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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2004年第5期-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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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盛那边无声,夜在骤然间沉人了泥潭,连一丝光影都没有。这个男人有些沮丧,他伸手在被窝里摸了一把晓瑞薄瘦的乳房,想起了北京郊外乌林山医院的硬馒头,没有喧腾的蓬松感,坚硬瘦小,却很抗饿。还有那个叫梅林的女医生,从协和医院下放去乌林山的,说着并不地道的京腔普通话的女人。 
  那日晚上乌林山的故事还没讲完就被一个死者家属的哭声惊破了,直到今天,三个女人竟然谁也没有问过家盛在乌林山的那一夜到底有没有找到梅林,也没有人间家盛当他的手电光照射进太平间时看到了什么,一切都在窗外传来的一声惨叫后停止了,故事也就真的成了故事,像扔掉的垃圾、泼出去的水,没有再提起的意义。那两个睡在外间的女人,此时也许已经人了梦。长着一张微黑的小脸结婚两年了还扎着两把小刷子辫子的女人叫爱芳,那个短发大眼睛身材稍稍丰满些的女人叫林林——当她在黑暗中惊慌地抱住家盛颤抖不已的时候,家盛感觉到了她胸前柔软和弹性的肉体,抱在手里的感觉和抱着瘦削的晓瑞有很大的差异。尽管这两具肉体是有着多么不同的手感,但那一刹那,家盛还是忘记了这三个女人准是谁,直到晓瑞拉亮了电灯。 
  再次回忆那天晚上的情景,家盛发现林林尽管是那种张扬得有些过分的女人,但不得不承认,比起文静得几乎接近沉默的晓瑞,林林是确实有着她的可爱的。宿舍里只要有林林在,总是能听到笑声,她要不在,空气就沉闷得像夏天的雷雨前一样压抑。家盛住在这个女人的世界里,郁闷得有些接近百无聊赖。因此在他的潜意识里,还是很喜欢林林的,只要一见到林林回宿舍,他便愿意开个玩笑说个俏皮话什么的。林林似乎很知情趣的样子,总是在家盛不经意间说出一个笑话的时候首先哈哈大笑,爱芳终归有些木讷,晓瑞是那种即便有十二分快乐也只愿意表达三分的女人,所以林林在的时候,家盛就格外活络调皮,犹如那些俏皮话都是为了说给林林听的一般。 
  然而这种情形却让晓瑞心怀一丝暗暗的不快。那晚拉亮电灯后,晓瑞对家盛叙述的故事结局已经不再关心,饭桌前的一幕让她触目惊心,尽管她从未提起,心里也一直对自己解释那只是林林被惊吓后的下意识举动,可心下里却还是对林林有了一丝恨意。当她拉亮灯绳的时候,她看到林林抱着家盛的肩膀,同时,家盛也搂着瑟瑟发抖的林林。这是让晓瑞极其不愿去仔细回忆的一个场景,可她不能冲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发火生气摔锅子扔碗,如若那样做了,就等同于她认可了他们的这一举动是有着情感基础的,她当然不认为他们在黑暗中的搂抱是有基础的,没有,肯定没有。可即便没有,也依然让她不堪接受,她只能那样沉默着,看似并不在意,事实上却更是因了要维护自己的一份体面而保持着理智,心上,却像是被蜜蜂蜇了一    
下,隐隐作痛,不强烈,却时时让她感觉到那种痛,似是在提醒她,事实上她是受伤了,只是她不愿意承认而已。 
  晓瑞睁着眼睛看帐子顶端,那些曾经居住着一只褐色的蜘蛛,但现在帐顶一片漆黑,晓瑞似乎看见了那只蜘蛛以它的复眼透视黑暗,在她和家盛躺着的空间里张结着柔弱却坚韧的网。她等待着家盛的手对她身体的进一步侵探,却终究没有下文,然后,她听到轻微而均匀的轻鼾从耳边传来。在这间和另两个女人同住的房间里,家盛和晓瑞总是不断地预计着一场酣畅淋漓的温存,但因为一点点情绪的变化,抑或是外间一丝一毫的响动而半途夭折或者功亏一篑,多次的此种经验让家盛感到与晓瑞之间的床笫之事有些兴味索然,于是,家盛在这半夜时分的宿舍里就特别容易睡着,不睡还能怎样呢? 
