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关-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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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说！我们怎么办？”
“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快说！”
“怎么说停就停了！公司干吗不早一点通知我们？搞得我们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我们都做了那么多年了！这回传销禁止了我们打下的市场怎么办？谁来赔偿我们的损失？”
“……”
台下人声鼎沸，人们情绪激动。台上ABC公司的负责人只能扯着嗓子喊话：“大家安静！大家安静！不要激动！这个消息我们也是昨天才知道的。连公司广州总部都事先不知道！这是政府行为，也并不是我们公司想看到的局面啊！”
台下仍是熙熙攘攘，像是早上的农贸市场。
“大家看到我们分公司门口贴的字了吗？这是公司驻中国总部甚至驻美总部的意见。公司请大家相信：ABC在世界上80多个国家和地区经营了几十年了，是一家讲诚信的公司！我们绝不会背弃我们的合作伙伴！”负责人严肃地喊道。
“现在政府都禁止了！不是你们想不背弃就就能搞好的！”
“对！政府都禁止了不让做了！你们还怎么讲诚信？你们还能咸鱼翻身不成？”
“……”
“请大家认真听我说！公司绝对会尽快想出一个解决的办法的！请大家相信公司！公司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答复的！接下来的时间里，大家配合公司停止一切经营活动的同时，可以在家里耐心等待公司的好消息！”
“就这么等下去还有什么意义？还能等得到什么好消息？”
“我们哪有心情和时间等下去？现在都不让做了还等什么等？”
“不愿意等的我们从今天开始就受理退出手续。你们手头的货物公司全部按原价给你们办理退货，公司保证让大家的损失降到最低点！”
……
吴小丽就在这混乱嘈杂的场面中听着看着。她没有提问一句，脑子里一片空白。
接下来的事情可想而知，吴小丽团队里发展起来的1000多人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几乎全走了。这些平日里有说有笑的合作伙伴一夜之间都耷拉着脑袋，像是被冰雪打过的草木，变得萎靡不振、目光呆滞起来。他们吵着嚷着说他们也想在ABC直销事业中成功，但现在是政府不让做了，还能做吗？再做就是违法了！等也没有那个必要等了，还是赶快退出的好，免得夜长梦多。
宽达800平米的办公楼一下子变得一片狼籍，然后就是一片空荡，一片死一般的沉寂，像是刚刚打过败仗的战场。
吴小丽站在空荡荡的办公楼里，看着这凄惨的场面，凄然地笑了笑，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兵败如山倒。
自己到底要不要退出？退出了就意味着彻底放弃了。可不退出又该怎么办？还继续等下去吗？等下去还有用吗？ABC真的不能做了吗？直销的路在中国真的走不通了吗？直销和传销究竟有什么区别？直销真的在中国市场水土不服吗？
对于ABC的事情，吴小丽现在是剪不断理还乱，心里一团麻。她再次想到了北京的鲁天一，在这种时候，鲁总该怎么面对呢？他会有什么主意吗？
对！打电话问问他的意见。
“鲁总，现在禁止传销了，很多人也都退出ABC公司了，我的合作伙伴全都跑了！”吴小丽在电话这边无助地说。
“我这边也都差不多，全国各地现在的情况都一样，像打败了仗一样。”鲁天一苦笑着说。
“ABC还能做吗？”吴小丽心急火燎地问。
“都已经禁止了，暂时肯定是不能做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呀？”
“小吴，在这个时候我只能告诉你：相信公司能处理好这件事情，但是你要花时间去等待！”鲁天一大声说。
“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啊？”
“等到什么时候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你千万不要退出！你一定要坚持！”鲁天一在电话那头大声说。
“但是传销在中国已经被取缔了呀！再做的话就是违法了！难道ABC还能起死回生吗？”吴小丽激动地说。
“传销是不能做了，谁叫你做传销呀？我想ABC公司还可以以其他的形式来经营吧？ABC公司是这么大的一家公司，在中国有这么大的投资，它是绝对不可能退出中国市场的！这一点你一定要相信公司……”
“这样等下去有价值吗？到头来会不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啊？”
“直销行业本来就是考验一个人的眼光和魄力的行业，大凡在这个行业取得成功的人都是相当有眼光的人。既然当初你可以放弃其他的东西来到这个行业，现在为什么又不能花时间去等待它的转机呢？小吴，现在正是考验你的眼光的时候，你一定不要放弃呀！”鲁天一心情沉重地说。
