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佛-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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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王爷令人拣起长剑,将郭御史的尸首抬出大殿,然后笑着向王佛说道:“王佛,本王刚才说了,你我二人已是知己。本王做你的知己,你可答应?”
“在下求之不得。”王佛看了一眼抱着的辛韵兰,脸上一派肃穆,“我曾应下辛姑娘,认她为姐姐,并将她与楚风的尸首一并安葬在天山之巅。所以在下有个不情之请,希望王爷先命人将她的尸首进行妥善安置,待我的事情处理已毕,我再赴天山。”
“这个当然使得,你放心,本王府上有一种高丽朝贡的香料,便是三四个月,也可保尸体不腐。”回身唤过两各侍从,耳语了几句,侍卫躬身领喏,当下抬了辛韵兰的尸首,大步出了皇极殿。
三王爷笑着瞧了瞧归天鹤,重重咳了一声,问道:“归天鹤,辛韵兰已经全部招认,你还有何话可说?”
“我无话可说。”归天鹤目蕴精光,充满镇定的淡淡一笑,脸上掠过一丝不屑之色,“‘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王爷现在想说什么都可以,不过王爷想让天鹤乖乖的束手就范,却是打错了算盘。王爷应该知道,我安插在各行省的兵力仍有十万余众,朝廷若真的将我杀了,他们定会兴师起兵,为我报仇。王爷不妨想想,那时天下大乱,会是什么后果?恐怕这大明江山摇摇欲坠,三王爷你担待不起吧!”
王佛极其轻蔑的笑道:“是吗?我看未必!归天鹤,我想这只是你的一厢情愿罢了。我相信只要你一死,自会树倒猢狲散,那时只须朝廷对他们施以恩惠,谁还会为一个死了的人卖命?另外我再问你——倘若他们得知你归天鹤连自己的父母、师尊和妻子都舍得下手,他们还会不会替你卖命?”不等归天鹤开口,他突然向着三王爷深施一礼,低声道,“王爷,在下还有一事相求,望王爷恩准。”
三王爷忙将他一把搀起,笑道:“有什么事,你尽管讲来,本王定当准许。”
“多谢王爷,请王爷俯耳过来。”王佛贴在三王爷耳边,低低的说了几句。
“这个……此事干系甚大,你且容我想上一想……”三王爷负着手踱了几步,缓缓回过头道,“王佛,你当真有十分的把握?”
王佛诚恳的道:“王爷,你我既是知己,难道还信不过我吗?放心,为了依依,在下无论如何,也须赢此一仗。”
三王爷又仔细想了一想,伸手在王佛肩头上重重一拍,仰天笑道:“不错!既是知己,本王不信你还能信谁?好,我答应你的要求便是。”
王佛再次深施一礼道:“多谢王爷——”
看着二人窃窃私语,归天鹤脸上的表情不住的变化,他看着三王爷嘿嘿一笑:“王爷,你当真以为可以困得住我吗?为了拿我,王爷该不会下令让他们全部下手吧!如果真的那样,王爷以势压人,姓归的死也不服!”
“你错了,本王不会让他们全部动手。”三王爷手拈长须晒然一笑,“本王早知你会说出这样的话,所以本王便令你输得心服口服,与你交手,无须众人,一人足矣——”
归天鹤想也不想,目光当即落在了王佛脸上,晃了一晃肩头道:“王爷所说的‘一人足矣’,指的可是他——王佛?”
三王爷正言答道:“正是。‘杀手佛’——王佛!”
第二十八章 情至深处
第二十八章情至深处
“王爷,我没有听错吧!”归天鹤在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心中禁不住一阵狂喜,“王爷说的可是当真?”
“本王所说句句是真,绝无半字虚言。”
“请问王爷,我与王佛交手,我若是赢了应当如何?”
