己撑得过去吗？……我战战兢兢地望向莫非天，他的冰蓝瞳孔仿佛陡然放大了，让我清晰地看到其中有某些游戏的意味，还有，他一直如寒冰般的双唇，此时竟是血色的，红得炫目的血唇，就像……
　　我脸色苍白地想到，自己大概又失掉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