“那好！我不退出了。我等待公司的好消息吧！”
和鲁天一通完电话，吴小丽慢慢地踱着步子，在办公楼里到处走走看看，像是一个战败的将军在自己曾经战斗过的地方默哀。
空荡荡的办公楼里没有一个人，有的只是洒落一地的废纸……
吴小丽哭了。自己在ABC事业中一路跌跌撞撞这么一路走来，刚刚初见眉目，想不到就碰上了取缔传销。其实在别的国家传销和传统的店铺销售一样，属于合法的营销模式，并且是一种很正常的营销模式。只不过传销进入中国被一小撮人用来诈骗干非法勾当，扰乱了市场，但这并不能证明这种销售模式本身有罪呀！就像一把菜刀，可以用来切菜，也可以用来杀人。你不能因为坏人用菜刀杀人而禁止所有的人使用菜刀啊！现在因为那些骗人的传销公司搞得ABC这些合法正当经营的直销公司也深受其害，真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
虽然现实已经摆在了面前，但是吴小丽真的接受不了。
吴小丽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到走廊上，内心填满着绝望。
离开办公楼的时候已是华灯初上，滨城市的夜是很美的，可吴小丽无心赏夜景，她只想找个地方一醉方休。
“不夜天”是滨城市有名的酒吧，那里有着重金属的音乐和各种各样的酒，吴小丽想去那里彻底醉一把。
“小姐，有位了吗？”吴小丽刚走到“不夜天”的门口，服务生就迎上前来问道。
“没有。”
“小姐要包厢还是大厅？”
“大厅吧。”
要是往常，吴小丽通常是要包厢的，但她今天觉得要在大厅喝酒，让那些刺耳的音乐震动着鼓膜和心房，在全身血液加快的状态下喝酒，或许能把心里的烦恼浇掉。
几瓶酒下肚，吴小丽有了几分醉意，连看周围的景物都出现了重影。
她突然想起了李英杰，她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种时候这种场合下想起他，自从传销禁止团队解体后，自己已经有些日子没和他联系了。找他来一起喝喝酒而已吗？好像不是。那是想找他来倾诉自己心中的苦楚吗？好像也不是。他又不是做直销的，又怎能理解直销人此时此刻的心情？
“李老板吗？您现在在哪呀？”吴小丽对着手机口齿不清地说。
“我在外面和朋友喝酒呢——你在哪呢？”
“我在‘不夜天’喝酒，你过来一起喝好不好？”
“你先喝着，我一会就过来。”
李英杰赶到的时候，吴小丽已经有八分醉了，她躺在靠背椅上，半眯着眼睛，手里举起一瓶啤酒吞吞吐吐地说：“来……来！李……李……李老板，喝……喝，喝酒！”
李英杰坐到吴小丽旁边，接过她手中的酒瓶说：“小丽，你喝多了。”
“我……我，没……没……没喝多。”吴小丽说着就打了几个酒嗝。
“你还是少喝一点吧？”李英杰一边给自己倒酒，一边劝吴小丽。
“我还……还要喝！”吴小丽说着又抓起一瓶直往嘴里灌。
“吴老板，你今天干吗要喝这么多酒呀？是不是又找到什么大客户了？”李英杰并不知道传销在中国已经被禁止，ABC已经不能继续做了，他本来就不怎么关心这些事情。
“还找个屁！ABC今后不能再做了！到……到此为止了！”吴小丽把手一挥说。说这话的时候，吴小丽似乎突然清醒了几分。
“怎么回事？”这话把李英杰说得一头雾水。
“ABC是传销！传销已经被禁止了！”
“怎么会这样？什么时候的事情？”
“前段时间，我的团队全垮了，全，全没了……”吴小丽说着又抓起了一瓶酒。
李英杰一把夺过吴小丽手上的酒瓶子，语气有些不客气了：“小丽，你真的不要再喝了，再喝就不行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吴小丽有点歇斯底里了。
“其实你也不要太难过，既然是政府禁止了不让做了，那也不只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呀？我想比你更难过的人还多着呢！”李英杰笑了笑说。
吴小丽安静地听着，没有作答。
“我想ABC公司可能还会有其他变通的办法吧？你不是说过，这家公司在中国大陆的投资很大的吗？你想想，这些老外会让这么大一笔投资打水漂吗？”李英杰不愧在生意场上比吴小丽混的时间长，看问题比较长远。
李英杰的一番话似乎让吴小丽的酒醒了一半，她惊讶地看着李英杰：“你又不知道直销行业的东西，你怎么知道ABC还有变通的可能？”
“我虽然不懂直销，但是我懂得生意呀？直销企业也是正当合法注册经营的企业，既然这家企业是合法的，虽然我们的国情还不适应直销，但可以通过其他的渠道继续经营呀？”李英杰一本正经地说。
吴小丽没想到李英杰看问题说话这么有前瞻性，几乎和鲁天一说的话一模一样。她一想：对呀！这么说来，ABC公司肯定还有转机！
想到这里，吴小丽从桌子上艰难地撑起身了说：“谢谢你！谢谢你在我迷茫的时候提醒我……”
“哪敢哪敢？我只不过是个人的一点看法一点猜测而已。”李英杰笑着说。
接下来的几天里，吴小丽几乎每天都可以接到那些合作伙伴重新在新的工作岗位找到工作的电话。
“吴姐，我找到工作了！我现在当部门经理了呢！”
“吴主任，想不到做了几年ABC直销现在找工作那么好找！我以前去别的公司应聘一般工作人员人家都不要，现在几家公司都叫我去当他们的市场部主管呢！”