三王爷逼视着他道:“不难——胜者生,负者死,你若胜了王佛,除了王佛一死,便是你所犯之过,本王也可以给你一概免去。归天鹤,若是王佛赢了,你也难逃一死——”
“那是自然,王佛若是赢了,便是他生,我死——”归天鹤精神一振,看着王佛道,“王佛,想必这个主意是你向三王爷提的吧!不错,的确是好主意,‘杀手佛’不愧是‘杀手佛’。”
“归天鹤,你也不必夸我,我只所以要与你单独一战,就是因为我曾答应过依依,要替她亲手取了你的性命。”王佛对他浑不理睬,一只手拥着柳依依,只深情的看着心爱之人:“大丈夫一言即出,驷马难追,所以为了我的诺言,你我一战,势所难免。你不用担心,身后群雄虽皆是为了帮助我才来的,我已经和他们有言在先,今日之战,便是你我二人,生死胜负,名安天命!”
“好!好一个生死胜负,各安天命!痛快——”归天鹤大笑着连击了两掌,颇为赞赏的道,“我相信,你王佛是个君子,不知你我二人何时动手?”
“现在。”王佛依然头也不抬,目光柔柔的看着柳依依,“天坛——内坛之上!”
见三王爷如此决断,满朝文武俱是一惊,因为他们无论如何也想像不到,举足轻重的三王爷竟会如此草率,将大明律令押注在一个人身上。一刹那,群臣们个个面面相觑,嘴里虽然不敢多说什么,心里均觉得三王爷这一做法,实是有些意气用事。贺顶红刚要出言相阻,却听曹公公一旁叫道:“王爷,且慢——请恕老奴多有不恭,王爷此举,老奴认为……有些不妥!”
“哦?曹公公——”三王爷挑起眉毛一笑,“说,本王何处做得不妥?”
“王爷容禀。”曹公公躬身一揖,毫不掩饰的道,“归天鹤罪大恶极,本应处以极刑,只须王爷一声令下,将他拿下便是。然而……王爷却让王佛与他交手,老奴只恐……会乱了我大明律令,再说……倘若王佛不能取胜,王爷便真的放了归天鹤不成?”
“不错!如果归天鹤真的胜了王佛,本王自会话复前言。”三王爷不慌不忙的抿了一下眉毛,然后笑着摸了摸下颔,“本王这样做,公公是不是认为太过草率了啊!”
“老奴不敢,老奴只是……”
“只是公公信不过王佛,对吧!”三王爷双手翻转,轻轻搓了一搓,“公公信不过,本王却信得过,因为从第一眼看到王佛时,我就认定他是个信得过的人。曹公公,本王一辈子不曾赌过,今儿我倒来了兴致,偏偏想赌上一把,你说本王冲动也好,拿朝廷律令儿戏也罢,我都要试一试自己的运气。如果运气真的不好,公公放心,我这个王爷就让给公公来做,不知公公意下如何?”
“老奴不敢!”曹公公当即伏身跪倒,磕了个头道,“既然王爷执意如此,老奴怎敢不从?王爷洪福齐天,你说王佛会赢,王佛定然会赢,老奴再无异议。”
“就便好。”三王爷陡的脸色一沉,俯在曹公公耳边悄声道,“本王只所以同意王佛与归天鹤交手,一是本王信得过他,第二、你可知王佛还和本王说了些什么?”
“老奴不知。”
“那本王可以告诉你,王佛这么做,除了要亲手除掉归天鹤,他也是为了朝廷的安危着想。”三王爷沉着嗓子道,“王佛还与本王讲,归天鹤说的话虽不免危言耸听,却也并非全是妄言。若朝廷以律令将其明正典刑,归天鹤派住各行省的兵马没准还真的就会造反,那时天下再起战事,纵然朝廷能够一举荡平,也必然劳民伤财,于我大明江山有百害而无一利。而王佛与他交手,就是一剑将他杀了,传扬出去,也属于个人纷争,于朝纲并无半点影响。届时只须朝廷对归之余孽恩威并重,归天鹤已殁,他们自会顺从朝廷。曹公公,你说这等于国于民皆大欢喜的事,本王能不答应吗?”
