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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杂集]是谁在天边歌唱 作者: 蓉儿-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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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弹,她就是这么评价自己的,甚至她想,或许应该有人把她送到疯人院。 
  时钟在某一刻被上了弦,每到那一刻身体里就会铃声大作,搅得她心烦意乱。周末的时候,过节的时候,她会特别留意台下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她依然相信,项小米还会出现在她的面前,就像以前无数次地出现在她面前一样。那时候,她发疯地想念着他,钢琴弹得铿锵有力,几乎破坏了茶馆的气氛,直到老板叫停都听不见。 
  不停地说着分手、再见,却一点点靠近,一点点融合,到了今天,她才明白自己已经离不开这个男人,这个世界唯一能够容忍自己的男人。她期待着他的出现,却看不见他的回还。台下的人来人往如流水一般流过身边,自己却是河底的石,流水怎么可能为她停留、为她回还?真的希望可以不是这样的,上天赐给她阳光,不是让她感受寒冷的,而是让她感觉温暖,抚平她的伤痛,慰藉她的灵魂,引领她走向未来。她就像一棵橡树,每天早晨都要挨一刀,每天夜里自己又把伤口缝合,就像受伤已经成为习惯,就像这种习惯已经延续了几千年。她想起一位古希腊诗人说过的话,“我身上有无数个漏洞,到处都在漏水。”的确,淡梅觉得自己就是那个漏水的身体,不知道自己究竟还能支撑多久。 
  “马上就要进入新的一年了!回来吧!这一次,我不再想什么永远,不管前途是什么,不管世事如何变迁,我都不会再对你说再见!”但是,敲门声没有响起,电话也没有铃声,淡梅陷入了从未有过的困顿。 
  项小米收到淡梅短信的时候,正在盘山路上看天,有一颗流星滑过天空,落在了山峦的那边。还在发烧,项小米觉得星星离自己很近,好像一伸手就能够到,可是真的伸出了手,手心却空空如也,手心升腾着一股白雾,就像山岚一样和黑黢黢的山融为了一体,然后就什么都看不见了。 
  “前年,我认识了你;去年,又重遇你;今年,我和你在一起;明年——君当如梅,自强不息。”项小米看着淡梅的短信,往事一幕幕展现在眼前,还有那幅刚劲有力悬挂在淡梅书房墙上的字,“君当如梅,自强不息”。 
  淡梅发这样的短信究竟是什么意思呢?项小米想从字里行间找到一些他需要的东西,比方说他想知道淡梅是不是在想念他,可是,项小米并没有找到任何思念的痕迹。或许,淡梅只想说“再见”? 
  “君当如梅,自强不息”,项小米默默念叨着这句话,越咀嚼越觉得此话有问题,云山雾罩的,他迷失在了黑漆漆的山峦里。 
  然后,他就接到了淡梅的电话。淡梅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我们和好吧!” 
  “我也是这么想的。”项小米说。 
  “你在哪里?”淡梅说。 
  这是淡梅认识项小米以来第一次询问项小米在哪里。 
  “我在盘山公路上。”项小米回答说。 
  就像一盆冷水泼在淡梅心里,刚刚沸腾起来的热情被冷水浇灭了。原本她希望的不是这样,不是,她希望的是,听到她说这样的话,项小米会飞奔而来,然后拨云见日,幸福的日子就开始了。可是现在,他们已经天各一方了,她的努力是多么可笑啊!这是项小米第一次从自己眼前失踪,这一切都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发生的,而自己却毫无察觉。淡梅突然为自己感到悲哀,虽然在心里一再对自己说,“控制情绪!控制情绪!” 