  晓瑞的右眼皮蹦跳了几下,有些与她捉迷藏一般在她伸手去揉眼睛的时候再次陷入了平静。她把脸往家盛颈窝里一埋,在他充满医用酒精的呼吸里也渐渐睡去了。 
   
  四 
   
  家盛在刘湾镇卫生院的探亲假一转眼也用掉了好几个星期了,平常的日子三个女人都要住宿舍,日子就显得多少有些难熬。与三个女人在一张餐桌上吃饭的机会每天都有,他也常常在饭桌上开玩笑,林林肆无忌惮的笑声最后成了孤独的展览,晓瑞冷漠的反应让家盛明白她不喜欢自己和林林这样一吹一和在饭桌上的表演。于是后来,家盛连玩笑也不敢多开了,更不要说在饭桌上说故事了,即便是大白天也如此。家盛一直感觉如若他认真地看一眼林林或者爱芳,即便晓瑞背对着他,眼角的余)匕依然会瞥见那一瞬的注视。她是那种面不改色的女人,晓瑞只是把他这无意的一眼记在心里,晚上在被窝里,便以她的冷淡来回报家盛,犹如这一线眼神就是家盛对别个女人无形的拥抱,是对晓瑞不忠的表现。家盛的多虑决不是过分敏感,他只能极其小心地生活在三个女人中间,这个军医用他那一份沉着和耐力周旋于这个女人的世界,实在是有些屈辱了他。 
  林林却终究有些任性的样子,她似乎并不在意晓瑞的态度,只一味地讨好着家盛,比如周末回了一趟家,周日晚上来时就带了整瓶的糖醋蒜头当着晓瑞的面交给家盛,话倒是面对着晓瑞说的:食堂里的菜不下饭,这是我妈妈自己做的,张医生在北京吃惯了大葱蒜头的,你们拿去吃吧。说着把一个贴着“红油辣糊”或者“糟方腐乳”商标的旧瓶子往家盛怀里塞,态度热情得让家盛无法拒绝。 
  晓瑞在这种时候总是保持着沉默,直要等到家盛的客气招架不住林林的热情时,她才笑眯眯地说:谢谢你啊林林,我们家盛说是在北京生活,但他也不爱吃蒜头的,你留着自己吃吧,你对我们真是太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是必定要用“我们”的,似是在提醒林林,她晓瑞和家盛才是一家子,轮不到你林林来这番讨好,话里带了些骨头,听上去硬邦邦地少了柔软。林林却并不在意,把装了蒜头的瓶子往家盛怀里一塞就转身走了,边走边笑说:给了你们了,送人也和我没关系。 
  林林一走,晓瑞就冷冷地看家盛:人家可真体贴你,你也不能不领情,你就拿着慢慢吃吧。 
  家盛只有尴尬地笑,竟然没有什么话可说。 
  晓瑞接着说:林林这几天也不提她的男朋友了,不知道那个叫来福的男人到底和她怎么样了,前段时间林林还说他们要结婚了呢。 
  家盛清楚地知道晓瑞的心眼,因此并不答腔,自管自捧着本书看起来,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林林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倒也让晓瑞提着的心放了一点下来。 
  那瓶糖醋蒜头,后来在早餐桌上反复出现,晓瑞拿来大家分享,林林也并没什么不高兴,喝稀饭的时候也常常夹一瓣来下饭,吃得煞是香甜,那情形,好像这蒜头是晓瑞拿来请客的,与自己无关。 
  糖醋蒜头倒也是小事,只是这种有些一厢情愿的暧昧实在令晓瑞心怀不满,但晓瑞也只在家盛面前冷言冷语几句,并不发作。住在一起的女人,为着男人而面和心不和是常事,晓瑞也终究是有修养的人,不至于真的翻了脸。倒是林林有些变本加厉的不知高低起来。有一回午休时间,晓瑞不小心摔破了一个瓷碗,收拾的时候割破了手指,找了半天没有红药水,她用手绢包着手指头去了门诊办公室,自己包扎了手指,回到宿舍,踏进门前,竟然听到林林在说:我要是能有晓瑞的福气,找到像你张医生这样的男人,我是少活几年也愿意的。 
  爱芳的声音也传了出来:林林,你家来福听了可要生气的,来福不好吗?中学教师呢,你还不满足啊。 
  林林好像用鼻子出了口气说:他呀,能有张医生一半强,我也就不嫌弃他了。 
  并没有听到家盛说话的声音,却还是有一两下男人“呵呵”的笑声传出门外。其实这番话也并不过分,只是在这段时间变得十分敏感的晓瑞听来,实在是有着不轨的图谋的。她在门口站了片刻,牙关竟然有些颤抖,然后轻声咳嗽了一下,推开了宿舍门,屋里霎时就没了笑声和对话声,好似晓瑞是屋子里这些人的领导,另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是下属,领导来了,下属的闲话就戛然而止。 
  晓瑞的右手握着左手食指,脸色铁青着进了里屋,爱芳靠在床头打着毛衣问:怎么样,手没问题吧? 