“王爷高瞻远瞩,所说甚是,老奴茅塞顿开……茅塞顿开……”
三王爷面向群臣高声道:“不知诸位大人还有什么异议?”连问三遍,见无人答言,当下一拢袍袖,大声道,“诸位,随本王共去天坛。”
众人随着三王爷出了皇极殿,抬头看时,天色渐昏,已是日薄西山,到了戌牌时分。
※※※
天坛始建于永乐十八年,原名天地坛。嘉靖九年因立四效分祀之制,于嘉靖十三年改称天坛,乃是圜丘、祈谷两坛的总称,是为明之帝王祭天祈谷之地。内设垣墙两重,形成内外坛,垣墙南方北圆,以示天圆地方。圜丘、祈谷二坛位居内坛南北,同在一条南北中轴线之上,中间筑墙相隔,除祈年殿、圜丘、皇穹宇等主要建筑,另有皇乾殿、神厨、宰牲、斋宫以及七十二间长廊等建筑物。
夜色如水,星斗满天。
亥牌时刻。
——正值二更一点。
——内坛之上。
王佛与归天鹤各持长剑,距之一丈七尺开外,对面相峙。
柳依依则打横踞坐在王佛背后。
在她面前,铺了一张四四方方的雪花蜀锦。
雪花蜀锦上,摆了一张古色古香的紫檀雕龙筝。
但见这张古筝,紫檀木的筝头、水曲柳的边板、象牙的雁柱、红桐木的面板和底板,无不精雕细镂,龙腾巧饰。但凡懂得制筝之人一看即知,这是一张不可多得的名筝。
三王爷举手一扬,抬起头吩咐道:“悬灯——”
“灯”字出口,砰的一声大响,一只七色旗花由斜刺里飞向夜空。紧跟着灯光四起,数百盏牡丹灯、莲荷灯、曼陀罗灯、车舆灯、屏风灯、佛塔灯、鲩灯、玉灯、石灯、串灯、角灯、花灯、琉璃灯、缀珠灯、羊皮灯、罗帛灯尽皆悬起,数不清的灯光五彩缤纷,真个说不尽金碧锦绣,炫丽斑斓。
灯星互映,交错生辉。
一刹那,仿佛照得天上人间,如梦如幻。
但见王佛一袭白衣胜雪,就好像一朵绽放在幽谷深处、纤尘不染的白莲。
他的眼神抑郁而孤傲。
“挽歌”盈盈,剑光轻闪。
——如同最美的精灵在笑着眨眼。
归天鹤看上去却很沉稳,从头到脚,都充满了斗志。
他们二人互相望着对方,谁也不曾说话。
盯着王佛的一袭白衣,归天鹤沉吟了片刻方自说道:“王佛,想不到你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在你心目中,是不是白色的东西最纯洁?最无瑕?”
“不是。”王佛扬起双眉道,“在我心目中,白色只代表两个字——死亡!做为杀手,白色的衣服我平时并不怎么穿,只有替人送终的时候我才肯穿。”
“送终?”归天鹤睁大双眼笑了一笑,“听你的口气,你是为了我而送终喽?”
“一点没错。”王佛极为肯定的答道。
归天鹤又仔细盯着王佛手中的长剑,眯着眼问:“剑光如春水旖旎,柔中透锋——好剑!但不知这柄剑所谓何名?”
“此剑名为‘挽歌’,它好不好我并不知道,我只知道一点。”王佛目视剑锋会意一笑,“真正用来杀人的不是剑,而是剑法;剑若无法,再好的剑也不足为道。”
归天鹤右手把剑,伸出左手食、中二指挟住剑锷向前一抹,在剑尖上轻轻一弹,反问道:“你瞧我的剑如何?”
王佛道:“镂雕云饰,光华照人。听你方才一弹,声似龙吟,你的剑必是百炼之钢所铸,当然称得上是一柄好剑。”
“‘杀手佛’果然名不虚传,有见识。”归天鹤纵声一笑,振剑一指,“在我看来,其实剑与剑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使剑之人。王佛,你我二人谁先动手?”