  听不到淡梅的声音,项小米以为是自己的手机不在服务区了,“喂”了两声。淡梅“嗯”了一声,然后慢吞吞地说,“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按原计划应该是十号吧,我想一个人想一些问题。”项小米说。 
  “什么问题?”淡梅强打精神问。 
  “在一个地方呆久了,就会受别人影响,以为别人想要的东西就是自己想要的东西,跟着别人一起向前冲,却忘了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东西。”项小米说。 
  这就是淡梅欣赏项小米的地方,他从来不会因为别人而忘了自己,这是一个绝对自我的男人,自己有着一套绝对精密而实用的逻辑。淡梅觉得自己的心情慢慢缓和了下来,也接受了项小米不在北京的事实,就说“我想你。” 
  项小米的心忽然颤动了一下,车厢跟着颠簸起来,车向前行驶,心似乎还在原地,于是,心被拉得很长,像丝一样,随风颤动着。 
  这是淡梅第一次对项小米说这样的话,或许也是最后一次了。项小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想,虽然只是一闪念,却让他很心痛。  
  这是一个好的开端,不是吗?或许一切都可以从头再来,她把他当作自己最亲爱的人,而他也会把她当作是今生最爱的人!一座山岭又一座山岭背后,就是黎明,他相信,一切值得追忆的事情都会在黎明时分发生,即使在最深沉的黑夜,黎明也始终对我们不离不弃。洒落在山梁上的第一缕阳光,就是关于未来的投影,孩子会长大,小树会长高,老人会苍老,传说中的神奇总是会被那些更现实、更残酷、不那么完美的气氛所替代,但真实永远是美好的。 
  挂了电话,淡梅这才想起忘了问项小米在什么地方,中国这么大,淡梅实在想不出应该把心情放在哪个省,就像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把眼光放在什么地方。正茫然不知所终,接到了项小米的短信,“爱你在心口难开。” 
  或许这就是爱情,她久违了的爱情,她喃喃自语,却脱口叫出了“刘云”——她死去丈夫的名字!她看到他就站在自己面前,苍白的脸上挂着苍白的笑容。 
  元月四号项小米就赶回了北京,匆匆收拾了一下行李就去茶馆接淡梅。淡梅和往常一样一脸平静,没有欣喜,也没有惊讶,好像什么事儿都未曾发生。 
  日子跟从前并没有两样,并没有像项小米想象的那样幸福平静。淡梅仍然控制不住自己暴躁的情绪,虽然项小米看出来她已然很努力。每次发完火,淡梅也会很后悔,但还是不递一句软话。只有一次,淡梅第二天打来电话说,“对不起,是我错了。”还是因为项小米控制着自己两天没有给淡梅打电话的结果,也是项小米最不能接受的那个实质性问题。 
  事后,项小米问淡梅,“为什么又怀疑我?你知道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你不相信我!自从和你在一起我从来没有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因为我知道这样才能激怒你!”淡梅说。 
  “你为什么要激怒我呢?”项小米无奈地说。 
  “因为我想离开你!”淡梅说。 
  “我们在一起不容易,你为什么老是想着要离开我呢?”项小米问。 
  “看不到未来的人总会认为自己没有安全感的,就像漂泊在大海里看不到岸!”淡梅说。 
  “未来就是现在的延续,为什么你会不懂这个道理?”项小米说。 
  春节前下了一场大雪,到春节的时候,路面就结了冰。从三十晚上开始,大街上就没有了人,更没有什么车了。项小米陪着家里的阿姨吃完年夜饭,匆匆离开了家,好不容易才打到一辆车,来到了淡梅这里。两个人约好了一起过春节,一早淡梅就告诉父亲,她和朋友去了外地,春节后才能回来。而且,淡梅也不用担心田泽会给她打电话,从一年前开始,田泽在节假日就不再给淡梅打电话,也不让淡梅打给他了。淡梅还跟茶馆请了七天假,说是去了云南,因为淡梅从来都是风雨无阻坚持上班,而且从来没休过年假,老板也很爽快地答应了,找了个大学生临时顶替淡梅弹琴。 