  晓瑞露出一个生硬的笑容说:没什么,只是割破了点皮。 
  一转身,晓瑞对着林林一反常态地学那些喜欢嚼舌头的女人的样子说:林林,最近和来福怎么样?好久没听你说他了,上次你不是说要结婚了吗? 
  林林愣了一下,然后一脸不屑地回答:他呀,小气鬼一个,我不想和他好了,一个穷教书的,有什么了不起的。 
  晓瑞意味深长地回头冲家盛笑笑,继续说:林林,来福是知识分子啊,家境又那么好,我是觅都觅不到呢,我要是有你这福气,还能嫁给我们家盛啊。 
  分明是话中有话,家盛看着晓瑞的眼神都有些急了,可晓瑞还是不紧不慢地说:林林,你可要眼睛睁大些,找男人不是闹着玩,我和爱芳是没戏唱了,只有你还有希望,像我这样,嫁了个男人,连房子都没得住,后悔都来不及了。 
  家盛的眼睛里几乎冒出了一丝悲伤加之愤怒的火焰来,但不能声响,只默默地由着晓瑞唱独角戏。林林却没心没肺地答着腔:就是啊,所以我才想和来福吹掉算了,我是看出来了,连给我剪一块绵绸料子都心疼的男人,你说还能处下去吗?嫁给他就要受一辈子苦了。上次我还给他买过一双卡普龙袜子呢,就说那回看越剧《红楼梦》吧,还是我掏钱买的票。 
  晓瑞竟然笑起来,也不顾家盛在里间几近爆发的脸色:来福的爸爸不是县政府干部吗?哪像我们家盛他家,爸妈都是四川乡下的农民,去年回老家结婚,连喜酒都没办,回上海时,他爸妈就送我一只泡菜坛子,坐火车怕挤碎了,倒成了累赘。来福家是决不会这样小气的,林林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哦。 
  林林的鼻子哼了一声,似是十分不屑于来福那当官的父亲一般:他爸爸是干部有什么用,还不是一样很抠门啊。人家一定亲,男方就该送女方一块手表了吧,他呀,不要说梅花表钻石表了,连一块上海牌都没有给我,你们说我亏不亏?我一生气,就干脆自己买了一块手表,你们看! 
  说着从枕头下摸出一块崭新的手表来,果然是闪闪发光,圆形的表面,银色的金属松紧表带,很是有气派的样子。 
  林林许是确信了自己编造的谎言了,竟然滔滔不绝地说个没完没了,过去口里对来福的赞赏今日全变成了不满的责备。那块银色的手表一出现,晓瑞就没趣地进了里屋,往床头的方凳子上一坐,不出声了。家盛看了一眼晓瑞,竟是从未有过的严厉的眼神,然后低下了头,继续看着手里的书。倒是爱芳,跑到林林的床边接过手表“啧啧”地把玩着赞叹不已。 
  晓瑞拿起一本书百无聊赖地翻着,眼睛却不时地瞟一下林林和爱芳,右眼一阵刺痛,眼泪就憋不住地掉了下来。她一边用手揉着眼睛,鼻涕也下了来,忍不住就擤了一下鼻子。家盛抬头冷冷地问:怎么啦? 