“真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看来这传销取缔还给了我一个重新审视自己的机会呢！我以前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还可以当经理呢……”
吴小丽每接到一个报喜电话，心里就一颤：又走了一个。
“吴姐，你也赶快去找一份工作吧！你那么优秀，又是名牌大学毕业，你找的工作肯定比我们都要好，……什么？你还要继续等下去？我看你还是现实一点吧！再等下去还有什么用？就算ABC直销还可以重新经营，你还有重新开始的勇气吗？就算你有重新再来的勇气，你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吗？……什么？你相信你还可以成功？你对直销真的这么有信心？”很多合作伙伴都这样打电话劝吴小丽。
找工作？这个事情吴小丽连想都没想过。自己就是不想按照固定的模式去每天朝九晚五，才辞职出来经商的。
接下来的日子，吴小丽那些当初热情高涨的合作伙伴很多都去广州ABC公司总部办理退出手续去了。尽管她对他们好话说尽，告诉他们北京的鲁总说过叫他们一定要沉住气，ABC在中国绝对还有东山再起的可能。但那些合作伙伴一句也听不进。
她还能说什么呢？只有祝福他们今后一路走好。
说实话，吴小丽的内心深处还是非常地难舍这群和她走过几年风风雨雨、携手并肩的朋友。他们也许正在广州办理退出，吴小丽突然想去看看，在家也心烦，权当出去散散心了。
到达广州ABC公司总部的时候，吴小丽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全国各地前来办理退出的营销人员排着黑压压的队伍。人们拎着大包小包的资料或者ABC公司的产品，ABC公司的业务窗口一直沿着公司门口的街道排到街道的深处，足足有四五百米。
排队的人群一边等待着办理退出手续，一边相互聊着天。这些人虽然都来自全国各地，互不相识，但一见面就能很好地进行沟通甚至成为朋友是他们在直销行业中练就的看家本领。
“我个锤子哟！本来都做到银章了的噻！再努力一把后年都可以上钻石了哦！这样一来，全部的梦想都成为泡影了噻！真是倒霉透顶噻！”一个中年男子在人群中用四川话向排在他后面的人诉苦。
“你银章算条卵哒！他娘的麻皮！我都快上翡翠了哒！我已经有两个直系部门了，第三个直系也很快上了。这一取缔我的部门全部都散伙完了哒！他娘的麻皮！”后面一个男子操着湖南口音气愤地搭着腔。
“本来我的介绍人叫我不要退出，叫我再等一等。他娘的！还等什么？难道ABC还可能起死回生？国家都已经禁止了的东西还能复活过来？要是ABC还能活过来的话，我怕是殡仪馆停尸间的死尸都能站起来走路了噢！”
“这个ABC是彻底没有任何希望了，我们大家不要再抱任何幻想了，趁早退出回收一点资金做点其他的事情吧！反正我这一次是受伤很深了，就算哪天ABC可以继续营业的话我也不做了，我真的受不了这份折磨了！”
“……”
吴小丽看着这些退出的人，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嚷嚷，抱怨，似乎也受了感染，脑海中突然闪现出一种想退出的想法。这些人说得也很有道理呀！传销都已经被取缔了，坚持什么呢？坚持真的还有用吗？
但是她想退出的念头刚一产生，鲁天一的话又在耳边响起：相信公司能处理好这件事情，你要花时间去等待！千万不要退出！你一定要坚持！
不管怎么样，鲁总见过的事情总比我多吧，我还是听他的吧！
吴小丽就这样在那些办理退出的人群前走来走去，边走边想。
没有任何目的，决定在ABC直销当中留下来的吴小丽只是想最后看看这种悲壮的场面，因为这种场面今后恐怕再也见不到了。她突然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活着的士兵在为阵亡的战友们默哀、送行。
“小姐，你是来办理退出手续的吧？还要排很久的队的，干脆我帮你一起退吧！”队伍前面一个人对她说。
吴小丽定睛一看，一个中等个头的青年男子正冲着她笑，笑得很勉强，笑容中更多的是无奈。吴小丽注意到：这个男人模样清秀，透着几分书卷气。
“谢谢你的好意！我不是来退出的，我只是来看看热闹而已，我早就决定不退出了！” 吴小丽笑着说。
“ABC都已经不能做了，你还不退出？把你的货退掉还可以得一笔资金哩！”青年男子开始劝吴小丽，“你看看，现在大家都退出了，你还撑下去有什么意思呢？你真的相信ABC还可以东山再起？”
“我为什么要退出呢？得到那点钱又能解决什么问题呢？不退出的话可能还有一线希望，退出就彻底没希望了！”吴小丽说，“我觉得你也不要随大流，人家退你也跟着退？ABC这个生意本来就是少数人才能看得懂的生意，别人退你就随他们去退吧！我们干吗要跟风呢？我建议你还是不要退了吧！你要是退出了，你以后肯定会后悔的！”
吴小丽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面对一个陌生人说那么多。
也奇怪，那个青年男子竟被吴小丽这三言两语就说通了。他迟疑了一下，接着就从队伍中挤了出来。
“喂！你还跑出去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