  好像是天意吧,是天意安排淡梅和项小米过这个春节的,否则不会这么顺利,淡梅想。 
  在淡梅的心里,这是她和项小米第一次一起过春节,也可能是最后一次,就像这个日子是世界末日,就像明天项小米就会化风而去,淡梅随时准备着项小米的离去。当然,先前她也很珍惜和他在一起的每一个日子,只不过每一次也都是磕磕绊绊的,不是伤心就是生气。今天,淡梅下定了决心不再跟项小米生气,无论发生什么事,毕竟明天就是大年初一。 
  大年初一女孩子不准动剪刀,否则就会一年劳累,这是祖辈留下的传统。大年初一更不准生气,否则就会一年都生气。淡梅还是很看重这些的,也可能是经验教训了她。记得那年初一,她知道了丈夫有外遇,她诅咒说,“你不得好死!”也只是一句气话,而且是在心里说的,结果,一切都应验了。从此,淡梅再也不敢小看祖辈们留下的规矩。 
  一大早起床淡梅就开始收拾屋子,连中午饭都没吃,只是随便吃了两片干面包夹火腿片,晚餐也是如此,直到晚上七点才收拾利落,洗了个澡,泡了杯茶,坐下大喘气。大年初一的整洁代表了一年的整洁,淡梅丝毫不敢懈怠,虽然平时她并不算整洁。这就像迷信吧,淡梅迷信传统。 
  淡梅还做了一些小菜,卤水豆腐、清煮黄豆、油炸花生米、猪皮肉冻,备在厨房的案台上,用盘子扣着,可以随时拿出来吃,虽然盐还是多了一些,味道有点咸,但还是很好吃,毕竟这是淡梅用心做的。做菜好吃不好吃,不在手艺,而在做菜的人是否诚心,于是每一步骤都是经过了深思熟虑,一点点的偏差都不允许,能不好吃吗?一道小菜就是一片心意啊!    
  房子里的暖气很足,淡梅总是把暖气阀开到最大。在项小米的印象里,淡梅怕冷已经怕到了不敢出门的地步,不到万不得已她是绝对不会出门的,这样,手脚也常常是冰凉的。项小米常常帮她用手焐着,但还是冰凉,好像这冷是从她身体里往外渗的,这冷就变得不可治愈了。 
  项小米对大陆的联欢晚会不感兴趣,但淡梅看得津津有味,品评这个演员把歌唱砸了,是因为选的歌不适合她的音部和气质,品评那个演员小品演得不错,但内容缺少内涵,好像这一台晚会没有了她就少了灵魂。项小米笑了。这个女人在说和自己不相干的事儿的时候总是那么一针见血,可就是一遇到自己的事儿就犯晕,搞不清楚自己究竟该如何取舍。这是一个单纯的人,和真诚比较起来,单纯更加可贵,他们更注重于自己内心的感受,而不是虚情矫饰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这和当初项小米认定淡梅是一个理智的人完全相背,细想却又同出一宗。她的理智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被动选择的,这样的理智就更加决绝,对自己也更加残酷。 
  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淡梅端着一盘热腾腾的饺子进了门来,干脆把餐厅里的一张折叠桌也搬进了卧室,还有几盘小菜。项小米不喜欢吃这些清素的东西,淡梅又下厨房做了一盘麻辣虾尾。两个人喝着长城干红唠嗑。电视里正演一个小品,项小米跟淡梅说,“那个女人是那个警察的妻子”,淡梅说,“不可能!即使再化装,丈夫也能听出太太的声音,哪有化了装丈夫就认不出来太太的理儿!”“那我们打赌!你赌输了给我做盘炒鸡蛋,我输了吃辣椒。”项小米说。吃辣椒是淡梅的强项,却是项小米的弱项。结果,那个女人果真是那个警察的妻子。“没天理!”淡梅嘟囔着去了厨房。 
  这个女人真的是爱自己的,项小米想,只要一个女人愿意为一个男人做饭,那个女人就一定是爱着这个男人的,尤其是淡梅这样的女人。淡梅惧怕油烟味就像惧怕老鼠钻进被窝,所以,哪怕只是做了一个菜,她也会出了厨房就洗澡,等她洗完澡,菜早就凉了。所以,她也轻易不下厨房,平时买个汉堡微波炉里一热也就凑合吃了,这是项小米无意中发现的。所以,今天,项小米感觉到由衷的幸福。有时候,幸福不是惊天动地的,而是悄无声息就进入人的心里的。 
  即使到了大年夜,淡梅也还是不习惯身旁有个人在睡觉,淡梅像往常一样吃了片安定,又抱了床被子,睡在项小米身旁。早晨,隐隐约约感觉到项小米坐了起来,然后听到他在她耳边说,“你先睡,我到单位去一下,下午回来。” 