  晓瑞捂着眼睛说:不知道怎么回事,右眼睛老疼。 
  家盛站起来,用一只手端住晓瑞的下巴,另一只手去翻晓瑞的右眼皮,脸色是严峻的,手下却还是如对待病人一般仔细温柔,他检查了一番晓瑞的眼睛,说:你的眼皮里长了一颗麦粒肿,消毒一下,再用点氯霉素眼药水。 
  家盛那双充满酒精气味的手掰开晓瑞的眼皮,把一支小小的眼药水挤着一点点往晓瑞的右眼皮里滴着,冰凉的手指上刺辣的酒精味让晓瑞的眼睛感觉到一阵更强烈的酸痛,眼里就滔滔地流下水来,竟然止也止不住,不知道是眼泪还是眼药水。 
  中午的刘湾镇卫生院简陋的宿舍里有些阴暗,光线被阻隔在木制的门窗外面,两个女人依然在议论着那块手表,里屋的男人回到了自己的书里,一副两耳不闻书外事的样子,他身边的女人,红着眼睛看着手里的一本叫《红岩》的书,一切都安静了下来,这安静的表象下,却分明涌动着几许隐隐的不安宁。 
  这段日子,早餐桌上开始出现了一些争端。照例是晓瑞买来了早餐,爱芳没二话地开始吃,喝稀饭嚼油条,快快地吃完,套上白大褂,急急地去化验室上班。林林的口味就刁一些,她喝一口稀饭,咬一口油条,慢条斯理地说:今天的稀饭一定是用隔年的陈米做的,油条真老,都咬不动。 
  晓瑞不动声色,依然吃着自己的,心下里却有些生气了,这早饭是自己请客,由得她来说三道四评头论足?没要求感谢的话,总不能以为这是理所当然的吧。本是因为家盛来了,怕住在宿舍里影响了一向的生活,所以才这么讨好她们,可几个星期下来,她们倒觉这是应该得的礼数了。晓瑞的生气一开始并未摆在脸面。亡,只是沉默,一味地沉默下去,林林却像是得着了理由一般越发张狂起来,不是嫌粥烫了,就是说油条不脆了。这么维持着,终于有一天,女人之间的争斗在早餐桌上显见了端倪。 
  那一日早晨,屋外的太阳已经照进了窗棂,麻雀在门外的场地上啾啾地叫唤着,那样的一个好天气,人们都起得早,晓瑞只买到了稀饭,油条卖完了。三个女人端起饭碗时,爱芳说:今天没有油条啊。边说边喝稀饭,动作飞快。林林也端起了一碗稀饭,喝了一口说:哎呀,这生活是越过越落后了,住的地方没改善,吃的东西也一天不如一天啊。 
  晓瑞怔了一下,然后站起来,把手里的碗筷砰的一声砸在桌上,很响的声音,把另两个女人吓得停了下来,晓瑞轻声地说:爱吃不吃! 
  声音却是极其凛冽。 
  爱芳慌忙捧着饭碗站了起来:晓瑞,我不是那个意思,没有油条也很好,我不在意的。口里还含着一口稀饭,说话声音是模糊不清的。 
  林林坐在那里,直瞪瞪地看了晓瑞一会,眼睛里竟然逼出了两颗大大的眼泪豆子,说话也变得抽抽搭搭起来:我不是嫌弃你买的早饭啊,我这是随便发发牢骚的,你用得着这么生气吗? 
  晓瑞不声不响地拉开布帘子进了里间,心里想着:这个女人真会装腔作势,我还没说什么难听话呢,她倒掉起了眼泪,像是她受了委屈一样,过去可不知道她还会这一套,想必是屋里有男人在,她就格外的娇气了。晓瑞心头的火气不打一处来,往自己的床边一站,看见家盛睁大了露出被窝的眼睛看着自己,眉头紧皱着。显然家盛是听见了外屋的争端了。他朝晓瑞使劲地努了努嘴,挤眉弄眼地做着动作,晓瑞明白家盛是劝她出去道个歉,不要弄僵了才好。 
  女人毕竟是女人,这种时候想得更多的是男人为自己拍案而起、挺身而出,晓瑞一向是沉着内敛的女人,可这时候,小女人的秉性也暴露无遗了,她看着自己的男人不帮自己忙,憋着声音不说话,一股巨大的委屈顿时涌上心头,竟然往床沿上一坐,也哭了起来。 
  外屋林林的哭声因为里屋晓瑞的哭泣而更 
加响亮起来。家盛腾地从床上跳起来,套上长裤穿上衬衣拉开了布帘子,走到外屋两个女人面前和颜悦色地劝说起来:真是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晓瑞脾气坏,你们别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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