王佛向后轻撤一步,目光下垂,凝视着“挽歌”道:“请——”
“好!尊驾果是君子之风。既是如此,归某人便不客气了。”说话之间,归天鹤蓦的一步跨上,斜腕一领剑诀,一招“风光满画堂”向着王佛胸口递到。
剑势甫出,剑尖如流光乱闪,爆起十三朵剑花。
剑气似秋水长天,苍茫无限。
剑意则如一首杀人的诗。
他用的正是灭灯大师所授的七十二路“惊神剑法”。
王佛听风辩位,手肘一沉,臂膀后缩,“挽歌”剑轻旋起七道圆弧,倏的向回一圈。以力借力,遂将来势消解开来。
归天鹤身子一矮,就势抢上,呼的反腿倒摆,一记“扫莲腿”疾扫而至。趁王佛侧身相让之机,跟着反手一剑,又一招“月正圆正埋”已自肋下穿出,直刺王佛小腹的“关元”要穴。
剑光一炽,势如披风。
王佛提剑一格,侧身一靠,软剑笔直抖出。
他一个“洗”字诀一搭对方长剑,便疾写了两个“天”字。
归天鹤微一愕然,只觉王佛的剑法无意无法,实属平生之罕见。他没想到,名动江湖的“杀手佛”竟以书理为剑法。当下回转手掌,一招“天边断残云”向横里一带,方将王佛的剑势向旁化开。
恰在此时,便见柳依依反手侧勾,小指挑起一根筝弦曼转一拨,古筝发出铮的一响。
古筝幽韵,恰似一寸柔肠千万缕。
王佛托的向后一纵,回过头问道:“依依,不知你要弹唱的是什么曲子?”
柳依依妙目微闪,软软的笑道:“我弹唱一曲《西洲曲》如何?”
王佛点了点头:“好,我喜欢。”
柳依依笑而不语,蓦的双手轻轻一按,筝调一起,启唇唱道:“忆梅下西洲,折梅寄江北。单衫杏子红,双鬓鸦雏色。西洲在何处?两桨桥头渡。日暮伯劳飞,风吹乌臼树。”
此诗乃是南朝广为流传的一首相思之曲,全诗语言优美,音节和谐,风格婉约,将一个少女思念情人的爱恋缠绵,刻画得淋漓尽致。
归天鹤斜指长剑道:“王佛,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佛冷笑道:“似你这等无情之人,在下就是说了你也不懂,出手吧!”
话一出口,归天鹤更不打话,陡然肩头一晃,身如飞云一片,已自呼的凌空纵起。
只听柳依依接着唱道:“树下即门前,门中露翠钿。开门郎不至,出门采红莲。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青如水。”
伴着筝曲妙歌,剑光一闪,厉啸声响,归天鹤人在半空,倏的一招“纷飞看落花”直扑王佛。
王佛一个“人醉杏花天”向后一退,也未见他任何作势,脚下已滑出九尺开外。
衬着月色、星光、灯光和一袭白衣,他这一退竟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好看。
归天鹤一扑落空,左掌一按地面,呼的一声,跟着旋身继起。
随着一声长啸,但见归天鹤人剑合一,一连“梁间乳飞燕”、“吟鞭月下归”、“天花落不尽”、“六出琼花散”、“烟锁垂柳岸”、“玉琢高峰下”便是六招。
剑光闪耀,剑影重重。
直似萧萧红叶带霜飞,彤云密布雪花飘。
柳依依兀自头也不抬,依自唱道:“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鸿飞满西洲,望郎上青楼。楼高望不见,尽日栏杆头。”
王佛不慌不忙,身如清风一缕,剑似竹影婆娑,于谈笑间从容御敌。
他每退一步,便发一剑。
剑剑含情。
情至深处,别是一般滋味在心头。
※※※
众人目不转睛,静静的注视着天坛上的三个人,只见一边是双剑争辉,一边是佳人筝歌,虽然每个人都不知道这一战结局如何?却均觉此夜之月光、灯光和剑光,无一处不诗情,也无一处不画意。
他们都仿佛忘了这是一个流血的夜晚。
尤其是倾听柳依依的歌声,端的浑若天籁之音,比筝韵更为动听。当她的歌声和着音律荡漾在月色之下,其一咏三叹,幽幽飘缈,恰似一个人在梦幻深处聆听三生之后许下的最美丽的诺言。时逢她的歌声唱到低缓之处,更令人有种无以复加的轻软和温柔,仿如一滴淡淡无声的眼泪落入了一池春水之内,虽不曾溅起涟漪,却极尽多情和缠绵。
而柳依依的美,更让人我见犹怜,心生眷惜。
月光下的她,直似一个不着人间纤尘、超凡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