  “好!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了!”淡梅没有回头,也没有睁眼。 
  “怎么又生气了?”项小米问。 
  “大年初一不生气!”淡梅说,眼泪却顺着耳边流到了枕头上。 
  “我不走好不好?别生气了!”项小米抱住了淡梅,淡梅在他怀里挣扎了一下,甩开了项小米的手。 
  “人在心不在,还不如走呢!”淡梅说。 
  项小米没有走,他把淡梅抱在怀里,用嘴唇亲吻她,用手安抚她,直到淡梅不再挣扎。他对淡梅说,“你上来一点,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淡梅把身体往床头靠了靠,项小米笑了,俯在她耳边说,“每次在电话里,你发火的时候,它都会这样!”然后,他拉着淡梅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大腿内侧崛起的硬物上。 
  “我发誓,他是你的,以后,永远,他只属于你一个人!我发誓!”项小米疯狂地晃动着自己结实的身体,眼泪却不由自主流了出来。 
  淡梅静静躺在床上,一眼不眨地看着项小米,身体静止了,思维也静止了,性欲也静止了,或许爱意也静止了吧。 
  一个女人只有感觉到心中的热爱时,性欲才会复苏,淡梅就是这么认为的。爱和热爱是两个不同的概念,爱是片面的,而热爱是全身心的。 
  午饭淡梅做了六个菜,图的就是个吉利,她希望自己能顺顺利利再撑一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淡梅就觉得自己是在撑着过日子了,用她瘦弱的身体,撑着一个千斤顶,那个千斤顶的名字就叫日子。即使项小米的出现,让这日子有了一些色彩,但千斤顶涂了颜色也还是千斤顶,徒增了一些颜色的重量而已。 
  项小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又说起那些不该说的问题,兴许是幸福太多,冲昏了头,兴许是淡梅的宽容让他忘乎所以,兴许那是一些根深蒂固在自己意念中的东西,在自己放松的时候,它们就会自动释放,反正,他又说起,“我也不知道自己几年后会在哪里,漂泊的人注定漂泊,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有时候我在想,我其实挺害怕那种有了归属的感觉。”话一出口,项小米就感觉到了气氛异常,就像自己不小心燃了炮仗的捻子。    
  淡梅并没有生气,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说,“人和人真的不同啊!我只想找一个可以跟自己在一起厮守一辈子的男人,即使找朋友我也想找一个能做自己一辈子朋友的人,而不是短得就像打了个嗝。”淡梅说。 
  “等你老了你就明白了,人和人其实就是一个伴儿,即使父母也是伴儿,他们伴了你十几年,然后就离开了你。你想想是不是这个理儿?”项小米说,心安了下来。看来,淡梅今天是不打算吵架了。 
  “是这个理,没错,但人不是只有理儿可以遵循,还有愿望、还有感觉!有时候我在想,如果我们分手了,如果以后我想找你都找不着,我不知道你会在哪里,世界这么大,我不能把地球翻个个儿吧?感觉你就像空气,说没了就没了,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淡梅心情沉重地说。 
  “如果我们分了手?是,在短期内你可能能找到我,长期就很难了。或许我在北京再呆三两年,或许明年就离开呢,这是由我的工作决定的,而不是由我来决定的,如果在这里工作不开心,如果有更好的机会,我也不知道自己会去哪里,但是,或许,我也会在北京一直呆下去呢。”项小米说。 
  “对不确定的事,我从来没有安全感,还是找中国朋友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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